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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断魂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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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轨瞄了眼他的右手,那里攥着支枪。“你不走?”
  警长从卧室里悠然踱了出来,喵地叫了声。见没人睬它,便叼起周轨丢下的人脑,躲到角落里啃咬起来。
  李约从地上扶起把凳子,吃力地坐上去:“现在外面都是蓝特的人。。。杭潮生这个混蛋,跑得跟屁股点了火似的。我医院也去不来了,本营里也不安全,暂时在你这儿避避风头。”
  周轨瞧着满地的狼藉,再看看李约。李约啊李约,他是一座受了重伤的移动银行。周轨一口答应下来:“好,不过这里的东西都得你赔。你在这里吃喝用度,一律自己付钱,还要给我劳工费。”
  小市民嘴脸!落井下石的兔崽子!李约在心里骂着,臭着张脸说:“行行行。”他流了很多血,没力气跟周轨耗。不过周轨这人向来不识抬举,从衬衫口袋上取下支笔:“写张支票吧。”
  李约拼着最后口气,骂了句:“你脑子被鸟啄了啊!我随身又不带支票本!”骂完晕了过去。
  周轨就这么眼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酒店里还保持着屠宰场的样子。店门整块翻在了地上,窗上布满一个个小洞,裂痕从小洞四周呈蜘蛛网状蔓开。
  他把李约拖到了卧室,手忙脚乱翻出了医药箱。李约身上的血凝了大半,衣服很难剥下来,周轨拿着剪刀,像解剖一条鱼似的,一边剪一边往下撕扯布料,半天才把李约扒个干净。
  医药箱里放着许多颜色各异的液体,周轨也没功夫去区分,干脆全都打开了,一股脑儿往李约伤口上倒。李约昏昏沉沉之中,肩膀忽而点了火似地刺痛,生生的醒了过来。他不喜欢叫,光是咬着牙齿瞪在周轨脸上看,把周轨吓得更加荒乱,出手更毛糙,李约便更觉得疼了。两人很快进入了死循环,一个骂:“兔崽子,你有心痛死我是不是?!”一个抱怨说:“你别动!你别瞪我!啊啊啊,瓶子打翻了,你吓唬我干什么!”
  周轨好容易安顿了李约,又极不情愿地去收拾餐厅。他很倦,满鼻子都是血的气味,满手都是洗不干净的血印子。餐厅里的钟咣咣响了起来,转眼是早晨四点多钟。周轨往钟上一看,像只被开水烫醒的青蛙,急的直跳脚。
  他奔进客房,扯下所有的床单和浴帘,拖到店外,一张张钉上了窗户和大门。又从后仓房拿出几桶彩色的喷漆,往上面泼。酒店的正面被纵横交错的色彩蒙盖着,像条匍匐在城市中的变色龙。酒店门口原先有块颇大的广告牌,被他凃上了黑色,上面用红漆写着:翻修中,暂不营业。
  完工,他绞着双臂在店外观摩了一番,紧接着傻了眼。这栋房子变得诡异无比,从色彩到形状都像是外太空的产物,扎眼得很。还有那块广告牌,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时间到了清晨五点钟。他花了近一个钟头,原来全在作死。
  周轨整个人萎靡下来,嘴里念着:杭潮生会给警局打招呼的,没事,这房子怎么看都挺正常的,就是外面蒙了几层布,颜色多了点。。。。就是颜色多了点。。。。。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原先的店门,正要走进去,却发现门被自己给钉起来了!操,他骂着,操,操,操。他往浑身上下摸了摸,后门的钥匙也没有带。
  门上钉着的是块浴帘。周轨举起剪子,往上头狠狠戳了两个洞,剪开一大道口子,钻了进去。又从里面把前门封死了。
  还剩下一屋子的死人要收拾。
  周轨靠在吧台边上,看着满屋子的残尸,做梦也不能信。蓝帮和杭帮一定巴望着有人能为他们毁尸灭迹,他手上又有个李约。屋里总共有九具尸体,这么多死人,全是他的!他要把他们都冻起来,可以吃上很久,可以卖好多钱。老天,老天,哦,老天。天下真有那么好的事儿。
