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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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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的任务已完成,随便赵无忌要怎样对付唐王,随便唐王要怎样对付这个荷包,都已不关他的事。
  丁弃立刻同意:“好主意。”
  一垣实在是个好主意。
  如他们知道这主意有多好,用不着等别人动手他们自己也要一头撞死。
  屋郭雀儿已经把这个荷包倒空了,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把这个荷包还给唐玉。
  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无忌会不会阻止他,唐玉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不但心跳加快,而且指尖冰冷,嘴唇发乾,连咽喉都好像被堵住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天是四月,也是春天,那时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那天的天气比今天热,他忽然觉得心情说不出的烦躁。
  那时候夜已很深了,他想睡却睡不着,就一个人溜出去,东逛逛,酉逛逛,逛到他表姊的後园里,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拌声是从他表姊闺房里面一间小屋里传出来的,除了歌声外,还有水声。
  水声就是一个人在洗澡时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小屋里有灯光。
  不但从窗户里有灯光传出来,门缝里也有。
  他本来不想过去的,可是他的心好烦,不是平常种烦是莫名其妙的烦。
  所以他过去了。
  门下面有条半寸多宽的缝,只要伏在地上,一定以看小里的人。
  他身子伏了下去,伏在地上,耳朵贴住了地眼睛、到条缝上去。
  他看见了他的表姊。
  他的表姊那时才十六岁。
  他的表姊正在那小屋里洗澡。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已经很成熟了,已经有很挺的房很结实的大腿。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成熟丰满的胴体,也是他第一次犯罪。
  鄙是那一沈池的心跳还没有现在这麽快。
  冰雀儿已经把荷包抛出来了。
  从他听到唐玉要毁了这荷包,到他抛出这荷包,也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鄙是对唐玉来说,这片刻简直比一甲子还长。
  现在荷包已经抛过来了,用金线绣成的牡丹在空中闪闪的发着光。
  在唐玉眠中看来,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事比这瞬弧扁更美的。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出太兴奋,太着急的样子来。
  等到荷包落在地上,他才慢慢的弯下腰捡起来。
  他捡起的不仅是一个荷包,一对暗器,他的命也被捡回来了。
  不仅是他自己一条命,还有赵无忌的命,樊云山的命,丁弃的命,郭雀儿的命。
  巴在这一刹那,他又变成了主宰,这些人的性命已被他捏在手里。
  这是多麽辉煌,多麽伟大的一刹那?
  唐王禁不住笑了,大笑。
  冰雀儿吃鹫的看着他,道:“你在笑什麽?”
  唐玉道:“我在笑你!”
  他已将那两枚超越了古今一切暗器的“散花天女”捏在手里。
  他大笑道:“你自己绝不会想到刚才做的是件多麽愚蠢的事,你不但害死了丁弃和赵无忌,也害死了自己,”
  冰雀儿还是在吃鹫的看着他,每个人都在吃鹫的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他的笑,更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他的脸。
  他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
  没有人能说出是什麽地方变了,可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变了。
  巴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骤然变得迟钝,瞳孔骤然收缩。
  然後,他的嘴角,眼角的肌肉彷佛变得僵硬了,脸上忽然浮起了一种诡秘的死羔色。
  但是,他自己却好像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还在笑。
  鄙是,他的眠睛里忽然又露出种恐惧的表情,他已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忘了他的手上既没有套手套,也没有涂上那种保护肌辟的油蜡。
  他太兴奋,就这样空着手去扳下了两枚暗器,他太用力,暗器的针尖已刺入他的指尖。
  没有痛楚,甚至连那种麻木的感觉都没有。
  这种暗器上的毒,是他们最新提炼的一种,连解药都没有研究成功。
  一这种暗器根本还没有做到可以普遍使用的程度。
  等他发觉自己全身肌肉和关节都起了种奇怪而可怕的变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连笑都已控制不住,他甚至已不能运用他自己的手。
  他想把手里的两枚暗器发出去,可是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
  巴在这一瞬间,这种毒已彻底破坏了他的神经中枢。
  贝着一个显然已恐惧之极的人,还在不停的大笑,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冰雀儿道:“这是怎麽回事?”
  无忌道:“毒,”
  冰雀兄道:“那里来的毒?”
