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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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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昌宗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他的眼珠疾速地转动着,白皙的面颊完全失去了血色,武三思体贴地攀住他停在半空的手,将那颗黑子从他手心里捋了下来,放回到碾玉棋匣中。就在两手交错之际,武三思在张昌宗的手心写下一字,随即意味深长地感叹:“唉,许多时候,就是那么一枚小小的棋子,坏了整个的局。”张昌宗全身颤抖,猛地一拂袍袖,刹那间微风涤荡,淡香飘逸,他站起身来就往亭外走。

  武三思对着张昌宗的背影,悠悠地道了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昌宗脚步骤停,武三思还是不急不躁地接着往下说:“假使只有我知道,倒还不算太糟糕。怕只怕还有更厉害的角色,一旦抓着五郎六郎的把柄就不肯放松。”他举目望着张昌宗在春风中飘动的衣裾,伸手指向上阳宫的方向:“今天圣上难得一次精神爽利,就召了狄阁老入宫,否则六郎也不得空到我这里来吧?所幸五郎倒还随侍圣驾身边,要不然本王还真有点儿替你们兄弟俩捏着一把汗!”
  作者题外话:虎年头一更来啦!那个……大家是不是都有些忘记了前头的内容了?没关系,可以从第十一章从头再看一遍,呵呵呵!

第十四章:暗斗 (7)
张昌宗转过头来,灰白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恐惧,他支吾着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武三思突然声色俱厉,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们所图之事断然不会成功!我也知道,今天入宫面圣的那人更不会让你们成功!我还知道,此事一旦为圣上所知,你们必遭灭顶之灾!六郎,烦你今天回去,给五郎带句话,就说我武三思还不着急,奉劝你们也别太着急。欲速则不达,小心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上阳宫内延亘一里的长廊,沿着洛水蜿蜒而下。静幽的水面之上,几片青青柳叶悠悠地旋转着落下,惊起数尾锦鲤,竞相吐啄。微风过时,丛丛莲叶泛起碧绿的浪涛,在午后的静谧之中带出飒飒声响。长廊之中,狄仁杰深深地吸入一口春日的馨香,鼻子里面痒痒的,是柳絮的轻触。暖阳和煦,春风荡漾,仿佛有一只温柔的小手调皮地牵动起,他那身沉坠凝重的银青袍服的下摆。 

  此时此刻,狄仁杰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茫然无觉。他的视线,已然越过眼前迤逦动人的大好春光,也越过了千山万水重重阻隔。他看见了吗?塞外大漠之上严峻凛冽的春天,不一样的朔风、沙尘,却是一样的危机和艰险。他又感觉到了吗?那息息相关无法割舍的牵绊,越遥远越紧密,愈长久愈深沉。

  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小心翼翼靠近身旁。狄仁杰没有掉转目光,他知道,是自己在等待的人来了。“狄阁老好心情啊,在此赏春。”

  狄仁杰稍停片刻,才冷冷地回答:“不,本阁并非在此赏春,本阁是在等你,张少卿。”“哦?”张易之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今日圣体稍安,既召阁老入宫,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谈,阁老为什么却在此流连?”“因为本阁要与张少卿谈的事情,比任何其它事情都要紧。只有谈过了这件事,本阁才能面圣。”

  张易之又是一愣,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紧张,恰在此时,狄仁杰转过身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慢吞吞地问:“张少卿可知本阁要和你谈什么?”张易之潇洒地朝狄仁杰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地道:“易之不知道,还望狄阁老赐教。”

  狄仁杰点了点头,脸色仍然没有一丝的笑容,他再次抬头眺望远方,淡淡地道:“古人有战术云: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腋。”狄仁杰停了下来,张易长略一踌躇,讪笑道:“远交近攻,战国策范睢之谋也。”“嗯,”狄仁杰轻轻捋了捋长须:“本阁听闻张少卿饱读诗书、素有谋略,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今日方知此言非虚。”

  张易之脸色骤变,咬着牙隐忍不发,勉强挤出张笑脸,躬身作揖道:“狄阁老过奖了。”狄仁杰冷冽的目光扫过张易之的头顶,藐视着面前的这个人,即使愤怒和憎恨已经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此时,狄仁杰还是要求自己冷静,他沉着地开始说话,但却在语调之中带上了千钧的份量:“这么看来,张少卿是熟谙‘利从近取,害以远隔’的道理。可今天本阁想要提醒张少卿,远隔之害终归是害,而且是大害!近取之利,如果是以山河受损国威破碎为代价,这利又取之何堪!张少卿,本阁看你还算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吧?!”

