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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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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泰德的床上,两只手无力地垂在两腿之间,他眼睛望着窗外,看着那阳光明媚的炎炎夏日。 
  死胡同,什么都没有,只有死胡同,可是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死胡同。) 
  要是有什么话充满了不祥之兆的话,那么就是这句了:死胡同。有一次他妈妈告诉他说,当他还像泰德那么大的时候,他曾经为死胡同着了迷。他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遗传,会不会泰德也对死胡同感兴趣。他不知道泰德是不是还活着。 
  他突然想起了3号镇道,3号镇道到乔·坎伯家门前就成了一条死胡同。 
  猛然间他回过头来向四处张望。他看到泰德床头上方的墙上已经空了,“恶魔的话”已经不在了。他为什么把它带走了?会不会是坎普为了某个他自己的奇怪的原因把它拿走了?但如果坎普来过这儿,他为什么没有把泰德房间也砸个稀巴烂,就像他砸楼下的房间那样? 
  (死胡同和“恶魔的话”。) 
  她到底有没有把品托车开到坎伯那儿去?他隐隐想起了他们俩间关于那个不干活的针阀的谈话。她有点害怕乔·坎伯,她是不是这么说的? 
  不,不是坎伯。 
  坎伯只是在脑子里想把她的衣服脱掉。不,她是有点害怕那条狗。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们过去拿它开过玩笑。泰德,泰德叫那只狗。 
  然后他又一次听见了泰德虚无缥缈,如鬼如魅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太过空旷,而突然间变得令人毛骨惊然的屋子:库乔……过——来—一库乔……过——来——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维克在他的后半生中谁也没有告诉过。 
  他不是在脑海里听见泰德的声音,而是真真实实地听见了那声音,那声音尖厉、孤寂、可怕,一个飘忽忽的声音正从衣橱的里面发了出来。 
  维克的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他在泰德的床上直起身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个农橱的门渐渐荡开了,推着它前面的椅子,他的儿子在叫“库——” 
  就在这时他意识到那不是泰德的声音,而是他自己的过度疲劳、脑汁绞尽的头脑在作怪,他把椅子腿在漆过的厚木地板上摩擦发出来的细细的吱吱声当成是泰德的声音了。这就是一切,而且—— 
  ——而且衣橱里面有双眼睛,他看见了一双眼睛,血红深陷诡异的眼睛——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椅子翻了过来,却没有什么尘世的原因。然后他看见泰德的玩具熊呆在衣橱里,高高地坐在一大堆被单和毯子上面。他看到的只不过是玩具能的玻璃眼睛。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的心在他喉咙里面怦怦地跳,维克站起身来走到农橱那儿去。他能够闻到一种气味,这种气味很沉很浓,十分令人不快。也许这只是卫生球的味儿——一那气味的一部分当然是卫生球的味道——可是它闻起来……带着血腥。 
  不要太荒唐了。这只不过是一个衣橱。不是一个洞穴。不是一个野兽的巢。 
  他看着泰德的玩具熊。泰德的玩具熊也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玩具熊的背后,那些挂着的衣服的背后,只是漆黑一片。任何东西都可能在那后面。任何东西。但是,当然,什么也没有。 
  你把我吓着了,玩具熊,他说。 
  恶魔,远离这间屋,玩具熊说。它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它们都是死玻璃,但是它们闲了一下。 
  这个门没装好,不过如此,维克说。 
  他在出汗,巨大的、咸咸的汗珠从他的脸上缓缓流下,就像眼泪一样。 
  这儿没你的事,玩具熊回答道。 
  我怎么啦?维克问那只玩具熊。我是发疯了吗?发疯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泰德的玩具熊回答道:恶魔,放开泰德。 
  他关上衣橱的门,看着,眼睛睁大得像个孩子,他看到门闩抬了起来,从槽口里弹了出来。然后门又开始荡开了。 
  我没有看见,我不相信我看见了。 
  他重重地摔上门,又搬起椅子顶住它。 
  然后他抱起一大螺泰德的图画书,把它们堆在椅子座上增加重量。这一回门没有再开。维克站在那儿,看着那扇关着的门,想着有死胡同的路。在有死胡同的路上没有多少车辆,所有的恶魔都应该住在桥底下或衣橱里或有死胡同的路的尽头,这就像国法一样。 
  他现在感到非常不安。 
  他离开泰德的房间,下楼去,坐在后台阶上。他点起一支香烟,他点烟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看着那铁灰色的天空,感觉着那种不安在不断增长。泰德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肯定是什么事,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是的,一定发生了。 
  恶魔狗衣橱车库有死胡同的路。 
  要把它们加起来吗,老师?还是它们减掉?除去?分开? 
