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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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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很“跳”。
  现在他们都已到了平安客栈,赵无忌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里的人,纵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城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着的老店。
  廖八爷一马当先,带着他的打手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有个陌生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外的避风檐下,打量着门口招牌上四个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这人叁十出头,宽肩细腰,满脸精悍之色,身上穿着件青布长衫脚上着布袜草鞋,上面却用一块白布巾缠着头。
  廖八一心只想去对付那个姓赵的,本没有注意到这麽样一个人。
  这人却忽然冷笑着喃喃自语:“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廖八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什麽白布包头的壮汉神色不变,冷冷的打量了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什麽关系?“
  在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们,廖八认不得的很少,这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的,说话的口音中,带着很浓的四川音。
  廖八还在瞪着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经冲过来准备揍人了。
  这人又在冷笑,道:“放着正点子不去找,却在外面乱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郭狗子的拳头已经打了出去,却被廖八一把拉住,沈声道:“咱们先对付了那个姓赵的,再回来找这小子也不迟!”
  廖八爷虽然性如烈火,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了,彷佛已看出了这个外路人并不简单,说的话中也好像别有深意,已不想再多惹麻烦。
  郭狗子却还是不服气,临走时,还瞪了这人几眼,道:“你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这人背着手,仰着脸,微微的冷笑,根本不望他。
  等他们走进去,这人居然真的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用一只手在脚上打着拍子,哼起川中的小调来。
  他一支小调还没有哼完,已经听见里面传出了惨呼声,甚至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可以隐约听得见。
  这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正数着:“一个,两个,叁个,四个,五个,六个”
  跟着廖八进去的一共有十二个人,现在果然已只剩下六个还能用自己两条腿走出来。
  廖八虽然还能走,手脚却似已折断了,用左手捧着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这个人眼角瞟着他,又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平安客栈果然一点都不平安。”
  廖八只好装作听不见。
  那行运豹子不但会掷骰子,武功也远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郭家叁兄弟一出手立即被人家像打狗一样打得爬不起来,叁个人至少断了十根指骨。
  他本来对自己的“大鹰爪手”很有把握,想不到人家居然也用“大鹰爪手”来对付他,而且一下就把他手腕拧断。
  现在他就算还想找麻烦,也没法子找了,这人说的话,他只有装作听不见。
  谁知这人却不肯放过他,忽然站起来,一闪身就到了他面前。
  廖八变色道:“你想干什麽?”
  这人冷冷的一笑,忽然出手。
  廖八用没有断的一只手反掴去,忽然觉得肘上一麻,连这条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动了。
  後面有两人扑上来,这人头也不回,曲着肘往後一撞,这两人也被打得倒下。
  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廖八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腕,轻叱一声。
  “着!”
  只听“格叱”一声响,廖八满头冷汗如雨,断了的腕子却已被接上。
  这人已後退了几步,背负起双手,悠然微笑,道:“怎麽样?”
  廖八怔在那里,怔了半天,看看自己的腕子,用力甩了甩,才看看这来历不明行踪诡秘的外路人,忽然道:“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这人回答得很乾脆:“走。”
  捌已摆上来,廖八一连跟这人乾了叁杯,才长长吐出气,把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伸出来,大姆指一挑,道:“好,好高明的手法。”
  这人淡淡道:“我的手法本来就不错,可是你的运气更好。”
  廖八苦笑道:“这算什麽鸟运气,我廖八从出生就没栽过这麽大的筋斗。”
  这人道:“就因为你栽了这个斛斗,才算是你的运气。”
  他知道廖八不懂,所以又接着道:“你若把那姓赵的做翻,你就倒霉了。”
  廖八更不懂。
  这人又喝了两杯,才问道:“你知道那龟儿子是什麽来历?”
  廖八摇头:“不知道”
  这人道:“大风堂的赵简赵二爷,你总该知道吧?”
  赵简成名极早,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黄河两岸、关中皖北,也都在大风堂的势力围之内,赵二爷的名衔,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廖八道:“我若连赵二爷的名头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白混了。”
  这人道:“那个姓赵的龟儿子,就是赵简的大公子。”
  廖八脸色立刻变了。
  这人冷笑道:“你想想,你若真的做翻了他,大风堂怎麽会放过你?”
  廖八一面喝酒,一面擦汗,忽然又不停的摇头,道:“不对。”
  这人道:“什麽不对”
  廖八道:“他若真是赵二爷的公子,只要亮出字号来,随便走到那里去,要找个几十万两银子花,都容易得很。”
  这人道:“不错。”
  廖八道:“那他为什麽要捞到赌场里来?”
  这人笑了笑,笑得彷佛很神秘。
  廖八道:“难道他存心想来找我们的麻烦,挑我们的场子?”
