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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鸿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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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芸鸿的双眼依旧是看着莫名的远方,却终是对外界有了反应,他绝望地摇了摇头,楼轻宦却听到了他心底的叹息。
“纵使没有人能够理解,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批驳你们的爱情。你们的爱没有罪,只是站在了错误的地方吸引了太多流言蜚语的目光。”
“哪来的我们的爱,只是我自己一个人自私的希冀罢了。”启芸鸿没有回头,楼轻宦却看到他任凭泪水顺着两颊滑落。
“不,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他得知你没有陪他来落霞谷是眼中的失落。相信我,他是爱着你的,那是世人的流言无法磨灭的依恋。”
启芸鸿眼中划过一丝光亮,楼轻宦知道自己已经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就赶紧趁热打铁地叫丫环端上药碗,“你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出得了这落霞谷,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但天医谷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
天医绝可以见死不救可以落井下石,可他一旦决计要医治某个人了,那这个人若不是痊愈是不能出谷的。启芸鸿现在这幅样子,连床都下不了,要想出谷谈何容易。他不像启浩承,那是一个意外,毕竟是为了完成一个赌约不是天医绝真心想要医治他的。
看启芸鸿当时那副浑身时血的样子,楼轻宦简直想再给他点毒药让他死个干脆算了。只是碍于之前与启芸鸿的约定,只是害怕启芸鸿醒来之后伤心,所以他的毒一解救赶紧让他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选我作为和亲公主吗?”屋顶上,一身戎装的启芸雉问一旁面无表情的启浩承,眼睛却盯着满天繁星没有离开。
和亲队伍按照计划速度前行,里面却只是公主的贴身女官做了个替身。启浩承和女扮男装的启芸雉早就偷偷溜出去,按照另一条路线前行。
启芸雉等了半晌,也不见身后的人有反应,只好自问自答。
“你父王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不可能不顾太后的反对执意将我远嫁的。”
启浩承这才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还……”
“是我自己主动请缨的,我就像母后的族人,希望能体验到不同的生活不喜欢被太多的规矩束缚,只可惜我生在皇族。只有这个方式能让我摆脱那过多的规矩吧,我有不能像归远一样,打拼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我连武功都是偷偷学来的。”
“只为了摆脱宫中的规矩就值得你让自己远嫁到蛮荒之地吗?”
“在我和归远的眼中,自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喜欢挑战未知的境遇,或许我就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呢?也说不定。”
“皇叔他……”
“你可以不这样称呼他,这也不是他希望的。”启芸雉站起来负手而立,“你可以试着再亲密一些,反正除了朝堂上那些个老古董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的。”
“可是我……”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呢?你自己也是想要寻求一个机会的,不是吗?”
“公主殿下,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好好思量的,就不劳您多虑了。”
启芸雉转身坏坏一笑,“你急什么嘛,现在不正值月黑风高杀人夜吗?”突然又转身正色道,“这件事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要是你没有把握好机会,等到最终他累了放弃了,那你想要再后悔可就已经晚了。”
“再说吧。”
“承儿,你听好。后藜人的感情可以不顾世人的言语,但绝不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他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犹豫。你可以等,但他等不起。”
素月公主同样是瑰血的后藜人,所以当年宴上看到羸弱的弟弟苍白着脸色,便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来却听到隐卫说……他本就是心郁沉积胎息不稳,又在雪地里跪了一天的时间害他…不知道这一次会折他多少阳寿。
后藜的男子若同样是爱上一个男人,又是愿意雌伏于下,总会是命途多舛。他早已情根深种,只是,注定命不长时。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要真是也对我有情,自然不会在乎等我些时日;如果他连这么点犹豫的时间都给不了我,那他大可不必等。”
“好。启浩承,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等时间到了的那一天,可不要后悔。”言罢,踏星而去。
入夜的边城一片死寂,只留启浩承一人在漆黑的房顶独自叹息。
“他若真是有情,又怎会一声不响地离去;他应该乐意一直等下去,就像我这样……”
10、归时路
半夜极寒,一城烟雪。
那人就站在城头。一身长衫席地,那份出尘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启浩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怎么跑这里来了?找你那么久。”
那人却木然着,没有回身,没有微笑。
启浩承拉起他单薄的云袖,“又不支声了,心情不好?”
