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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失去的时间-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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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药师笑道:“三年不过转瞬,你二十一二岁之时练成这般武功,却还嫌不足么?”
  杨过道:“我……我不是为自己……”
  黄药师看他面色诚恳,便知他已想到自己是在意昨晚之事,心中感动,拍拍杨过肩膀,温声道:“你三年之后为我杀了她,我已极承情了。是我自己当年自毁贤徒,难道今日不该受些报应么?”说完一声长叹。
  杨过此时已知他传授自己武功,是要自己代雪李莫愁之辱,但既要雪辱,就非得有师徒名分不可,当下也不再犹豫,跪□来,拜了八拜,叫道:“师父!”
  黄药师知道他与古墓派情谊极深,是绝不肯另投师门的,赶忙伸手扶起,说道:“你与那魔头动手之际是我的弟子,但除此之外,却是我的朋友。杨兄弟,你明白么?”当下又将弹指神通与玉箫剑法中的秘奥窍要细细解释一通,不知不觉日已向晚,才终于说完。
  杨过听他说得如此详尽,知他就要离去,心中不舍,黯然道:“有你这位朋友,当真是莫大快事。我们相识不久,此时分手,以后要再见又不知在何日?”
  黄药师笑道:“能和你相遇,我也是三生有幸。你我既如此情投意合,以后纵各天涯,亦若比邻。杨兄弟,你能有自己的主意,那便很好,将来若被我得知那些正派人士再为难与你,便在万里之外,亦必赶到相助。”
  杨过见他如此,心下大慰,也笑道:“我只怕那第一个出头干扰的,便是令爱。”
  黄药师道:“我那宝贝女儿一向只是向着丈夫,嘿嘿,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好了不起!”他说着便哈哈大笑,振衣而去,倏忽之间那笑声已在数十丈外,当真是去若神龙,矫夭莫知其纵。
  杨过怔怔在林间站了一会,将两门功夫的口诀窍要又记了一遍,只觉得再无遗漏,方顺原路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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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远远的看见茅屋中亮着一盏烛火,正是安置傻姑的那间屋子。
  杨过心中暗笑,轻手轻脚走近前去,从窗缝中一看,只见室中一灯如豆,有一人背对门口坐在床边,一手托着的陶碗冒出袅袅热气,一手举着汤匙正在喂床上的人吃药。不是张无忌又是谁?
  他有心要试试新学的功夫,当下捡了一粒小石子,依法运劲激发,虽然他学时尚短,但准头与力道都恰到好处,只听见‘哧’的一声,室中烛焰应声而灭,登时便一片漆黑。
  只听张无忌无奈道:“杨过!”
  杨过嘻嘻一笑,当下推门走了进来,说道:“这门功夫是我新学的,你怎么猜到一定是我?”
  张无忌一边重新打火点亮蜡烛,一边笑道:“自然是你。除了你,别人谁会这么无聊?”
  杨过随口道:“那还不是只对你一人如此,别人就求着我跟他玩笑,我好稀罕么。”
  张无忌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怔了一会,才道:“这药凉了会失了药性,你快来帮忙。”说着将碗塞到杨过手中,又扶了傻姑坐起。
  杨过依言将药汁一匙匙喂入傻姑口中,嘴上不停,将一番际遇原原本本的全说了出来,张无忌知他有此造化,心中总是为他高兴。两人又说了一会,方使将药喂完。杨过伸头瞧傻姑脸色好了许多,问道:“现下情况怎样?”
  张无忌点头道:“她体内毒素去了大半,说不得会再发作一两次,却已不妨事了。”
  杨过笑道:“张神医果然医术如神,妙手回春,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比不上你。”
  他这句恭维话是玩笑无疑,张无忌微微一笑,也不和他计较。杨过心中一动,拖了他手两人一起在床边坐下,问道:“今天早上我和黄老前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张无忌没料到他竟问的如此直接,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杨过又道:“虽然现下我们之间是有点乱七八糟,但我却知道无论是生是死,我心里只是要跟你一起。你心中又如何想?”
  杨过的这句话说得甚是认真。张无忌望着他,只觉得烛火跃动,他眼中似乎也有火焰燃烧一般,一句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同你一样。”
  杨过听他答应,心中大喜,搂住他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这般!”张无忌听他这句话,却不知要如何作答,室中烛光昏暗,直照的他脸色明灭不定。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原来是傻姑从床上摔了下来。两人都是一惊,忙回身扶她上床,但见她满脸通红,双目发直,张无忌便知道是五毒神掌毒性发作。当下让杨过抱住她令她不要乱动,自己替她按穴推拿。
  杨过依言行事,但傻姑见他上前抱住自己,却不住挣扎反抗,脸上满是恐惧之色,口中叫道:“杨兄弟,你,你别找我抵命……不是……不是我害死你的……”
  杨过心中直如一道闪电划过,原来昨晚傻姑错认了他,又说:“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别人罢!”她必然知道自己父亲是给谁害死。这事郭靖、黄蓉等均是隐瞒不说,但傻姑疯疯癫癫,此时又是神志模糊,不逼她吐露真相更待何时?
