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倒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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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就这么并肩走在风月居的院子里。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一轮明月高高悬在那里，旁的一点半点星光，都淡得几乎不可见。
　　乌黑树影下，人影成双，盈盈花香，浅浅呼吸，都被这夜熏得情意暖暖起来。两人轻重不一的步子，踩在铺着些许苔藓的石板小径上，在这寂静夜晚，混着风声，奏出一曲异样温婉的自然曲调。
　　“泉，你是哪里人士？”难得的，和雷想要探知身边人的来历。
　　似乎是太久一个人了，他有些期待着什么发生，却又不敢贸贸然投入感情。也罢，想听听这小子到底来自何方吧？听泉口音，没有半点异域调调，就像本地人一般纯正，这让游历过许多地方的和雷都无法正确判断其家乡。
　　“美国。”
　　身为特殊人种的泉，除了来自未来之外，还有着一个更惊人的身分──复制人。虽说近日来的接触让泉可以顺利使用这里的言语，但总的来说，语法和用词造句方面他还是不太擅长。
　　再加上生化人、复制、穿越时空、能量拉扯时空缝隙……太多的名词，都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
　　泉挠挠被和雷呼吸弄得痒痒的头，等待对方继续提问。研究员姐姐说过，有一就有二，他猜和雷应该是还有其它问题，就像他自己吃掉了炒肉丝，和雷还会送上来一份炒青菜一样。
　　当然，从未接受过人情世故教育的他，是无法了解关于感情和欲望的种种问题。
　　由此可见，今晚他与和雷的谈话，将有极大的可能朝着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的方向一路瞎扯而去。
　　“那……是哪里？”
　　未曾听过的地名，还真让和雷吃了一惊。
　　再得到补充答案是什么美舟︵洲︶什么太平洋后，只能摸摸鼻子，悄悄换个话题，“泉的父母还在家乡吗？”
　　“没有父母。”想了想，凭借和雷他们现下掌握的技术与思考模式，根本无法理解那些高科技术语。
　　泉思索着，好不容易在小脑袋里找到了个贴切的形容词。不过，经由他这么语焉不明的解释，通过雷向来只喜欢直线思考的脑子一搅和，直觉的就翻译成了“泉是孤儿”的讯息。
　　“我也没有了父母。”
　　放开泉的小手，改握住他的肩头，和雷在自行理解后，便突然生出了一种找到伴的莫名欣喜来。
　　过去，父母先后离开人世，师父就领养了他和那个人。而因为师父们一直以来都比较欣赏那个人，总是以那个人的需求为重……有些不甘又有些自卑的和雷，就总觉得自己是不受重视的孩子，一个多余的家庭成员。
　　这也是和雷稍长后，便一心四处求厨，满世界奔波的主要缘由。
　　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不喜欢那种被众人包围却仍然孤寂的无奈感，只能努力填满自己的全部空余时间与心思。事实上，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疲惫不堪的身心，总是空空的，在期待着什么。
　　“饿饿……”
　　似乎也感染到了和雷突如其来的低落心情，泉这声绰号叫出口来，比之前更柔软了几分。
　　“嗯？怎么？”
　　忍住又一次涌上的鼻酸，站定脚步，扳正泉的小小身子，和雷用额头抵住他的，沈声询问道。
　　“我真的饿了。”
　　闻声后，猛然响起的剧烈重物跌倒声，以及坛坛罐罐破碎声，随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安详，顺便唤醒了几个浅眠的宾客。

第七章
　　饥饿打败了或许可能出场的无边浪漫，和雷只能乖乖去做菜，在油烟烩炒中“关爱”贪吃的臭小子。无奈又奇怪地迎来黎明晨光，打着哈欠为风月居一晌贪欢后晚起的宾客烹饪早膳。