布料的触感却没能在启浩承的掌心停留,寒风过处,流沙般吹落了丝帛。回过神时掌中已是空空如也,远方的白雪茫然凄绝,早已消失了他残留的痕迹。
他去到哪里了呢?难不成在高城之上一跃而下,就为了逃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城墙之下,寂寥的白雪没有解答。启浩承独自呼喊着寻觅着,却丝毫得不到解答。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早已失去了他曾存在过的痕迹。只有天际处孤雁悲鸣着远去,似是嘲笑。
离鸿过处,片羽不留。
…… ……
是夜。
启浩承猛然惊醒。掌心还死死地握紧了一旁的床幔。
是不是只要紧紧握住了,就不必担心他终有一日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好。我会用全部的生命去紧握住你的掌心的,你还想要奋力挣脱了离开吗?那你打算躲到哪里去呢?如果天下都已经在我的掌心中了,你还能够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呢?
五月,和亲队伍到达北越都城朔晔,登基四载的国王亲自出城迎接。次日以国王之礼宴请来使一行,当即被素月公主清雅的面容高贵的气质倾倒。
之后,素月公主又突然抽出一柄长剑,借着酒性在大殿之上凤蝶般舞起,更是把尚武的北越皇迷得神魂颠倒。
七日之后,北越皇以皇后之礼迎娶素月公主,举国同庆。
若是成了北越的皇后,即便是自己的亲侄子也难以相见,更何况,还是邻国的皇子。册封大典的前一夜,启云雉与启浩承在行殿里做了最后一次彻夜长谈。
启云雉终于明白他为何对启芸鸿等他的事情反映竟会是如此的淡泊。他只是不相信。
也难怪。
爱一个人就是容易觉得自己很卑微,越是相爱就越是卑微,直至卑微到尘埃中去。
总是担心自己会配不上对方,总是觉得对方可能会爱上自己的机会太过渺茫。就是因为这般的当局者迷,不知天下有多少的有情人都终究是错过了。
“承儿,爱情有时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把握不住,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不管将来长久与否,我都会用一生的感情去珍惜。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莫要负了他。”
“纵是他负我,我定不负他。”
“那就好。”启芸雉低垂下的眸子突然流露出怜惜的伤悲,“帝王之爱自古多变,纵使他等不到色衰爱弛的那一天,可终究还是需要一份保证。”
启浩承被她的话弄的有些晕了,“什么色衰爱弛?你明知北越皇是贪恋你的美色还要义无反顾是吗?”
“飞蛾扑火的又岂止是我一个呢?最起码我还懂得要去主动争取,可他呢,只能祈求将来的病榻上不是他孤枕捱到天明的吧。”突然发现启浩承正满脸疑问地望着自己,启芸雉赶紧站起身来,“算了,没什么!”
只是面对着自己几欲离开的侄子,启云雉不得不提醒,“承儿,我只希望你能够记好。只要是你希望的,他肯定是会不顾一切地捧到你面前的,在此期间他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都会浅笑着缄默不言。但你千万不要忘记,他也只是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有他的极限。等到了那时候,千万不要怪罪任何人没有提前知会你,是你自己付出的关心太少。”
北越地处荒漠边缘蛮夷之地,自古经济发展缓慢需要邻国的扶持。但是坐在酒楼里俯瞰都城的街道,亦是一片繁荣。
余光扫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落到对面,启浩承却连巴望着街道的目光都懒得移开,“那里有人。”
不知是因为启云雉的远嫁还是启芸鸿的了无音讯,启浩承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些焦躁,而刚刚一直暗中跟在身后最近才现身的浅影又不知接到什么消息直接跳窗离开了。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总是被自以为最亲近的人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很不好。
“那好,我先坐别处好了。”来人的声音风淡云轻没有意思的起伏。
启浩承猛然回头,那个淡泊的身影太过魂牵梦萦,等到真正展现在眼前的时候反倒失去了真实感。
“鸿……”启浩承突然哽咽了一下,太多的话语噎在喉间反倒是说不出来,“你回来了,你终于……”
“是啊。这一别,也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吧。”
启芸鸿的微笑依然带着几近淡漠的出尘,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面容又是瘦削了几分,只是精神看起来比年宴时要好上一些。
“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知道要知会一声,”启浩承有些委屈地低垂下眼睛,“我都找不到你……”
启芸鸿似是安慰地拂了拂他的长发,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即便是我也不能说吗?”
启芸鸿不由得苦笑。正因为是你,所以才不能说。
启芸鸿终是没有解释指段时间来自己神神秘秘的去向,而是转过来问启浩承,“承儿,你听说过虚凤吗?”
“凤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宁愿一生奔劳不落,也坚持着铮铮铁骨则梧桐枝而栖。”
“你听说过凤凰涅槃吗?可事实上浴火重生只是先人臆想的传说而已,人们总会希望给凤鸟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相信凤鸟穷尽一生追寻的光明吗,只换得一瞬的相遇便要化作一缕青烟而已。”
“凤遇龙则为雌,遇凰则为雄。这就是关于虚凤的全部传说了。”
“凤鸟会因为自己所遇的伴侣不同而变换不同的位子,他们可以隐忍改变退让,只为了能有一时的相聚。”
“如果是你呢?承儿,如果将来有这么一天,你会接受一个虚凤这般的爱人共度余生吗?”
