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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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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邸到底是偏邸,下人还是有所懈怠,不如官邸里的下人精气神足。出岫在心中缓缓叹气,也不忍心惊动他们,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院落,凭借记忆去往云想容的住处。
她素来方向感极强,又能过目不忘,往返一次便已牢牢记住了这条路线。夜深人静,四下悄然,已近五月的天气开始有些闷热,亦或者,是她自己心中担心烦躁。
出岫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幽魂,在这空荡荡的诚王偏邸缓缓游走,静默无声。她将自己的脑海放空,试图不去想任何痛苦的事情,如此才能好过一些,才能有勇气去见云想容。
默默行了一路,几乎都没遇上什么人影,这不禁令出岫感到有些奇怪——即便是时辰已晚,即便云想容所住的院落过于偏僻,可这毕竟是堂堂诚王的偏邸,为何守卫会松懈至此?更何况,如今诚王就在这座偏邸里,按理说,该是下人们表现的机会,而不是偷懒的机会。
带着这份好奇,出岫走到了云想容的院落,如同这一路所见,此处亦不见任何丫鬟奴仆。四下静谧得有些诡异,出岫不禁打了个寒颤,深深吸了口气往院落里走,她只想看一看云想容是否无恙,是否能安睡。
直至迈步走上台阶,出岫还在思索,自己是该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而入?亦或者站在门外观察一番自行离开?只可惜,她尚未想清楚究竟该如何,便已听闻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在本王面前,夫人不必装疯卖傻。”
是聂沛潇的声音!出岫为这话里的内容大吃一惊,她忽然庆幸自己咽喉肿痛,否则,此刻必定要惊呼出来。
而恰在此时,云想容的回话也冷冷传进出岫耳中:“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到此刻,出岫已完全明白,为何自己一路走来没见到人影——原来是聂沛潇屏退左右,独自夜访来了!
这实在太不寻常了!聂沛潇为何要单独来见云想容?而且听他话中之意出岫不敢再往下想,立刻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再靠近房门一步,侧耳倾听。
依旧是聂沛潇在说话,声音低沉、冷锐如冰:“夫人的遭遇,本王很是同情,也深表遗憾;夫人为何装疯卖傻,本王亦能理解三分但你不该伤害出岫。”
云想容只冷笑一声:“怎么?诚王殿下心疼了?若不是我在此装疯卖傻,殿下如何能留得住出岫?恐怕我这位嫂嫂早就跑回云府了!”
聂沛潇没有做声。
屋里有一瞬的沉默,许是云想容见聂沛潇不再说话,便重新起了话头:“殿下如何知道我在装疯?难道我装得不像?”
“很像。本王也被你骗了几日。”聂沛潇这才沉声回道:“不过你一直都是摔砸东西,今日见到出岫却上前掐她,实在太过反常。本王只是试试你,声称要让侍卫砍掉你的手臂,你听后就立刻松手了。”
“因为这个,殿下便笃定我是在做戏?”云想容再问。
“前头一直很逼真,这一出太假,露了破绽。”聂沛潇冷道。
云想容闻言咯咯地笑起来:“怎么?难道殿下盼着我是真疯?我若真疯,对你又有何好处?沈予又怎么还会要我!”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必讲了。”聂沛潇立刻回绝:“本王没兴趣听。”
“我还没讲,您如何知道没兴趣?”云想容的话语颇有自信:“也许我讲出来,您就改变主意了?”
聂沛潇毫不客气:“我与夫人无话可说。”
“殿下是在恼我掐她?我不过也就做做样子罢了,又不是真想要她性命!”云想容语带怨愤地道:“她抢了我的夫君,又害我惨遭奸污,我难道不该怨她?不该出出气?”
“谁敢伤她,我必百倍偿还。”聂沛潇如是言明。
“啪啪”两声拊掌,云想容讽刺地赞道:“殿下好痴情,好骨气,只不过我嫂嫂她没听见。”
“你当她是嫂嫂吗?”聂沛潇的声音越发冷冽:“本王只是提醒夫人,出岫这几日还会来看你,希望你知道分寸。本王体谅夫人蒙受侮辱、心智失常,这一次可以不计较,但未必会有下一次。”
听闻此言,云想容仿佛是恼了,“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殿下别把自己标榜得如此高尚,好像您不求回报似的。难道您就没有一丁点儿私心?那您为何一直瞒着云府?真是因为我的意思?”
“冯飞在船上救下夫人时,是夫人你自己说的。”聂沛潇不假思索回道。
“堂堂诚王殿下,竟会听信我的话?竟会顾念我的名节?”云想容反唇相讥:“我敢承认自己是装疯,殿下为何不敢承认?你分明是想将出岫留在这里,好方便你培养感情!”
面对这番赤裸裸地揭露,聂沛潇不再做声。
“这一次,殿下可以听听我的想法了吗?”云想容也不管聂沛潇是否听得进去,自顾自道:“殿下喜欢出岫,我亦深爱我的夫君。今次我受辱之事,唯有您、冯侍卫和出岫知晓,出岫绝不会说出去,我相信您和冯侍卫也不会。经此一事,出岫不会再给沈予机会了,您何不乘虚而入,好好与她培养感情?”
