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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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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贴身随侍清意的声音适时响起:“将士们让我给您送点儿烤好的野味。” 

  沈予闻言停笔,看向帐帘处笑道:“进来罢。” 

  清意左手掀开帘帐入内,右手还端着一盘子野味,正是一只体格不大的小羊崽儿,皮肉已烤得金黄焦脆。他恭恭敬敬走到沈予面前,道:“这是将士们的一点儿心意,特意拿来请您尝尝。” 

  沈予轻轻嗅了一下烤全羊的香气,点头道:“还挺香,搁下罢。”说着又重新开始执笔疾书。 

  清意见状颇有些心疼地道:“将军,写奏报也不急于这一晚,大家都盼着您出去‘与众同乐’呢!” 

  沈予蘸着砚台里的墨汁,头也不抬地回道:“等到大军上路,我要操持的事情太多,便顾不上写了。你跟他们出去闹罢,今晚让我专心把奏报写完。” 

 清意叹了口气,只得妥协:“那您好歹先把烤全羊吃了,凉了可就没滋味儿了。” 

  “好。”沈予伏案疾笔,口中虽如此答应,却不见任何动静。 

  清意很想再劝一句,想了想又不知如何开口。大军入城的第二日,自从沈予去了一趟离信侯府回来之后,清意便发现他脸色深沉、充耳不闻外物,只一心开始写军报。 

  先是给后续返程的其他大军传消息,然后又斟酌如何处置战俘,如今还慌着给圣上写奏报清意觉得,他的主子看似忙碌,其实是有心事,所以才假借军务聊以遣怀。 

  清意兀自想得出神,忽见沈予抬头望向自己,那清冽的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丝丝浮影:“清意。”沈予唤他。 

  “啊?”清意愣了一瞬,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回应:“卑职在!” 

  沈予定定看了他片刻,眸中闪现一丝笑意:“不必这么紧张你挡着我的光了。” 

  清意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沈予案前,被灯火映出了一片阴影,好巧不巧正正落在那封奏报之上。他立刻后退几步,往右一闪,重新站定:“卑职不是故意的。” 

  沈予再次失笑:“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出去罢,今晚可以和他们闹一闹。等到明日大军赴京,路上我可就管得严了。再者有诚王殿下在,你们也不能闹得太厉害。” 

  清意点头,“哦”了一声,正打算退出去,却听沈予忽然停笔又问:“慢着子涵姑娘如何了?都收拾妥当没?” 

听到这个名字,清意只觉得头大:“收拾妥当了,但她抱怨得厉害,说是路上又该吃不好睡不好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在我的私邸住了两三日,如今也养得娇贵了。”沈予如是淡淡评价,又道:“明日启程,你多照顾着,尽量给她安排舒服一点的营帐。” 

  “卑职遵命。”清意抱拳,极不情愿地领命,嘴里又嘟囔一句:“为何非要我照顾这个麻烦女人” 

  “下去罢。”沈予假作没有听见,冲他摆了摆手。 

  清意再瞥一眼方才端进来的一大盘烤肉,忍不住又一次劝道:“将军,烤全羊凉了就不好吃了。您别辜负将士们的一番心意。”言罢他不等沈予回话,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予顺势看向那盘烤全羊,闻着倒是香气四溢,可他竟没有半分食欲。再想起前日去云府和出岫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也是重重叹息,无力感一阵重过一阵。 

  明明出岫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先且不论这“情”中是有几分恩情、几分爱情,但至少她已经有所动摇。可为何她就这么拗着性子?难道完完全全是因为放不下云辞?还是说另有别人? 

沈予的心思沉了一沉,棱角分明的俊颜上闪过一丝担忧。他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将思绪都转到奏报上来,正待重新提笔,却发现砚台里的墨汁全干了。 

  沈予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案前起身,想要寻些清水重新研墨。然而人还没走出营帐,却见清意迎面进来,连禀报都没顾得上,喘着大气儿道:“当值的守卫方才来报,诚诚诚王殿下来了!” 

