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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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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后来还见到过那救你的女人吗?”彭石贤仍在追寻这故事的结局。

  “没有呢,但愿老天爷降福给她的子孙后代,我是受了母亲荫泽的!”张仁茂越说越动情,越说越玄乎,“石贤呀!说你伯算不上个好人,这话实在,我本当只该安稳过日子,却异想天开,要去闯世界,但人世间的因果报应,生死轮回,成败兴衰,祸福更替全是天机,凡人如何识得?识不了的,识不了的!你伯折腾了大半辈子,这会才算明白过来:只有宽大为怀、慈悲在心才是为人的正道,而别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这里,张仁茂把话打住,拿过烟杆默默地吸着,黄大香关心地说:“酒后抽烟,马上加鞭,容易醉人呢。。。”

  “是啊,醉才是好,烟酒是一对轿夫,酒是颠荡的,烟是飘忽的,人给抬着才能得着一种升天入地的感觉。唉,人从天上来,回到地里去,过了五十,前面的路途不远了!”

  张仁茂的心里有着太多的感慨。

  “仁茂伯,你不用想得太多呢,为人一世能像你一样不亏心的并不多,你侄儿侄女侄媳待你这么好,要说因果报应,这不就是?”黄大香记起一件事来,“有人说你曾酬谢过那位救你的女子一根金条,谁有你的慷慨大方?”

  “那算什么呢!当年,我与跑江湖的兄弟做成了几笔生意,分手时,为便于携带,将所有的财物换成了金条,每人分得一根,我把它藏在竹伞柄里,离开那女子家时,我便把竹伞留下了,这说不上是我的酬谢,金条本不是我的,”张仁茂回忆着说,“那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伯,你作的是什么生意呀?”彭石贤不知底里地问。

  张仁茂只笑了笑,“这种生意不好作,你就不要问了!”

  “我知道!”彭石贤马上记起曾听人说过,张仁茂与黑雷神一伙人曾经拦劫过一些富商的事,“你当过梁山好汉!”

  “梁山的事过去好几百年了,那时,你伯还没出世呢!”国芬在一旁遮掩着说。

  “梁山有句替天行道的话,可难得弄明白的就是这个‘道’字!”张仁茂没有直接回答彭石贤的问题,“这就像孙悟空翻尽跟斗,到头来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改朝也好,换代也好,世事千变万化,却总是日落日出,总是春去秋来,一样的贵贱身价,一样的真假人情。听人说大同世界,听人说共产社会,那不过是天上的星辰,望得见,够不着。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眨眼便过去了,究竟自己是造了子孙福,还是作了子孙孽,也不知道老天爷如何跟人结账。如果只是自作自受还好,就怕遗害了后人呢!”

  “伯,你真是喝醉了呢!”吴国芬说,“我们不是都托了你的福么?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五十而知天命,张仁茂饱经了人世的风云变幻,他这是感到了生命的虚无飘渺么?只听他说:“没醉,没醉,伯心里明白着呢!”

  黄大香称颂地,也是宽解地:“仁茂伯您是个心底极明亮的人,为人一世,难得这么德高望重,老天有眼,一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子孙兴旺的。”

  彭石贤听了这些,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伯,你们这些全是落后思想!什么天地神灵,轮回报应,全都是封建迷信,老师说过,这是骗人的,你就别信这些了吧!”

  彭石贤说这话也是为宽解仁茂伯的忧虑,可张仁茂笑了,他说:“好啊,与你炳哥一样,石贤也嫌我是旧老筋了,这天地神灵,轮回报应的事,你伯早年不相信,现在可难说了,就算没有吧,但我看这人世间变来变去,‘良心’二字总还是有的!石贤,你要上县城去求学了,世间的大道理,只有读书人才能弄明白,你伯没读过几句书,别的全不说了,你就只听我说一句吧,你往后的为人处世,如果能够学得你母亲的样,那算是得了正道,你妈那做人的修炼功夫才深呢!”

