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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旗袍-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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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我的眼睛并无大碍,帮我清洗净上面的血渍,我又能重新看见,只是受了重压,加上还有伤口,要敷一晚的药以免感染发炎。眼睛被缠上绷带,世界只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唐朝留在医院陪着我。
大概到了三点时,一位护士小姐来说负责我的医生叫唐朝有事。病房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空荡荡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声,我心里不住的祈盼唐朝早点回来,等了一会,门“吱”地一声开了,我侧耳问:“唐朝?”
他并没有答话,径自坐到了我床边,裸在被单外的右手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双手指节分明,温暖有力。紧崩的神经倏地轻松下来,这双手再熟悉不过,是唐朝的。我笑起来:“你怎么不出声?我一晚都吓死了,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
唐朝依旧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怪异,我抬手摸到他有脸,他本来是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可我摸到的脸怎么如此的小巧光滑,没有一点胡渣?我颤声说:“唐朝,你别吓我!”
手从那张脸上滑下来,落到他的喉间,忽感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流下来,而摸到的喉管是尖利的,像是断开的一样。青琳?!!!手一缩,还是慢了一步,已被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死死捏住。我失声尖叫:“啊!!!”
“小影,你怎么了?”唐朝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唐朝,是你?真的是你?”我急急地挥着手,直到被他握住,才平静下来。
“小影,你都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一切都那么恐怖,唐朝,你别再离开了好不好?你一离开,青琳就会找过来!我刚摸到青琳了。还有……”我急急地说,到最后因为恐惧已泣不成声。
一整晚,唐朝都没再离开过病房。我把还有发生的一切都跟唐朝说了。唐朝从我指上褪下那个戒指,恍然大悟:“你梦里看到的都是真的。看来真的是蔚彬杀了青琳,他附身到云峰身上。因为旗袍在哪里,秦净就会在哪里出现,但青琳跟她有亲戚关系。她不可能伤害青琳,不过只要她出现过,蔚彬和小贾就会连带出现,但他们本身不是因怨怼而亡,并不会伤害人,最多只是起恐吓作用。偏偏,他亲眼见青琳跟云峰在一起,而又知道你与云峰的关系。你说过他很疼你,所以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你。青琳跟云峰的背叛,我想这应该就是蔚彬杀他们的理由。”
蔚彬,真的是他?梦里云峰用他该有的语调对我说:“伤害你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从小,他都不曾让我受到过丝毫的伤害。有人欺负我,他总是拼了命的去教训别人。以前,他对我这样的关爱让我感到温暖。可是,现在我那么懊恼,这份至死不渝的关爱那么沉重。它染上了血腥,再也无法洗涤干净,给我戴上了沉重的枷锁。青琳,云峰,对他们的背叛,我早已释怀。真的是蔚彬?不,我不要他这样!我也不要承认真的是他。
“可是,如果你说是亲戚关系,可民国时,为什么那位新娘的妹妹也会死?那是她的亲妹妹,她怎么不讲情?”我要反驳唐朝的推理,我不能接受是蔚彬为而我杀了青琳他们。
“你想过没有,一,民国的事谁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传说并不能全信,也许是别人吹嘘夸大事实呢?二,那位新娘是因为家人的阻止不能与心上人相结合,所以她对谁都怀了仇恨。而秦净则不同,至少有何奶奶和何妈可以证明,她跟你爷爷相爱,何家的人并没有为难过她。也许,除了你奶奶,谁都不曾阻挠过他们也不一定。”
“可是……”我瞬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是的,也许除了奶奶,没有任何人阻挠过他们。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阻挠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什么秦净的怨怼会这么深?如果真如唐朝所说,蔚彬可以附身到云峰身上杀了青琳。那么,青琳会不会也效仿蔚彬,也……那我还能躲多久?
我伸手摸上领口的那颗珍珠,依旧光滑,却多了几丝凉意。
唐朝似乎看穿了我的忧虑,搂紧我,想了很久才说:“小影,只有把旗袍毁掉,才能太平。但在毁掉以前,得先割断秦净的怨气,别的如,青琳,小贾他们都只是依附,一旦秦净的魂消失,他们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秦净的灵魂消失?”
“找到你爷爷。如我师伯说的那样,只有这个办法才不会留下祸根。用护生符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根除才对。这样才会太平。”
第二十五章《怨冢》
'半跪在爷爷的墓前,阶前的雨水透过裤子,留在膝盖上,一片冰凉。今天的雨下的有些突然,出门时明明还是晴天。雨水顺着发梢打在石阶上,唐朝扶我站起来,在离开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在墓碑旁的泥土里划出两字:怨冢。'
必须找到爷爷才能化解一切。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他?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场景:光滑的花盆沿,迎风而绽的丁香,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麝香,还有,还有那半张永远都转不过来的脸……我打了个冷颤,唐朝握住我的手,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咬了咬嘴唇以掩饰心里的慌乱。
“小影,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唐朝,除了找到我爷爷,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嗯。”唐朝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朝,还记得在你师伯家,我们在梦里看到的情景不?”