　　煮食完毕后，和雷瞄见四周匆忙行过的侍女，或多或少都有些衣衫不整妆容不洁，料想是服侍客人早膳时受到调戏，心下又是一计上心头。
　　反观敌方，昨日一场大赛之后，薛家掌门与来自塞外的金马御厨私下商议，非要教训教训这个新出道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恰逢今日参赛的为鲁菜嫡传之人，两位和雷手下败将生怕其败于风月居，急急寻了几多私家菜谱，非要那鲁菜传人张大厨好好练习练习不可。
　　时光如水匆匆奔涌而过，当泉不紧不慢塞了两只烤鸡，七、八盘特色拼盘下肚后，第三轮的赛事揭开了帷幕。
　　不似前两日双方人马的动作划一，今日擂主这边完全比不上对战方锅碗瓢盆的奏鸣曲精彩，若不是几个汤锅发出咕嘟咕嘟沸腾声，和雷的灶台上堪称寂静无声了。
　　经过了接连两曰的经验教训，风行月影以及一众宾客都对和雷这抱起了极大期待。纵使他这边没什么声势，却定是有别样滋味的菜肴端呈出来。瞧瞧那头脾三碗五碗喝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定是味道好得不得了的。
　　于是乎，个把时辰后，两边菜肴纷纷上桌，众人一贯性的朝着和雷这边扑将过来。
　　“这个是……”
　　第一个吃螃蟹的小胡子客人，端着碗清澈见底的汤碗大口吞咽，感觉充斥味蕾的某种浓香，以及若有似无的甜香滋味，不解的发出疑问。
　　“枸杞！”
　　懂行的一口就能品出配料的美妙，就算是碾磨成了果泥的枸杞混入汤头中，也照样喝得出来。
　　“还有淮山！”
　　谁说囫囵吞枣的人不懂欣赏，虽说两口就小碗见了底，但他还是从沉底的黏拥汤汁中瞧出了端倪。
　　“猪腰才是关键。”
　　好运气的某人碗中，喝了几小口就显出一段精华来，炫耀似的举箸展一不，就被旁侧眼尖的人一口咬了去。
　　一时间，美味争夺战正式开打，混合着诸多壮阳补肾良药的高汤，很快就进入了来宾们肚皮。
　　接下来的海鲜大餐亦是如此，连致两日需索过度的男人们，急需这些好料来补补亏损，哪里还顾得上另外一头的张大厨怎样吆喝叫嚷，统统跑到这边来“进补”了。
　　润喉的汤汁喝下肚后，一道道滋补药膳从砂锅中透出香气来。任盛夏日头颇高，都止不住宾客们被打开了的好胃口。
　　一面吃，众人还一面赞誉和大厨贴心细致，做菜水平高超，连这种很容易带有药味不容易入口的东西，也能料理得这般爽口。
　　到了最后，韭菜生蚝龙虾山茱萸西洋参……但凡有丁点儿食用补益功能的菜肴都吃得一干二净，饕客们肚子也撑满了。
　　另一桌的炒木樨肉、口蘑扒鱼脯、九转大肠、爆腰花等道地鲁菜统统没了位置装盛，只能望而兴叹，摇头走人。
　　如此一边倒的惨剧，看得鲁菜名厨张某人一脸菜色，恨不能把那和雷当海鲜粥般吞咽下肚。
　　呃？你问为何张大厨手中也有一碗海鲜粥？
　　嘘——那不是因为这两天没轮上他比赛，风月居的美艳小妞小倌们都热情如火，他也有些“需要”的嘛！
　　“张大厨，承让。”
　　一改往日做完菜就闪人的惯例，和雷今个儿特意留下来，与对手寒喧。当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大厨手中那一碗海鲜粥，探寻的意味明显得紧。
　　“呃……呵呵，好说好说，你小子手艺不错，手艺不错！”
　　看看手里来不及放下的碗筷，张大厨尴尬的摸摸头，口中说着客套话，心底却把和雷骂得狗血喷头。
　　恋恋不舍的搁下大碗，张大厨抄起祖传宝刀离开院落，转身太急，胖胖肚子不小心碰到桌边几张皱皱纸条，许是走得太急，直到人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都没能发现。
　　“原来，是想结合四人菜系来对付我。”捡拾起纸条来，细细端详，和雷明白了刚刚张大厨比赛过程不断低头看什么的缘由。嗤之以鼻的喷了喷鼻息，转身拽着还在大口吃鲁菜的泉回房去了。
　　连续三日的比赛，让和雷对自己的厨艺更加有了信心，虽说明日那位不具名的对手让他有些担忧，但是看看吃得满脸花猫似的泉，心下又畅快了几分。当心中的空间被一个人填满时，旁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若此次比赛真正落败，他纵然拼得一个骂名也要掳人逃走。