  周轨两眼放光,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经过周轨的一番努力,屋子里勉强被打扫干净了。墙纸上的血浆是蹭不下来了,铺开在墙上,像一朵朵枯黄的花凋,气息尚存。
  时间到了晚上的八点钟。周轨一口水也没喝,整个人累得脱了力,软绵绵地飘到床边,也不管李约睡在上面,一头栽下去,趴在李约身边睡熟了。

☆、爸爸

  蓝特房子里的灯头一次全亮了起来。明亮的墓穴,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平间。大厅里聚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像蝼蚁一般。蓝尼的尸体僵硬地躺在中间,供人观瞻着。
  不到一个月,萨沙死了,蓝尼也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像棵布满了暗棕色斑点的菌,背着阳偷活。蓝特挤了挤眼睛,掉不出一滴眼泪来。他是真老了,没有过多的水分去挥霍。他叹了口气,说:“把人带进来。”
  唐晋北被人按着,欠着上半身,趔着脚走进来。他浑身上下都是乱的,乱得。。。很糟糕。蓝特眯着眼看他,很奇怪,他并不讨厌唐晋北,即便唐晋北杀死了蓝尼。
  “哎。。。”蓝特叹了口气,说:“小北啊。。。”他怜悯地看着他,想起自己养过的一条狗。那条狗叫亚历山大,是条克龙弗兰犬。亚历山大长得很漂亮,优雅,矫健,眼神天真而委屈。可它咬了他,于是他拿枪射死了它,皮剥下来做了地毯,铺在客厅的沙发前。
  唐晋北淡淡地看着他,保持着沉默。
  “今晚该死的人是你。”蓝特坐着,脚踏在狗皮做的地毯上。他自顾自地叹息,就差一步呀,一念之间!
  唐晋北冷笑着:“今晚该死的是你。”蓝尼给他身体上的痛苦,蓝特不会那么低级。他会简单明快地毁掉一个人,并让他活着。
  蓝特,蓝特,谁都想杀了蓝特,可他就是那么有本事,怎么也死不了。
  壁炉边上有个小小的屏幕,蓝特抬了下手,有人按动开关,屏幕跳了两下,闪出黑白的画面。男孩子j□j岁年纪,头抵着膝盖,蜷在一把长椅上。
  唐晋北几乎要嘶叫起来,脸都变了颜色。不可能,不可能。他说,我明明托给了。。。
  蓝特敲了敲自己的老腿,说:“杭潮生?他连自己都管不来,还管你?你这么容易就信了别人,这样不大好。”
  唐晋北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是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手里需要一些致胜的筹码。赌博比的是谁更会骗人,身上咣当咣当的人,手里的牌也许少的可怜。赌命就不是那么回事,这条命越贵,就越有活下去的可能。
  从理论上讲,小葱的命很贵。可任何理论都存在边缘情况。比方说,在蓝特的眼中,人命就像屠宰场的肉,可以一磅磅称着计价。肉不是钻石,不是权力,因而不是无价的。
  唐晋北没有别的话好说,他不会虚张声势,不善于撒谎,在蓝特面前没有这个必要。蓝特需要的永远是实话。
  “唐琪是蓝尼和谭雅的孩子,你我都明白。”唐晋北说,说完忍不住笑了。这十年过得可真窝囊。
  蓝特扶了下拐杖,半个身子直了起来。他很吃惊。吃惊的不是唐琪的身份。
  唐琪是蓝尼和谭雅乱…伦出来的孩子,可蓝尼喜欢男人,这就意味着,传宗接代的成功性是不稳定的。这个孩子需要活下来。蓝特考虑再三,让唐晋北背了黑锅。为什么呢?因为唐晋北靠得住,他会记仇,但更善于报恩。唐晋北迷迷糊糊地当上了爹,蓝特给他展现的过程很简单,性,然后是孩子。他没有赋予唐晋北记仇的机会,没有什么仇,只有恩惠和报答。
  可就是这个靠得住的唐晋北,骗了他十年。蓝特是个小老头子,坐下来便更小了。他仰着头,端详着唐晋北,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十年时间,安安分分守着个孩子,还装得那么爱他。
  装?蓝特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萨沙曾经对他说:“小北这孩子,迟早会吃亏的。”
  蓝特决定试一把。他看了眼手上树皮般交叠的皱纹,抬起头说:“乱…伦出来的东西,比杂种还不如。我这里有的是孩子,为什么要留他?”