  聂沛潇来了?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沈予忽而发现,方才帐外还喧天的吵闹声已戛然而止,变得悄无声息起来。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出营帐相迎。 

  放眼望去,一座座营帐之前,将士们都已原地下跪,大营里变得鸦雀无声,唯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合着火上野味冒油的“滋滋”声隐隐传来。 

  沈予往大营门口迈步走去,不消片刻,便远远望见聂沛潇一身便服悠悠而来,身后还带着几个随侍护卫,看起来很是闲适。沈予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不是紧急军务,也不禁长舒一口气,遂上前单膝跪地,行了军中大礼:“末将沈予,恭迎诚王殿下。” 

  “沈将军免礼。”聂沛潇虚扶一把,又转而瞧了瞧那一堆堆篝火,笑道:“一路走来,只闻到阵阵香味儿,把人馋得不行。” 

  言罢他又侧首朝冯飞命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免礼罢,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必顾忌本王。”说着他已径直往沈予的帅营方向行去。 

 沈予跟在聂沛潇身后,见他进入帅营,自己也打算随之入内。他发现诚王府的侍从都没有跟进去的意思,一个个站在外头候命。于是他随手招呼清意:“给几位大人准备些野味。” 

  清意领命而去,沈予这才掀开帐帘入内。刚一进去,他便瞧见聂沛潇坐在自己伏案写字的地方,正垂目看着那封未写完的奏报。 

  沈予轻咳一声,有些尴尬:“末将才疏学浅回头写完了还得请您指点指点才行。” 

  聂沛潇闻言搁下奏报,抬目笑回:“又不是吟诗作赋,你还讲究什么文采?依我看,这封奏报字迹工整、格式规范、行文流畅、言简意赅,已经可以直接面呈圣上了。” 

  “末将还未写完,您就下批语了。”沈予再笑,转而又问道:“您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紧急军务?” 

  聂沛潇摆摆手:“没有,就是闲来无事想找你聊聊。”他锋锐贵气的面庞流露出一丝感慨之意:“自从你去姜地平乱,转眼快四个月了,咱们都没好生说过话。” 

  语毕,帐内一片沉默。沈予心知肚明,聂沛潇所感慨的,并不是他去姜地平乱这个事件本身,而是感慨他为何要主动请缨去平乱 

  当初自己听闻出岫重病,不管不顾私自离京,违抗君命这是带兵之人的大忌,倘若要按照军法处置,即便问斩也不算过分。尤其,当今圣上天授皇帝还是个性情多疑、冷酷阴鸷之人,而自己更是戴罪之身、罪臣之后。 

 沈予斟酌片刻,颇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次我平乱有功,您说圣上会将功折罪、对我从轻发落吗?” 

  聂沛潇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那你后悔吗?为了出岫擅自离京?” 

  沈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聂沛潇闻言长长叹气:“子奉,论交情,你是父皇的螟蛉之子,也算是我半个手足,何况从前咱们吃喝玩乐都在一起;论身份,你虽在我麾下带兵,但我也从没将你当过下属平心而论,我很欣赏你,也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但出岫的事,我也不会有半分退缩谦让。” 

  聂沛潇缓慢抬起俊目,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沈予,一字一句郑重地道:“我喜欢的女人,即便是兄弟相争,我也不会轻易罢手。” 

  沈予没有想到,聂沛潇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因为在他印象之中,两人一直刻意避谈这个话题,彼此心照不宣。可如今显然聂沛潇是下定决心追求出岫了。 

  想到此处,沈予立刻整了整神色,回道:“今年晗初重病之际,您连册封亲王的典仪都没有参加听说您是带着御医匆匆赶到烟岚城当时我便知道,您是对她动了真心。” 

  “是啊,我也没想到,”聂沛潇摇头苦叹,“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寡妇了?” 

