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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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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之后,外面的天都要黑了,皇帝才长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但是我的确诡异的感觉到有些什么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睛中有许多许多的难以言明的东西。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似乎是一个被回忆困住的悲哀的男人。
  短短的一天,像是用尽了他的一生。
  他说,“别问太子,什么都别问,这样对你最好。再有什么话,就去问你娘。她愿意说的,自会告诉你,不愿意说的,你别逼她。”
  似乎所有人都明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像一只呆瓜。
  皇帝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写了一个‘毓’。
  他说,“这是你的名字,是你爹临终的时候给你起的,以后,你就是赵毓了。”
  “我娘?她不是已经……”
  我想起来那些个惊心动魄的时候,心头一紧,进而像是一股热流浇入,手有些发抖。
  “你娘她没事。这是个局,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一切都是一局棋……”
  皇帝不想多说,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即使在这盛夏的雍京,他的身上依然披着貂皮的坎肩,他似乎已经无法再忍受大正宫正殿的阴寒。他叫来李芳,说要回万寿宫,他说那里没有九重御座,所以没有风,待着舒服。
  我只觉得伤心,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胡乱掉了下来。我就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用袖子把脸挡住,我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抚摸我的头发,我抬头,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是泪水太多,把我的眼睛都糊住了。
  那个人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无比的陌生,清清隽隽的一个人,眼神却像海一般深远。
  像我记忆深处的一个人。
  似乎是很多很多年前,我和我娘还在深宫西侧住着,那一天我玩石头子,大门外忽然涌进来许多人,我抬起头,迎着日头的光看见一个男人的侧影。
  他们说,他是皇上,他是来接我到毓正宫读书的。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父皇宠爱的皇子,我娘也从一个宫女太监都不搭理的人,变成了后宫的小主,还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宫殿,属于自己的侍女太监,还有相当可观的年俸。
  “皇上?”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面前的人揉揉我的头发,用丝绢擦掉我的眼泪,才轻声说,“不,现在还不是。”
  是太子。
  文湛拉着我的手向外走,“跟我来。”
  大正宫外是另外一番天地。
  宫殿的九重汉白玉的台阶太高了,就像山一样,站在这里俯瞰下面的人,就好像在云端低头看着人间。我一直不知道,这里原来站满了人,前面是那些文武百官们,后面就是近卫军,夏天的暑热似乎也温暖不了这些人手中寒冷的兵器。
  百官没有走,军士也没有走。
  他们一见太子从大殿中走出来,就开始了排山倒海一般的跪拜和呐喊。那一片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般的欢呼声振彻河山!
  我感觉到大正宫的黑色琉璃瓦都在颤抖。
  这就是民心所向。
  这就是威震八荒,功高宇内。
  严刑峻法消除了一些盘旋在朝堂上的阴邪小人,使死去忠良的在天之灵得到慰藉,堵在所有人心口上那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所以朝野清明了,天下安定了,四海平稳了,民心回来了……
  宫墙内,所有的一切阴谋都湮灭在这片疯狂的欢呼中。
  用杜皬做内阁首辅是对的,他失政误国似乎也是对的,以恩旨册封裴氏一族是对的,诛杀裴氏三族似乎也是对的,用崔碧城江南聚财是对的,把他下狱重刑也是对的,然后为他昭雪是对的,最后抄家似乎还是对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会有人再在乎崔碧城的腿是不是瘸了,也不会有人再看到他用被重刑切伤的手指一遍一遍写着“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穷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
  因为这是胜利者所为,所以一切都是天命昭昭,不可违逆。
  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微音殿听政时候的感觉,那种运用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是美妙,就像最怡烈的美酒,让人兴奋的全身战栗。这是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极致享受,普通人会被它撕扯的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站在这里,全身发抖,不是高兴的,而是吓的。我觉得我就是那根枯骨,被太子拖了出来,为他的雄才大略添上一抹慈悲的绯色。
  我用力向后蹉,文湛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向前拖。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野火一样,“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可我被吓的彻底怂了。
  他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也不想听。
  我只知道用力的挣扎,他只是扯住我,在我们推拉之间,我的脑门直直的撞到大殿的宫门上,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我的梦就开始了。
  这个梦像一个热乎乎的大肉馅饼,把我闷在中间,放在炭火上烤,还滴着滋滋油脂的香气。
  “王爷……王爷?”
  有人推我,我猛地从船上鲤鱼打挺一般的坐起来,一直盖在我脑门上的布巾掉了下来,被我接住。
  我一抬眼,嘿,居然是黄瓜。
  我这是在家吗?
  回过神,我看了看周围,明显是东宫。
  我怎么会在东宫呢?