  唐晋北很奇怪似地望着他:“那你当初把他淹死不就好了,让我平白无故养了十年,寻人开心?”
  蓝特尖着嗓子笑了阵,说;“哎,我现在也想通了。人认狼做妈都是有的,血统啊姓氏啊,讲到底都是金贵又扶不起的东西,有个屁用。”
  唐晋北一言不发地站着,半信不信。
  “你不信?”蓝特呵呵笑着,抬手看了看表。“孩子坐着的地方是个熔炉。你不信,我可以叫人点火的。只消十分钟,人就会没的。那么小的孩子,我们说,也就五分钟吧?五分钟,能说话、能动的人就成了一堆灰。你想不想他死前再叫你声爸爸?”
  唐晋北的脸上唰地白了一片。蓝特知道自己赢了,心里居然有些得意。他很久没有得意过了,成就感对于他来说已经过时了,胜利原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唐晋北让他嗅到了失败的气息,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他冲一个手下点了点头,那人领了命,快步离开了大厅。
  “爸爸。。。”唐晋北和几天前的蓝尼一样,手摸着地,跪了下去。“爸爸。。。”
  蓝特像看着只蚂蚁一样看着他。
  “爸爸。。。”唐晋北像片树叶一样微微颤抖,“蓝尼是我杀的,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动孩子。求求你了。。。。”
  蓝特把拐杖从沙发的右边放到了左边,消耗了几秒钟时间。“那你得有点诚意啊,是不是?”
  唐晋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电视屏幕被人关了,这让他愈加惊怕。他往四周飞快地掠了眼,劈手夺下了旁边人的手枪。
  所有的枪口对准了他。蓝特却很淡定,摆了摆手。没有人朝唐晋北开枪。
  唐晋北把枪从右手递到左手,张开右手,对蓝特说:“杀蓝尼的是这只手,我尽力了。”说完扣动了扳机。
  血从右手掌笔直往上喷,溅了唐晋北一脸。他的右手只剩下半个。
  蓝特微微震了下,叹了口气说:“很好,很好。。。”
  唐晋北痛得脸都变了形,身体趴下去一半,问蓝特:“够了么?”
  蓝特点点头:“我说话算话,孩子不会死的。”
  唐晋北淡淡地笑了:“我的命你就看着办好了。”说完倒在了地上。
  蓝特忽然觉得有点累,他扬了扬下巴,让人把唐晋北抬了下去。他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一屋子的人也不敢动,看着他坐。他蓦地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柱了把拐杖,慢悠悠地站起来。
  “大家都散了吧。”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哦了一声,一屋子刚要离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蓝特挥挥手:“也没什么。让厨房给孩子做点热汤吧。”
  蓝特被仆人扶着,刚走到藏书室门外,一个手下大着步子走上来:“老大!”
  他不耐烦了:“都几点钟了,什么事?”
  男人把双手被在身后,头一低,说:“杭潮生找上门了。”

☆、俄罗斯轮盘赌

  子弹穿透了杭潮生的左腿,没有埋进肉里,是完完全全地射进去又穿出来。他被手下掩护着,飞快逃离现场。李约一定在骂他,老东西,逃得比兔子还快。蓝尼死了,恐惧的阴影笼罩在他头上,让他在战斗中力不从心。他捂着伤口,觉得不详,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错乱了。他蓦地想起什么,问身边的保镖,孩子呢?
  保镖还沉浸在战斗的亢奋中,喘着粗气,说,老大,唐琪被人劫走了。
  杭潮生连脑袋都没有拍,对司机脱口而出:“去蓝特家,快!”