  “这话您最不该问我。”沈予亦是无奈:“但我也不会因为您是堂堂诚王便退缩的。” 

 “那只好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了。”聂沛潇朗声大笑:“不过私归私、公对公,情敌归情敌,交情是交情,但愿咱们不会伤了和气。” 

  “只要您别用军法处置我就行了。”沈予笑着附和。 

  听闻此言,聂沛潇先是眉峰一蹙,继而挑眉笑问:“听你这意思,好像笃定自己会赢?” 

  沈予只道:“尽人事听天命,尽力而为罢。” 

  “好一个‘尽力而为’。”聂沛潇拊掌再笑:“倘若最后她谁都不选,你我也能对酒消愁了。” 

  话音刚落,但听帐外传来冯飞的声音:“殿下,圣上有密旨传来。” 




第189章:沙场英雄多相惜(二) 


  天授帝有密旨传来?两人立刻打起精神,聂沛潇朝外命道:“快送进来。” 

  冯飞领命入内,将一个密封严实的蜡丸送到聂沛潇手中。聂沛潇就着案上烛火将蜡丸缓缓融化,露出里头一个更小的圆球,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竟不怕火烧。 

  聂沛潇并不避忌沈予在场,坦荡笑道:“寻常的蜡丸只需用刀切开即可。但皇兄发明的这种蜡丸很是独特,若用小刀直接切开会引出其中的毒气,必须要用他独创的特殊手法才能解开。” 

  沈予刻意别过头,不去看聂沛潇如何拆封这道密旨,只附和赞道:“圣上不愧是出身军中,这法子甚好,也不必担心蜡丸会落入敌手。” 

  而聂沛潇此时已将蜡丸完全拆开,并将其中的纸条展开细看。烛火之下,但见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 

  “帝微服出巡,不日将抵烟岚,传令大军留在房州待命即可。”字条末尾还有一个特殊的标志,表示这条消息可以告诉亲信知道,并不是绝密。 

  聂沛潇看完字条之后面有喜色,立刻将其就着烛火燃尽,又对沈予笑道:“子奉,这次你有救了。皇兄他要来烟岚城,让咱们不必启程赴京,在此待命即可。” 

“当真?”沈予闻言又惊又喜:“您没诓我罢?” 

  “诓你做甚?”聂沛潇再笑:“若是咱们回京州,我还担心有人拿你擅自离京之事大做文章,撺掇皇兄治你的罪。可倘若是他来烟岚城这事就好办了。” 

  自从聂沛涵登基称帝之后,聂沛潇也逐渐不再唤他“七哥”,而是改称“皇兄”。 

  沈予自然明白聂沛潇的意思。若是在朝内,难保不会有人针对聂沛潇或者自己,亦或者是针对屡战屡胜的诚王大军。这些人会捏着这个把柄不放,刻意将自己擅自离京的事情闹大。 

  可倘他不去京州复命,没了那些煽风点火的小人,想必天授帝的火气会变小很多,届时再由聂沛潇从旁劝说几句,大约此事也就大事化小、不予追究了。 

  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沈予不由心头一松,又问道:“圣上几时抵达烟岚城?” 

  “密旨上没说,应该是快了。”聂沛潇用手指敲打着案几:“这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只管负责治军,别让我在皇兄面前丢脸就行了。” 

  “末将领命。”沈予立刻神采奕奕,这几日身上的肃杀之气也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想了想,他转而问出一句略显僭越的话:“圣上初初登基,为何不在宫里坐镇,会突然微服出巡?” 

 聂沛潇想了一瞬,才道:“此事我只说给你听,你别告诉旁人。”他低下声音,缓缓吐露:“从前皇兄龙潜房州时,曾娶过一房侧妃名唤‘鸾夙’,是个风尘女子出身。皇兄对她用情至深,怎奈鸾夙心系北宣晟瑞帝臣暄,不大领情。后来臣暄病逝,她伤心之余请求离开房州,皇兄不忍她日渐憔悴,最终还是选择放手” 

  话到此处,聂沛潇也不禁语带一丝黯然:“皇兄这辈子就动过这一次心,用过这一次情,还没落下个好结局。听说鸾夙最近出海避世了,我猜测皇兄是因为太过伤情,才微服出来散心,顺道回烟岚城缅怀故人。” 

  听了这段秘辛,沈予颇为讶异:“如圣上这般胸怀天下的帝王,也会儿女情长?” 