  竭力平息了一下翻滚的激情,狄仁杰再度开口:“张少卿,今天本阁不与你说是非,只同你讲利害。希望你能晓以时务,悬崖勒马,不要让自己成为千古罪人!当然了,假如你们一意孤行的话,本阁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敢威胁我!”张易之的嘴唇煞白,圆睁双目,话虽说得强硬,声音却兀自颤抖不止。狄仁杰嘲讽地上下打量着他,好似在欣赏一个小丑的演出,良久,才轻松地道:“张少卿,本阁要去面圣了,少卿请自便吧。”说完,他轻拂袍袖,扬长而去。

  张易之在原地呆了半晌,便开始沿着长廊疾步如飞,刚来到观风殿前,迎面跑来了张昌宗,同样面如死灰,疾疾如丧家之犬,刹那间,暖阳消弭,黑云压顶,寒意浸骨,对于张氏兄弟来说,天,要塌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春日午后发生在上阳宫内外的一切,究竟是事先策划共谋的,还是不约而同的;就像没有人知道,狄仁杰和武三思会不会在某种特殊的境况下,选择合作。这个问题,不会有人试图去问,他们也绝对不会回答。但事情的结果却是明晰而肯定的,二张与默啜暗中勾结的阴谋,在极其机密之中启动又在极其机密之中终结,隐蔽地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当然,也许还有好奇的人想问,武则天究竟知不知道所发生的这一切呢?这,依旧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实际上答案也并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这一切只不过是一连串更巨大危机的开端,武周圣历三年的初春,所有跌宕起伏和惊心动魄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洛阳城外的洛水亭侧,茶楼林立,酒摊四设,杨柳青青和着弦歌三叠,多少离人执手相看泪眼,此去一别,便是天涯永相隔,良辰谁与共。

  洛水亭中,有一位老者负手而立,褐色的常服在微风中飘扬。亭内亭外的人们,个个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并无人识得眼前这位素朴的老人,他的身躯依旧伟岸挺拔,端严的面容却隐显疲惫,他接过身旁青衣家人捧上的酒盏,双手平平端起,慈祥的语音中隐含着始终不变的威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啊。来,梅先生,老夫就在此敬上这杯离酒,祝梅先生此去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第十四章:暗斗 (8)
梅迎春赶紧躬身,举起双手接过这杯酒,毕恭毕敬地道:“狄大人,今日您亲自来给在下送行,梅迎春真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狄仁杰微微摇头,含笑道:“嗳,梅先生过谦了。梅先生是我大周的客人,自当以礼相待。今日老夫只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两人共同举杯,一口饮下手中的酒。狄仁杰又含笑举目,视线缓缓扫向亭外,那里站着梅迎春在突厥巴扎中收下的随从阿威和马夫苏拓,苏拓牵着的正是梅迎春的神驹“墨风”。稍远处停着辆马车,车前轴上坐着个络腮胡须盖满脸膛的高大汉子,虽然乔装改扮,狄仁杰仍然可以认出乌克多哈那双悲伤的眼睛,车里隐约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苏拓婆娘一个人要照料自己和乌克多哈的两个小子,想必是有些忙乱吧。

  顺着狄仁杰的目光,梅迎春也回头看去,不由会心一笑:“在下来神都一趟,收获真是不小啊。”狄仁杰颌首,神色转成肃穆:“梅先生,你此次神都之行,最大的收获却是为老夫,为大周所得。今日,老夫便要代表大周的子民,代表两国边境的百姓,谢谢你!”说着,他朝梅迎春深深一揖。“狄大人,您这是……”梅迎春慌忙相搀,狄仁杰重新抬起头时,眼中已有泪光点点。

