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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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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析与弋倾文练的内|功是一种名叫“清风叹”的内家心法。
  此心法分上下二卷,上卷偏属道家,避讳就是无情无爱,教人远离红尘;而下卷偏向佛道,弱点就在於伤人自伤,教人慈悲为怀。
  其实即使风析当初将修为渡了八成,他仍然是天下无敌。因为下卷有一处很妙,就是即便练得只有一成,仍然有九成的效果,唯一的区别在於,练一成者,伤人一成自伤九成;练九成者,伤人九成自伤一成;练十成者,所向披靡,浑然天成。
  那一日,风析毅然放弃了十成功力,强制将内力灌入他的体内,为解自己所受的情爱之累。
  然而上下二卷彼此抵制,两股真气彼此敌对,於是所受的冲击尽数返向风析,重伤风析。这三年来,他四处收集名贵中药,也只为尽快以药力辅佐风析,早日恢复功力。
  弋倾文闭上眼,深深闻著怀中人的气息,语声微颤,“所以真气偶尔逆脉上冲,便就心魂无主,这才伤了你……你不要怪我。”
  “……”
  施文然压根儿就不知道要怎麽回应,如果那天他还有资格大声对这个人说“我不是纹染”,那麽当承受了立秋一跪之後,他已再无心也无力这样去辩白了。
  弋倾文从头到尾都一直注意著他的神态,施文然一直不言不语,他也并不介意,只是松开了手稍稍拉离了一些距离,双手抚上他的脸庞,眼神与他相对。
  “再过几日,等你伤好些了,我就带你离开……我们四处走走,四处看看,不仅对你的伤有好处,也让你领略一下南安的光景,你说可好?”
  这句话听上去容易,却涵义深刻。施文然的心几乎都要到嗓子眼了。
  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他是知道自己的来处所以要带他看看这个世界?还是刻意说给他听,然後叫自己分辨?
  这诡异的一段对话处处都是心机,施文然听在耳中明明心下清楚,可是约定已成,他到底要怎麽接话?
  这一刻,到底是纹染、还是施文然?
  弋倾文当然看得见怀中的人内心的压抑与抉择,他不动声色地细细看著,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上了他的眼睛,湿润的触感带著浑身淡淡的药香就这样迎面袭向了施文然。
  “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全身都是血的躺在那里,我以为你死了……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温柔的唇离开了眼睛又来到了鼻梁,口气是压抑的、无助的,“还好,现在你活著,我可以这样抱著你,能这样亲著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是我喜欢你。”
  边说边吻的唇最後移到了他的唇,小心翼翼地贴著,彼此的气息纠缠混乱,施文然急促的呼吸著,手情不自禁的用力攀著窗棱,眼前的人仿佛一池温水在拼命拖著他沈溺。
  他可以猜得出这是一场故意,却就是不可抑制地被深深引了过去。
  因为那人眼底的慌张与忐忑是那麽真实而且叫人如此不舍。
  弋倾文握起施文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这里都痛了……可是我怎麽做你都不为所动,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次……我有什麽办法……”
  说著眼中就有了点点光晕,施文然恨不得敲昏了自己不再去看,却被他圈著一起坠向无底的深渊。
  “所以这次,不要离开我好麽……相信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你最想要的,就算……就算你心中有他,我也不介意,这往後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可好?”
  弋倾文说完就只保持著双唇轻贴的姿势,似乎在等待什麽,良久良久,久到施文然要忘了时间是什麽的时候,弋倾文喃喃低叹一声。
  “以後……我想听你叫我倾文,而不是弋师兄……可好?”
  如果说一切的痛苦与折磨都是从这里开始,一切的谎言与欺骗都从这里开始,後来每一次,施文然回头再想此时此刻的一切,他都分不清弋倾文这些话究竟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他只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确实有片刻的松动。
  “倾文……”
  鬼使神差地,那最要命的两个子就这样无意识地从施文然口中流出。
  弋倾文忽然将他紧紧扣在了胸前,低头就是一阵浓烈而深情的吻,施文然顺势就要反抗,两手被狠狠按在窗上,弋倾文将全身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一边吻一边睁开了那对自始至终半阖著的眼帘,而帘幕下的一对眸子却是冰冷无情。
  很好……
  很好,施文然……我给过你机会的,我给过你机会让你选择你是谁的……
  既然你选择要成为他,那麽,就请你好好珍重,好好入戏吧。


☆、六.6

               六.6 我与你情如此水长负情
  这几日总是阴雨连绵,古代没有除湿器这种东西,房间的湿度越来越高,这让施文然有点不舒服。
  他喜欢阳光,那种热度能给他还活著的感觉。
  那天晚上弋倾文发疯一样一阵亲吻过後,便神色复杂地盯看了他半晌,忽然一言不发甩袖就走。
  他清楚记得,门被关上那一瞬间,片刻前的柔情蜜意全都化为了虚无。
  不过施文然觉得,这样反而好,早点认清自己是谁,或许他也能更自在点。倾风楼的人说实话他一个都不想见,要他假扮成一个人然後当什麽事都没发生过那样与大夥打成一片,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不想去做。
  身上的伤已经不太痛了,於是他一大早就起来,一个人来到了立秋带他去过的“遗风塘”。
  他很喜欢这里,这种用水筑成的世界让他可以放空自己。
  一步步踏在那玉石板上,脚下无边无际的水,轻慢的雨丝飘荡在湖面上,一丝丝地远远看去竟像是烟雾,迷离湿润。点点雨滴坠在湖面,撩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瞬时而起又瞬时灭迹,点点滴滴,连绵不绝。
  他漫无目的地顺著踏板渐渐走远,也没有方向,只是沿著脚下的玉板随意而行。
  可能是入春已深,再过上不久即将入夏,那“依水”的花香又浓郁了不少,花瓣纷纷飘落在那水上,一阵阵随水起伏,那坠落的势头竟让施文然想到了生与死。
  他深深闻了一口,湿气顷刻间就占满了他整个胸腔。
  很不可思议,这里的一切都能让人安定下来。
  他不禁蹲下了身,看著碧清的水中自己的倒影,看得出神。
  在这里,曾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是这样一张脸,却让一个人爱到了痴狂。他死了吗?他能看见现在的一切吗?
