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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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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湛问,“说什么?”
  卫锦忽然抬头看着我这边,他哭着说,“七殿下,快救救奴婢。”
  卫锦之于越筝,就好像黄棕菖之于我。
  
  “放肆!”
  文湛抬手就是一耳光!打的卫锦折了一个跟头,爬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时候从景湘宫中又出了一些人,他们一看文湛在这里,再看了看爬着的卫锦和早就哆哆嗦嗦跪在一旁的另外一个太监和两个宫女,这些人也连忙跪了,伸出白细的脖子,好像麻油鸭一般。
  
  文湛说,“卫锦,这个时候想激哭越筝,让他为你求情吗?行了,你也不要去酒醋面局搬坛子了,还是到南山吉壤守皇陵去吧,那里安静。”
  太子一句话,定人生死。
  从此卫锦就好像从云端被人拉下。
  他命好一些,有可能在南山烤地瓜,混个终老;要是命不好,等我爹大行之后,他的棺椁一入土,卫锦也只能跟着入土了。
  卫锦在景湘宫怎么也算是个人物,旁人还没反应过来,都跪着没动。
  
  文湛又看了看周围,“怎么?要让我亲自动手把他搀走吗?”
  文湛这一句话就好像茅山道士的符咒,那些人如同妖孽附体一般,连忙起来,齐心协力把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卫锦拽起来,连拖再拉的就把他扯走了。
  
  “……七殿下……七殿下……”
  只有凄凉的哭喊在夜风中飘来荡去的。
  越筝睁着圆眼睛看着他们,不哭,不喊,不说话。
  末了,他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扭头抱着我的脖子,爬在我怀中,奶声奶气的说,“好困。”
  似乎被拉走的不是他的大伴,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
  
  “越筝,六哥再给你找个大伴好吗?”
  太子忽然走近,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好呀。”
  越筝的小嘴巴就在我脖子旁边,香香,软软的。
  “这个人看起来很干净,他还不错,就是他吧。”
  文湛随便在人群中点了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惴惴的,抬头,我看见他的眼睛好像草丛中的兔子。
  越筝也很高兴,他看着那个小太监,文湛示意他起来,过来抱住越筝,我把怀中的越筝递给他,他似乎用尽全力抱住越筝,他的手指都是冰凉冰凉的。
  越筝高兴的说,“你也不错,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卫锦吧。”
  
  我心惊!
  越筝,真不愧是文湛的亲弟弟!
  
  从景湘宫出来,一直到大正门外,我一直低着头走,文湛在我身后。
  
  “承怡?”
  “啊?”
  “你有话要问我。”
  “没有!”
  
  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力道揪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在宫墙上,文湛的手指紧扣着我的下巴,逼着我抬头看着他。
  “承怡你没有话问我?”
  酒气扑鼻。
  他的眼睛很亮,闪耀着冷冷的光辉!
  我连忙摇头,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没有,没有。”
  “我知道你有,你想问我为什么当初那么对你?你不问我因为你不敢问!因为你恨我!”
  我一把推开他!
  他眼睛冒火,原本白皙的皮肤都泛了红,那个样子比我剁了他命根子还要他命!
  我闻见一股一股的酒气。
  他今天喝了一晚上闷酒,只一坛,就醉了。
  “你喜欢那个高昌贱人,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甚至比你自己知道的还要早!”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而你却看着她!”
  “所以我一定会杀了她!”
  “她不是什么高昌公主吗?她不是自以为很高贵吗?她不是以为我不敢下手吗?她不是还想下毒杀我吗?”
  
  文湛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他扶着宫墙站好,似乎有些伤感。
  “结果呢?”
  “她死了,高昌灭国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却恨我。”
  “你居然恨我!”
  文湛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把我扯到他面前!
  他对着我吼叫——“你为了一个该死的高昌贱人竟然敢恨我这么多年?!”
  
  我受到了惊吓。
  我张张嘴巴,想要说什么,文湛的眼神却有些涣散,他松开了扣着我脖子的手指,然后身体也软软的倒下,被我抱住。
  他的酒量不好,真的不好,喝一点就容易醉。
  我抱着他,他很重,喝醉的人更重,我几乎扶不住他,我冲着远处喊了一声,柳丛容他们这些东宫狗腿就在那边,他们一窝子听见我叫他们马上就颠过来。
  他们搀住文湛,扶他回东宫,还有人用东宫令符为我打开了大正门,我赶紧离开这里。
  
  当我回到祈王府的时候,一片漆黑,黄瓜也回来了,小莲黄瓜谢孟他们都吃了凤晓笙做的饭,都心满意足的睡了,只是崔碧城出门访友还没有回来。
  我坐在书房等着给他开门。
  二更的时候,他也回来了。
  他喝的满身的酒气,眼角眉梢都是春色,一看就知道去鬼混去了。
  他有些诧异我居然是坐在书房等他回来了。
  