  春风荡起亭外的柳条,狄仁杰伸手折下一枝,凑到面前轻嗅,清新的草木之香沁入肺腑,将柳枝递到梅迎春的手中,狄仁杰语重心长地道:“梅先生,有缘之人方能倾心相交。请收下这枝杨柳,你我从此便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虽然来去匆匆,相聚短暂,老夫却能肯定,梅先生雄才大略、志向高远、终有一天将如鸿鹄凌空,鹤鸣九皋。老夫只愿梅先生能始终心怀苍生之福,黎民之幸,愿大周与突骑施永结盟好,共赴昌盛!”

  这些天来,正因为梅迎春帮助破获了默啜可汗与二张的阴谋,狄仁杰与梅迎春纵谈西域局势,几乎无所保留地探讨了突骑施崛起于西域的种种可能。狄仁杰告诫梅迎春,目前默啜可汗的东*突厥第二汗国其势汹汹,而西*突厥内部则部落林立纷乱不堪,任何一个单独的部落比如突骑施都不具备与东*突厥争夺西域统治权的实力。而今之际,只有乘大周与东*突厥互为制肘,东*突厥无暇西顾的情况下,先在西*突厥内部取得统一,壮大自身的实力,有朝一日才能图谋更大的发展。今日突骑施与大周缔结坚固的同盟,是最为明智的策略。梅迎春深以为然。

  此刻,梅迎春接过狄仁杰手中的柳枝,强抑激动的心情,郑重地道:“狄大人,您的心愿也是梅迎春的心愿。”狄仁杰欣慰地点头,环顾着周遭忙碌送别的人们,还是忍不住感叹:“黯然*者,唯别而已矣!这一别,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聚了。”“狄大人!”望着老人沧桑的面容,梅迎春也不禁神伤,想要说句抚慰的话语,又不知从何说起,踌躇几许,梅迎春勉强笑道:“狄大人,当初您也是在这里送别的狄公子和李将军吧?”

  狄仁杰微微一愣,半晌才轻声叹道:“那时候,老夫并没有送他们。”“啊?”梅迎春怔了怔,狄仁杰抬眼看他,温和地说:“他们是老夫的孩子,孩子们远行,老夫实在不忍相送。”梅迎春频频点头,双眼竟有些模糊了。

  “说到这里,老夫还有件事情相托。”狄仁杰黯然地笑了笑,朝肃立身边的青衣狄春招手,狄春会意,捧上一个包裹。狄仁杰接过包裹,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梅先生,你此次西行,应该会经过沙陀州和伊柏泰。”“是的。”梅迎春小心翼翼地回答。狄仁杰缓缓揭开包裹:“梅先生,老夫想请你帮忙,将这些银两带给我那两个孩子。”顿了顿,他苦笑着指指包裹中的银锭:“并不多,不敢太麻烦梅先生。”

  “这……”梅迎春欲推开包裹:“狄大人,在下与狄公子和李将军一见如故,他们在西北的一切开销用度,梅某都可以承担,狄大人不必……”“拿着!”狄仁杰板起脸,将包裹往梅迎春手中一塞:“这是老夫的心意,与旁人无干。”梅迎春不敢再推,连忙收起来,余光一瞥,却见旁边的狄春悄悄抹了抹眼角。

  狄仁杰仿佛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嘱咐道:“银子就交给元芳吧,让他管着,比景辉好些。哦,还有,你我这些天谈的事情,也请梅先生都讲给元芳听,让他知道。”“是。”梅迎春答应着,犹豫着又问:“狄大人有书信吗?我也可以带去给他们。”狄仁杰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必了,没有书信。老夫谢过梅先生了。”语罢又是一揖。