　　甚少有什么是让他能够上心的东西，经年来，除却厨艺，再无其他。现下，日渐精进的厨艺，早已让他没了当年的痴狂劲头，唯有怀中这个贪吃的小子，似乎开始渐渐侵占他心中的领地，挤走了盘旋多年的司厨之心。
　　为了这个“小白吃”，他似乎也有了学学那个人的想法，有了抛家叛师，远去他乡的勇气。
　　“饿饿，给你吃。”
　　送上一筷子大肠到他口中，自己却不断吞咽垂涎的口水，和雷明白泉其实是在强忍馋意给他喂食，心中感动更是多出了几分。
　　虽然这小子反应迟钝说话也呆呆傻傻的，但心地善良却没话说。想想小时候，与某人抢食，与爱玩闹的师父师伯争玩具，从未有人谦让过自己……现在却有人愿意自动自发让出自己的最爱，怎能不让和雷感动。
　　“好了，我不吃，你吃吧！”有了两天的比赛经验，和雷早就知道弄点吃食垫底子，现在虽然已日暮西下，他却还没有到饿的时候。说实话，从小到大，他还真没见过像泉这般好胃口的人，“臭小子，你一直吃一直吃，都不用拉吗？”
　　吃得多就罢了，还不排泄，简直是妖怪，别是得什么病了吧？！
　　“拉？”
　　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一般，泉一脸诧异，仰头望着和雷略显焦虑的俊脸，手上仍不忘继续往嘴里塞啊塞的。
　　“你……不会是不知道……什么叫拉屎吧？”请别怪他如此粗鲁，实在是刚刚那臭小子的表情吓到了见多识广的和大厨。光吃不拉，貌似只有传说中的貔貅大爷有这功能吧？莫非，这小子是貔貅转世？
　　“不知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虽说来自很久远的美国，但孔老夫子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可是，为何老实回答后，“饿饿”会一脸惊诧瞪视自己，还做出要拜拜神仙的动作咧？搞不懂。
　　“那你每日吃如此之多，全部积在里面，肚子都不会感觉不舒服？”
　　言语间，和雷指指泉争食一天后，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内里，忍不住撩起外衫探视，细细瞧去，似乎真的还没有半点凸起。平坦的小腹，一个小小圆圆的肚脐，真的与旁人没甚不同。
　　唯有那滑嫩白皙胜过寻常男子，映照在这明亮月光下，似是要被耀透般，剔透得紧。
　　“饿饿，痒。”往后缩了缩身子，泉停下了吃食动作，不解他为何要如此专注的研究自己肚子。
　　出生于二十三世纪的生物研究所，泉的身体机能与这十三世纪的人类自是大相径庭。吃入口中的物质，会经过食道进入胃管，然后很快就会被体内强大的能量传输机能所分解吸收。
　　换句话说，寻常人的血管在泉的身体里，除了传输之外，还起到了分解吸收等高档功能。
　　可是，还不太会用中文表达自己意思的泉，根本无法用这种语言讲解自己身体中的秘密。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贴切的句子，“饿饿，我们不一样的。”
　　可惜，这番话听到和雷耳中，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你难得是得了怪病？他娘的！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要不要这么狠啊！”想他二十多年来才刚明白对一个人心动的滋味，竟然就要面临天人永隔的悲惨境界，简直是……太他娘的了！
　　“轰隆隆——”
　　还没等更多的咒骂出口，清朗月夜中竟突然闪出一阵雷鸣，伴随着的还有差点没劈到和雷脚丫子的长长闪雷。
　　看样子，老天爷在无辜被骂的时候，也会不爽咧！
　　“饿饿，下鱼。”
　　有些语焉不详的泉，根本不知道刚刚和雷经历了怎样一番心理建设。单纯的他，以为刚刚雷劈不过是雨前的预兆，而和雷其实也基本理解了他的意思。仰头望天的瞬间，泉媲美红外线扫描仪的双眼，不经意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远处树梢。
