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噪声－复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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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嘉明下意识地闭上眼——　
　　随即，一阵骤风由身后席卷而过！他的头发猛地被风扯向前方。但是，除却风，却不再有其他。　
　　季嘉明等了两秒，有些紧张地张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焦想的衣襟。等他抬头，便发现焦想也绷着脸却没有看向自己，而正紧盯着前方。　
　　此时方染也慌忙向他们靠过来，直到就挨在了季嘉明的腿边。　
　　季嘉明似乎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头，于是看到，那淡的仿佛阳光下的影子的黑气，正悬停在半空中，愤怒地甩着他的枝蔓与触手。　
　　原来刚刚，交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符，他也顾不上后背皮开肉绽的疼痛，也来不及细想就学着方染的样子，将符咒朝着那股邪风狠狠掷了过去。　
　　下一瞬间，符咒与煞气激撞在一处，已经十分老旧的符居然真的将那来自地狱的诅咒暂时拦住了。　
　　煞气最终忽地掉头而去。就在之后的马上，承受了一次冲击的纸符也终于到了极限，在空中碎裂四散开来。　
　　
　　焦想大口地喘息着，有些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刚刚丢出符咒的那只手。他救了他们三个一命。　
　　他看看身边的方染，又低头看看和自己拥在一起的季嘉明。　
　　“你们都没事吧？”他是真心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但是——“这样的机会，还剩下两次。”焦想压低嗓音，苦涩地道。　
　　没人回应他，季嘉明沉默不语。方染知道焦想所说确实是事实。他们还有两张符，等到第四次……就无可阻拦也无法抵挡了。　
　　他摘下几乎戴不住的眼镜，随手放在身旁。然后干脆挪到紧贴着焦想与季嘉明的地方，方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想，如果自己死了，灵魂脱离肉‘体后看到他爱的人与别人拥抱在一起，而自己却凄惨地倒在一边。　
　　“方染……”　
　　就在他为了自己可怜的小心思而胡思乱想，季嘉明忽然开口了。方染一惊，慌忙抬起头看向他。　
　　“方染，你不想把人数的问题算清楚吗？”　
　　被问到的人一愣，下意识反问：“要怎么算？”　
　　季嘉明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好像漂浮在空气中，随时会被一阵微风吹散。　
　　“你可以算算人数的变化。这样我们就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们以为人数增加了、但是这座红楼、却不那么认为。”　
　　方染思考，很快觉得这方法可行。只要找到是哪一段，大致上数字的变化和实际死去的人数不符，那么……　
　　但他总觉得，季嘉明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们发现大钟指向六的时候，大概是下午，根据焦想说的，到了晚上八点，大钟也正好指向八。这之间确实是死了两个人。第一个是单莉莉，之后是秦岭。而从那之后，到指向十一的现在，他们又继续失去了孔虞、沈星文。如果算上代替焦想而死的替身人偶，三个人正好对应时针走过的三格。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不是全都对得上吗？”方染忍不住叫了出来。　
　　随即他感到身子一沉。迷蒙的视线让他一时间没察觉是季嘉明把焦想推到他身上来了。　
　　“小心他的背……”季嘉明温和地提醒。　
　　原本想把焦想推回去的方染，听到这话，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了男人宽阔的肩膀。　
　　季嘉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他的腿似乎有些麻痹，他不时地弯下腰来用手轻轻揉着。　
　　“嘉明？怎么了？”焦想一头雾水地叫他。穿着白色文化衫的季嘉明站在他们的身前，简直就像一个靶子。　
　　方染咬唇，一面支撑着焦想的身体，还要注意他们彼此身上累累的伤。而很快，季嘉明再次叫了他的名字：“方染，你刚才说的都对。全都对得上。”　
　　他顿了顿：“所以，错误是发生在一开始。”　
　　他那瑟缩的神情，让焦想一下子想到了之前他向所有人揭露自己身份的情境。极度的不祥再次笼罩了他的心。　
　　“最初的人数是我搞错了。死在这里的人是六个而不是我以为的七个。所以即使已经死了五个人，却还差最后一个。”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渐渐清楚，但还不算是高‘潮——　
　　季嘉明看看方染、又看看焦想，奇异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他继续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算错吗？当时，最后活下来的确实只有五个人。我就想当然地以为十二个人已经有了七个。但是，死在地下室的焚烧炉里的，只有六个。　
　　我，我虽然死了，却没有被算进去。”　
　　说着，季嘉明后退了一步，“仔细想想也知道了，如今他们的怨愤与恨意化成这股黑气，可我还保有自己的意识，那么最初的人数里怎么可能有我？”　
　　最后他的话音猛地挑了上去，颤抖着变了调。　
　　
　　另外两个人有些震惊地看着季嘉明
