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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逐晚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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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重阳,孟家花团锦簇,后院西南角有一方寒塘,万竿残荷,数间临水之轩。透过后窗上蒙着的天青色的软烟罗往里瞧去,正中一架胡床,挂着银红霞影纱的帐子,床边坐着一个穿鹅黄色家常衣衫的丫头,年约十五六岁。床上躺着一个年纪也不大的妇人,满额滚着汗珠,面如金纸,腹部高高隆起。
那丫头握着主母的手,强自镇定道:“夫人再忍忍,稳婆稍后就会来,方才已叫菱儿去回大夫人了。”那妇人略点点头,疼得狠了也不见她喊叫,一味把牙咬得死紧。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越发暗了,晚风一过,秋声秋雨透窗而来,风中笙簧间作,笑语盈耳,是重阳节祭祖之后孟府里坐席开戏,宴请宾客。主仆两人远远听见又是萧索凄凉,又是心急如焚。
那妇人虚虚说道:“今日重阳人多事杂,想必管不及咱们了,碧鸳你去烧些热水来,再备些个剪刀布帛,以防万一。”
那丫头应了声,就去廊下取水生火,烧水之时便见雨声淅沥,池面皱碧铺纹,寒风侵肌,塘边一亩湘妃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等水沸了,拾捡好东西,仍不见小丫头菱儿回来。
碧鸳就仍回卧房里坐在床边与主母说话。那妇人疼了这大半日了,脸上早没了血色,只剩个气若游丝,眼睛半开不开地答应着。碧鸳正发着愁,忽听窗下有人低唤了她一声。她走到窗前一看,正是小丫头菱儿,忍着火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拉了她疾步到后院竹林中,一指狠点她额头道:“我的亲娘,你跑到哪里去玩了,现等着你救命呢。”
那小丫头不过八九岁,叫她戳得身子乱颤,怯怯道:“大夫人围着老爷老太太忙得脚不沾地,我在那里等了半日都没有说上话,只跟大夫人身边的银翘姐姐说了,银翘说哪有这样快的,叫夫人忍忍,得了空就回大夫人请稳婆来。我又怕姐姐这里惦记,所以先回来了。”
碧鸳听她说一半的时候心就凉了,暗暗骂着,“糊涂油蒙了心,势利眼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好歹也是个公侯千金,知书达理的,把人家的嫁妆骗来,地盘抢了,就不管不问了。凭她生下个儿子,把你们孟家的天翻过来。”等菱儿说完又赶接着问:“你在那待了那么久,就给银翘传了这句话吗?席上没看见旁的人?”
菱儿不知她想说谁,只垂头道:“我才在门上看了两眼,银翘说不许出去丢人,把我拖到后厨去了。都忙得不得了,如今谁还管我们这房的事。”
碧鸳只恨得眼眶通红,又要打她,又觉可怜,推她道:“你去看着夫人,我到前面瞧瞧去。”说着带了一个大斗笠,又拿了一盏琉璃瓦的风灯,冒雨往过云楼走去。才出了芙蓉阁半里,迎面走来一个打火把浑身湿透的老妈子,站住了脚,问她:“是碧鸳姑娘吗?往哪里去?绿萼姑娘说方才看见芙蓉阁的菱儿在那里探头,叫我赶紧过来问问青荷夫人有什么事。”
碧鸳连叫几声阿弥陀佛,忙将头顶箬笠摘了卡她头上,一把拽了她往回走。紧赶着回了芙蓉阁,连唤菱儿拿擦脸汗巾给李妈妈,李妈妈胡乱擦了两把,几步迈到床边,看了妇人几眼,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回头峻声道:“羊水破了多久了?怎么耽搁到现在?”