  他把香烟扔到了一边。 
  他确实相信是坎普干的,不是吗? 
  坎普要对这一切负全部的责任。坎普把这座房子搞得一,片狼藉。坎普他妈的几乎毁了他的婚姻。坎普跑到楼上去,在维克和他的妻子同床共枕了过去整整三年的床上射精。坎普把维克·特伦领的生活里最舒适的织物给扯了一个巨大的难以弥补的洞。 
  坎普。坎普。所有这一切都是坎普的错。让我们把冷战也归罪于坎普,把伊朗的人质问题也归罪于坎普,地球臭氧层的漏洞也都归罪于坎普吧。 
  愚蠢。 
  因为不是每件事都是坎普的错,难道不是吗?比如说,活力谷那件事,坎普跟那件事没有一点关系;你也很难责备坎普说他和多娜品托车上的坏针阀有任何关系。 
  他看着那辆老“美洲豹”。他打算开着它到某个地方去。他不能再这么呆在这儿。要是他再这么呆下去的话,他会发疯的。他要钻进他的赛车,把油门踩到底,一直开到斯加尔区。然后一把抓住坎普,用尽浑身力量猛烈地摇他撞他直到他说出来为止,直到他说出他把多娜和泰德怎么了,他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除非坎普的律师已经赶到了,可尽管这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这个律师现在让他如此激动,如此像个弹簧那样跳起来。 
  弹簧。是一银弹簧把针阀固定住的。 
  要是这根弹簧坏了,阀门就会凝住不动,堵塞入口,让汽油无法流进化油器。 
  维克从台阶上下来,走到“美洲豹”赛车那儿,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皮座椅那么烫,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快点开起来吧,那就会凉快了。 
  开起来,到哪儿去呢? 
  坎伯家的车库,他的脑子立刻回答道。 
  但是,那是愚蠢的,不是吗?梅森已经派班那曼长官去那儿了,还命令他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即报告,而那个警察什么也没有报告就回来,这就意味着———- 
  (恶魔抓住了他。) 
  好了,到那儿去一趟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至少还算是有点事儿可做。 
  他发动了“美洲豹”赛车,开下山丘,开上了117道。到现在他还是拿不准是该向左拐,开上95号州际公路去斯加尔区,还是应该向右拐,开上3号镇道。 
  他在岔路口停车标志处停了下来,直到他后面车上的人向他按喇叭,催他快开。他猛地右转,开了出去。到坎伯家的车库里很快地瞧一眼不会有什么坏处,他十五分钟就能到那儿。 
  他看了一下表,表上显示十二点二十分。 
  多娜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这一刻也会逝去,但是她必须在这一刻活下来——或者就随着这一刻的逝去而逝去。不会有人来,不会有雪马银盔的骑士飞驶而来救她——特拉乌斯·马克基骑上显然正忙着别的事呢! 