  黄大香明白张仁茂说这些话的深意。平时,她也见过张仁茂与张炳卿之间一些类似的争论,只是她从没在意,也无暇深究。这时,她说:“唉,我一字不识,是个作了孽的女人,能知道些什么?可石贤呀,你得记住仁茂伯的话才好呢,为人得讲良心,走正道,千万不能损人啊!”

  彭石贤爱母亲,也敬重仁茂伯,可良心是什么?正道在哪里?彭石贤一时明白不了,不过,在人生起步的时刻,这毕竟引发了他的思考! 。。

9 4
有话说,人争一口气。可真要说起来,这气并不好争,人只不过一口气罢了。比如申先生,他那傲气保住了么?很难说。他可以鄙弃权势,但这就对抗得了世俗么?他完全明白自己付出的代价,他这一口气已经是能进不能出了。所以,他不肯让儿子也像他一样地生活。申学慈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取县中学,那学费从哪里来?既然申皮货连去镇上开张申请助学金的证明也不愿意,那他就只能多去跑几趟大后山了。

  那一次,天快黑了,申先生去大后山还没有回来,申学慈有些担心,因为父亲的肺病近来又发了,还见他在背地里吐过血。待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申学慈急哭了,便提着灯去大后山接父亲,平时,申先生不让儿子帮他那皮货商的事,有时学慈去接,他很不高兴地说:“这不是你的事!”今天,当全无力气地摊坐在路口边的申先生见到儿子来时却无责言,他那口气就差点没掉下去,回到家里,饭也没吃便躺下了。半晚过后,申先生突然大吐血,吐了一床一地,申家女人慌忙叫醒学慈,自己却吓昏了过去,她本来就有点糊涂,这一来更是懵懂了。学慈原来是不打算去上学的,可申先生说,他的病不要紧,学费的事也不用多顾虑,他可以托人把那块金壳怀表卖了,这怀表是尚能反映出申先生独特身世的唯一证物了。可是,当张仁茂揣着这东西在小镇上叫卖时却找不到买主,人们视这种东西为败家的奢侈品,有句叫“大背时讨小,小背时戴表”的话,这让张仁茂甚至不便说出表的主人来。于是,申学慈只得自己去挣学费,申先生也不得不把皮货商的事交班给了儿子。

  立秋过后,常是风来雨去,赴县上学的行期将近,彭石贤与申学慈相约一同上路。就在黄大香为凑不满学费暗暗发愁的时候,张炳卿来了信,信是张仁茂与华玉一块送来的,信中说了许多鼓励石贤的热情话,对石贤在去信中提到要当画家的事却未作肯定,自然就更不会与石贤论及女镇长的是是非非。与信同时到达的还有他资助石贤作学费的二十元钱,这对黄大香来说,正是雪中送炭。可是,学慈的钱粮尚不足数,不得不拖延两天,石贤还陪学慈去了一趟大后山,总算把学费勉强筹集到了。

  这两天,本来天气已经转晴,却不料在出发的这天半夜过后,狂风暴雨骤然而至。黄大香倚在床头怎么也不能入睡,听着外面哗哗的流水声,心里充满了忧虑和恐慌,天色未明,她便起身作好了饭,她知道儿子上学的日子再不能推延迟了,不然,学校可能把儿子除名。可窗外漫天漫野一片阴霾雨雾,那情势恐怕会引起山洪的暴涨,她没有叫醒儿子,她想等着申学慈和其他几个孩子的家长来拿主意,唉,这也是兆头么,她隐隐约约感到了某种不祥。

  一会,李松福顶着块油布来了,他是给彭石贤去送行李的,因为黄雪钦正临近秋种秋收的繁忙农事难以脱身,再者,在黄大香看来,他办事不如李松福稳妥踏实,常常自作主张,而李松福这人,你怎么交待,他便怎么办。一路上对石贤的照顾定能实心实意。于是,李松福丢下面食店的生意,满口答应送彭石贤去上学,他这是找机会为黄大香出力。实际上,对石贤上学的事,他一直没有多说话,本分人有本分人的想法,他认为书读多了,心眼也多了,心眼多了,似乎风险也多了,他拿申先生作例子,认为那是个有大学问的人,可他情愿收皮货,政府让他去教书他还不愿,那是在于图个安然自在呢!黄大香当然不以为然。好在李松福从不坚持自己的见解,任何时候总是能顺从别人的意思,现时,他又把送彭石贤上学看成了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雨下得正凶,刚才我去河边打望,水快溢上堤面了!”李松福进门时对黄大香说,“石贤还是一定得上路么?他经受得住?”