碧鸳、菱儿哪里知道这些,地上站着唬得说不出话来,那妇人却微微睁开眼皮,道:“不过一刻钟,妈妈,多谢你,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李妈妈道:“幸好赶得急,东西尽在手边,夫人您别看我老脸老皮的不上相,从年轻开始这双手好歹也接生过四五十个了,您听我的,包您母子平安。”
她话说得轻巧,这一夜却是风大雨大,惊怖异常,及至四更将阑,才听见一声啼哭,落下个胖乎乎的男婴来。妇人听了这一声,终于堕下泪来。碧鸳出来泼水,冷不防见竹林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女的一手提灯,一手撑伞,正是大房里的丫头绿萼,她伞下站着个披雨披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未足,看见她出来了就转身往竹林里的小径走去。绿萼撑伞连忙跟上,两人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崇明十四年重阳,益州王府过云楼前,新盖了三层大戏台,内外廊檐,阶上阶下,重锦叠障,跪的无一空地,鸦雀无声,只有金玉饰物摇曳之声。蜀王孟烨拜过老母之后,带着儿孙男丁往前院招呼客人,只余下女眷在此听戏取乐。
但见堂前雕栏玉砌,悬着两联: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子孙。正中独设一个紫檀八宝螺钿榻,歪着年逾七旬的孟母,下首两边几十把雕漆椅坐着各房姬妾女儿,满眼红飞翠舞,珠辉玉映。对面三层各唱各的曲目,一时间群魔乱舞,你方唱罢我登场。
脂粉堆里独坐着个三旬孕妇,披着翠羽斗篷,小声对手边的小丫头说:“你去回太太身边的惜月,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小丫头就从后面过去,跟惜月说了,惜月又跟沈夫人说了,沈夫人点头道:“你让她回去好生养着吧。”
说话间被孟母雷太君看到了,因问何事,沈夫人就过来回,雷太君马上说:“赶紧回吧,这乌糟糟一群小鬼吵得,别犯了冲。你们长房血脉也弱了点,怀秀那么标志的一个怎么也不生养?”
沈夫人也不能答,只站着陪笑,孟母身边还坐着几个老妯娌,耳朵不灵了,听了几个字就插话道:“那走的是怀秀媳妇吗?”
惜月连忙道:“不是,那是大公子的侧室碧鸳,大公子和夫人在荆州守城呢。”怕她再问,又引她去看戏。
一曲未了,忽有人来报,说大公子星夜骑马回来了,正在前厅会客,稍后就来请安。把个孟母喜得小孩子似的,指着戏台连连喊“赏”,早有人蹲在戏台下面,抬着几个大箩筐,一听发令就合力把铜钱往台上撒去,满台钱响,一堂皆乐。
再说碧鸳出了过云楼,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居所,一路走到一片竹林尽头,草地上几间轩室,荒废已久,无人修葺。恰此时天上飘起了小乌雨,小丫头纳闷道:“这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夫人仔细露水重,草地滑。”
碧鸳边走边道:“你见过什么世面,敢说好看不好看的。这里原有个池塘,塘里养着几只白鹤,一池的芙蓉花,花开似锦,全府里再没有这样的好景致了。”
小丫头四下张望道:“哪里有池塘?”
碧鸳脚下微微一顿:“早年填平了。不过白鹤有时还会飞回这里来。雨下大了,我在这里头躲躲雨,你去拿把伞来。”
她小心提了裙角,走进了后房,房里东西都已搬尽了,四壁皆空,只墙角还留着个倾倒的绣墩,她扶了起来,用绣着百蝶穿花花样的衣袖擦了擦,坐下了。
窗上还留着半幅天青色的软烟罗,秋雨打湿了,晕染得烟雾一样,窗外已无残荷听雨声,想起旧年灯花灿烂,夏日赏花,寒月烹茶,妇人和小孩子在雪地上玩耍的笑声借水传来,加倍轻灵悦耳。
窗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碧鸳连忙站起来,带倒了绣墩。门口走进来一个男子,一手撑着油纸伞,穿着洒金流云万福花样的白袍,年方三旬,一身端然贵气。待看见碧鸳惊愕失望的样子,温声道:“吓着你了?你怎么也在这里,不到那边听戏?”
一时间只有雨滴竹梢的声音,碧鸳面上划过两行清泪,半晌才道:“我以为是白鹤飞回来了。”
☆、第二十章
白雁声道:“你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那少年双眼一翻,奇道:“你有话说就是了,为什么要我下来?”