  泰德就要死了。 
  她用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地喊出声:“泰德就要死了。” 
  今天早上她在车里怎么也弄不出一丝微风采。她这边的窗户怎么也摇不下去,而能从泰德旁的那扇车窗里透进来的只是酷热。有一次她把那扇窗摇开了一个超过四分之一的缝,库乔马上就从车库前的阴影里冲出来,飞速绕到泰德这一边来,热切地咆哮起来。 
  汗珠不再从泰德的脸上和脖颈上滚下来了,他已经没有汗了。他的皮肤干燥烫手,舌头肿大,像死人的一样从他的下嘴唇上伸出来。他的呼吸变得那样微弱,微弱得她几乎都听不到了。有两次她不得不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这样她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还在呼吸。 
  她的境况十分糟糕。这辆车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大火炉。所有金属都烫得让人不敢碰,塑料方向盘也是一样烫得要命。 
  她腿上有一种持续不断的针扎似的疼痛,她也不再怀疑那条狗咬出的伤口已经让她感染上了什么东西。也许发狂犬病还没那么快——她祈祷上帝千万别让她这么快就发狂犬病——但那伤口血红,而且发了炎。 
  库乔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条大狗看上去脱水严重,那蓬乱的满是血纹的毛皮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剧烈地收缩了。它的眼睛一片迷朦,看上去几乎空空荡荡,脖子也扩散了,就像是一个患了严重白内障的老头的眼睛。它像某种古老的毁灭机器,正在不断的重击中把自己折腾过死亡的深渊,而直到现在它仍然那么可怕,那么危险。它守望着,它已经不再从嘴里泛白沫了;它的鼻吻干燥,撕裂,现出无限的恐怖。它看上去就像从一座古老火山的火山口喷出的一块翻滚燃烧的溶岩。 
  这只老恶魔,她想,还在看守着。 
  这场可怕的守望与警戒是只有若干几个小时,还是在她整个一生中都持续着?过去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一场梦,不都只是在舞台两侧的短暂的等待?她那被周围所有人厌恶。反感的母亲,她那用心良苦,却毫无结果的父亲,还有学校,朋友,约会,舞会——所有这一切现在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一场梦,犹如老人眼中的青春。一切都已经不重要,只有这个阳光照耀的静悄悄的院子,死亡之牌已经发出过,而更多的死亡之牌还在手中,她看得那样真切,就像A或8。 
  那个老恶魔还在守望着,而她儿子的生命正在悄悄地滑去,滑走,滑走。 
  那只棒球棒。这是她所剩下的一切了。 
  那只棒球律,也许,如果她能够到那儿的活、那个死去的男人的警车里还可能有什么东西,比如说,一支手枪。 
  她开始把泰德往后面推,她喃喃着,喘息着,同一浪一浪袭来的眩晕斗争着,这眩晕让她眼前一片昏花,灰蒙蒙得什么也看不真切了。最后他的身体被推到汽车后舱里,一动不动地静卧在那儿,就像一袋谷子。 
  她从他那边的车窗里往外看去,看到躺在高草丛中的那根球棒。她打开了车门。 
  库乔从车库黑洞洞的门口站起来,开始慢慢地向品犯移动,它的脑袋低低地伸着,脚下踩着碎砾石向她靠近。 
  这时是十二点三十分,多娜·特伦顿最后一次走出她的品托汽车。 
  多娜到杂草丛中去捡布莱特·坎伯的旧黑——布牌棒球棒的时候,维克正离开枫糖路,把赛车开上了3号镇道。 
  赛车在路上风驰电掣般疾驶着,他想着早点赶到坎伯家看一眼,然后马上掉头去斯加尔区,斯加尔区离这儿还有五十多英里路。 
  一反常情的是,他刚决定先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的思想就忧伤地告诉他,他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一辈子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地软弱无力。 