  “王爷,你干嘛?”
  我扬扬手中的书,回答说,“读诗。”
  “你读诗?你斗大的字认得几箩筐,扁担倒了知道那是个一字,就想学那些翰林摇头晃脑的吟诗作对?这不他娘的扯淡吗?”
  我不回答,继续看我的书。
  崔碧城晃悠回来,凑到我面前嗅了嗅,忽然问,“你喝酒了?”
  我抬头安静的说,“太子留饭,有永嘉的太雕,所以我也喝了一口。”
  “和太子一起喝酒?”
  “嗯。”
  “没什么吧。”
  “没有。”
  “哦。”崔碧城自己给自己冲了一碗茶水,灌下去,然后才问我,“你读的什么诗?”
  ……
  崔碧城不死心的追问,“诶,你读的是什么诗?”
  我说,“是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时候说了一句s。”
  崔碧城问,“什么?”
  我合上书本,揉揉眼睛,发现竟然是涩的。
  “今朝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30

  
  ——“今朝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美酒在前,白刃在后。
  这是太祖的诗词。
  
  太祖皇帝和我爹,文湛,死去的青苏,三殿下羽澜,估计还有越筝,他们都是一路人,都是能吟出这种诗的人。
  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用力看,仔细看,用心揣摩,可还是不能领会这句话的精粹。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彻底没戏。
  
  可是……
  一晚上,我还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呀。
  
  文湛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认死理,他一定说我恨他,还说我恨他这么多年,我就怎么也说不明白,我都让他给我搅和糊涂了。
  
  这事要从根儿上说起来,还得怨我爹。
  我小的时候,我爹事儿多,不是和摄政王斗,就是和阁揆裴东岳斗,斗的他一整天小脸蜡黄,心力交瘁的,没空管我,等他发现我一直不会读书的时候,我都九岁了,还基本上大字不认得几个,应该请先生教书了。那个时候我爹又想省钱,就把我和太子文湛搓成一堆儿,一起读书,一起吃饭。
  文湛脾气自小就不好,别的兄弟都不和他玩,他就只有拉着我玩。我娘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不精贵,我也不精贵。文湛刚开始娇气的很,把我折腾了两三年,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老实多了,至少不折腾我,改去折腾别人了。
  他爱折腾谁,就折腾谁,反正只要他不折腾我,我就管不着了。
  
  再后来,我们一起长到十多岁,文湛十四岁,我十八岁。
  那一年,高昌公主阿伊拉进宫。
  高昌王把他闺女献给我爹做妃子,我爹这个人怕麻烦,凡是麻烦的女人他都不碰。要是他碰了高昌公主,阿伊拉怀了他的孩子,后宫朝野马上就得乱成一锅浆糊。所以他就把阿伊拉像金丝雀一样囚着。
  高昌王不是好鸟。
  他只有一双儿女,儿子被他送到大光明顶研习武艺,十几年来下落不明;女儿被他送来雍京做人质,想要蒙蔽我爹的野心;他自己的将军率领十万大军逼近丝路,就驻扎在裴檀的防区外,对着中原虎视眈眈。
  
  西疆兵甲万千,炮声隆隆,火光冲天。
  雍京则是丝竹、紫檀或是象牙板轻点,歌姬婉转低唱。
  无论是‘葡萄美酒夜光杯’还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几乎都是‘古来征战几人回’!
  西疆是战场,雍京也是。
  西疆的战争是真刀真枪,血肉横飞;雍京却斯文多了,言语谈笑之间,多少人和往事都会灰飞烟灭。
  
  高昌公主阿伊拉布下一个局,一个死局。
  为了给她父王一个出兵的借口,她需要去死,于是她勾引了我。
  
  太子也做了一个局。
  为了除掉我,除掉一个东宫谋士说能影响他情绪的人,他帮助阿伊拉勾引我。
  
  我父皇也有一盘棋。
  为了给裴檀一个进攻的理由,他默认一切发生。
  
  三殿下羽澜,四殿下青苏作壁上观。
  
  我呢?
  我是个傻瓜。
  我爱上了高昌公主。
  
  我并不是天生断袖,我爱过一个人,她是我父皇的女人,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想要带她离开,可是她却选择留在大正宫中。
  他们捆着我,不让我去找她。
  等我千辛万苦的找到她的时候,她死了。
  她死了,她是被冷宫中的女人一脚一脚踩死的。她们嫉妒她怀孕,嫉妒她有孩子,于是她们合起伙来,一脚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她和孩子血肉模糊。
  她曾经说过,在她的家乡美丽的天山有一个传说,死去的人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再坠落人间。
  所以,有人死去,就会有人出生。
  她死了。
  孩子死了。
  一个月后,越筝出生。
  
  我想我不恨文湛。
  我也不恨父皇。
  更谈不上去恨羽澜和青苏。
  
  我只是很伤心。
  我不想再回忆起那个事情,因为感觉很恶心;我也不想再去喜欢女人,总觉得再美的红颜都会变成白骨,血肉模糊。
  ……
  那年端午,禁宫夜宴,漫天烟花,绚烂至极!
  我不知道文湛一直注视着一切。
  我只记得一双眼睛,穿过虚妄繁华,隔着美丽的舞姬,琼浆玉液,皇族贵戚看了过来……
  子夜盛开的昙花一般,纤薄,透明,饱满,冶艳而脆弱。
  阿伊拉!
  
