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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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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否认,单从外表看来,眼前两人的确般配。淡心出身云氏,又做过宫廷女官,得一个“诚王侧妃”的名分也无可厚非。可是明明知道这两人之间毫无情分,明明晓得他们是在演戏,但他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此事需从长计议,毕竟经铎大婚在即,若在此时另娶侧妃,恐怕谢家会有所怨言。”天授帝试图将此事暂缓。 
  岂料淡心闻言,却很是迫切:“圣上明鉴,奴婢不求名分,也等得起还请圣上恩准。” 
  这一次,天授帝是真的恼了,转目看向聂沛潇:“你先退下。” 
  “皇兄!”聂沛潇唯恐他会发落淡心。 
  “退下!”天授帝再次暴喝一声,声音之大之厉,在圣书房外也听得让人胆颤心惊。 
  聂沛潇连忙蹙眉看向淡心,目光泄露了几分担心之意。后者对他投以一个安慰的眼神,他只得从地上起身,无言告退。 
  圣书房内,终于只剩下天授帝与淡心两人,两两沉默,无言以对 

 圣书房内一直静默着,良久,天授帝对淡心噙笑冷嘲:“朕还不晓得,你何时与经铎走得这么近?” 
  “回圣上,奴婢从前便与诚王殿下走得极近。”淡心的嗓音有些喑哑,但她回得从容坦然。 
  天授帝被堵了这一下,抿唇再道:“你若是恼恨朕,大可不必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搭进去。” 
  “谢圣上关心,奴婢晓得分寸。”淡心固执地回话。 
  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终于让天授帝怒意横生:“你若想出宫,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朕,何必来演这场苦情戏?没得让朕倒胃口!” 
  闻言,淡心亦是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奴婢已经让您倒了两年胃口,为着您的龙体着想,才想早日出宫。” 
  “放肆!”天授帝立刻怒喝:“是不是朕平时太宠着你了,说话竟如此不知分寸!” 
  淡心本就跪在地上,此时也只是再磕了一个头:“奴婢罪该万死,请圣上降罪。” 
  “前几日见了朕抖得厉害,如今反倒胆子更大。”天授帝凤眸打量淡心,试图在她面上寻到悲戚之意。他忽然觉得,他宁肯她怕自己、躲着自己,也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平静而无畏,在他面前没心没肺地演戏。 
  “为何你突然提出要出宫?”天授帝从丹墀上走下来,缓步来到她面前,仿佛只要离淡心近些、再近些,便能将这女子看得透透彻彻。 
  淡心选择了沉默。 
  天授帝语气莫辩,继续追问:“是因为皇陵里发生的事?”此时此刻,他宁愿听到这个理由,甚至暗含期待。 
  “不,不是。”这一次淡心很快回道:“奴婢早就存了此意,只是近日事情太多,给耽搁了。如今诸事已了,奴婢才斗胆提出来。” 
  她边说边再次叩首,一字一顿郑重重复:“奴婢心意已决,还望圣上成全。” 
  “倘若朕不成全,你又如何?”天授帝沉声再问。 
  淡心嗤笑一声:“那奴婢自请调去皇陵,效仿子涵姑娘做守陵女官。” 
  守陵女官她宁愿与死人为伴,也不愿留在宫里!天授帝终于缓缓点头自嘲,凤目又是一片赤红:“好!你说得好朕准了。” 
  天授帝旋身重回丹墀之上,伏在案前疾书。须臾,只听“啪嗒”一声,他将一张黄色绢帛扔在了淡心面前,随之传来的,还有他一句冰冷话语:“你知道朕的御印放在何处,自行盖印罢。” 
  几乎是颤抖着,淡心从地上拾起这道旨意,一眼扫见几个关键字眼——“侍奉有功”、“诚王侧室”、“择日完婚” 
  霎时,泪盈于睫。也不知是解脱释然的泪水,还是辛酸苦楚的泪水,淡心将这道明黄绢帛缓缓卷起,抱在怀中哽咽回话:“奴婢领旨谢恩,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二字从淡心口中说出时,一角绣金蟠龙的黑袍同时从她眼前掠过。圣书房的门在她身后开启又关闭,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她一人,还有一颗无去无从的心,和渺茫未知的前程 
  至此,淡心才无所顾忌地痛哭起来。她不晓得自己是在哭些什么,可那满腔的泪意藏了许久、忍了许久,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到底是席卷而来。 
  怀中是天授帝的那道赐婚圣旨,墨香与自己往常所闻到的无异,可偏偏,又是如此刺鼻! 
  痛彻的哭泣声在空荡荡的圣书房内响锲,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淡心哭得伏在地上,几乎是要断了气。直至那地砖之上满是她的涕泪,直至眼眶已肿胀得酸涩难忍,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不妥。 
  抬袖擦干泪痕,双腿已跪得酸软不堪。淡心强撑着从地上起了两次,才终于狼狈地站起来,恍恍惚惚地朝外走。 
  还没走两步,那残留的朦胧泪光之中,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岑江。 
  显然,自己方才的哭相被他瞧见了。淡心突然觉得很尴尬,况且她仍对叶太后之死难以忘怀,便也不欲与岑江多言:“让岑大人见笑了,奴婢想回平梨宫,烦请您让一让。” 
  岑江什么话都没说,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淡心从他身边走过时,还是忍不住地感到心惊。 
  明知道他是御前侍卫忠心为主,必定手染鲜血杀人无数,可她无法忘记,那夜岑江狰狞的动作,他是如何将垂老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叶太后勒死。亲手勒死。 
  淡心越想越是脸色煞白,双手也狠狠攥紧。原本岑江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可就在淡心跨出屋子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出声问道:“淡心姑娘手里攥着什么?” 
  淡心应声停步,低眉看了看手中的明黄绢帛,道:“是圣上赐婚的圣旨。” 
  “赐婚?”岑江挑眉:“给谁赐婚?” 
  淡心吸了吸鼻子,勉强扯出一丝的笑意:“给诚王赐婚,册封奴婢为诚王侧妃。” 