“怎么培养?”聂沛潇忍不住问道。
云想容再次咯咯笑了起来:“只要我一直‘疯下去’,坚持不回云府,依照出岫的性子她必定不会扔下我。她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您难道还把握不住机会?至于如何培养感情您如今不就在做吗?”
“这法子太卑鄙。”聂沛潇撂下一句评价。
“您已经没有退路了,故作君子又有何用?数年前您没得到晗初,如今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云想容犀利的言语直击聂沛潇心中:“更何况,殿下您已经卑鄙了,洗不清了。”
闻言,聂沛潇再次沉默起来,不知该如何回话。
云想容知道他有所动摇,连声再劝:“如今出岫正是难受的时候,您最容易得到她。必要时,不妨用些手段,得到了她的人,还怕得不到她的心?”
“不行!”这个法子立刻遭到聂沛潇驳斥:“她会恨我一辈子。”
“那就让她在恨你之前,先爱上你。”云想容轻飘飘地说。
此时此刻,聂沛潇内心无比煎熬,也无比挣扎。在此之前,他真的很久没见过出岫了,也自知此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错过了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云想容说得没错,数年前他一时退让,错过了晗初: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云想容见聂沛潇一直蹙眉不语,也预料到这个法子他不会答应,不禁暗道他不如沈予。想了想,唯有退一步道:“罢了罢了,殿下君子行径,我也佩服不已左右出岫如今已不是当家主母,回不回云府并无大碍。我就继续装疯卖傻,您就继续深情攻势,您何时得到出岫的心,我再何时‘痊愈’,您看这主意如何?”
话音落下,屋内良久没有回应。就在出岫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她才终于听到聂沛潇的回话,唯有一个字,却说得十分迟疑:“好。”
而也是这一个字,让出岫彻底心凉如冰。意识到屋内的谈话已接近尾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快走两步,想要寻找一个藏身之处。出岫刚在檐廊尽头的屋墙后藏好,屋门恰时开启,云想容送聂沛潇出来,盈盈笑道:“如今咱们也是‘盟友’了,我祝殿下得偿所愿。”
聂沛潇并未回话,下了两个台阶之后,他又忽然站定转身,对云想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容本王无礼问一句,夫人当真受辱了?”
“怎么?殿下不信?”云想容语中带着一丝隐晦笑意:“冯侍卫难道还会骗您不成?”
“冯飞自然不会骗我。”聂沛潇面沉如水:“但你会骗他。”
“殿下多虑了,我没骗冯侍卫,他也没骗您。”
闻言,聂沛潇只长叹一声:“那夫人真是太可怕了!心性竟然坚毅至此,这般遭遇还能演出戏来。”
“所以我对沈予,势在必得。”云想容万分平静地笑回:“殿下应该庆幸,倘若不是我,沈予早和出岫双宿双栖了!”
聂沛潇没有再往下接话,连一句告别之语都没出口,转身沉默离开。
云想容一直目送他走出院落拐角,才冷冷一笑:“伪君子。”言罢回屋关上房门,吹灯入睡。
直至这座院落再次恢复了诡异与静谧,出岫才从墙后缓缓走出来,面色无波地返回住处。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第255章:繁华过后成一梦(一)
翌日,出岫的咽喉更加红肿,就连用膳都难以下咽,只能进些流食。大夫诊后说是高热刚退,脖颈又受了狠掐,内热外伤交织所致,并无大碍。
聂沛潇却是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出岫无法适应“口不能言”的日子,他并不知道,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出岫失声过。
对于出岫本人而言,她反倒庆幸自己暂时无法说话,因为撞破昨夜之事后,她不晓得该对聂沛潇说些什么。再次以纸笔进行交流,她以为此法甚好,文字无情无绪,不会令人觉得尴尬。
她再也不奢望能找到第二个云辞,可以全然看懂她的口型,明白她的手势
吩咐丫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聂沛潇走到出岫屋内的书案前,笑着对她道:“大夫说至多三五日,你便能开口说话了。这几日暂且委屈你,以笔代口罢。”
出岫面色无波地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走到书案前,提笔写道:“殿下差人知会云府了吗?”
聂沛潇没想到她写出来的竟是这一句,一时有些失望,但还是如实回道:“昨日已差人快马前往烟岚城,算算时辰,此时云府应该知情了。”
出岫闻言倒也不见喜色,下笔再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聂沛潇本不想开口询问,可经过昨夜与云想容一番密谈,他也有意试探出岫的意思,便隐晦地道:“威远侯夫人如今的状况,恐怕不方便回去否则事情会闹大。”
出岫清丽的眸子轻轻一眨,似在斟酌什么。她垂眸沉吟的样子很美,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微黯的阴影,衬得整张容颜都生动起来,端庄又沉静,绝色而倾城。
聂沛潇看得有些痴了,心底漾起阵阵涟漪,更兼出岫的发香萦绕鼻息,只觉得无比心旷神怡。然而这种愉悦感并未持续很久,他已被出岫写下的另一句话坏了心情——
“想容留下,我回去。”出岫的瘦金字体撇捺锋利,好像藏着一套武功心法,一笔一划都是畅快淋漓、割金碎玉。
“什么?”聂沛潇见字很是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吃惊。他未曾料想到出岫会有这个心思,竟是执意要回云府?!那如此一来,他与云想容的商量岂非白费心机?