  黄大香见李松福顶着块油布,衣服却淋湿了一长截,便赶忙给他拿来干毛巾:“快擦擦,这雨怎么就不见停一停──现在要阻拦这些孩子也阻拦不了。。。 ”

  “石贤还没醒?叫醒他来问问,一定要去的话,就该清理行李,赶紧吃饭了,要不,一天赶不到大河渡口就糟糕了,”李松福朝床头喊了一声,“石贤,快醒醒。。。 ”

  “别叫醒他,行李我已经清理好了,还借了两块油布路上避雨,”黄大香端出饭菜来,“你先吃饭吧,请你去问问申先生,看他家学慈去不去。”

  “我和学慈商量好了,一准去的,”这时,彭石贤翻身下了床,“天快亮了吗?”

  “外面正下着大雨呢,”黄大香见儿子已经起了床,便对他说,“别急,学慈还没来。”

  “昨晚与学慈说好了,不管什么情况都得上路,”彭石贤脸也没洗就急着要吃饭,他母亲给他打来了洗脸水,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便端起碗来,“我们昨晚上花了不少口舌才把学慈妈哄住──她死活不让学慈去上学,说怕镇上派人来传问申先生。”

  “学慈妈知道了申先生在镇上挨训的事吗?”黄大香说,“真是可怜。”

  “这事让申先生给瞒过去了,说那是龚镇长分辨不出皮货的好歹,想托申先生谋张真狐皮,学慈妈竟然相信了。我们又跟她说了很久,她开始只呆呆地望着学慈,傻笑着,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彭石贤吃完了饭,“妈,我去邀学慈好了。”

  “你们今天一准得走么?”黄大香忧虑着对儿子说,“外面这雨大着呢。。。 ”

  “雨有什么要紧,”彭石贤说,“有好几个同学已经走了,我们再不走就会逾期!”

  “还是请李伯替你去邀学慈吧,你把行李再清一清,别忘了要带的书,”黄大香忍不住哽咽起来,“妈不阻拦你,只是你人还小,又没出过远门,得小心才是。”

  “妈,你。。。 ”彭石贤不觉喉咙也有些发涩。

  正在这时,申学慈与他父亲来了,黄大香赶忙抹去眼角上的泪水,“快请坐,我忘了让石贤邀你们来吃饭呢──学慈真是个好孩子。”

  黄大香这样说,是她知道学慈从上小学开始就一直是自己赶早起床做饭,有时睡过了头,便挨着饿上学校。

  “我们吃过了,谢谢香婶。”申学慈跨进门来,收下伞,只见他背着个大黄布口袋,没有油布,用一张破席遮着,雨水直往下淌,裤腿卷到大腿上,脚上用绳子系着双旧布鞋,这打扮显然是他们父子的共同设计,大艺术家在这里成外行了。学慈恭恭敬敬地说,“石贤让我共铺盖,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不算麻烦,你们共铺盖好,石贤还不懂事,”黄大香再一次重复她以前说过的话,“你把石贤当弟弟看,你们能常处在一块,我就放心──来,你这只大口袋,我给你用油布包起来,请李伯给你挑着吧。”

  李松福过来接学慈的口袋,学慈却迟疑不决,申先生说:“口袋不算重,让学慈自己背吧,这就别麻烦李伯了。”