 “诚王侧妃?!”岑江闻言大为惊讶,不自觉地拔高声调。据他所知,诚王对出岫夫人一片痴心,圣上也对淡心另眼相看,又为何会乱点这出鸳鸯谱? 
  可就在他既惊且疑的档口,淡心却已自行走出了圣书房。岑江见状立刻在她背后喊道:“淡心姑娘留步。” 
  淡心转身,敬而远之地问道:“岑大人还有何吩咐?” 
  岑江沉吟片刻:“你可知道我为何在此?” 
  淡心有些不解他的问话,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岑江作为御前侍卫,不该撂下主子单独在此。淡心便回道:“圣上屏退了岑大人么?” 
  岑江点头:“圣上独自回了龙乾宫,还命人送酒过去,不让我跟着。”他顿了顿,暗示淡心:“圣上如此自制之人,从不轻易放纵饮酒,尤其还是在这大白天原本我不明白他为何喝酒,不过眼下我明白了。” 
  这一次,轮到淡心挑眉,沉吟片刻勉强再笑:“岑大人的话,奴婢不大明白。” 
  “淡心姑娘冰雪聪明,怎会不明白?”岑江犀利地道:“除非是你自己不让自己明白。” 
  “奴婢听不懂大人的意思。”淡心不欲多言,盈盈俯身:“告辞。”言罢转身回了平梨宫。 