想了又想,聂沛潇试图挽留:“你若走了,那威远侯夫人她”
“我会派人前来照顾。”出岫缓缓写下这个人选:“想容的生母,云府二姨太。”
聂沛潇恍然之余,又是一阵懊恼。事实上倘若云想容真的失常,由花氏前来照料的确更为妥当,出岫这个提议并没有错可事实错就错在,云想容是装疯卖傻,而昨夜两人密谈时,都遗漏了花氏这个人选。
聂沛潇忽然有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自己昨夜挣扎万分,不仅泯没良心与云想容同流合污,如今还适得其反,没能留住出岫真是没了骨气秉性,又失了所爱之人,得不偿失。
他兀自懊恼不已,出岫见他半晌没有反应,提笔又问:“殿下不同意?”
“不。”聂沛潇表情凝滞,到底还是无奈松口:“失踪这么多天,你的确应该回去了。是我考虑不周,隐瞒这么久。”言罢他轻咳一声,坦然再道:“只是我舍不得罢了。”
听闻此言,出岫娥眉微微一蹙,清眸忽然变得沉黯,那表情似是遗憾,又似伤感,聂沛潇看了半晌才看明白她是失望。
他不晓得出岫为何会做出这等表情,不过到底还是心虚,便也干笑一声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了,我还有件事要对你说。”
出岫这才抬眸看他,静待下文。
聂沛潇顺势从袖中取出一卷乐谱,对出岫道:“去年我到北宣主持受降仪式,路上忽然思如泉涌,便即兴谱了这首曲子恰好能和上那首《朱弦断》。”
他话到此处,刻意停下观察出岫的表情,果见她微微愕然,接过卷轴展开来看。此后,出岫当真聚精会神地研读起这首曲子,还时不时地轻点下颌打着节拍。
聂沛潇见状心中一喜,忙道:“曲子是即兴所作,必有不当之处,我原本打算再找个日子斟酌斟酌,可后来一直没什么灵感,便也搁置了。如今既然见着你,便想起来让你瞧瞧。”
说出这段话时,聂沛潇也意识到,他自己是在做最后一击,又或者是在垂死挣扎。按照云府的速度,大约明日就会来人接走出岫,而他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唯有使出这杀手锏了。
聂沛潇没骗出岫,这首曲子的确是他在北宣所作,也是为她所作,恰好能与《朱弦断》相和。但其实他并非即兴谱曲,而是反复斟酌了千百遍,才谱就如今这个版本。说他谄媚出岫也行,讨好出岫也罢,总之他放下了素日高傲的心性,卑微至此也是心甘情愿。
跑神了许久,再回神时,出岫依然在看这首曲子。但不知为何,聂沛潇竟在她眸中看到泪意。他正想开口安慰,可再一定睛,那泪意又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此刻出岫也终于品完了整首乐曲,低眉在纸上写道:“有些地方或可斟酌一番,容我想想。”
聂沛潇见字窃喜,连忙点头:“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
出岫只淡然一笑,收手将曲谱卷好,再写道:“昨夜没睡好,我想补眠。”
赶人了!聂沛潇有些失落,但又不忍心出岫强撑着,遂道:“好,你睡罢,晚膳时候我让下人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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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一觉睡到落日黄昏才被丫鬟叫醒,但并非请她前去用膳,而是云府来人了。
这么快!这是出岫的第一反应。按照她的预计,云府应当明日一早才能赶到,由此可见是真得急了。想到此处,出岫心中一暖,立刻去往前厅相见,却未曾料到,竟是云承亲自前来,带着竹影和玥菀。
三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难掩憔悴疲倦。可一见到出岫,各个立刻打起精神,惊喜安慰之余,更是一脸愧色。云承最先上前一步,与此同时,竹影与玥菀一并跪地,前者愧疚不语,后者喜极而泣。
“母亲!是我的错。”云承更是自责到无以复加,可当着聂沛潇的面,他终究没有多说,只叹道:“您没事就好,否则我”
出岫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笑着指了指咽喉处,聂沛潇见状立刻解释:“夫人她前几日发热,烧坏了嗓子,须得休养几天。”
云承闻言长舒一口气,仔细观察出岫的面色:“您没受什么伤罢?”
出岫脸色稍稍黯然,垂眸摇了摇头。
云承想了想,又看向聂沛潇,再道:“此次承蒙殿下出手相救,云府上下感激不尽。”
“侯爷客气了。”聂沛潇不欲多言此事,只道:“出岫夫人近日无法说话,我差人去取纸笔。”说着已朝管家打了个手势。
不多时,笔墨纸砚送到,云承沉吟片刻,对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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