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白露为霜(修改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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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心中暗暗笑了笑，自然明白卫庄寻私来批驳自己的由头，是那篇《臣道篇》。他也是一代大家，既然对方说了不要见怪，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何况，他也不能再说出什么了，总不能再搬出儒家那套君臣父子来压人吧，所以，荀子笑了笑，一点也不像刚才被人揭了伤疤，戳了痛脚。
　　“言词辩论，还是要首推纵横家的，看来，老夫当年的话，也有些狂妄了。”
　　“荀夫子哪里的话，夫子不愿与我争辩，倒是承让我了。”
　　见到荀子的神色，终于恢复到常态，卫庄心中略略宽心，其实，方才逞了口舌之快之后，也有些后怕，毕竟对方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李斯与韩非的师傅，若真是被自己气出了病，对子房他们，也不好交代，现下看见荀子神色如常了，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荀夫子到底是一代大家，在下刚才言语冒犯了。”
　　这一次的话，倒是真心的。
　　荀子自然听得出来，他伸手指着棋笼说道：“既然是以下棋为由，来见老夫，那就下上两盘吧，听子房说，卫先生棋技高超，也让老夫开开眼界。”
　　卫庄一摆手，推辞道：“岂敢，在下的棋技委实不值一提，与夫子下棋，恐怕会……”
　　“欸，卫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此时的荀子说的也是实话，他是很想找个人下下棋，一个人居住在此处，虽说有颜路派来的小童照料，但好像还是隔了一层，有些话，说不出，今日让卫庄批驳了一通，倒觉得自己的生活真实了些。
　　“既如此，请夫子先选吧。”
　　这语气，好像是客气，却给人一种让棋的感觉，让荀子打心里不舒服。
　　“还是由老天决定吧。”说着，荀子从棋笼里抓了一把棋，“就猜单双如何。”
　　卫庄看了看荀子抓着棋的手，抿了一口茶，说道：“单吧。”
　　荀子松开手，棋子落在棋盘上，“二，四，流，七，是七个子，”前几天，子明小友，选的，似乎也是……
　　“既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了，”说完，拉过盛有黑子的棋笼，第一子，下在天元的位置上。
　　荀子又是一愣，这……这不是和子明小友下的一样吗？
　　见荀子神色有些疑惑，卫庄问道：“可是我的棋，走的太过愚蠢？”
　　荀子摇头：“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你第一子下在这个位置上，是要故意承让老夫吗？”
　　卫庄笑了笑，解释道：“夫子万不必这样想，在下下棋，都是这样的。”
　　荀子又道：“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子明小友的棋，他也是第一招挂的天元，不同的是，他的棋没有你下的干脆。”
　　卫庄笑了笑，“看来，那名叫子明的孩子，也是喜欢这样的古怪走法。”
　　心中却不由道：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学的棋，居然第一子，敢走天元。
　　这样想着，荀子的第一子也落了棋盘，就在卫庄第一子的旁边。荀夫子的心思很清楚，既然你第一子走了中间，我也偏要舍了原本传统的路数，偏偏要顺你的棋风，挡你的路。
　　卫庄纵横家出身，最擅长揣摩对手的心思，荀子虽是半法半儒的一代大师，但是，掩饰自己的心思的手段，却不如他的学问，一下子就让卫庄摸透了，对于这样的对手，首先就是要让他明白，他的心思，你早已知晓，压压他的气势，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输了，棋自然也就输了。
　　所以，卫庄的第二子，又是剑走偏锋，走了旁人不大愿走的路，就这样你来我往，卫庄棋出险招，荀子也不走正常路数，一局下来，荀子大败。
　　卫庄把黑白两子都收回棋笼，把装着黑子的棋笼放到荀子手边，“方才，我执黑子先行，夫子执白子后行，我已是占了夫子的便宜，对弈中，夫子又采取了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路数，这分明是让着在下，我愿陪夫子再下一局，如何？”
　　这一席话说的精妙，将方才的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绝妙的掩藏起来，既说明了输赢，分析了路数，又给了荀子落败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荀子心道：到底是纵横家，总能找到让人舒服的言辞，也难怪苏秦张仪可以纵横天下，游说各国国君，改变乱世的棋局，这也并非没有道理。
　　既然卫庄将黑子给了自己，自己也就却之不恭了，拿起黑子，放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然后等着卫庄落子。
　　出乎意料，这一次，卫庄同样没有落在任何出奇的地方。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分明的摆开杀阵，就这样你来我往，不多时，胜负已分。
　　“荀夫子赢了我半目，在下棋艺不精，夫子承让了。”
　　荀子听了哈哈大笑：“我执黑子先行，你又用了平常不惯的棋路，这样只输了我半目，若是说自己棋艺不精，岂不是在损我了。你倒是跟你的师父一个脾气。”
　　棋子一枚一枚进了棋笼，卫庄道：“荀夫子认识我师父？”
　　“认识。我是很多年前看见他的，那时，我外出游历，恰巧经过鬼谷，顺便拜访了那里的主人，那时候，你师父还不是鬼谷子，他还有一个师弟。”
　　“这是鬼谷的规矩，鬼谷先生一生只收两名弟子，一纵一横，彼此视若水火。”
　　“不，你师父和他的师弟，彼此并不是外界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相反，他们看起来很亲密，实在羡煞旁人。”