“记得啊,不过好遗憾,我们始终都没有看到那个老妇人的脸。小影,我们再去找师伯好不好?这次你别怕……”
“不,唐朝,我们不要再去你师伯家好吗?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怕看到真相。怕回过头来的人是她。我受不了。”我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仰起头,太阳在墨镜后面黯然无光,双眼还微微有些刺痛。不知道是受太阳的刺激,还是因为……眼角酸涩无比,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来。
“小影?你家真有那么一盆丁香?我第一次去你家,难怪看她那么眼熟,梦里的真是她?”唐朝蹬在我身前,抬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这儿太阳太大,你眼才刚好,小心晒伤了,我们找一家茶楼坐坐好吗?”
“嗯。”
我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一杯茶已由滚烫转到冰凉。终于,唐朝夺下我手里的茶杯:“小影,别转了,我们都得面对现实。”
“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说,你让我去揭我们家人自己的伤疤。我们家人所有的丑陋都一一暴露在你的面前,我无地自容。你让我怎么去承认,是我奶奶杀了我爷爷!我……”我激动起来,双手死命抓着木桌边沿歇斯底里地大叫。身体因为激动而如筛糠一般颤抖。
“你轻点儿声行不?”唐朝站起身来,双手越过桌面抓住我,把我重重地按坐在藤椅里。
听了他的提醒,我猛地收住嘴,双眼仓皇地四下张望,所幸我们要的是包房,隔音设施也极佳,并没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暗松了一口气,把整个身子都陷在藤椅里,悠悠地说:“唐朝,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子的人都好丑陋。我,我奶奶,我爸,我爷爷。哦,不,不是一家子,我妈妈还是最美的,就她最纯洁了。”
“小影,别这样好吗?不要太自责。谁都很无辜。”唐朝轻握了下我的手。他对我说,我们都很无辜。可是,事实却非如此,我们都很丑陋,卑鄙,龌龊……我在心里把所有的贬义词都套在了我们身上,可还是无法洗涤心底的罪恶。
“唐朝,我们真的无辜吗?不,不是的。”
“小影,现在你自责有什么用?不管你家人或是你,你有多恨,但你还是得面对现实。小影,人无完人。你并没有绝对的错,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么善良,那么美丽,那么脆弱,那……”
“唐朝,答应我,我们做一切都要非常保密好吗?我想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完这一生,岁月已经给了她诸多惩罚,她已经过得够苦了。”倏地起身,反握住唐朝的手求他,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减到最低程度。唐朝望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唐朝的家里住了一夜,一整晚我都靠在床头,格外清醒,好容易熬到天亮。草草吃了点点心,唐朝便跟我回到我家。
每近一步,心里便增一份忐忑。进了屋,奶奶正在厨房做面,见我回来,她愕了一下,唇哆嗦着:“小影,回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看,我在做寿面,今天是你妈妈生日。”她刻意语气轻松地说,却刚叫了我的名字,泪就泛滥。
我走过去,拥着她,哽咽着说:“奶奶,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哭什么?我都快忘了,今天是妈妈生日。都没有准备什么。”
“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带唐朝去坐,厨房里有我一人就够了。”她把我推出厨房。我和唐朝坐在沙发上,看她一人忙里忙外,她蹒跚着,阳光从窗户里溜进来,打在她瘦小的身影上,轻轻地漾着;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苍老的颜色。
趁她忙活的时候,我悄悄给楼下的刘阿婆打了个电话:“喂,刘阿婆是吧?我是小影。”
“小影啊!好久没给阿婆打电话了,阿婆可想你了。找阿婆有什么事?”
“刘阿婆,我奶奶最近心情不太好,她自己又不愿意出去玩,我想请您一会打个电话过来,约她到您家坐坐。您们都是老人家,说得来。多帮我开导开导她,还有,我奶奶这个性子犟,好强,你可千万别说我跟你说她心情不好,这样她又该生我气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包管一个下午啊,就还你一个乐呵呵的奶奶。”
“那我先谢谢阿婆了。”
果然,刚吃完面,刘阿婆的电话就来了。开始奶奶怎么也不愿意去,最后也不知道刘阿婆说了什么,她终于肯去了。
我把她送到楼下就立马回到家,为了防止奶奶突然回来让我们措手不及,把门上了保险。
跟唐朝拿了铲子来到阳台,那盆丁香馨香依旧,我问唐朝:“跟梦里的那盆一样吧?”
“嗯。”唐朝点了点头。
我让唐朝把丁香小心地撑住,我还是希望由我自己来揭开秘密。拿了小铲,手止不住地发颤。费了好长时间,才只露出丁香的根茎。我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唐朝说:“唐朝,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不敢再挖下去。我怕!”