  洛水亭外,行人突然四散,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梅迎春拜别狄仁杰,走入春雨之中。认蹬上马之前,他又一次回头,亭中狄仁杰仍在举目眺望,微笑着朝他挥手。梅迎春这时方才注意到,今天狄仁杰只带了狄春来,沈槐并未同来送行。也许,是沈将军另有要务在身吧。梅迎春想,沈槐不来也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相处总有些别别扭扭。
  作者题外话:为HX顾,出现了‘东*突厥’和‘西*突厥’字样,请大家阅读时自动过滤*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暗斗 (9)
想到沈槐,梅迎春的眼前又不免出现沈珺那张温存恬淡,略带哀愁的脸,他不无遗憾地感叹,自己这一去,今生今世也未必有机会与沈珺再见了。还是因为沈槐的缘故,梅迎春思之再三,并没有去和沈珺告别,只是让达特库在“撒马尔罕”的珠宝珍藏中挑选了一件白玉镶嵌珍珠的凤首笄,派阿威送去沈珺居住的小院。这件价值连城的首饰,一眼看上去却那样朴实无华,梅迎春以此来表达他对阿珺的情意,唯叹缘分未到,此生有涯,只恐重逢难冀了。

  夜,静得可怕。自从李元芳和潘大忠大破围攻武逊的狼群之后,常年徘徊在伊柏泰周围的野狼就突然消失了踪迹,伊柏泰里的人们再也听不到彻夜的狼啸,夜晚因此变得出奇静穆,反而愈显狰狞恐怖。为了以防万一,武逊吩咐每夜仍在营地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点燃篝火,在伊柏泰上方无尽的黑色夜空中,点缀出几抹徒劳而凄艳的灰红。

  沿着营地中央那堵绵延不绝的木墙,此时有两个身影在悄无声息地前行,一大一小,紧紧相随。绕了大半圈,在后墙根一个黑暗的隐蔽处,两人停了下来。大的身影轻轻划亮手中的火褶,一小束微光恰好照亮他面前的木墙。

  “哥哥!就在这里!”韩斌看到木墙底下破损的洞口,惊喜地小声叫起来。李元芳连忙朝他摇了摇头,韩斌吐了吐舌头,趴在洞口朝里拼命看了一会儿,才回头对李元芳道:“唔,什么都看不见,里面黑乎乎的。”

  李元芳熄灭火褶,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仍然是一片死寂,整个伊柏泰都仿佛被抛弃在了这莽莽的大漠深处,天地之间,唯有自己和身边这孩子的呼吸,清晰可闻,牵动心弦。他感到韩斌在悄悄扯自己的胳膊,便低头朝他微笑,今夜月光出奇黯淡,他们彼此只能大致看到对方的面孔,笑容其实是看不见的。

  韩斌已经匍匐在沙地之上,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往洞口挪动着身体,小小的心被历险的激情所占据,因为今夜他要做一件勇敢的事情,更因为他能够帮助到身边的哥哥,这令他兴奋不已,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有用的男子汉了。李元芳伸手过去,轻轻搂住韩斌的身体,直到此刻他还在犹豫,无法下定决心让孩子去冒这个险。

  这几天来,武逊每天与李元芳探讨整肃编外队和剿匪的计划与安排,潘大忠和另外三位火长也把整个编外队的组织情况报告得一清二楚。经过讨论,两位校尉决定先整理现有的编外队成员,同时逐一调阅审查囚犯的纪录。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再花几天就可以完成了。李元芳没有再提起伊柏泰监狱本身的可疑之处,老潘绘制图纸看来比较耗费功夫,况且老潘还要忙许多日常的事情,这图纸一时半会儿是交不出来了。李元芳不打算催促老潘,他和武逊也没有再去地下的监狱,只把犯人提出来审问。每天李元芳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伊柏泰里面的一切,尽其所能地把全部的细节收入眼底。终于在昨天清晨,他发现了木墙后段底部的这个小洞口。

  大约是常年风沙磨砺造成的破损,而某个不知名的沙漠小动物又适当地帮了点忙,这个洞口因为在黄沙的遮掩下很难被人察觉。李元芳记下地点以后,昨日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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