  无忌还没回答,唐玉的手忽然抽起,动作怪异笨拙,就像是个木偶的动作。
  罢才由他大脑中发出的命令,现在才传到他的手。
  现在他才把暗器发出去。
  鄙是他的肌肉和关节都已经硬了,准确性也已完全汕矢。
  两枚暗器斜斜飞出,就像是被一种笨拙的机弩弹出的,力量很足,一直飞到这财神庙最远的一个角落撞上墙壁。
  然後就是“波”的一响,声音并不太大,造成的结果却惊人。
  幸好无忌他们都站得很远,反应也很快。总算没有被那飞激四射的碎片打中。
  但是这瞬间发生的事,却是他们一生永远忘不了的。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等於已到地狱的边缘去走了一赵。
  漫空飞扬的烟硝尘土,飞激四射的毫光碎片,现在总算都已经落下。
  冷汗还没有乾。
  每个人身上都有冷汗,因为每个人都已亲眼看到这种暗器的威力。
  饼了很久,郭雀儿才能把闷在胸口里的一口气吐出来。
  “好险,”
  现在他当然已知道刚才他做的是件多麽愚蠢的事了巳他看着无忌,苦笑道:“刚才我差一点就害死了你,”
  无忌道:“真是差一点。”
  冰雀儿又盯着他看了半天,道:、、“刚才你差一点就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只有这句话说?”
  无忌说道:“你是不是希望我骂你一顿?”
  冰雀儿道:“是的。”
  无忌笑了:“我也很想骂你一顿,因为我不骂你,你反而会觉得我这个人城府太深,太阴沈,不容易交朋友的。”
  冰雀儿居然也承认:“说不定我真会这麽想的。”
  无忌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不能骂你。”
  冰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被你害死。”
  冰雀儿道:“我如真的害死了你,你怎能骂我?”
  无忌道:“我若被你害死,当然也没有法子再骂人。”
  冰雀儿道:“那你现在为什麽不骂我一顿?”
  无忌笑道:“既然我还没有被你害死,为什麽要骂你?”
  冰雀儿怔住了,怔了半天,可不能不承认:“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无忌道:“本来就有道理。”
  他大笑:“就算你认为我这道理狗屁不通,也没有法子踉我抬的。”
  冰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道:“因为我说的有道理。”
  冰雀儿也笑了,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了。”
  无忌道:“什麽事?”
  冰雀儿道:“千万不能跟你讲道理宁可跟你打架,也不能跟你讲道理。”他大笑“因为谁也讲不遇你。”
  罢才他心里本来充满了悔恨和歉意可是现在已完全开朗亡现在,他心里已完全承认无忌说的理。
  能够让别人心情开朗的话,就算没理,也是有理的。
  唐玉也没有死。
  他居然还没有倒下,还是和刚才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鄙是他的脸已完全麻木了,刚才骤然收缩的瞳孔,现在已扩散,本来很明亮锐利的一双眼睛,现在已变得呆滞无神,连眼珠都已经不会转动,看起来就像是条死鱼。
  丁弃走过去,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的眼睛居然还是直勾勾的瞪着前面,丁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就倒了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死。
  他还在呼吸,他的心还在跳,脉搏也在跳。
  每个人都应该看得出,他自己心里一定情愿死了算了。
  他这样子贾在此死还难受,实在还不如死了的好。
  鄙惜他偏偏死不了。
  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个公正无情的主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丁弃心里居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为什麽还没有死?”
  樊云山忽然道:“因为他是唐玉。”
  樊云山今年已五十六岁,在江湖中混了大半生,这麽样一个人,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亍至少总有一样好处。
  一这种人一定很识相,很知趣。
  所以他很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开过口。
  但是他还想活下去,活得好些,如果有机会表现,他还是不肯放弃。
  丁弃道:“因为他是唐玉,所以才没有死?”
  樊云山道:“不错。”
  丁弃道:“是不是因为老天故意要用这种法子来罚他这种人?”
  樊云山道:“不是。”
  丁弃道:“是为了什麽?”
  樊云山道:“因为他是唐家的人,中的是唐家的毒,他对这种毒性,已有了抗力。”
  丁弃道:“抗力?”
  樊云山道:“如果你天天服砒霜,份量日渐加重,子久了之後,别人用砒霜就很难毒死你,因为你对这种毒药已有了抗力。”
  丁弃说道:“既然唐玉对这种暗器上的毒,已有了抗力,为什麽还会变成这样子?”