　　荀子的神情有些缅怀，还有些遗憾。
　　“不过，鬼谷的规矩，你师父还是遵守了，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弟，成了鬼谷子。”
　　“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如此，荀夫子有些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荀子笑道，“那么，不是妇人之仁的你，为何不在机关城杀了盖聂呢？”
　　“是盖聂命大而已，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着。”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命大？”荀子道，“子房告诉我，你走后不久，盖聂就坐起身来了，还保护了子明小友，离开了机关城，与其说是命大，不如说是你手下留情吧。”
　　“荀夫子误会了，”卫庄饮了一口茶，“是我太过于自信了，以为那些划在他胸口上的剑伤，能要了他的命，可惜我失算了。”
　　荀子捋了一把雪白的胡子，似笑非笑：“为何要划在胸口上，你对着他的脖颈划上一剑，恐怕，能省不少事。”
　　卫庄一愣，眯起眼睛：“荀夫子，到底何意？”
　　荀子略微有些伤感：“你师父，后悔了一辈子，他绝不希望你与盖聂重蹈他的覆辙。”
　　卫庄咀嚼着荀子的话，忽然有一股异样，弥漫心头。
　　“荀夫子……”
　　话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荀子道：“进来吧。”
　　门开了，是方才那名小童，小童走进，端着茶壶，给他们二人的杯子里一一添了水，卫庄言了句“多谢”，小童抬起头，略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把茶壶放在棋案上，端了早已空了的另外一个茶壶，抽身退去。
　　“这孩子看起来，有些木讷。”
　　“是啊，或许是跟我这老头子待久了的缘故。”
　　“其实，荀夫子又是何必，荀夫子既然写了《儒效》，想必是早已与儒家分道扬镳，既如此，为何还要住在这里？”
　　荀子道：“老夫有一事想不清楚。”
　　“哦？”卫庄来了兴致，“夫子可否言明？”
　　荀子叹道：“老夫这些年来，一直在想，法是否适合于当下的乱世。”
　　“夫子何出此言？”
　　“儒家弟子，一向长寿，就算是不得重用的孔子，也是高龄才去的，然而法家弟子，一向早夭，商鞅，慎道，申不害，乃至韩非，哪一个不是壮年而亡，这一点，实在是令老夫寝食难安，是否是法存在着问题，还是，由于法的过于血腥，而导致上天的惩罚？”
　　卫庄听后，笑了笑，“夫子，这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哦？”荀子面露喜色，“想必，卫先生能解答老夫之惑。”
　　卫庄道：“不敢。只是颇有些心得罢了。”说着，指了指荀夫子手边的茶壶，“请问夫子，茶壶是做什么用的？”
　　荀子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蹊跷，只答道：“茶壶自然使用来装茶用的。”
　　卫庄点头：“既如此，夫子又何必何必想不明白。”卫庄端起茶壶，半是品味，半是思索，“茶壶是用来盛茶的，经久使用，自然会有碎掉的时候，如果有人喜欢它的样子，而把它搁置不用，甚至是对它精雕细琢，然而失去了茶壶的作用，那这个茶壶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荀子接道：“卫先生是说，法家的东西，因为有用，才有了流血的可能，而儒家的思想，华而不实，只能被人当做观赏，因而，可以长久？”
　　卫庄笑道：“正是。”
　　荀子恍然大悟：“与其作为观赏而长久留存，倒不如因为有用才有了碎裂的可能，这就是了。”
　　卫庄又抿了一口茶，茶里有淡淡的栀子香，突然想到：“荀夫子，可是关节疼痛？”
　　荀子道：“正是。卫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卫庄沉声道：“这茶里的栀子，可以治疗关节疼痛，桑海临海，雨季繁多，荀夫子饮栀子，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荀子笑了笑：“今日听了卫先生的话，栀子就可以放下了，老夫过些日子就搬出去，选个气候干燥的地方，颐养天年。”
　　卫庄轻牵了唇角，心中却在冷笑，荀夫子，栀子还有镇静安眠的作用，你当我不知道吗，有些话，我要是不说，恐怕你去哪里都一样，于是又说道：“其实，此次前来打扰，是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荀夫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就是他曾经给张良看过的玉，递给荀夫子。
　　荀子伸手去拿，等拿到了眼前，忽然瞪大了眼睛，卫庄看见，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眼眶里流出来，他的嘴唇亦是哆哆嗦嗦：“这是……这是……”
　　“这是您当初，交给韩非的玉，现在，原物奉还。”
　　荀子把玉揣在怀里，良久，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到底是没有辜负啊，看来，我也没有看错人。”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卫庄：“卫先生，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呀？”
　　卫庄道：“我曾经欠了他一个人情，现在，替他跑跑腿而已。”
　　荀子呵呵笑起来：“而已？能劳动你跑腿的人，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道：“方才，卫先生似乎有什么话，要询问老夫。”
　　卫庄这也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话被小童打断了，趁着荀子乐意作答，赶紧说道：“荀夫子方才说，我师父他……”