  他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开着“美洲豹”,他开得那样专心,以至于车开过了加利·佩尔维尔家之后,他才开始意识到乔·坎伯的旅行车停在那儿。他猛踩“美洲豹”的刹车器,地上立即醒目地出现一道二十英尺长的橡胶印,“美洲豹”的鼻子几乎要插进了路面。那个警察可能去了坎伯家,却发现没人在家,因为坎伯在这儿呢。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没有车。他迅速掉转车头,把“美洲豹”开进佩尔维尔家的汽车道。 
  他从车里钻了出来。 
  两天前,乔在这里的地上发现了斑斑的血迹(现在血已经干了,变成了紫酱色)和纱门被撞碎了的底嵌板,现在维克感到的和乔·坎伯当时的感觉惊人地相似。一种腐臭的、金属般的味道潮水一般涌进维克的嘴里。这一定是某件事的一个部分,一定和泰德和多娜的失踪事件一样,是某件事的一个部分。 
  他走了进去,那种气味立即钻进他的鼻子——一种浮肿。新鲜而又腐败的气味。 
  这两天都非常炎热。厅的中央堆着某样东西,像一个掀翻了的茶几,只是维克死死地认定那绝不是一个茶几……因为那种气味。 
  他走近厅里的那样东西,那确实不是一个茶几。那是一个人,那人看上去被用一种极其钩的刀片割断了喉咙。 
  维克跳了回去。他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嘎嘎声,好像要呕吐。电话。他必须叫人来。 
  他跑向厨房,又停了下来。突然所有的事情一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电光石火之间,所有的真相轰地一声大白了;宛若两张半页的图画,拼到了一块,一个三维的世界真切地出现了。 
  “噢!天哪,多娜——” 
  维克转身向门口冲去,冲向他的赛车。 
  多娜几乎是在爬,她的伤腿已经很难挪动步子了。 
  她稳定住自己,拼命去够那根棒球棒,在她最后终于把那球棒紧紧地抓在手里之前,她始终不敢回头去看库乔,她心里充满了恐惧,生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平衡。如果她能有时间再向前看一眼——再向前一点点——她就能看见乔治·班那曼的那把手枪,那把警用手枪正躺在前面的杂草里。但是她没有看到。 
  她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库乔正向她冲了过来。 
  她把球棒重的那一头向这条圣·伯奈特狗狠狠地砸了下去。球律在她的手中摇晃着,她的心摇晃地沉了下去——球棒的手柄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了。那条圣佑奈特狗闪向一边,咆哮起来。她的乳房在白胸罩里急速地一起一伏,它们的前部满是血痕,她把泰德的舌头拔出来之后在那上面擦了一擦手。 
  他们站着,面对着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打量着,估摸着对方的力量。 
  在这寂静无声的夏天的上午,阳光灿烂地笼罩着他们,他们在这片阳光中对峙着。她低低地急促地喘着气,它在胸膛中咆哮着,声音也是低低的.此外仅有的声音就是附近某处一只麻雀快乐的瞅鸣。他们俩的影子短小,奇形怪状地踩在他们的脚下。 
  库乔向左移了一步,多娜向右移了一治,他们在绕着圈。她的手抓在她相信木头裂得最深的地方。她的手掌紧紧握进了手柄上“黑猫”磨擦带粗糙的纹理里。 
  库乔浑身缩紧了。 
  “上来吧,狗东西!”她冲着它发出尖叫,库乔一跃而起。 
  她猛地挥动球律,就像米克尔·曼托正击向一个快球。她没有打中库乔的脑袋,但是球棒打在了它的肋骨上面。随着这重重的沉闷的一击,库乔身肝的某个地方发出了很沉闷的一声更响,紧接着就有一种清脆的啪略声,那条狗发出一声尖叫,掉到沙砾石上,滚了两圈。 
  她感到球律在磨擦胶布的下面也给劈开了——但到目前为止它还能连在一起。 
  多娜大叫一声,调门又尖又高,撕心裂肺。她把球棒狠狠地向库乔的后半部分击去。 
  她听见又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条狗低低地哀嚎着,试图爬到一边儿去,可是她的樟子又砸了下去。她嗖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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