  樊云山道:“唐家淬炼暗器的毒药是独门配方,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丁弃道:“你也不知道。”
  樊云山道:“可是我知道,如果这种暗器上的毒药,是种新的配方,唐玉虽然已对其中某批匕成分有了抗力,对新的成份还是无法适应。”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毒药的配合不但神秘,而且奇妙,有些毒药互相克制,有些毒药配合在一起,却会变成另一种更剧急的毒,这种毒性虽然毒不死他,却可以把他的知觉完全摧毁,甚至可以使他的经脉和关节完全麻木。”
  丁弃道:“所以他才会变成这麽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樊云山道:“因为他身体里大部分器官都已失去效用,只不过此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
  丁弃看着他,道:“想不到你对毒药也这麽有研究,你是是也炼过毒?”
  樊云山道:“我没有炼过毒,可是炼毒和炼丹的道理却是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炼丹的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也会变。一这样子。”
  丁弃道:“这岂非是在玩火?”
  樊云山苦笑道:“玩火绝没有这麽危险。”
  丁弃道:“你为什麽还要炼下去?”
  樊云山沈默着,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因为我已经炼了”
  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一开始,就无法停止。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对他的仇敌,都是个问题。
  丁弃道:“这个人好像已死了,又好像没有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了。”
  无忌道:“我知道。”
  丁弃道:“你准备怎麽样?”
  无忌道:“我准备送他回去。”
  丁弃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无忌道:“他是唐家的人,当然要送回到唐家去。”
  丁弃呆了。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可是现在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要问:“你在说什麽?”
  无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我准备把他送回去,送回唐家去。”
  丁弃道:“你要亲自送他回去”
  无忌道:“是的。”
  灯油已残了,月色却淡淡的照了进来,这古老的财神庙,竟变得彷佛很美。
  他们还没有走。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为什麽不在这里坐坐聊聊天,喝点酒”
  於是樊云山就抢着去沾酒。
  一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居然要去替叁个年轻小伙子去沾酒,这种事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荒谬,无法忍受。
  鄙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相信无忌和丁弃绝不会食言也不会重提旧事找他算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完全原谅了他。
  从他们说话的口气里,他听得他们心还是看不他的。
  鄙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子去计较。
  他只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家乡去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曾经做过细,还是会像以前那麽样尊敬他,把他当朋友。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贾在不该做出朋友的事否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在後悔。
  唐玉已经被抬到那张破旧的神案上,无忌还扯下了一幅神帐替他盖起来。
  冰雀儿也不知从那里找出了几个蒲团,盘膝坐着,看着无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常听人说起你?”
  无忌笑笑:“想不到我居然也成了个名人。”
  一个人开始有名的时候,自己总是不会知道的,就正如他的名气衰弱时,他自己也不会知道一样。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浪子,在你成婚的那天,还去宿娼。”
  无忌笑笑,既不否认,也不辩白。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赌徒,重孝在身,就去赌场里掷骰子。”
  无忌又笑笑。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非但无情无义,而且极自私,甚至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和末过门的妻子都漠不关心,有人甚至打赌,说你就算看见她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无忌还是不辩白。
  冰雀儿道:“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很危险的人,因为你冷酷无情,城府极深,而且工於心计,连焦七太爷那种老狐狸都曾经栽在你手里。”
  也想了想,又道:“可是大家也都承认你有一样好处,你很守信,从不欠人的债,在你成婚的那天,还把你的债主约齐,把旧帐全都算清。”
  无忌微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算准了他们绝不会在那种日子把我迫得太急,因为他们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冰雀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不过表示你很会把握机会,也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所以才故意选那个日子找他们来算帐。“
  无忌道:“这样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是至少总此提心吊胆的等着他们来找我的好。”
  冰雀儿道:“不管怎麽样,你对丁弃总算不错,别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不孝的孽子,扳师的恶徒,你却把他当朋友看待。”
  无忌道:“那也许只不过因为我想利用他来替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只有信任他,只有找他帮忙,唐玉和樊云山才会上当。”
  他笑了笑,道:“何况我早就知道他既不是孽子,也不是叛徒,有关他的那些传说,其中都另有隐情。”
  冰雀儿当然也知道,丁弃离家,只因为他发现了他後母的私情。
  他杀了他後母的情人,逼他的後母立誓,永不再做这种事,为了不愿他老父伤心,他一定要瞒起这件事。
  他父亲却认为他忤逆犯上,对後母无礼。
  所以他只有走。
  他叛师,只因为有人侮辱了金鸡道人,他不能忍受,替他的师父约战那个人,被砍断了一条手臂,他师父却将他赶出了武当,因为他已是个残废,不配再练武当剑法。
  无忌道:“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变成他这种脾气的,可是像他这种人,只要别人对他有一点好,他甚至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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