  “黄瓜,你怎么来了?我怎么在这里?”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麻,我抓住黄瓜的手,“诶,我刚才做噩梦来着。梦见特别多的事,最可怕的一件就是我爹说,我不是他亲生的,所以要被废黜为庶民,宗人府要把刻着我名字的玉碟都砸了,我的田产,还有王府都要被查抄了,崔碧城也这样,他的留园买卖什么的也都保不住了。还有,我记得好像我爹病了又好了,我娘死了又活了。还有……皇后好像没了,裴家完了,杜家似乎也散了……太子,他……文湛我想不起来他怎么样了,好像梦里没他……”
  黄瓜也不说话,他蹲在我脚边,给我穿鞋子。
  他听着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他也不答话,我自己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了,就说不下去了。
  他还是不答话,就那么蹲着,也不抬头。
  我试探着问他,“我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
  他点点头。
  半晌,我就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说,“黄瓜,他们把你也收回去吗?”
  很久,他轻轻点点头。
  我,“你是宫里的人,现在李芳又当红,他们不会为难你吧。”
  黄瓜又点头,“是回司礼监。”
  他的手指攥住我的裤子腿,“其实,我还想跟着王爷,可又怕给您招祸。”
  我说,“是呀,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怎么能再养你。再说,你一回司礼监就是四品的正印太监,以后说不定新主临朝,还要重用你,那个时候说不定你还能接济我一些,所以你现在可千万不能糊涂,放着司礼监不呆着,跑到我家给我添乱。”
  我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就感觉眼睛潮乎乎的。
  他忽然抬头,“王爷,您以后不在宫里吗?”
  我摇头,“我在宫里算什么?对了,以后别叫我王爷了,我什么都不是。皇上说,我爹给我留的名字是毓字,他说我叫赵毓,可我连我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他,“太子他……”
  我只是摇头,似乎有一根锋利无比的刺卡在脖子里,咽不下去,又咳不出来,堵的难受。
  黄瓜扶着我起来,他说,“那奴婢就叫您最后一天的王爷吧。今日您得回王府,因为今天是宗人府奉旨抄家的日子,您得回去跪着接旨。”
  午时,我跪在祈王府大门外,看着一群近卫军把我王府的黑檀木金字的匾额给卸下来,扛走了。我连忙磕头谢恩。因为我的脑门本来就是青肿的,所以显得异常虔诚。
  近卫军的人倒是没有难为我,就连在抄我家的那些古董字画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没有发生哄抢和暗地私藏的丑恶事情。
  那些东西被装在十尺的大木箱里面,一个一个的向外抬。王府外的一条街上堵满了人,老百姓没见过这个阵势。
  本朝很有名望的,雍京城里都算的上的,皇长子亲王被抄家,同时被罢黜为民,这可是大新鲜事,这个热闹不看白不看。这里的人也不全是看热闹的,还有做小买卖的。什么卖麦芽糖山楂的,卖酸梅汤的,还有卖折扇和雨伞的,把平日里四平八阔的一条大路堵的水泄不通。
  不光这里,据说抄老崔留园的时候,外面堵的人更多。
  大家都知道崔家大老板崔碧城富可敌国,所有人都想看看到底能从他家里抬出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来?是不是金银珠宝都像堆山填海一般,连吃馒头用的盘子,砍柴的斧子,还有出恭的马桶都是黄金做的?
  结果大伙儿看到的和我家里搬出去的玩意都一样。都是一口一口的大木箱子,都用大铁锁弄的牢靠,别说偷看了,就连靠近一些都会被近卫军的棍棒扫到腿。
  这些事情弄清爽了,我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身边除了黄瓜跟着出来之外,还有一队东宫的近卫军,所以,掌灯的时候,我只能还是回到东宫。
  我现在没有房子住,所以在东宫这里呆着很舒适。
  可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虽然我不太相信文湛会平和放我离开东宫,可是我自己并不愿意就这样呆在这里。
  原来我是皇子,在这里呆着怎么也能有个光鲜亮丽的名分,可是现在呢?一想到我有可能作为文湛的男宠留在大正宫,我就不寒而栗。当即打了五个喷嚏,十个寒颤。
  没多久,我又接到一道圣旨,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宣大总督尹名扬进京述职,官升一级,总督还是他做,同时兼领兵部尚书。他进京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把他闺女赶紧嫁了。于是我又不寒而栗的想起来,我还有一个需要赶紧退婚的叫做尹绮罗的未婚妻。
  我现在已经一穷二白,同时又和太子纠缠不休,这样的情形下,似乎不宜嫁娶,省的多出无穷的麻烦,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亲事默默的,体面的给推掉,不能让尹姑娘坏了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我觉得东哥太杯具了……居然他家小攻这么重要的时刻,他被装昏了……O(∩_∩)O哈哈~





  186

  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娘不见我,我在她的寿春宫门外站了很久,天都黑透了,我还在门外转悠,可是我娘就是不见我。我对她死而复生这样的话深表怀疑,所以就请黄瓜进去看两眼,一定要看到活生生的我娘再出来。
  我娘倒是肯见黄瓜,据黄瓜出来说,“崔淑妃娘娘气息还好,就是身体虚弱,正靠在贵妃榻上歇息,她还赏了奴婢一盏茶喝。就是……”
  “就是什么?”