  这人在喝酒,酒量还真不错,连乾了十来杯,居然面不改色。
  廖八道:“可是我知道大风堂的规矩,一样赌,一样女人,这两行他们是从来不插手的。”
  这入微微一笑,道:“规矩是规矩,他是他。”
  廖八变色道:“难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来挑我们的场子,难道他也想在这两行里插一脚?又碍着大风堂规矩,所以才不敢亮字号。”
  这人淡淡道:“一个像他这麽样的小伙子,花钱的地方当然不少,大风堂的规矩偏偏又太大,他若不偷偷的出来捞几文,日子怎麽过得下去?”
  他悠悠的接着道:“要想出来捞钱,当然只有这两行最容易。”
  廖八怒道:“大风堂在这里也有人,我可以去告他。”
  这人道:“你怎麽告了赵二爷在大风堂里一向最有人望,难道还想要大风堂的人帮着你来对付他的儿子?”
  廖八不说话了,汗流得更多,忽然大声道:“不行,不管怎麽样都不行,这是我们用血汗打出来的天下,我们绝不可能就这麽样让给别人。”
  这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看样子你不让也不行,除非”
  廖八道:“除非怎麽样?”
  这人道:“除非这位赵公子忽然得了重病,去找他老子去了。”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找钱花的。”
  廖八盯着他看了很久,压低声音问道:“你想他会不会忽然重病?”
  这人道“很可能。”
  廖八道“你有法子能让他忽然生这麽一场病?”
  这人道“那就得看你了。”
  廖八道“看什麽?”
  这人道“看你有没五万两银子?”
  廖八眼里发出了光,道:“如果我有呢?”
  这人道“那麽你就只要发张帖子,请他明天中年到城里那家新开的四川馆子”寿尔康“
  去吃饭。“
  他微笑接着道:“这顿饭吃下去,我保证他一定会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廖八道:“病得多重”
  这人道:“重得要命。”
  廖八道:“只要我发帖子请他,他就会去。”
  这人道:“他一定会去。”
  廖八又问道:“我是不是还要请别人去?”
  这人道:“除了贾老板外,你千万不能请别人,否则”
  廖八道:“否则怎麽样?”
  这人沈下脸,冷冷道:“否则病的只怕就不是他,是你。”
  廖八又开始喝酒,擦汗,又喝了叁杯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道“就这麽办!”
  血战“寿尔康”是蜀中一家很有名的茶馆,主人姓彭,不但是个很和气很会照顾客人的生意人,也是个手艺非常好的厨师。
  他的拿手菜是豆瓣活鱼酱爆肉麻辣蹄筋鱼香茄子和鱼香肉丝。
  这些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从他手里烧出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尤其是一尾豆瓣活鱼,又烫、又嫩、又鲜、又辣:可下酒、可下饭,真是叫人百吃不厌,真有人不惜赶一两个时辰的车,就为的要吃他这道菜。
  後来彭老板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又抱了孙子,算算自己的家当,连玄孙子,灰孙子都已经吃不完,所以就退休了。可是“寿尔康”的老招牌仍在,跟他学手的徒子徒孙们,就用他的招牌,到各地方去开店,店越开越多,每家店的生意都不坏。
  这里的“寿尔康”,却还是最近才开张的,掌厨的大师傅,据说是彭老板的亲传,一尾豆瓣活鱼烧出来,也是又辣又烫又嫩又鲜。
  所以这家店开张虽然还不到半个月,名气就已经不小。
  赵无忌也知道这地方。他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是在“寿尔康”吃的晚饭。
  除了一道非常名贵的豆瓣烧黄河鲤鱼外,他还点了一样麻辣四件一样鱼唇烘蛋、一样回锅酱爆肉、一碗碗豆肚条汤。
  他吃喝得满意极了,却被辣得满头大汗,他还给了七钱银子小帐。
  一个单独来吃饭的客人,能够给几分钱银子小帐已经算很大方的了。
  所以他今天刚走进大门,堂口上的“么师”就已经远远的弯下了腰。
  么师是四州话,么师的意思,就是店小二伙计堂倌。
  这里的么师,据说都是货真价实,道道地地的四川人,虽然听不见“格老子”“龟儿子”“先人板板”这类川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土话,可是每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正是标准川人的标志。
  川人头上喜欢缠白布,据说是为了纪念十月渡泸的诸葛武侯。
  七星灯灭,武侯去世,川人都头缠白布,以示哀悼,以後居然相沿成习。
  一入川境,只要看见头上没有缠着白布的人,一定是川人嘴里的“下江人”,也就是“脚底下的人”,吃一顿叁十文钱的饭,也得多付十文。
  幸好这里不是蜀境,今天也不是赵无忌请客。
  所以他走进“寿尔康”大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愉快得很。
  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愉快,就只有天知道了。
  主人有两位,贾六廖八:客人只有赵无忌一个。
  菜却有一整桌,只看前面的四冷盘和四热炒,就可以看出这是桌很名贵的菜。
  捌是最好的滤川大麴。
  赵无忌微微一笑,道:“两位真是太客气了。”
  贾六和廖八确实很客气,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客气一点有什麽关系。
  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已经把这件事仔细讨论了很久。
  “那个人虽然来历不明,行踪诡异,可是他说的话,我倒很相信。”
  “你相信他能对付赵无忌?”