“那让我来。”唐朝蹬下身来,坐我手里拿过铲子,他刚铲了一下,我立刻尖叫起来:“不,我自己来,还是我自己来。”
我边铲泪边止不住地流,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悲伤,可泪就是无法止住。唐朝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忽然,铲子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像是受到了阻碍,我停下手上所有的动作,木然地望着那黝黑的泥土里隐现的白色。唐朝也松开手握的丁香,丁香失去支撑点,轰然倒地。
我们两个都呆在那里,死死盯着那一小截白色,小心地喘息着。唐朝扭过头来,望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又不约而同把手探向那一截白色,唐朝比我略快一步,已拔出那截白色,那是一截骨头。望着它,胃里直泛酸水,泪早已汹涌而至,我从唐朝手里接过那截骨头,冰凉而潮湿。把它贴在心窝处,冰凉沁骨。
我跑回屋里,想找个盒子把它包起来。最后,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那件旗袍,重新回到阳台,我把旗袍平铺在地上,墨绿色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亮光,我把那截白骨轻轻放在旗袍的正中间,轻声呢喃:“这样就算在一起了。”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唐朝已独自刨开覆盖的泥土,没多一会,地上堆积着长长短短的,全是白骨和一具让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奇怪,在看到这些后,泪反而没有了,心异常平静,把那些零散的骨头一一堆在旗袍上,等硕大的花盆里再也找不到一根白骨后,我把旗袍的四角裹起来,打了个结,然后把这个旗袍包裹拎到我的卧室,藏好。
等我重回到阳台时,唐朝还是一脸迷惑地望着我,我笑了一下,我感觉自己是在笑:“怎么?快点,把这里收拾好。我奶奶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说完我径自开始把土搬回花盆里,由于怕被奶奶看出端倪,我拿了几个空盒子垫在盆底,加上土,再把丁香扶正,困难地把泥土重填进花盆里。
“小影,小影,你哭啊!你哭!!”唐朝把丁香从我手里夺下甩在一旁,双手钳住我双肩,不停地摇我。
“唐朝,我怎么哭?我哭不出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降到最低,我希望所有的苦都由我来背负,她错了,也许远不止这一步,我不但要帮她背负,隐瞒,还要负责她的快乐。快乐,她的快乐,唐朝你懂吗?所以,我不能哭,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李影,你不能哭,你要哭了你就是孬种。还有,我一哭,所有的信念决心,全都会让泪给冲垮,唐朝,你说,我能哭吗?我能哭吗?”我挣开唐朝的钳制,望着他说。
“小影……”唐朝还欲说什么,我摆了摆手,怕他再说一句,我就真的会受不住哭出来:“唐朝,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说,你帮我,帮我把这里复原,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等我们做完一切,敲门声就响起来。我把头发揉乱,外套也脱掉,只穿一件性感的吊带衫。弄好自己,我又把唐朝的领口解开,唐朝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这样够暧昧了吧?”
打开门时,我假装打了个呵欠,边伸懒腰边给奶奶开门:“奶奶,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她无视我与唐朝,径自回房,到门口时,她转过身对我说:“我困了,你刘阿婆年纪大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门“砰”地一声合上,留下我跟唐朝面面相窥,我们伪装的暧昧倒多此一举了
等到二天,我以出去旅游为由,骗过奶奶跟唐朝一起去了青莆的九天墓园,走的时候,奶奶就把我送到门口,恋恋不舍的样子。秦净就葬在那里,我跟唐朝在那里选了一块墓地,离秦净的墓最近的一块,安葬爷爷的骨灰。
下葬那天,唐朝的师伯也来了。我机械地跪在墓前,六月的天竟然飘着春季才有的牛毛细雨,唐朝撑了伞为我遮雨,雨散在伞上,发出细碎的‘簌簌’声,像是天空隐忍的哭泣。
那件旗袍,垫在棺底,一同下葬。唐朝的师伯在墓前念念有词……等从墓地回到旅馆,已近中午,几天里,我都没有落一滴泪,精神也有些恍惚涣散,从家里出来的那时起,所有的事都是唐朝在帮我打理。
我们又在青莆逗留了七天,算是守过“头七”,离开青莆的那天早上,唐朝陪我最后一次去了爷爷的墓地,我仔细的打扫了一遍,看着墓碑上的字,落下这几天的第一滴泪来。
爷爷的墓跟秦净的墓地相距不过五米,近距离对望着,我问唐朝:“真的都已过去了吗?”唐朝点头,并没有言语。雨水接连几天都没有停过,像是在冲刷这个世间所有的丑陋。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青琳的脸盘桓在脑海里,久久无法隐去……也许,此生,心永远都无法脱缚。
半跪在爷爷的墓前,阶前的雨水透过裤子,留在膝盖上,一片冰凉。今天的雨下的有些突然,出门时明明还是晴天。雨水顺着发梢打在石阶上,唐朝扶我站起来,在离开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在墓碑旁的泥土里划出两字:怨冢。
所有的怨怼,都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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