  如果能看见……他会不会也有遗憾、也有无奈?
  施文然当然知道什麽是情有独锺,什麽是生死相许,虽然他没经历过,也无缘去碰触这样一种情感,可是隐隐约约的,他能相信这个名叫纹染的人一定也曾像此时此地的他,站在这里,为情所苦。
  即便所苦的情,他和他,根本就不需要。
  施文然抬起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於是他苦笑。
  这几天,弋倾文异常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却什麽都没有说,偶尔盯著他看,偶尔望著他所有所思……这让他觉得很诡异。
  思绪到了这里,他没有站起来,反而坐在了玉石板上,那半沈半浮的水立刻湿透了他下半身的衣衫。
  弋倾文手撑著一把纸伞,另一手牢牢端著一碗什麽,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他这次身穿一件淡黄色长衫,外套一件透明的丝衣,衣衫裙摆随著他的步伐款款飘动。一条白色的细长腰带系在了腰间,风轻雨飘中,明明只是姿态随意地踱步而来,施文然却想到了四个字,风华万千。施文然忽然忆起,其实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疯子的样貌。
  於是他屏息凝神,细细瞧了起来。
  如果说风析的肤色是凝白如玉,那麽此人的白就近乎了苍白,这给他一种病态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他是个疯子,也合情合理。
  两道修长的眉随著此人的神态,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配上一对狭长的凤眼,总让人觉得眉目含情,细腻如春。
  而最让他觉得勾人魂的,还是那双时时轻轻抿起的唇。尤其在此人没有笑容的时候,唇角就刻著一种犀利,而且总觉得那抿唇而笑的样子都很薄情。
  这麽看下来,风析要比他漂亮多了,而且风析的微笑很动人,并安抚人心。
  但是即便如此,施文然仍然愿意说,弋倾文有一张很倾人神魂的脸。
  就这麽千思万想间,弋倾文已经走到他面前,倾过了身将手中的伞撑过一点,为施文然遮去了雨丝。
  “我找不到你人,问了立秋,他说你兴许会在这。”说著他也蹲下了身,在他一旁坐下,丝毫不介意清湖的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将手里的晚递到施文然面前,语声很温软,“伤药要喝。”
  施文然接下碗,有些诧异,因为那药汤竟还是热的。
  弋倾文笑笑,“药凉了就没有了药性,对身子也是不好的。我一路过来用了点真气暖著。你快喝吧……”
  “……”施文然只好点点头,仰首喝尽了。
  中药熬出的东西实在是苦不堪言,根本是世上最难喝的东西,施文然被苦得微微皱眉。
  “是不是很难喝?”
  弋倾文伸手入水掬起了清湖的水,和立秋那日所做的一样,只是立秋用杯,他直接用手将真气聚在手心一凝气,然後凑在施文然的嘴边,“清湖的水很净,而且甜,喝了过一下口吧。”
  施文然顿了顿,有点尴尬。但对方显然是好意,於是想了想,便低头就著弋倾文的手,啜饮了起来。
  当唇碰到了掌心时,两人似是都有一怔。
  弋倾文的手很凉,而手里掬著的水却温润甘甜,一温一凉间,奇异的感觉让施文然有些恍神。
  “喜欢这里?”