　　方染以为季嘉明要哭了。但是他没有，他深深地呼吸着——即使这动作对他毫无意义——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有些忐忑地看向焦想，想挤出一个弱弱的笑容来，但是没有成功
　　他摇头喃喃道：
　　“复活。并且得到我以前就不曾拥有过的爱情，这太奢侈了。”
　　
　　“嘉明！！！”焦想突然大吼，他推开方染，挣扎着想要起身，“没什么奢侈！那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生命！爱人！季嘉明你不要做傻事……”　
　　季嘉明看着他的脸，脚步却在继续后退：“不是傻事，最后那个人只可能是我。对他们来说我不算死过，现在正好也还像是活着。我必须——再死一次。”　
　　他在说话间，已经转过身，有些危险地爬上了走廊外侧的栏杆。热火产生的白烟与蒸汽在他背后袅袅升起。　
　　“别那样做……嘉明，求你……”焦想红了眼圈、哽咽了声音。季嘉明说的他都懂了，最后的那个人，最后的那个位子是季嘉明的，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发现他不能没有他。　
　　季嘉明是那么的可爱，焦想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去爱他。他希望能和他在大床上做‘爱，然后让他像羊羔一样熟睡在自己身边。他会保证在今后的几十年里对他忠诚不二，他们将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与珍贵的人。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以后了，没有什么几十年了。季嘉明是活在时光夹缝中的鬼魂，他没有未来，只有充满痛苦的过去。他不能离开这栋建筑，如果没有今天这出惨剧，当若干岁月之后焦想老去了，死去了，也许他依旧会徘徊在这里，彷徨的脚步走遍每一座廊桥和每一条岔路。　
　　——所有的路对他来说当然都是岔路。因为他早已迷失了自己的归途。而为了走出这个没有尽头的迷宫，他正打算再死一次。　
　　焦想抬起手狠狠揉过眼睛。然后坚决地向前走去。　
　　“别动！”季嘉明紧张地叫，“焦想你别动，我不要还没说完告别的话就被迫提前跳下去……”　
　　焦想要狂怒了：“那你就下来！！我们会想出办法来——天就要亮了，符还有两张，谁也不用死，我们三个可以撑过去的！”　
　　季嘉明摇头了，天亮了就真的有用吗？他还记得单莉莉死的时候，时间才仅仅是下午……　
　　剧本已经写好，他明白自己没有别的选择。焦想和方染也是一样。



章28　开始于结束之时　最新更新：2011…07…13　19：37：46


　　他们在那里僵持着，季嘉明忽然一颤，在栏杆上晃了几晃。焦想的心也跟着狠狠地跳动起来。　
　　季嘉明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了。他们都发现，那股煞气不知道何时又潜了回来，缓慢地将季嘉明缠绕起来，就像蜘蛛用透明的蛛丝困住猎物。　
　　“从他身边滚开！”焦想暴怒地朝那阴风大吼。　
　　季嘉明连忙叫道：“焦想！我……很高兴遇到你，这一年的时间，已经足以弥补我失去的一切了，我、我本来也不属于这里，现在就算离开了也……”　
　　焦想没有在听。他即怒之下再次甩出一样符咒：“让你滚开了！把嘉明还给我！”　
　　符咒一下子没入灰色的旋风，那烟——又或者雾——陡然散开，季嘉明眼前也跟着突然透彻起来。　
　　谁知这一次那邪风飞速凝聚起来迎着焦想的胸口直扫过去！　
　　“别去找他！”季嘉明惊恐地尖叫，而还不等他看清楚焦想的情况，那怨念又猛地掉头直接涌向季嘉明。　
　　风里那样猛烈，吹拂在皮肤上就像利刃割在脸上手上、人的心上。季嘉明抵不过狂风，终于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往楼下栽去。　
　　他觉得心头陡然一紧，随即又感到终于解脱般的绝望的轻松。　“十二个人凑齐了。你们满意了？”季嘉明喃喃地对着空气道。　
　　虽然好像还有很多话想对焦想说……但是，反正自己已经要再一次死去——这次是确实地要死去了，那么那些话，说与不说也还有什么区别？
　　
　　“季嘉明！！”　
　　突然一股力道猛地扯住了他的手腕。　
　　季嘉明的身体猛地一晃，停止了下坠。他原本已经要合上的眼睛倏地张开。　
　　
　　是方染。他整个人平趴在走廊边缘，手臂从扶手的间隙中伸出去，拼尽了全力正拉着季嘉明的手。　
　　“我之前救你、渡阳气给你，不是为了看你在几个小时以后自杀的！”　
　　季嘉明费力地仰起头，去看方染挤在石头栏杆边上有些变形了的脸：“对不起……”　
　　“那只手给我！把那只手也给我！”方染大吼，“你要抛下焦想一个人吗！我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你就要随便丢弃了吗！”　
　　这时候，似乎老红楼已经忍耐到极限，终于整座建筑都开始簌簌地抖了起来。到处是东西翻倒、砖石错位的可怕声音，地下室的大火吐着长长的火舌几乎要卷到季嘉明的身体了。　
　　他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方染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了，汗水濡湿了他的掌心，季嘉明的手，正在一点点地滑脱。　
　　方染绝望地闭上眼，咬紧了苍白的嘴唇——　
　　
　　季嘉明的手从他手中滑出去的瞬间，方染还徒然地在空中捞了两下。　
　　紧接着中庭里光芒大盛，一时间火焰冲天。强光爆发出来，季嘉明就像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转瞬就消失在火焰的中心。很快，那光芒越来越强，好像一个小太阳渐渐升起，光线渗透到老红楼的每一个角落，红楼的震颤也更加强烈，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然后，方染只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
　　