白雁声忍怒:“不可与外人道。”
那少年一觉好奇,一觉不解,道:“那你上来好了。”见白雁声沉默不语便拍手笑道:“你上不上来,对吧?”
随白雁声日久的人都知道,他越是外表仪容谦抑,春风和煦,便越是怒到了极点。此时见他语调平和,不怒反笑道:“我自个虽没有本事爬上来,但你若是在下面,我却能送你上去。”
那少年乐了,将弹弓往腰间一收,道:“我不信”,说话间双手持平,从菩萨头顶一个跟头翻下来,直冲到白雁声面前一步之遥方才收束步伐,他身高只到白雁声眉毛,此时微仰着头满脸孩子气,笑语道:“我下来了,你做给我瞧。”话音未落,耳边生风,面颊上已是重重挨了一个掌掴,打得他偏过脸去。
“你救人之急,制止恶行便可,小小年纪,为何出手就是一条人命,反而以暴易暴,恶上加恶?”
那少年捂着脸颊慢慢转回头来,目中淬火,这下下死眼把白雁声钉住,也是不怒反笑道:“都说夏朝人假仁假义,我瞧你就是假仁假义的祖宗。你方才在塔外,沉音了这半日,也不知转过多少至恶不畏的念头,只可惜慧刀不利,未斩毒龙。我替你斩了这段业,你原该感谢我才是。”
白雁声好似受当头棒喝,震惊之余不由再仔细打量他,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亦或更小,虽是来自异族,却有凌霄之姿,惊人之貌,面白如玉,头发微褐,长头高颧,眼眶深陷,一双碧蓝眸子深不见底,相视凝眸让人不饮自醉。
这少年清秀挺拔,不说不动之时惹人怜爱,白雁声一望却只觉心绪繁乱,难以自抑,于是道:“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智虑,智虑之所将者礼义,礼义成则名位至。若触情而动,耽于嗜欲,则性命危矣。他既作恶自有公门刑律在,哪里轮到你用私刑?”
那少年冷哼了一声道:“放屁!不管恶行和德行,都需要力量。像你这样软弱的人哪里是救她,分明是在害她。等你一走,她们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你方才站在那里犹豫什么?”
白雁声反问他道:“你坐在那佛像高头,又在看什么?”
少年看着头顶的地狱变相图道:“我在看这些猪一样的愚人,死到临头,仍不能从梦中惊醒,沉溺于红尘欲望,没有反省觉悟,被贪、嗔、痴念所纠缠。”
白雁声正要再开口,塔外亲兵都已围了进来,一人禀道:“白大人,郭将军到了郡守府,听说了方才的事,大发雷霆。”
白雁声暗叹一声,果然万魔由事起,指着少年和女子道:“来人,把这两人绑起来。”
临溪这边等富阳统帅郭淮左登岛之后,将烧得只剩一小半的郡守府交付给他,在岛上空旷之地集结并扎下营来。孟子莺在自己的帐篷里拼了好一会残破的册籍,兴冲冲往白雁声营帐走去。老远便听见郭淮左的怒喝声,什么“反了反了,这帮乱民蛮夷”,什么“老夫回去如何见江东父老”,什么“天朝颜面何在”。白雁声似是一旁陪着说话解气。孙叔业站在营帐外连连摆手,示意此时不可进去。
孟子莺自觉没趣,转身往外走。路过一处营地,但见运送物资的板车旁栓了一个人,镣铐在身满身泥污,然而目光极是不逊。他自然已听说了下午发生的事,于是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边翻边问道:“你姓甚名谁,落籍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名唤阿戎的少年抬头打量了他几眼,道:“你又是什么人?衙门的户册不是烧光了吗?”