  弋倾文见他喝完,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望著阴霾的天,轻声说道:“都下雨了啊……你身体才好,别又著凉了……”
  “房间湿气太重,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施文然说著,继续盯著水里的影子。
  弋倾文看他盯著水面出神,有些好笑,於是也凑了过去,与他肩并著肩,水中顿时显出了两张面容。
  两人皆是这般容貌俊秀,清澈的水面伴著花瓣花香轻轻晃动,乍一看,实在是般配无比,天作之合。
  弋倾文心下一动,伸出右手拉著施文然的右手,指尖相触,带著他在水面上就著他的倒影慢慢描绘了起来。
  那微凉的体温立刻透过指尖传到了施文然,只是指尖下的湖水更是冰凉,相比之下,反而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温度还显得更温暖些。
  弋倾文一边手把手的临摹著水中的影像,一边运起了功力,一股凌厉的真气从指尖迸出,当两人的指尖浸入水中一刹,那道真气如一排匕首横切过了水面,以两人的指尖为圆心,顿时一阵水花四溅,方圆百里的湖面被那一道真气激得波面翻腾,浪花一阵又一阵,带著花瓣粘了两人满身。
  施文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抽回了手。
  弋倾文反手去牵,拉著他就往湖水里纵身一跳。施文然猝不及防,被他这麽一拽著一拉,一口气没屏住,没入水後立刻伸出头,大口呼吸著。
  “你做什麽?”
  施文然再一次肯定这人确实是个疯子,刚才还说淋雨对身体不好,转眼就把他推到了湖里。
  “於其对著水面中的自己发呆,何不亲自感受一下?这水不凉的……”
  弋倾文一头墨玉般的长发在水中铺散了开来,施文然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听他这麽一说,才发现整片湖水都很温暖,就像温泉那样。
  他想起刚才那道真气,顿时明白过来,弋倾文之前就是在暖湖。
  “雨丝太凉,你受了伤容易受寒,这水现在温和,对伤没有坏处,你浸著也能把刚才的湿气洗去。”弋倾文摸了下施文然那张,因惊讶而微微泛著红的脸。
  他的眼睛很清澈,没有一丝阴影,若不是前几日一场试探,他还不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选择欺骗。英挺的鼻梁让一张脸俊气出众,记忆中的冰冷和疏离已不复存在,此人眼底的平静深不见底,好像无论自己将他拖得多深多彻底,他都还能爬起来。
  两人身浸水中,浑身湿漉漉的,弋倾文挑眉,用手一点点挥开他额前的湿发。
  “我出门向来随意,你若有要带的东西或者需要的事物就告诉立秋,他会替你张罗。”
  弋倾文一边说,一边面露微笑,好像对两人之後的出游很是高兴,“随意看看、随意走走……然後我带你去瞧瞧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施文然好奇,就是小说中出现的那些个高手云集的大会吗?
  “是……”
  两人相处至此,施文然很少正面回答他的话,更不消说主动问他什麽,弋倾文有些吃惊,於是点头道:“是。三年前,风析去了一次。”
  那时的风析一身武|功真的是冠绝天下,“清风叹”下卷出神入化,他练就最高层,伤人不必自伤,想必当时天下之人已无人能出其右。
  “那他参加了之後呢?什麽都没发生吗?”施文然回忆了下当初风析救自己的情景,觉得他应该是个高手。
  “风析生性淡然,对名利无望。而且他练的心法与佛法相通,伤人的同时也在伤著自己,宗旨就在不教人轻易开杀戒。所以他在练到第十成之前,几乎没有伤过人,而真当练到了第十成,二十几年累积下来的慈悲也让他对杀戮很排斥。所以当时他只是受邀去参加而已,并非为了争夺盟主之位。”
  说到这里,弋倾文笑叹了一下,“不过以当时他的功力,只怕他说一句想要,那盟主之位就如囊中取物般容易。”
  “那……现在呢?”施文然问道。
  “现在……”弋倾文之前为风析而显露的骄傲顿时被这句话问得泯灭了,而且不留痕迹,真是往事如烟,转念皆背在了身後,来不及叹息就已经过眼风云。
  “我不知道……立秋没有说,那就是风析刻意隐瞒了……不过他当时没有为你拔刀,只怕也是担心内力不够救你不成反害了你。”
  他说著靠近了施文然一点,水声轻荡。
  “所以我们去参加一个半月後的武林大会,我要去找他,助他一臂之力。”
  三年前的出彩在这纷扰的江湖看似风光,实则暗藏汹涌。也许一个不留神,就有心怀叵测之人等著落井下石,看风析笑话。
  “我虽身不在江湖,但是若有人胆敢伤了风析,我决不放过。”
  施文然静静听著,没有答话。
  他只是心下猜测,如果去了武林大会,再见到了风析时,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小挽……
  小挽……
  不知道你和风析见面了没有?他有照顾著你吗?
  你……一切都还好吗?
  正想得出神,弋倾文的脸突然放大了出现在眼前,施文然微微一惊。
  只听见对方笑眼盈盈,细细看著他,“我有东西送你……”
  施文然非常惊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弋倾文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中,牵著他的双手将他拉近,两人周围荡起一片涟漪,细柔的雨丝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又冰凉。
  “我想把这个给你……你戴著吧。”他拉开衣领,施文然就看见在他苍白的颈项间挂著一块莹白如雪的玉。
  弋倾文将红线轻轻一扯,玉便落在掌心。他将玉放在施文然的掌心,抬头微笑道,“带著它。”
  施文然握著玉,那玉似通了人心,只是片刻就暖了他的手心。
  他仔细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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