  聂沛潇点头:“怎么不会?当初他执意要娶鸾夙,此事还闹得挺大的我也见过鸾夙,若是单论性子和长相,她根本比不上出岫,也并非什么绝色。我不知皇兄是看中了她哪一点,为她伤情了这么多年。” 

  “许是缘分到了。”沈予叹道:“‘情’之一字,谁又说得准。” 

  “你说得对。”聂沛潇亦是点头:“就如今我这座诚王府里,鸾夙当年住过的院子还空置着,谁都没让住进去,务求保持原貌,我还派了专人每日洒扫。当初我来接管房州时,皇兄特意吩咐我,务必照料好那院子里的兰芝草圃我估摸着也是因为鸾夙。” 

  沈予闻言笑着摇头:“您今日对我吐露这么多圣上的私事,我可是要遭杀头之罪的。” 


  聂沛潇大笑着从案前起身,一掌拍在沈予肩头:“你这项上人头长得挺牢,一时半刻恐怕砍不下来。” 

  饶是如此,沈予还是有些担心:“怕只怕圣上如今正值伤情之时,心情不好,会拿我开刀治罪。” 

  “将心比心,皇兄会理解你的。”聂沛潇颇有深意地笑道:“再者言,本王还有秘密武器,一旦使出,你的事必定水到渠成。” 

  “哦?”沈予立刻会意:“您指的是恐怕不行罢。” 

  “那咱们走着瞧。”聂沛潇并不戳破:“我觉得可行。” 

  “但愿如此”事到如今,沈予也别无他法,唯有选择相信聂沛潇。 

  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沈予才发现营帐外的喧嚣声小了许多,至少没有聂沛潇来之前那么恣意。显然聂沛潇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侧首看了看搁在毡毯上的烤全羊,笑道:“这都凉了,一股子膻味。” 

  “我命人端出去。”沈予迟疑片刻:“要不让他们再烤一只送进来?我陪您小酌几杯?” 

  聂沛潇摆手:“不了,我在此久留,将士们也拘束得很。但是过了今晚你可要立威,不能教皇兄入城时看到咱们大军在吃吃喝喝。” 

“这是自然,只准他们放纵这一晚。”沈予笑回。 

  聂沛潇就此迈步往外走,边走边道:“瞧见他们围着篝火吃肉喝酒,我倒是想起我自己来。当年初初跟着皇兄上战场,我也曾如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真是痛快。” 

  沈予闻言只想笑:“您如今正值盛年,怎么也说起‘想当年’的事儿了?听着倒像个垂暮之人。” 

  聂沛潇没再接话,抿着薄唇浅笑。诚王府的随侍们立刻跟上,外头的将士们也再次起身,纷纷下跪恭送诚王殿下。沈予将聂沛潇一路送到城西大营之外,才听他最后嘱咐一句:“篝火虽热闹,但今夜有风,须得注意千万别走水。” 

  在外人面前,沈予也十分注重措辞:“末将领命,多谢殿下体恤。” 

  聂沛潇“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侍从立刻牵了他的坐骑“追风”过来。他干脆利落翻身上马,未发一言扬长而去。 

  夜色光影之下,城西大营的火光高照,映得那紫衣的背影格外挺拔潇洒,御马绝尘犹如战神。 

 整整十五日后,南熙天授帝聂沛涵微服抵达烟岚城。在这期间,由于诚王大军没有按时赴京,出岫也觉察到了异样。经过云氏暗卫打听来的消息,她最早摸清天授帝抵达烟岚城的确切日子,竟比聂沛潇还要早半日得到消息。 

  可知道归知道,知道了还要假装不知道。这半月里出岫没再见过沈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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