  “不知道怎么了,娘娘比之前美貌很多,就是,好像发福了许多、许多……”
  闻言,我彻底放心了。
  我娘的确是吃了茉莉花根,现在那药力似乎也过了。据说,吃过茉莉花根假死人,重返人间之后大抵都有一些后遗症,就是臃肿的像一头猪,这样的臃肿能持续许多月,我估计我娘到过年都可以不用再做冬衣了,因为那时候她也还是会胖的像一团白棉花。
  我拉着黄瓜,“走吧。”
  这次来寿春宫,是我和黄瓜偷摸出来的,今夜星月闪耀,我让他熄灭了灯笼,从这边慢慢走回去,省的惊动别人。
  御花园假山那边,好像有人说话,两盏灯笼挑起来,慢慢的走着,是外面上夜的太监。
  “……他也不是皇子了,别看他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刚听说今儿刚被抄了家,那些好东西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外抬。前些年,整个琉璃厂都说他们家有好东西,就是那个时候他还算得势,再加上崔国舅那边买卖大,手边不缺银子用,也不用出手。这次抄家,那些东西都不知道喂了谁的口袋啦。”
  “可不是?不过呀,我听说……”
  然后就是嘀嘀咕咕的声音,好像耗子在磨牙。
  “真的?他真的勾引太子?这么不要脸?不过就他那个模样,行吗?”
  “行吗?——太子可迷他了。听说他还做王爷那会儿就在外面观花走马的,风流阵里那些玩意儿什么没见过?咱们的太子爷是个正人,又早早的监国,一天到晚不是看奏折就是看书,哪见过那些不干不净的手段,还不几下子就被那个下作的东西给迷去了。”
  “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些弯弯绕。”
  “可不是!想来他早知道自己不是正经主子,知道这样的富贵保了不了多久,所以先下手了,拣了太子爷这个高枝,先攀上去。”
  “说到底,人家的娘是贵妃,到底和我们不一样。”
  说完,还唏嘘两声。
  “他娘哪算什么贵妃啊,你知道吗,我听说她进宫之前可不好了,偷人,还怀着孩子勾引皇上,现在这丑事被揭出来了,以后皇上肯定不会再见她了,等过几年,别的得宠的后宫主子寻个错处,就能杀了她。不死也丢半条命……”
  “这娘俩儿,啧啧,小的这样,老的也这样……”
  看他们提的灯笼,似乎是杜贵妃的人。
  那场混乱中,似乎只有她能保全自己的贵妃之名,如今皇后逝去,裴贵妃出家,我娘被废,后宫中只有她是品级最高的女人,如果不是现在情势诡异,她就是六宫之主了。
  而且,杜元泽虽然交给六部议罪,可是杜皬全身而退,致使荣休去了。他做阁揆二十多年,天下朝堂中,他的残余势力依然不能小觑。
  那句什么话怎么说的来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黄瓜要发飙,却被我给揪走了。
  嘴巴长在别人脑袋上,爱说什么说什么,再说,人家说的又不是全都不对。
  这天晚上我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柳丛容半夜过来告诉我说,太子最近一直都在微音殿,因为杂事太多。我也明白,改朝换代嘛,又不是请客吃饭,官员的任免,外省藩镇的军权调度,还要提调军队防止治下土王叛乱,北部匈奴铁骑,还有朝廷上那些贼心不死,想要趁机作乱,浑水摸鱼的宵小之辈,太子自然不能有一刻松懈。
  他比野兽还累。
  豺狼虎豹吃饱喝足还能打个盹呢,恐怕这一辈子,他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了。
  他在微音殿就在那里吧,反正我见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上不让我问他,其实我也不想问。
  问明白了又能怎么样?
  这一夜,我的枕头好像不对劲,睡的有些窝脖子,清晨起来的时候,我全身不对劲,尤其不对劲的是我的耳朵。耳朵里面好像有几个小人,一直在嘀咕:
  “看,就是他勾引了太子。”
  “他是个贱人。”
  “贱人!贱人!贱人!——”
  我甩了甩脑袋,好像把那些小人甩掉了,耳根终于清静了。
  吃饭的时候,我低着头正在喝粥,觉得米粥有些烫舌头,我抬头想要等一会儿再吃,结果看到给我布菜的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极其暧昧的目光,就好像看着牡丹花丛中开出一株茁壮的红薯秧。
  他冷不丁的看到我看着他,连忙垂着眼皮,把酱菜放好,躬身退开了。
  我,“……”
  刚吃饱了,那边又有旨意传过来,说皇帝召见我。
  我连忙洗手、擦脸,换衣服。
  可是想要换衣服的时候,问题又来了。原来我留在玉熙宫里的衣服都是亲王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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