　　焦想之前由于煞气的冲击而昏死过去，现在他醒来了。　
　　老红楼里一片昏暗。没有火光，也没有灯光。只有自然的天光从最高处的窗户里别别扭扭地射进来。　
　　他眨眨眼，然后记忆全都回来了。焦想的头、后背、四肢都开始剧痛起来。　
　　他按住太阳穴，拼命站起来，疯狂地打量四周。他跑到走廊最外侧，俯身向中庭的下面看去。没有火，甚至没有被烈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焦糊的味道。但是地面上坍塌出来的大洞还留在那里，最深处黑黢黢的，叫人看不清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种沉郁阴森的气氛已经一扫而光。那危险邪恶的气息在哪里也找不到了。　
　　可是，季嘉明也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走廊上没有，中庭里没有。他消失的干干净净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焦想侧倚着中庭的扶手，将脸埋入双手之中。　
　　一切都结束了　。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声呻吟。焦想反应迟缓地抬起头，这才猛然想起方染。　
　　他踉踉跄跄地向他走过去，地面上到处是破碎的砖石玻璃，等他跌跌撞撞到了方染身边，就已经体力不支而跪了下来。方染醒来了，他正在大声咳嗽，然而很快，他睁开眼，朦胧的视线笼着焦想。　
　　“咳…焦想，你听我说……咳咳、咳咳！”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吃力地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伸出手，焦想回应了。焦想感到方染几乎痉挛地用力攥着他的手，而没过多久，方染竟然再次直接昏了过去，那之前他只是一直咳嗽，再未说出任何一字。　
　　
　　不知道是不是老红楼异常的状态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大约是上午时分，警车和救护车都到了。　
　　两名幸存者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方染后来一直还在昏迷中，焦想虽然前胸后背都有伤，但意识反而一直很清醒。　
　　在医生为他处理完伤口——都是外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负责这个事件的警察来向他了解情况。　
　　焦想含糊其辞地交代了大概的经过，主要是关于出事的几个人，其他部分都简略跳过，他觉得即使说了也全无可信度。来问话的那位警官先生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是偶尔打断他的叙述，提上一两个问题。　
　　之后在焦想的强烈要求下，对方又反过来向他大致说了一下警方现在掌握的情况。　
　　警察在地下室发现了一共十一具尸体和一个撕裂的玩偶。可以辨别身份的是单莉莉、秦岭、孔虞、沈星文。其他都已经是森森白骨。　
　　而且，据警察的发现，沈星文是坠楼而死，并非焦想看到的落入大火之中，他身上也完全没有被烧到的迹象。不止沈星文，虽然当时着着那么大的火，老红楼的一层却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难道那火焰只是幻觉而已吗？焦想不明白。而他更不明白的是——　
　　“怎么会只有四具可以辨认的尸体？季、季嘉明呢？”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警官反问：“还有失踪的人？剩下的全都是六七十年前的尸体了……”　
　　焦想有点紧张，又生出些隐约的期盼：“其中没有季嘉明吗？他当时想跳下去，我去拦他……后来我突然失去意识，醒来后他、他不见了。”　
　　警官仔细观察焦想的状态，他虽然伤的不轻，但精神状态显然还不算太糟。警官从一个文件袋中掏出一叠照片，问道：“如果你觉得你能承受的住，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些尸骨的照片。不过当然，你的朋友们的……你最好不要看。”　
　　说着，他把那些照片递到焦想面前。　
　　焦想颤抖着接了过来。　
　　马上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白骨，而且是半个多世纪前的白骨。这照片拿在手中，远比他从电视上新闻里看到的尸骸来得令人印象深刻。但即使这样，从这些尸骨上面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些都是一样的尸骸，有些上面还裹着腐朽不堪的织物。如果不是那些微小的区别，焦想不能肯定他会分得清这些尸骨之间的区别。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巨大的痛苦攫住了他的心，将他完全灭顶。　
　　他手中这张相片上的尸骨，穿着一件已经灰蒙蒙、但仍能看出原本的白色的长袖衫。胸前的部分是他的工作室的标志。　
　　“啊，我们之前也有疑惑，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同样是半个多世纪，但他身上的衣服，倒是现在的样式……”　
　　警官先生还在说着什么，焦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所以说，这就是季嘉明。”焦想的声音平静无波，好像绝望的潭水。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护士推门而入：“另外一位病人刚刚已经醒了。你们看看……”　
　　“……方染？方染醒过来了？？”焦想有些迟缓地抬起头。　
　　“是啊，其实他的伤还没有你严重，不知道为什么会昏迷那么久。大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