　　刚刚，那明晃晃的闪电，似乎并非从天而降，而是由那个树顶的人弄出来的。
　　可迳自沉浸在悲伤中的和雷哪里顾得上关注周遭，心心念念着上天的有失公允，又思来想去刚刚懵动的青春男儿心没法子收回。
　　纠结半天，想说反正这世间也没啥特别好留恋的，除了这金毛小子外，二十来年也没遇上个啥特别东西，顷刻间顿生出一种莫名情绪，一种豁出去死了都要爱的决心。
　　“娘的，你死，老子也不活了。走！老子给你熬鱼汤补补。”心酸的想到这小子已经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也就不再像以往般吝于给予美食，忍住即将飙出眼眶的泪花，和雷拽着泉大步流星的前往风月居厨房。
　　这一次，他要把最拿手的清蒸石斑鱼、糖醋鲑鱼、奶汤鲫鱼、水煮鱼……酸辣鱼汤等美味统统做给这小子吃！大不了，这小子被撑死的瞬间，他也去弄块豆腐撞得了。
　　存了生同衾死同椁的心思后，对着这吃东西满嘴流油，不吃东西满嘴流口水的金毛小子，和雷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时不时就觉着，他是这般可爱：蓝蓝的眼睛，水汪汪的透着清澈无辜（那是饿的）；红艳艳的小嘴，翘嘟嘟的显着天真（那是被油烫的）；一脸瞧不到毛孔的嫩滑肌肤，任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剔透晶莹得宛如刚剥的荔枝（那是人工肌肤无血色的后遗症）……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们是别想了，这小子年龄太小，并不懂得这些。
　　可这并无损和雷对泉的珍爱，有一个对自己手艺如此捧场的情人，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不是？
　　“小雷啊！你比赛都推后好几天了，今日总该上场应战了吧？”
　　虽说风月居很开心这么大一拨人久居于此，可人家参赛大厨们不乐意了。日复一日的高昂开销，任是有金马御厨那身分，也觉着吃不消。
　　于是，在努力拖了几日都拖不下去后，风行被派来当说客了。
　　“师父，泉的身体不知道何时会……所以，我想尽量让他吃满意。旁的其他事物，都不是我管顾得了的。”
　　坚决拒绝，和雷一把揽过专心啃鸡爪的金毛小子，无视人家双颊红润气色良好，而非要认定他已病入膏肓。
　　“就连……那个人，你也不管？今日一役，是你与那个人的对决，是不是，我也应该告诉他：风月居和大厨身体不舒服，无法比赛？”
　　挑了挑眉，风行抛下了这么句火药般厉害言语，直炸得和雷浑身一震。连日沉溺恋爱中一直舒展着的眉头，也陡然皱紧了。
　　“你说他……他真要来众人前面对我了？不可能！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我不信！”
　　对于“那个人”，和雷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这世间里除了泉与师父外，唯一放不下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一想到这些年来，那人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心中一阵酸涩。转而思及今日，又巴巴跑来比试什么厨艺，存的到底是何种心思？看戏？还是又想逗弄自己？那个人的性子，应该是离开了，就老死不相往来的啊！
　　“不信随师父去瞧瞧便是，在这里大吼大嚷的，吓到小可爱了怎么办？”见他已经动摇，风行便加大马力继续煽动他参与今日比赛。
　　为师为父的心思里，总觉得那两个孩子因为多年前呕的一场气就闹得永不相见，不划算得紧。
　　今日见面，应该会是个契机，让他们言归于好，恢复往日的相亲相爱。
　　瞄了眼一旁还在努力与鸡爪搏斗的泉，风行觉得，既然这小子颇有些呆傻的调调，和雷与那人和好对他来说应该没差的吧？至少，不会让那个人觉得有威胁之类的，应该会少很多不必要矛盾。
　　“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