  “我有把握。”
  “你看见过他的功夫”贾六本来一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不但功夫绝对没问题,而且身上还好像带着种邪气。”
  “什麽邪气?”
  “我也说不出,可是我每次靠近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他身上好像藏着条毒蛇,随时都会铰出来咬人一样。”
  “他准备怎麽样下手?”
  “他不肯告诉我,只不过替我们在寿尔康楼上订了个房间雅座。”
  “为什麽要选寿尔康?”
  “他说话带着川音,寿尔康是家川菜馆子,我想他在那里一定还有帮手。”
  寿尔康堂上的么师一共有十个人,楼上五个,楼下五个。
  贾六曾经仔纽观察过他们,发现其中有四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健,显然是练家子。
  等到他们坐定了之後,楼上的么师又多了一个,正是他们的那位“朋友”。
  “我们约定好五万两银子先付叁万,事成後再付尾数。”
  “你已经付给了他!”
  “今天一早就付给了他。”
  “帖子呢?”
  “帖子也已经送给了那个姓赵的,还附了封短信。”
  “谁写的信?”
  “我那大舅子。”
  廖八的大舅子虽然只不过是个监生,写封信绝不成问题。
  信上先对赵无忌表示歉疚和仰慕,希望赵无忌必要赏脸来吃顿饭,大家化敌为友。
  “你看他会不会来?”
  “他一定会来。”
  “为什麽?”
  “因为他天生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对什麽事都不在乎。”
  赵无忌当然来了。
  他从不拒绝别人的邀请,不管谁的邀请都一样。
  “他们准备什麽时候下手?”
  “等到第一道主菜豆瓣鲤鱼端上来的时侯,只要我一动筷子挟鱼头,他们就出手。”
  现在主菜还没有开始上,只上了四冷盘和四热炒,廖八手心里却已开始冒汗。
  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看见过别人杀人,只不过等待总是会令人觉得紧张。
  他只希望这件事赶快结束,让赵无忌这个人永远从地面上消失。
  因为这件事绝不能让焦七太爷知道,所以,一动手就绝不能出错。
  赵无忌一直显得很愉快,好像从末发觉这件事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
  虽然他“白天从不喝酒”,也吃得不多,话却说得不少。
  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别人就不会发现他一直在注视观察。
  他看不出这地方有什麽不对,几样菜里也绝对没有毒!实六和廖八也吃不少。
  他们甚至连贴身的随从都没有带,外面也看不到有任何埋伏。
  难道他们真的想化敌为友!
  唯一有点奇怪的地方是,这里有几个么师特别乾净。
  他们上菜的时候,赵无忌注意到他们连指甲缝里都没有一点油垢。
  在饭馆里做事的,很少有这麽乾净的人。
  鄙是他们如果真的有阴谋,也应该想到这一点,把自己弄得脏一些。
  其中还有个堂倌的背影看起来好像很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见过。
  但是赵无忌却又偏偏一直想不起来。
  他很想看看这个人的脸,可是这个人只在门口晃了晃,就下楼去了。
  “这地方的堂倌,我怎麽会认得?身裁长得相像的人,世上本就有很多。”
  他一直在替自己解释,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找贾六,廖八他们的麻烦。
  他这麽样做,只不过因为他要用这法子去找一个人。
  他认为,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够找得到。
  “寿尔康”远近驰名的豆瓣鲤鱼终於端上来了,用两尺长的特大号盘子装上来的,热气腾腾,又香又辣,只闻味道已经不错。
  屋子里一直有两个堂师站在旁边伺候,端英上来的人已低着头退下去。
  廖八道:“有没有人喜欢吃鱼头?”
  贾六笑道:“除了你之外,只有猫才喜欢吃鱼头。”
  廖八大笑,道:“那麽我只好独自享受了。”
  他伸出筷子,去挟鱼头。
  巴在这时,桌子忽然被人一脚踢翻,赵无忌的人已扑起,大喝一声,道“原来是你”
  上菜的么师刚退到门口,半转过身,赵无忌已扑了过去。
  巴在这同一刹那间,一直站在屋里伺候的两个么师也已出手。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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