  “这口袋不让我给孩子挑着?雨很大,又是走长途,沿河的大路定被淹没了,还得翻山走小路,半路上累垮了孩子,事情如何好办呢?”李松福反倒显出为难的神情,又向黄大香投来征询的眼光,“还是让我给挑着省事。”

  “那就请李伯给挑着吧,”黄大香对申先生说,“李伯是个好心人,给人帮忙是真心实意,从不计较什么的。”

  申先生大病未愈,更加瘦削了,脸色灰暗,眼睛也深陷下去,他是觉得让李伯挑行李不付工资不好,见黄大香这么说,只得同意:“学慈,你就先谢谢李伯伯吧。”

  申学慈把口袋给了李松福,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李伯伯。”

  李松福取了一双备用的草鞋给学慈,“快换上吧,你那布鞋一灌满水就会走不动的。”

  学慈换了草鞋,天也亮了,正准备启行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学慈的母亲已经等在门口,她用手护着头,全身湿透,水往下直流淌。

  “你不用来,着了凉不好办。”申先生把妻子拉到身边护着。

  那女人仰望着丈夫:“我当你们不会回来了。。。 我怕。”

  这是疯话。申先生宽慰妻子:“不是跟你说好了?学慈去上学,我只送送他──学慈,过来,跟你妈告别。”

  学慈过来了,见母亲这样子,忍不住流泪,低着头,却说不出话来,申家女人带着傻笑,抚摸着学慈:“真是妈的好孩子,你还能回家么?”

  黄大香感到这种话很不吉利,忙接过口来:“能回,能回,一放假学慈便回来看你──你全身湿透了呢,快进屋换件衣裳吧!”

  申先生示意李松福可以出发了,屋外的雨小了一点,两个孩子告别家人上了路,远处的天地依然雨雾茫茫。

  孩子走远了,黄大香倚着门框,又禁不住泪水流淌下来。

9 5
出街口不远,石贤又聚集了几个同学,一路上说说笑笑,把离家时对亲人的牵念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们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恨不能一步登天。李松福虽然反复告诫孩子们要保持体力,说后面的路途还长,但孩子们就是不听,他被远远地甩落在了后面。山路很滑,两旁的茅草伸到了路中央,沾着雨水,扫在孩子们光光的脚杆上,有的还留下了道道血痕,彭石贤一直冲在前面,申学慈只得跟着他,翻过了两座山坳,申学慈建议在路旁茶亭歇息一会,等等后面的李松福。这时,他发现石贤的脚被草鞋磨起了水泡,彭石贤只说没事,不很痛。当他们见到李松福挑着行李,不紧不慢地赶上来时,孩子们叫一声“走”,又上了路,幸而这时的雨停了下来,只有林间的雨水漫过山路横流,沟壑里的山洪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过了中午,孩子们好不容易爬上九弯十八拐的盘山小路,登上了大山的顶峰,问一问路人,他们已经走过了四十里,到大河渡口还有三十里路,大家都感到有些饥饿了,李松福便在路旁一户民家安排中伙,虽然是缺油少盐的青菜野味,孩子们却吃得十分开心,女主人又抓出一大碗腌制的酸豆角来,石贤添了一碗饭,说这是他生来吃得最多最有味道的一顿,可是,当他们准备继续赶路时,几个年龄小一点的同学却提不动腿,站不起身,脚都麻木了,李松福见石贤的脚踝处已经肿胀起来,脚趾头给雨水浸泡得发了白,被草鞋磨破的伤口又流着血水,连声说:“唉,这得了么?你妈如果见到了你这样子又得洒眼泪。。。 招呼你慢一点走,你偏不听。。。 ”

  “这又疼得不凶,一走起来就不要紧的。”彭石贤说。

  李松福撕了一块围腰布给石贤把脚包了包,又取出一双新草鞋来捶了又捶,揉了又揉,使之松软柔和,为了在天黑前赶到大河渡口,他们不敢歇息得太久,便又启程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很滑,让人收不住脚,每下一个石级,膝盖老往下跪,没走几里,便有几个孩子摔了跤,幸而他们都不叫苦,爬起来又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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