  ——啊!!
  我睁开眼睛,额头有汗,心扑腾扑腾的乱跳。
  我好像做梦了。
  我抓着脑袋坐起来,昏昏沉沉的,记不起来自己做的什么梦。窗子外面就听见凤狗尾巴花呱呱叫的声音——这是一个西瓜,划的圆一些,中间劈开,分成两半……
  ——凤氏抽筋太极拳。
  
  凤晓笙是个女人。
  她柔弱,美丽,会做饭,以后还会生娃。她对男人就有天生的吸引。在我祈王府,她说一句顶我说十句,人们会让着她,宠着她,可比用我的亲王大帽子压人要有趣的多。
  
  这不,一大早,我就看见院子里面,凤晓笙领着黄瓜,小莲,谢孟还有他的几个近卫军的弟兄在耍太极拳。他们耍的太不亦乐乎了,忘了给我做饭了。
  我捧着一个凉馒头站在回廊下面看着他们,心绪万千。
  人这一辈子,似乎就是吃饭、挣钱、娶媳妇(嫁汉)、生娃、让娃吃饭、挣钱、娶媳妇(嫁汉)、生娃……
  周而复始,子子孙孙,无穷尽焉。
  怎么就有很多人,偏偏就不喜欢吃一口安生饭,偏偏就喜欢穷折腾?
  
  崔碧城昨晚上喝多了,今天早上起来顶着个鸡窝头,一双肿泡眼,他让人给他煮薏米仁汤水去了,据说那玩意能消肿。
  他捧着一个永嘉名师做的紫砂手壶,里面泡的茶叶是他的心肝儿凤凰单纵,现在雍京市面上二两黄金一两的精贵茶,靠在我身边的回廊柱子上,眯缝着眼睛,一边哼着《牡丹亭》中的一小段,那咿咿呀呀的声调,就跟他晚上做那档子事儿爽到之后哼哼唧唧的声调一样。
  
  “王爷。”
  他忽然凑过来,饶有兴味的看了看我,这才说,“小生昨日睡的不踏实,总是醒,就感觉我这耳朵根子不清净。”
  我早上起来头疼,听不明白他想说啥,就这么瞅着他。
  
  “王爷,小生听你昨晚好像哭鼻子来着。小表弟,你可有年头没哭过了,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说,“表哥,我这是哭你呢。先哭几声,算是给你送行了,省的将来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把我的手一把扒下去,怒道,“承怡,你胡说八道什么?”
  “表哥,你还不知道诶。你可是闯了大祸了。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新聘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小姐?”
  
  崔碧城上下扫了我一眼,才说,“礼部左侍郎杜元文的女儿,杜明鹤杜小姐啊。太子很聪明嘛,皇后想要太子娶裴家的小姐,可是其实娶不娶裴家的小姐都一样。娶了就娶了,就是不娶,裴家也是太子的人,可是杜家就不同了。娶了杜明鹤,比把整个内阁大学生的闺女都娶了还好用。”
  
  我不想听他胡说,连忙问,“你舍得?”
  崔碧城一瞪眼,“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我的女人。”
  我惊讶道,“她不是和你私定终身了吗?”
  崔碧城忽然尖叫,“什么?!怎么可能!?这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胡说八道?!我怎么去抢……”
  
  “你小点声!”
  我一把捂住崔碧城的嘴巴,然后左右看了看。那边凤晓笙,谢孟,还有那几个近卫军,外加黄瓜,小莲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连忙笑着说,“大家早啊,慢慢练,不要管我们。”
  
  我拉着崔碧城沿着芙蓉亭,鱼塘,到小沧浪这边。
  小沧浪是水榭,飞跨碧波,正堂还挂着当年沈大司马的手书——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小沧浪因此得名。
  
  崔碧城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我怎么可能去和阎王爷抢女人?!太子那脾气,谁惹了他,就跟惹了阎王一样!再说,杜明鹤是东宫太子妃,谁敢碰?!”
  
  崔碧城猛然推开小沧浪临水的窗子,四下无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手指的骨头节都是白色的,像是他手中捏着一只什么,他正一点一点把它捏碎,令其永不超生!
  
  我问他,“你不是整天都往杜家跑吗?你和杜玉蝉,杜皬他们那么熟,怎么会不认识杜家的小姐?”
  崔碧城狡辩,“你以为杜家是哪里?那是以理学后进自居的杜皬杜阁老的府邸,不是城南的窑子!”
  “杜家三进的院落,内院里面除了丫头就是婆子,一个男人都没有。就连挑水的挑夫都只能在内院石墙前面,把水沿着石道倒进去,根本就进不去内院的门。杜家小姐的绣楼还在那层内院之内,据说她的绣楼第一层台阶门板都撤了,连她亲爹都上不去,更别说我了。”
  “诬陷,诬陷!这是诬陷!”
  “这是谁在背后胡说八道,这不是纯心把我往死里整治吗?”
  
  我仔细看了看他,他不像在说假话,我却被他说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我娘说的。”
  “谁?”
  崔碧城一脸痴呆,似乎没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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