 ** 
  从前,淡心一直认为宫里的日子过得极快。她每日在圣书房与天授帝朝夕相对,日升日落转眼便是两年之久。 
  可自从叶太后薨逝之后,这日子过得慢极了。就好比如今,她出宫的日子定在十月底,而她日日数着、算着,却还差两三日。 
  这一个月里,淡心与聂沛潇又见过两次,基本已就婚事达成一致——淡心嫁入诚王府之后,会假死脱身,更名换姓重回云府。 
  为避免路上走漏风声,聂沛潇没有将这内幕消息传递给出岫,只等着淡心正式嫁过来之后,再安排她的后路。而淡心要成为诚王侧妃的消息,只有诚王府和离信侯府知道,如今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 
  因为那道赐婚的旨意上,淡心一直没有去盖御印。而天授帝也没再过问一句。 
  宫里又来了一名新的执笔女官,年芳十六,淡心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但总归在这一个月里,该交接的事宜都已交接完毕,新的执笔女官“走马上任”,淡心也卸任不再当差。 
  想到只剩三天自己即将出宫,这道旨意便也捂不住了,淡心不知是期待还是失落。有时她会对着这旨意怔怔发呆,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 
  君无戏言,天授帝一言九鼎,自己为何迟迟不愿去给这旨意盖上御印?是在期待什么?又在幻想什么? 
  也许,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能在自己离宫之前再去一次圣书房,再见一次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狠厉而又深情的帝王。 
  只不过他的深情多情,在这世上只付于一人呵!只付于那名叫“鸾夙”的女子了。 

 想着想着,淡心再度哂笑,从屉中取出那道明黄绢帛,只身前往圣书房。该面对的,终归还是要面对呵!该告别的,终究还是要去告别。 
  从平梨宫到圣书房,这条路她已走了千百遍不止。途中的一切景象都是如此熟悉,一草一木活色生香,从此以后将再不复见。 
  “淡心姑姑,您可好几日没来啦!”小宫女在圣书房门外瞧见她,笑吟吟地迎上去:“咱们几个还在商量,说是您出宫之前要去您那儿坐一坐,以感谢您平日里的提点与照料。” 
  “不必了。”淡心落寞地笑笑:“日后你们好好当差便成了。”她眼风扫向圣书房正门,问道:“圣上在吗?” 
  “在的。”小宫女点头:“不过新来的姑姑手脚不麻利,方才惹了圣上龙颜不悦,被赶了出来。这会子谁都不敢进去,屋里只有岑大人陪着。” 
  天授帝龙颜不悦?一个执笔女官能出什么错?淡心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知道圣上为何生气吗?” 
  “听说是新来的姑姑替圣上拟旨,拟了三遍圣上都不满意,骂她蠢钝。”小宫女低声嘱咐:“姑姑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淡心闻言略有不解。自己在圣书房当差两年,虽是担着“执笔女官”的虚名,可几乎没有动过笔,差事也稀松得很。怎得刚刚换了个新人,还没调教好,天授帝就让她代笔拟旨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关她的事,左右自己即将离宫,又哪里管得了新人如何?淡心再次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兀自走到圣书房门口,高声禀道:“禀圣上,奴婢淡心求见。”



第286章 

  不知为何,淡心很怕会被天授帝拒见,她不晓得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来第二次。所幸,圣书房的门很快开启,岑江亲自前来请道:“姑娘进去罢。” 
  淡心对岑江颔首致谢,踏入门内的同时,只见对方跨出了门槛,从外将门牢牢关上。她张口欲出声阻止,身后却适时响起沉沉话语:“朕以为你不来了。” 
  淡心闻言转身,远远瞧见丹墀上的帝王面带讽刺笑意,魅惑而又直刺人心。霎时,她手上的明黄绢帛燃成一团火焰,将她的掌心烧得灼烫难忍。 
  淡心死死咬唇,上前几步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圣上。” 
  “起来罢。”天授帝的话语又变得很平淡,仿佛方才的讽刺只是一场错觉。 
  淡心道谢起身,上前将绢帛徐徐展开,垂眸请道:“奴婢恭请圣上御鉴。” 
  天授帝凤眸低垂,落在淡心的容颜之上,忽然笑道:“你气色不错,好像还圆润了几分看来从前朕苛待你了。” 
  “最近奴婢没当差,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想不胖都不行。”淡心没心没肺地回道。 
  天授帝碰了个软钉子,沉默一瞬又换了话题:“听说谢太夫人要收你为义女?入云氏宗籍?” 
  他居然这么快就听说了!淡心自己也是三天前才知道的!眼见瞒不下去,她只得干笑:“太夫人担心奴婢出身低微,配不上诚王殿下,这才抬举奴婢。” 
  听闻此言,天授帝脸色顿沉,不再多说一句。 
  淡心以为他是在顾虑什么,便主动解释道:“圣上放心,奴婢即便入了云氏宗籍,照样还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太夫人不会将诚王殿下看作自己人云氏也会一直支持您。” 
  她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出来,天授帝面上立刻风起云涌,冷如寒霜:“你如今倒理解朕的想法了?” 
  “奴婢只是猜测而已。”淡心尴尬地笑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遂再次请道:“圣上,盖印罢。” 
  天授帝“嗯”了一声。 
  淡心也不多做客气,神色如常走上丹墀,将御案上的小抽屉打开,取出御印端在手中:“奴婢福薄,不敢动用天子之物,还请圣上亲鉴。” 