孟子莺乍看他一眼心中不免惊艳,道:“我便是重新阅户造籍的人,我劝你趁早说实话,仔细皮肉要紧。”
阿戎半坐在地上,眼珠一转,狡黠道:“我是云州河内郡大同人,半月前被人牙子从海上卖到这里的酒楼做苦力,大人不如行行好,放了我吧。”
孟子莺明知他说的话一个字也当不得真,正要再恐吓他两句,这时有兵士过来请他去见白雁声。进了营帐,郭淮左、孙叔业都已不在,只白雁声一人站在行军图前,烛火摇曳,灯影下满是疲惫的神色。
孟子莺近处看了,恨不能伸手抚平他的眉毛。心疼道:“你定是保下那少年和这一群外邦歌妓了。倒是如何打发了郭淮左?”
白雁声自忖下午若不是叫那名唤阿戎的少年呛声,只怕自己也确实不会做到这步田地。叹气道:“我说要禀他攻占瀛洲率先登岛的头功,他才松口。”
孟子莺略想想道:“孙宗主自然知道你不是多事逞才之人,不过是见了不能做不闻之状。但是凡事总要打点一二,陈家岛要被郭淮左拿去了,岂不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出头功,不仅是面子问题,更有随后而来的朝廷犒赏抚恤的多少之别,此番临溪兵伤亡也有十之三四,既不能争得军功,又不能拿到钱财聊作慰藉,这些人又如何死心塌地跟随他?
白雁声赞赏看他,道:“我方才已与孙宗主说过了。你也知我并非不通人情。陈家岛我原是有意让出。”他说着手指舆图上几处道:“你没回来时,我先带兵占了这几个离岛。别看它们小,这些年来因为瀛洲税负重,不少海客都离开了陈家岛做买卖,这几个离岛便是走私猖獗之处。如今屯兵于此,按章征税,有这几个离岛在手,区区陈岛何足论?”
孟子莺又惊又喜,惊的是此人不但是智勇双全的仁孝之辈,更是人情练达目光长远的枭雄,喜的是当初自己没有看走眼,这才是真正能干成大事的人,不枉为他与孟家诸亲反目。想到这里忽然生出一念,他因见沈怀秀以行医之名潜伏邕京收集消息,这几次出外行走又深觉耳目之不灵,便斟酌着与白雁声说了。白雁声抚掌大学,方才眉目间的阴郁之色竟烟消云散了:“我说子莺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想到的他必也想到了。”
孟子莺薄面含嗔,啐了一口道:“好不知羞的主帅,人家说什么自己都是早想过了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白雁声笑看他道:“我想在人烟密集的通衢之地开设一些乐馆酒楼,一面为敛财之用,一面为打探消息。名字都已经想好了。”他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封书笺,展开一看,龙飞凤舞写着“清商馆”三个字。
孟子莺接过去,细细品味,道:“清,商也;浊,宫也。是取自清商三调的意思是吗?”
白雁声走到他身边,道:“我哪里懂这些,不敢掠美,这名字是曲乘风想的。此事也交给他办去了。他原本是乐户出身,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那些乐技歌姬征求她们自己的意见,不愿意在陈家岛留下的也准备让他带走照看。”
孟子莺心想原来他事事周全,早就盘算好了的。不由笑道:“好是好,不过你来了这里一趟,只带走几个外邦美女,不怕人家说你海上征歌选色,帐中抱月眠香,落下个好色眼浅的名声吗?”
白雁声一愣,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抬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道:“就你这张嘴,刀子一样,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真是怕了你。”
不出三日便移营拔寨,渡海而来。回师途中一天午后,白雁声、孟子莺和孙氏兄弟在路边躲雨,算算脚程,天黑前应能赶到下一个驿站。时间还早,就着喝茶的空当,孟子莺把自己这一趟邕京之行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略过沈怀秀一节。
白雁声沉音良久道:“依你之言,徐将军的家眷搬走竟还是在幽州沦陷之前,而朝廷竟然不闻,莫非另有隐情不成?”
孙叔业目中光芒闪动,道:“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自然都是催促。方听他不紧不慢道:“在离岛之时,我听几个北海来的海客说,一月之前,鲜卑的中山王爷慕容德造反,杀了大单于,自立为鲜卑皇帝,国号燕,建都于幽州,是为燕京。徐匡莫不是投了慕容德?”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武将变节,投靠胡虏,绝难想象,何况又是这么一位素有儒帅之称的国之干将。
白雁声垂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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