启浩承一直都没开口,只是径自走到窗口。沉默了半晌,却还终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知道别人为我付出多少,住在我心里的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我可以让自己变强,变到足够强来保护你;若还是不行,我就把整个天下都掌控在自己掌心,总有一天会让天下无论谁都伤不了你的。至于那个虚凤,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我不需要。
启芸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目光似有似无的飘向窗外。
清风过处,一片惨然。
有时人们总是喜欢心事重重,所有的情感都只唱给自己听。
可我们总是会错过些什么。
错过那些最珍惜最宝贵,我们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有些事会不会说出了才更好一些呢?那些溢满心间的情感,如果当初我们鼓足勇气说出来,那面对的将来会不会是另一个面貌呢?
我们没有时间悔改,因为所有的罪都早已落成。
瑾元二年七月初,和亲使团自北越还京。
素月公主受封皇后使得瑾元帝龙颜大悦,所有人赏俸三年。主使三皇子启浩承处置御礼司,主持操办八月末时皇太后的寿辰。
得知封赏的时候,启芸鸿正在自己的汝南王府优哉游哉地品茶,“真稀奇,你居然接受了皇帝的任命,我还以为你会想前几次那般不顾一切君臣父子颜面地推掉呢。”
启浩承挑衅地挑挑眉,“怎么?不想我呆在京城?”
启浩承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府第,只是仍旧成日泡在这里,估计成王府的人现在连自己的主子张成几只鼻子几个眼都还不知道呢。
“你的事情当然要由自己来决定,就是稍稍有些意外而已。”
启浩承一见启芸鸿丝毫没有反对意见,这才放下心中潜藏的忐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自家的产业不是?”
启芸鸿温婉的唇角突然僵住了那么一瞬。
要不是他的提醒自己都差一点忘了。他们是皇族啊,尤其是承儿,他是血统纯正的三皇子殿下,他可能会放下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天下,而去跟着一个和自己无甚差别的男人私奔,翻山越岭浪迹天涯吗?
更何况自己这样一个畸形的身体……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没来由地,启芸鸿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没问题啊,鸿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仔细解答的,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只想知道,只想听到你亲口给我一个答案而已。”启芸鸿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哀求,只是正处于兴奋点上的启浩承没能听出来。
“承儿……你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皇帝吗?”
11、朝堂变
“承儿……你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皇帝吗?”
启芸鸿的声音颤抖着,害怕着听到那个早已有所预料的答案。
启浩承却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皇叔是怎样希望的呢?”
“我的感受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不管承儿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一定会支持到底的。”
“我不是太子,但当年父王也不是;我和父王都是最不受宠的皇子,而他现在已经坐到了九五之尊。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为唾手可得的皇位放手一搏呢?”
这一瞬间,启浩承突然好想听到启芸鸿能够劝解自己,哪怕只是带着一点模糊的意思,自己也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切与他共隐江湖。
可他的希望只能又一次地落空了。
启芸鸿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好的,我知道了。”
只要是你想的,我就一定要尽力帮你做到。即便是前路漫漫荆棘满布,即便我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只叹今生我们只能是有缘无分。
承儿,若是来生我能够如愿投身成一个女子,你愿不愿意成为我托付终身举案齐眉的良人?
十一月初三,乾龙节,举国同庆。皇帝于嘉兰殿设宴满朝文武。
天子寿辰,收到的礼物自然非同凡响。北越特意遣送十余位佳人充盈后宫,列位大臣也送上各地珍奇。
大皇子启浩琛进献的是一对血玉刻成的麒麟镇纸,皇帝素喜练习书画怡情,想必会爱不释手。
太子启浩乾献上三年一结的北海朱玉果,传闻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到了启浩承这里,他却只是当众演了一遍茶道,奉上一盏清茶,献上一案残弦的乌木古琴。
皇帝品了茶,几乎是拂案而去,却在看到古琴之时脸色大变。
那案古琴他早已得见。
怎么能忘记呢?当年玑瑾最爱抚琴,他派人寻访过千山万水才觅得这么一案古琴,也算是他与玑瑾的定情之物。玑瑾当年对这古琴可是爱惜得不得了,就是到了后来,她身子不行奏不了琴了,也会时不时地亲自过来调试一下保养一番。
当年她身体未愈,自己就劝她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别在管这些了,古琴就摆在那里,下人自然会来收拾的。
玑瑾却摇摇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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