  他想到此处,双手一翻,便扣住她手腕厉声道:“那是谁害死我的?你不说,我就要你抵命!”
  傻姑哀声道:“杨兄弟,真不是我。”
  杨过手上加劲,脸上表情更是狰狞,咬牙切齿道:“我就是杨兄弟的恶鬼,我死的好苦,你知道么?”
  傻姑道:“我知道的,你死后乌鸦吃你的肉。”
  杨过听得心如刀绞,他只道父亲死于非命,谁知死后连尸体也无人埋葬,竟被乌鸦啄食,叫道:“是谁害死我的?快说!”
  傻姑声音嘶哑,道:“是你自己去打姑姑,姑姑身上有毒针,你就死了。”
  张无忌听到此处,之前父亲所说的故事一一对上,心道不妙,但他为傻姑推拿穴道正在关键之处,万万抽不得手,便做毫不知情状急道:“杨过,你疯了吗,快住手,你要掐死她啦!”
  杨过此时那肯理会,只想今日一定要问出杀父仇人的姓名,大声嚷道:“姑姑是谁?”
  傻姑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几欲晕去,只低声道:“姑姑……就是姑姑……”
  杨过道:“姑姑是姓曲么,是姓梅么?”他猜想傻姑姓曲,她姑姑多半也是姓曲,也说不定是梅超风。
  傻姑死命挣扎,虽然她练武日久,武功却哪里及他?加之手腕穴道被扣,只急得呵呵而呼,叫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向姑姑讨命……不要……不要找我……呜呜……”
  杨过吼道:“姑姑在哪里?”
  张无忌此时总算将傻姑穴道打通,伸手就要把杨过拉开,却没料到杨过就如疯了一般,用力一挥,使出十成力道,张无忌仓促之下被他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直撞的头昏脑胀。他挣扎着再要上前阻拦,却已是来不及了。
  傻姑说道:“我和爷爷,出来,她和汉子,在岛上!”
  杨过乍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脊直入心肺,颤声道:“姑姑的汉子名叫郭靖,是不是?”
  傻姑声音中已是拖了哭腔,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姑姑就叫‘靖哥哥,靖哥哥!’”她学着黄蓉叫郭靖的腔调,又学不像,急的双脚乱踢,忽如杀猪般叫了起来:“救命!救命……爷爷,鬼呀……”
  杨过此时还哪有怀疑?他幼时孤苦,受人欺凌诸般往事霎时间一起涌上心头,心中只道若不是爹爹被害,我娘也不会悲伤困顿,她若不是死的早,我怎会如此吃尽苦头?又想到在桃花岛时情况,郭靖夫妇对待自己便是有些客气,又有些忌讳,绝不是像对待武氏兄弟那般要说便说,要骂便骂,当时他只觉得别扭,却不知这是因为他们杀了自己父亲,故此心怀鬼胎!所以他们不肯传武功,又送自己去全真教受尽折磨,原来皆是为此。
  他又惊又怒,手脚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倚着床慢慢坐下。傻姑脱了他控制,大叫一声,跃起身便跑出了屋子。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两人喘气的声音。
  过了一刻,张无忌开口道:“傻姑她头脑疯癫,说话语无伦次……做不得数的……”
  杨过听他开口说话,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只盯着张无忌,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一直在找父亲的消息,刚才却为什么阻拦于我?”
  张无忌不知如何回答,只道            :“郭伯父、郭伯母镇守襄阳三十余年,城破殉国,怎会是坏人?这其中定有隐情。”
  杨过气极,冷笑道:“那你便是说我父亲是坏人吗?”
  张无忌却是闭口不言。
  杨过此时思前想后,大胜关树上听郭黄二人提到自己父亲,张无忌脸色已是奇怪,乱石阵中他逼问黄蓉之时,又是他故意岔开话题,心头巨震,当下一字一句问道:“你知道的——你早就知道,就是郭靖黄蓉杀了我父亲,你却不告诉我,看着我认贼作父,因为你也跟他们一样,认为他们是好人,我父亲是恶人,死也活该——是不是?”
