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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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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野问道:“永康王,那是谁?”
那契丹皮室道:“永康王都不知道,那就是人皇王的儿子!”
拔野这才吃了一惊,人皇王就是耶律倍,也就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当今契丹皇帝的哥哥!当年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用了强硬的手段才硬逼着众大臣拥护耶律德光做皇帝,但这么多年过去,整个契丹境内却还是有许多人认为契丹皇帝的宝座应该是耶律倍的。这个契丹皮室竟然说东面来的是永康王耶律阮,那可就是契丹核心层的人物了!
拔野又问:“永康王?”随即故意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么?永康王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来到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契丹皮室叫道:“你也知道永康王,那还不快放了我们!我们这次可是来了十万大军!你若放了我,回头我还可以替你求情,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回头十万大军压过来,大搜群山,你们这几百人一个也别想跑掉,一个也别想有个全尸!”
拔野心中又是一惊,却笑道:“若你们真有十万大军,来到这里肯定是要干大事!岂会为了我们这个小部族而误了大事?”
那契丹皮室已经猜到拔野在诈自己的话,又见他目露凶光,只怕最后还是会杀了自己,便咬紧了牙根不肯再说话。拔野又再逼问,那契丹皮室却不肯说什么了。
拔野不敢逗留太久,见这个契丹皮室不肯开口了,心道:“契丹虽然未必真有十万大军,可能将我老家两千人几乎一个不剩地全部征走,也就不会只是几千人马。不能留在这里了,这十几个人太久没回去,契丹的大军很快就会袭来,那时候可就是千军万马的围攻了!”下令将所有死尸推入山谷,扒了皮甲,缴了刀马弓箭,押了那个皮室士兵,急向西北退去。
路上三当家道:“这下杀了皮室军,可将契丹得罪得惨了,不如且先往北边躲一躲吧。过了风头再说。”
拔野道;“先往西,再往北!”
三当家道:“要不我们就去小金山。看这阵势,契丹是要大举进攻天策了。只要我们将消息卖给天策,他们一定容我们入境,说不定还会有赏赐。”
拔野心道:“若我孤身一人,去小金山领赏也是一条路子。但我手下有三百人,以天策那严明的法令,哪里容得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在境内横行?契丹一来,我已经丢了两千部众,若去了小金山,那我就连这三百人也别想保住!”
因道:“天策和契丹如今胜负未明,谁知道未来局面会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家杀个明白,我们再决定去向。还是先向西,走到小金山外二百里,再往北。去八葛海(今吉尔吉斯湖)那里躲躲。”
三百余骑匆匆向西,走了三百余里,看看已经进入小金山三百里范围,拔野忽然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他们自知杀了契丹皮室,这祸闯得不小,又知道小金山以东三百里是近乎真空的地带,并没有什么强大的部族、势力足以威胁到他们,所以这一趟跑得太过迅疾,没有进入一个地区之前先派兵马踩踏。
及拔野发现有些不对头,已觉周围形势不对。
这时三当家也觉得有些不妥了,道:“大当家,林后、山间、石头后面,似乎都有人马影子!”
拔野咬牙道:“迟了,我们只怕已经进了布袋口了!”
三当家道:“那怎么办?”
拔野冷笑道:“就算有人埋伏又怎么样!这里的地势又不是死地,要困住我们这三百骑,除非有三千精锐来!”
契丹就在后面,若是精锐骑兵,随时会从后面掩来,拔野不敢向西,便向北走,走不出里许,横地里冲出一支兵马来,约莫三百人模样,个个骑马,冲出后挡在了西北面路口,三百人中二百人跳下马来,五十人持盾上前,三十人持长矛,二十人持短矛,长矛从盾牌缝隙穿出,那盾牌墙就像透出了三十根长刺,另外二十根短矛则卫护于左右,又有一百人各自持刀为第二层,而没下马的一百骑则立在第三层随时准备冲击。
阳光斜斜照下,映得盾牌、长刀都发光发亮,显然都是精良的武器,而比这精良武器更可怕的是对方的训练程度——这个在拔野看来颇为复杂的阵势,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当拔野发现对方时双方距离约莫百步上下,等到阵势完成双方竟然只缩短了五十步的距离!
一想到在快马奔驰五十步距离的极短时间内便结成这样的阵势,这会是什么样的军队!不但拔野,双牙刀狼营的人全部都明白对面这伙人不好惹!
“退!”
拔野甚有决断,一觉得自己惹不起马上后退,战马来势太快,又缓冲出了十余步,这才后骑变前骑,慢慢退走。
拔野心道:“北面走不了,先往南面迂回。最近真是霉透了,老家被契丹收了,再这里怎么又遇到了这样的人马!”
向南走出**里,却见有两处缓坡,要从缓坡中间的缺口越过时,忽然缓坡后面又横出了一百多骑兵来,同时缓坡之上人影约绰,出现了一百多张强弓外加数十硬弩,强弓硬弩并不瞄准距离尚远的拔野等人,却将弓箭瞄向缓坡缺口以北的二十步外——很明显,一旦拔野进入这个区域,缓坡之上马上弓弩齐发,经过这一轮剑雨的压制与伤害之后是否还能冲破那百余骑兵的屏障,可就极难说了!