 天授帝没再拒绝,执起御印作势要往旨意上盖去,却在落印的最后一刻停下手,倏然问她:“行囊都收拾好了?” 
  淡心点头:“谢圣上关心,一切都收拾妥当,只等三日之后出宫了。” 
  她的回答很干脆很决绝,令人无从挽留。天授帝凤眸再睇淡心,见对方正盈盈浅笑、神态淡然。 
  这笑可以伪装,但气色伪装不了。自从叶太后薨逝之后,淡心日渐消瘦憔悴。可赐婚的旨意一下,她又立刻养了回来,肤色盈润透红,重新变成了那个娇俏的黄衫女子。 
  也许,出宫真的是她所愿,也是对她最好的结局罢!淡心连叶太后之死都无法释怀,留在这宫里还能做什么?那些血腥、那些肮脏,只会玷污了她纯洁的心灵。 
  嫁给九弟聂沛潇,总好过嫁去哪家公卿做续弦。至少,九弟会善待她。 
  想到此处,天授帝不再犹豫。“啪”的一声,起手落印,重重盖在了旨意之上。 
  黄得惹眼的绢帛,红得刺目的印章,将这圣书房里的两年时光,就此封存。 
  “你在圣书房当差两年,朕也没赏过你什么,明日朕让皇后准备一份,算作你和经铎的贺礼罢。” 
  听闻此言,淡心喉头涌起一阵哽咽,又不愿当着天授帝的面发作出来。她唯有飞快地收起旨意,磕头谢恩:“奴婢谢主隆恩。” 
  至此,她才赫然发现,天授帝待她是真的宽厚,可这份宽厚已到了尽头她再也无法假装平静与满足,试图离开这令人伤心的地方:“奴婢告退。” 
  天授帝的声音略带喑哑,亦是无力地摆了摆手:“下去罢你让岑江进来。” 
  淡心行礼称是,无言起身出门,又传话给岑江进去侍奉。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清爽天气,可圣书房内却晦暗无光。几扇窗户都是大敞着,竟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射到帝王心底深处。 
  岑江感受到这压抑的气氛,一眼瞧见御案上搁着的印鉴。果然如他所料,淡心是来请旨盖印的。事到如今,他想劝慰一番,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岑江正寻思着,岂料天授帝已率先开口:“她离开是对的,宫里不适合她。” 
  但为何会觉得苦涩?而那莫名的心痛又是从何而来?他只得强迫自己收敛起一切情绪。 
  “其实没什么适不适合”岑江看在眼里,直白说道:“淡心姑娘在宫里两年,不也好好的?只要您想让她留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闻言,天授帝只是沉沉抬眸:“岑江,你逾距了。” 
  “微臣知罪,请您听臣一言。”岑江立刻走到殿前下跪,斟酌片刻,继续道:“其实您赐婚那日独自回了龙乾宫,淡心在这儿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他指了指自己下跪的位置:“就跪在这儿,哭成了泪人儿。” 
  天授帝果然凤眸收紧,面上溢出一丝心痛,但没有说话。 
  岑江见状又道:“倘若淡心姑娘想离开,早就来盖印了,为何拖到现在?也许她在等您开口留人。” 
  天授帝依然沉默。 
  “圣上,论公论私,您都不该让她离开。”岑江见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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