  保镖吃惊地看着他:“老大,没有把握的仗还是不要打的好。”
  谁要你多嘴,杭潮生心里嘀咕了句,咬着牙说:“你快打电话,让他们从本营里调出一百号人出来。”
  他的确没有把握,他只有一条伤腿。
  车在夜路里飞驰,像一艘飞船。他们开到蓝特家的院门口,獠牙似的铁栏门自动敞开,等车开进去,又吱呀地关了起来。像吞进了一样食物。蓝宅里头亮如白昼,却不漏一丝声响,从外面看去,有种说不出的洁净,像停尸房。
  杭潮生下了车,大门也自动打开了。他走进去,里面的人严阵以待。蓝特坐在客厅里烤火,看他单个地走进来,有些惊讶。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为了那点情情爱爱,命都不要了么。他问杭潮生:“唐晋北有什么好?蓝尼也喜欢他,你也喜欢他。”
  “他这人床上功夫不错,连叫个几声都挺有味道的。”杭潮生厚着脸皮说,“不过你就别试了。”
  蓝特尖着嗓子笑:“这里生猛的人多着呢,我可以让他们帮我试啊。我在这上面又不贪心,也使不上力了,瞧瞧就够啦。”
  杭潮生脸色一僵:“这个这个。。。。”
  蓝特呵呵笑着,拍了把大腿,说;“好啦。我精力不好,废话就少说。你要英雄救美,我成全你。不过我比较欣赏光杆英雄,你手下会来多少人?“
  杭潮生再自然不过地回答:“就我一个,哪里有什么人。”
  蓝特朝他脸上看,左看看,右看看。说谎成了精的人,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从来都是假的。假的真不了。他咳嗽了两声,翻起了自己的家底:“我父亲是个卡车司机,挺不错的对不对?至少在那儿是这样。我从小也想当个司机,卡车,火车,管它呢。后来我在街上被人贩子骗了去,误打误撞入了道,那年我十岁,你爹和你妈还没上床呢。”他把手伸出来,“所以别给我耍滑头。把手机给我。”
  杭潮生像个上课玩手机被抓住的学生,乖乖掏出了手机。不对呀,他想,我好歹也是个老大,为什么,为什么差那么多?
  蓝特翻开他的通讯录,熟门熟路地播通一个号码,把手机递还给他:“跟他们说,不要来了。”
  杭潮生看了下号码,惊叹一句:“不错呀,技术挺先进的,改日我要引进一下。”
  电话通了,蓝特手指一点,示意他快开口。杭潮生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硬着头皮说:“是华明啊?叫他们别来了,没事了,嗯嗯,我等下就回去了。”他挂下电话,朝蓝特摊了摊手。蓝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说话流利,神情自然,很好!”
  杭潮生答了句谢谢,问他:“你准备怎么个玩法?”
  蓝特托着下巴思考着,仆人走上来,在茶几上放了一杯咖啡,一盘树干蛋糕。蓝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吃了口蛋糕,呷了口咖啡,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轮盘赌吧?不是打牌,是有枪的那种。”
  杭潮生抓了抓头皮,说,酷。
  蓝特点点头,让手下从地下室里放出几个囚犯。手下领命而去,他又冲杭潮生抱歉地笑笑:“让你屈尊了。”
  杭潮生皱了皱眉,这老头的中文水平好像进步了。
  没过对久,五个男人被押了上来。他们一律被剃成了光头,头上还纹着俄文,俄文底下注着英文,小婊子。杭潮生看得立马笑了,真够绝的。五个囚犯和杭潮生一排,杭潮生站在末尾的位置。
  蓝特接过手下递上的手枪,是把左轮手枪。他移开弹槽给杭潮生看,弹槽里不多不少六个弹巢,其中的四个填了子弹。“你们年轻人都是恐怖分子,我个老人家就代劳了。”他说,手指在转轮边上滑了下,转轮转了起来,哗啦啦。他一把扣上转轮,说:“我们开始吧。”朝第一个男人开了枪。
  砰。
  枪口正好对着男人的眉心。男人惨叫一声,脑袋被不规则地轰飞了一块,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蓝特唔了声,说:“开门红啊。”有人上来收尸,他摆摆手:“等凑齐了四具再上来抬。”
  他继续转着转轮,枪口指向第二个人。
  这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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