更何况,在那百余骑兵的背后,还有没有埋伏呢?
只刹那间的犹豫后,拔野又决定退走,然而北面去不得了,南面去不得了,却往哪里?
“回去,回去!”拔野说。
三当家上来问:“往哪里?”
拔野看看西面,隐隐见到有有沙尘的样子,抚额道:“这次真是见鬼了!东有契丹,西有天策!一个要征我当兵,另外一个又在这里围堵我。难道他们两家是约好了来为难我拔野的么?我们双牙刀狼营真有这么大的面子!”
他和小金山的驻军打过仗,对方军队虽然没亮出旗号,但拔野也从对方的武器、阵势中猜到多半是天策军。既然对方设了这样一个布袋,料想西面的人马只会更多,说不定便是大军所在!因此不敢向西,决定向东返回。
三当家一听道:“大当家,东面有契丹!”
拔野没好气地道:“契丹是大军,应该没那么快!只要逃出这个布袋口,我们仍然有机会溜走!”
三百余骑向东退走了十余里,看看到了刚才发现有异的地方,却见东面的大路已经被五百余骑占定。那五百余骑无论装备还是人数都远胜拔野,而且拔野一路奔波,马匹已经开始疲累,对方占定这里后却以逸待劳。这一仗还没打,三当家等就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他们还发现,西南、西北方向刚才占据南北两个路口的军马也正在向这边逼来,很显然布袋口正在收紧。
三百余骑兵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三当家愁眉苦脸道:“东南西北都有人马,大当家,我们我们怎么办?”
对阵走出一员年轻将领,看样子还不上二十岁,戴着银鳞头盔,骑着一匹混血汗血宝马,手按横刀刀柄,出阵遥指着拔野道:“哪里来的部族,停蹄,下马,我不会难为你们的!”连用汉语、契丹和回纥三种言语说了一遍。
拔野心道:“冲过去,还是不冲过去?看这阵势,就算能冲过去,我剩下的人马也不满百骑。”便用汉语喝道:“你们是谁!在这里拦着我们做什么!”
那年轻将领微微一笑,道:“我们是大唐巡边部队,你们是什么部族?你会说唐言啊,很好,很好。不知道是什么部族,放心下马吧,我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这几句话对于几乎要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深具蛊惑力,拔野却不准备束手就缚,哼了一声说:“大唐的巡边部队?这里离小金山将近三百里,什么时候也成了大唐的地方了?”
那年轻将领一听这两句对答,就知道对方不是会轻易入瓮之辈,他这次的任务却不是要取胜——这对他来说并不难,而是要将进入视线范围的所有人全部截住,以保证西面行动的隐秘性——这对他来说就有一定难度了。因此若有可能,他是打算用武力威慑的手段来逼迫对方就范,而不是真的开打。
这时也不接拔野的话,只再问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部族!你是首领么?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一问出来,已经显得颇为严厉,却也符合漠北法则。漠北是个丛林世界,部族之间彼此可能有恩仇、有血缘,也有领地争执,或者是同属于一个大的部落,或者是有间接的亲缘,因此狭路相逢时通常要亮出部落名号,以免误伤。
拔野一时踌躇,那少年将领又逼上一步,道:“再不表明身份,我可要当你们是匪患平灭了!”
拔野低声对手下道:“准备散走!二十人一队,横旮领汇聚!我给你们断后!”这化整为零的逃法,乃是他面对强敌时保存最后实力的最后手段。
三当家等低声领命后,拔野却嘻嘻笑道:“这里天不收、地不管,本来就是匪患的地盘嘛。倒是你们,大唐的骄子们,来这里干什么呢。”他说几个字就前进几步,看看时机一到,忽然喝道:“走!”
三百余骑猛地一起嘶鸣狂冲,一批向东南——那里是灌木丛,一批向东北——那里是碎石地,灌木丛和碎石地都不利于马匹奔驰,但唐军五百余骑不能将偌大的地方占得滴水不漏,只能堵在正东,要想去追赶他们,就得分兵,一旦分兵,双牙刀狼营的人就有可能逃走!
拔野则率领七十余骑向正东逼来,要看对面的年轻将领如何应对。
忽然东南、东北马匹嘶鸣,那里竟然也有埋伏!
一些绊马索出现在了低矮灌木丛中,一些钩镰枪则闪现在碎石地中,往这两个地方冲去的马贼纷纷中招,有的落马,有的勒缰,拔野暗叫一声:“不好!”
那年轻将领挥了挥手,这才分别有一百五十骑向东南、东北驰去,准备接收战果,但这批马贼如此狡猾,年轻将领已经预感到可能无法将对方全部截住,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拔野这边更觉得悲催,知道这一仗过后,能逃出生天的人只怕不会超过两成,就算能逃出去,以后自己是否还能号令得了双牙刀狼营的残余部下便更加难说了,只怕自己苦苦拉起来的这个团伙将从此烟消云散了。但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一拔刀怒道:“冲过去!”