  张无忌见他满脸的悲苦激愤之色,心中极是不忍,但他平生不会撒谎,只得点头。
  杨过此时只觉得一颗心如火焚油煎,疼痛不已,一时也不知道是因为郭黄夫妇害死父亲,他却认贼作父多些,还是因为张无忌骗了自己,心里瞧不起自己多些。
  他呆了半晌,突然大叫一声,往门外冲出,翻身上了拴在门前的瘦马,双腿一挟,那马急窜向前,转瞬间奔出了数十丈,竟是再不回头。
  张无忌看他疾奔,下意识就想开口呼唤,但略一凝神,却紧紧咬住了口唇,强忍不发一言。
  原来他清早听到杨过一番说话以前,在心中从未想过两人除了兄弟朋友之外,还会是什么关系。但既然听到,不由就会去想,一想之下,只觉心中并无推拒。他想自己性子随遇而安,对这些规矩并不在乎,杨过当然更不在乎,那也便没什么不好。但又想到……杨过,并不止是杨过。十六年后,他会是一个英雄。他仔细回想那些听过的故事,前后想了几次,没有,故事里没有出现过自己的名字,哪怕是相似的名字。并且所有的故事里都没说神雕侠做过什么乱伦背德之事。
  张无忌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已经明白了,他们可以是兄弟,是朋友,别的就都不对。他们在一起时间越长,就越是不对。自己本来不属于这里,跟杨过一起,只让他被误会,被师父误会,被世人误会,全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能再跟杨过一起了。
  但在杨过满脸笑容的问他愿不愿跟他一起同生共死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现在这样就好,杨过气极了自己,想必不会回来。但世间之大,何处不能相逢?对,还是……从此……不再相见的好。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在他心里反反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时程英与陆无双说说笑笑从外面回来,走到门口,才觉得情况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抢进屋来。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傻姑不知何处去了,杨过也不见人。只有张无忌呆呆站在屋中,牙关紧咬,唇上殷红一片,满是血痕。
  




☆、'7…1'

  杨过骑马冲出之时,心中隐隐还有一丝希望——他实在不愿相信张无忌故意隐瞒欺骗于他,心中隐隐希望他能开口唤住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无论是什么解释都好。但是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他发了狠,喉间梗着一口气,驱马不辨方向的发力狂奔,从深夜奔到清晨,已行了百多里地。但觉得初升阳光晃得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摸之下,满手冰凉,原来不知不觉间泪已经流了满脸。
  郭伯母本来待我不好,最近突然温柔可亲,那都是假仁假义,只是我以为郭伯伯总归是真心对我,却也是骗我的……还有无忌……无忌……
  他想到张无忌,便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再也想不下去,咬着牙用衣袖匆忙把泪水擦干,一时间又是茫然,又是伤心,又是愤懑。缓步由缰而行,却不知天大地大,他又该去往何处?
  正在发怔之时,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北边迎面驰来了四匹骏马,马上坐的是蒙古武士。当先一人手持长矛,矛头上挑着个两三岁大的婴儿,哈哈大笑的奔来。那婴儿犹未死绝,发出微弱的哭声。杨过此时走在道路正中,正好阻了他们去路。他四人见他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脏兮兮的汉人少年,并不以为意,口中叫着“让路,让路。”手中长矛直刺了过去。
  杨过心中烦极恼极,随便抓住了矛头就是一扯,那武士哪里能够反抗,立时被他拉下马来。他再顺手反矛横扫,那武士连吭一声也是来不及,直飞出丈许之外,脑骨碎裂,即刻死了。
  余下三人见他如此神勇,大骇之下口中呼喝,一起调转马头沿原路奔回,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婴儿被摔在了路上。杨过心中不忍,下马抱了他起来。
  这是个汉人孩子,肥肥白白的甚是可爱,长矛刺在肚中一时不得就死,口中啊啊的似乎还在叫着妈妈。可无忌不在身边,自己却也救不活他。他怔怔看着这半死不活的孩子,眼见他痛苦难当,不声不响又流下泪来,当下掌中轻轻吐力,将他震死。又捡起蒙古武士丢下的长矛走到路边,在地上挖掘,将那婴儿就地掩埋了。
  他刚做完此事,猛然间就听见蹄声如雷,号角声响处,大队蒙古骑兵疾冲而至。杨过提起长矛,飞身上马。那马原是久经沙场的战马,见得战阵,精神大振,提起前蹄,长嘶一声,便向蒙古兵冲去。
  杨过手起矛落,一连搠翻数人,却听见号角声此起彼伏,敌兵来往奔驰,竟将他团团围在中心。他此时也发了性子,不管不顾,全不计后果,一招一式都是拼命的打法。但他急怒攻心,又兼之内伤并未痊愈,奔驰整夜,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技艺高强,毕竟寡不敌众,敌人如潮水般不计其数涌上,也不知又战了多久,眼前四五只矛尖同时刺到,他伸臂挟住,待要运劲,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而对方人多势众,使力硬扯,终于将他扯下马来。杨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杨过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因为不知何处而来的白光温柔的包围着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手里紧紧抓着不知是谁的另一只手,一直没有松开,他们一起往未知的地方沉落下去。
  这是个没有尽头的梦,只有下沉下沉。安静舒适,柔软静谧。但梦总是要醒的。他挣扎着醒了过来,只觉得精疲力竭,一身冷汗。待要动动双手,却发现不但双手,连双脚也被绳索紧紧的缚住,身上各处伤口处传来阵阵凉意,显然是被人医治包扎过。急忙睁眼左右查看时,发现自己是被缚在了一张床上,这床被安于一顶毡帐正中。
  他略转了转念头,便想到自己应该是力竭落马后被擒,却不知为何被绑在了这里。他先试着运了运气,只觉得内伤并未严重,不由暗道万幸,但再用力挣动双手双脚时,就知道这绳索经过特制,特别坚韧,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决计挣它不断。他想到蒙古鞑子既然没当时杀了自己,那对自己必有所图,既来之则安之,当下也就不再白费功夫,只闭上双眼养神,耐心等待。
  果然过了半日,便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只听得账门轻声一响,已是有人进了帐篷,慢慢走近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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