　　荀子一拍大腿：“是这个！”呵呵笑了笑，说道：“庞涓死后，孙膑抱着他的头颅失声痛哭。一生一死的结局，并非是鬼谷子当初授业解惑的初衷，虽说是只能有一个人纵横天下，但是，任何一个师傅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弟子有所伤亡，你师父也是一样的，直到他的师弟死后，才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心意。其实，鬼谷弟子的宿命，并不应该以一生一死来作为结尾。你的师父，学识修为以及剑术，都与他的师弟不相伯仲，但就有一点，他的狠，及不上师弟。”
　　卫庄佯装不明，说道：“然而，死的人，却是他的师弟啊？”
　　荀子反问：“难道，只有杀人，才是狠吗？其实，杀己，也同样需要狠心绝情，这一点，你师父没有做到。”
　　所以，他成了鬼谷子，正如孙膑踩着庞涓的尸骨成名一样，心中的痛楚，永远也难解。
　　在那个深秋的清晨，第二次经过鬼谷的荀卿，站在一棵百年老树下，看着那个嚎啕大哭的青年，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师弟早已冷了的尸身。
　　爱到了极致，不是困囿，而是让他走出自己的极限，帮助他功成名就。
　　“你的师叔，就是太了解你的师父了，也太了解鬼谷的规矩了，所以，他选择了被你师傅杀死，让他替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纵横天下。”
　　“他们二人，倒都是蠢。”卫庄冷冷嘲讽，丝毫不介意那两个人是自己的师父与师叔。
　　荀子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意：“其实，愚蠢的，又何止他们二人？”
　　卫庄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才又说道：“天色已晚，在下应该告辞了。”
　　这是第一次，卫庄真的无言反驳，落荒而逃，走到了门口，嗅到了尘世的喧嚣，才觉得自己终于逃离了不该久坐的地方。
　　卫庄撑着树坐下，夕阳西下，漫天都是红色，就像是浓重的鲜血，铺天盖地，压的人喘不过起来。
　　若有来生，盖聂，我求上苍再别让我遇上你。
　　刷地起身，黑色的大袍拖着落在地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　16　章

　　已是迫暮，伏念起身向墨家的众人告辞，他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想着离去，毕竟，有些事情没有盖聂是办不成的，可惜这边盛情难却，才一直待到现在。
　　他想，一定是要有人来送送他的。
　　果然不出所料，刚说了告辞的话，立即有人站起来，是高渐离。
　　伏念心中暗笑，你可不成，这件事，只能盖聂。
　　一边想，一边瞥向盖聂，盖聂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还是我去送送。”
　　盖聂的话正中下怀，伏念心中一笑，倒还不算太笨。
　　走到门口，伏念突然道：“今日，有一位故人，不知，盖先生可愿意去见见”
　　“故人？”盖聂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轻声说，“在下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伏念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有人可是千里迢迢来了，就看盖先生愿不愿意见了。”
　　一伸手：“盖先生，请吧。”
　　盖聂自然明白伏念的意思，他也自然明白那位故人是谁，可是，他现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呢？
　　所以，盖聂一摆手，道：“还请伏念先生不要为难在下。”
　　伏念笑了笑，“既然，盖先生是这个意思，我也就不勉强了，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盖先生帮忙。”
　　盖聂赶紧道：“请说。”
　　伏念把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才又开口道：“在下不日将与一名女子成婚。”
　　盖聂一听，顿时想起了黑麒麟之前的说辞，忙道：“那就恭喜伏念先生了。”
　　伏念一抬手；“不急，这件事需要盖先生帮忙。”
　　“在下？”
　　“正是，”伏念道，“盖先生，你可知道，这名女子是谁？”
　　盖聂摇头；“在下不知。”
　　“是赤练。”
　　“赤练？”盖聂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黑麒麟没有骗自己。心里有一点喜悦，同时还伴着一股酸，喜的是，师弟与端木蓉的伤无关，酸的是，他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来。
　　注意到盖聂心里的这一点小小波澜，伏念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盖聂，你放不下，还是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他这样想着，就把自己与韩国王室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盖聂，当然，一并告诉他的，还有自己的担忧。
　　“伏念先生是担心墨家会在婚礼时有所阻挠？”
　　“正是。”伏念说，“墨家与流沙之间的事情，盖先生是知道的，现下，我确实担心他们会做出对赤练不利的事情来，这里是桑海，驻扎了大量兵马，还有阴阳家的人，若是再次动起手来，恐怕，对墨家、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伏念说的倒是没错，可是，盖聂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
　　“伏念先生，需要在下，做什么？”
　　伏念笑了笑：“我希望，盖先生在大婚的时候，能替我盯着墨家的人，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