那年轻将领眼看无法善了也深感可惜,后面的二百骑兵不等他下令已经以骑兵阵上前——这二百骑兵以五十为一列,分作四层前进,秩序井然,显然经过颇为严格的训练。
双方离得近了,拔野发现对面逼来的骑兵竟然都十分年轻,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大,三当家忽然叫了一句:“哎哟,那将军好面熟!啊!他是张荣!大当家的,他是张荣!”
拔野一阵愕然,果然发现对面那人就是曾经的伙伴——后来在天山北麓击掌分离了的张荣。
拔野脑子转得极快,自知这一仗打下去自己讨不了好,眼看柴荣这时分明已成了一方将领,大叫:“张荣,还记得拔野么!”
眼前这个张荣,其实就是柴荣。当初柴荣化名为张荣,后来与郭威相认,改回名字叫郭荣,后来郭威续弦生子,因思念亡妻柴氏,恐柴家无后,便又让养子改回原姓,兜了一圈,柴荣自此才叫柴荣。
柴荣也是一愣,心想谁知道我曾用过的名字啊,随即想到拔野二字,马上喝令:“真是拔野?下令你的人后退!”
双方各自约束手下后退,拔野这边已经损失了不少马匹,他又上前来,叫道:“真是张荣吗?”
柴荣上前,道:“是我!”看得仔细了,喜道:“拔野,真的是你!”
拔野也有些唏嘘,道:“你做将军了。”
柴荣哈哈笑道:“还不算将军,现在是都尉。你也做马贼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却让我遇到了你。”
当初柴荣和拔野同属少年俘虏营,不过柴荣是来改造他们的军官,而拔野则是来改造他们的对象,后来双方各有际遇——拔野这边以从少年俘虏营中带出来的少年做班底,发展出双牙刀狼营来,独霸一方,柴荣则在天山北麓接受杨易的严格训练,成为了都尉,麾下一个府的士兵,也是以当初从少年俘虏营中带出来的人作为主干,比如石章鱼、庚新、陈风笑等等。
这时双方相认后,拔野和柴荣的部下也都认出了对方,各自生出感慨来。
拔野看看柴荣一身的装束行头,手中横刀是百炼精钢,胯下坐骑是自己千金求不得的汗血宝马(虽然是混血的),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今天却让你看了我笑话了。”
柴荣笑道:“当初我们有约定,若唐军打了败仗,我还没死就去投奔你。若我做了将军,你还没死就来投奔我。现在我虽然还够不上我大唐军衔中的将军,却也是一府将领了。幸好刚才没将你打死,不如你就投了我吧,若你不肯在我手下屈就,我就帮你再行引荐,只要你能立功,将来定得重用!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拔野指着柴荣身后道:“你说要引荐我,为什么你的手下还在动!”
原来柴荣虽然上前和拔野说话,他的部下却还是堵住东面路口,并未放松。同时后面又有士兵逼来。
柴荣叫来石章鱼,道:“去跟第四府的人说,让他们且停一停。”
石章鱼领命去了,拔野道:“第四府?”
柴荣道:“就是在南面、北面堵你们的人。也是我的同袍。我老实对你说,这次我们的任务,是叫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你就算逃过了我这一防,在东面还有第一府。拔野兄弟,这次我不能放你走了。你们都是我的旧相识、老兄弟,不要让我难做了!”
拔野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要布下这么严密的罗网?”
柴荣道:“事关军机,我没法答你,但我应允你们,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绝对不会坑害你们。我的话,你信不信得过?”
三当家这时也走近了,一听忙说:“副队正的话,我们当然信得过。”副队正正是柴荣当年的军衔,当初柴荣答应放走他们,事后果然一诺千金,有了当年的影响,柴荣此时对双牙刀狼营来说信誉便十分之重。
拔野却道:“我自然信得过你,但放下武器,却是不行!我只能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事情。我的话,你信不信得过?”
柴荣眉头皱了起来,道:“我自然也信得过你,但军令所限,我没法答应你。”
拔野何等机灵,忽然来一句:“张荣,你们要对漠北用兵,对吧!”
柴荣脸色一沉,他尽量控制自己的神情,但毕竟年轻,不能做到将心事完全隐藏,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拔野道:“这样吧,你帮我想个办法,只要保住我的部众,我愿意听你安排。”
柴荣道:“你若是商队,我可以保你平安去到小金山以西。可你是马贼,我怎么能容你入境!除非你解除武器,从此当良民吧。”
拔野道:“我跟你不谈交易,只论信义。但看来你并不能做主,这样吧,我有个关于契丹军队的消息可以卖给你的上司,你去问问你的上司肯不肯跟我交易!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在你们的监视下驻扎。但要我解除武器——不行!”
柴荣有些动容:“契丹的消息?”
拔野道:“我以昔年少年俘虏营走出来后死剩下的几十颗项上人头向你保证,我有你们很需要的情报!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给我引荐一个能够做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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