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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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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任他了,正好趁机向张特使投诚啊,那是多好的一个机会?不住地给谋落乌勒使眼色,但谋落乌勒却似乎半点也未领会到马小春的苦心。
张迈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见这人颓废如此,亦无可相劝,摇了摇头,准备出来,谋落乌勒泪眼忽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叫道:“张特使!”
“怎么了?”张迈停了下来,微微转身。
“你我能不能求你一件很不很不合情理的事情?”
张迈本想拒绝,但脱口之际,还是问道:“什么事情?”
“这”谋落乌勒似乎觉得很不好开口,终于还是道:“你能不能设法对外宣称,不,就对东面,对博格拉汗那边宣称,说你自遏丹以来的种种战果,全部都是出自我的主意?”
他的这个“不情之请”可真的有些出人意料,马小春听得呆了,心想姐夫你疯了不成,你一个阶下囚,非看不投诚、不立功,还频频作怪,张特使不杀你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贪全军之功以为己有,这请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连张迈也有些愕然:“你说什么?”
(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太白宗族
俱兰城攻陷的那一刻,北沼黑头乌护族长的儿子、已经升为张迈近卫队中火长的室辉即领了张迈的命令,骑快马出城往下巴儿思通知杨易。一路上早有乌护部预先安排好了换马驿——每八十里即有一火乌护部将士安下营帐,准备了粮食清水和换乘马匹,室辉换了马匹,更不停留,即向下巴儿思奔来,本来三四日的行程,室辉一日一夜便奔到了,中间只睡了一个时辰。
到了下巴儿思,他却见不到杨易,问起“杨都尉”的去向,镇守此城的队正说:“杨都尉根本就没来下巴儿思。”
“什么?”
那队正道:“我们在怛罗斯河干涸处分手,一路开来,走到一半,杨都尉就派了我们两个,”他指着另外一个队正,说:“率领两队人马,来取下巴儿思。”
“两队人马?”室辉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显然觉得杨都尉这样的安排托大了。
“怎么?”那队正问。
“两队人马来取下巴儿思,太冒险了吧。”室辉说。
“冒险?哈哈。”另外一名队正说道:“我们原先也心怀惴惴,虽然这下巴儿思是座小城,但我们才一百人啊,怎么攻打?没想到”
“怎么样?”
“没想到啊,根本就不用打。我们出发的时候,慕容副都尉就说,你们这次是去接收这座小城,根本就不用打,他料敌料得也真准,我们来到时,这座小城的人已经逃掉了一半,剩下的一望见我们的旗号赶紧开城投降,根本就不费什么事情,就接管了这里。”
室辉听得怔怔的,当初唐军第一次谋攻这下巴儿思时,可费了多少的心力啊,几乎可以说是狮子搏兔用全力——哪知道灯上城一战之后,整个怛罗斯地区的人心与形势就全变了。
“那么,杨都尉呢?他没来下巴儿思,却是到哪里去了?”
“杨都尉啊,他早已直奔俱兰城去了。”
————————————————————怛罗斯城外,谋落乌勒的小帐之中。
张迈对谋落乌勒恳求自己将遏丹以来的功劳都宣布归他所有,也感到有些不解:“我听马小春说,知道你一直不肯弃暗投明,就是担心自己的妻儿被萨图克给害了,为什么现在又改了主意,反而要张大其事?”
“因为现在形势变了啊,博格拉汗已经对我起疑,所以,我就得反其道而行了。”谋落乌勒说道:“回纥人无不残忍好杀,性好猜疑,汗族尤其如此。但萨图克乃是回纥汗族中的佼佼者,临事没多几分理智,若我只是出卖情报给唐军,他报复起我的妻儿来手段势必无所不用其极!但若我已经成了唐军中的要紧人物,那那我妻儿的性命却还可以苟延些许时日”
张迈马上明白了过来:“你是希望他因此将你的妻儿留为人质,奇货可居?”
谋落乌勒点了点头,不过,他自己如今也只是阶下囚一个,他的妻儿是否能成为“奇货”,那完全就看张迈怎么处置了。
张迈想了想,道:“好,我这就派人给萨图克送一封信,告诉他我愿以万两黄金以及巴伊塔什的性命换你的妻儿,并让使者依照你所请给他暗示。”
谋落乌勒刚才是斗胆相求,原也没想张迈竟然会答应他,忍不住哽咽起来,道:“张特使,我害得你们又这样顽劣,这么久都不肯归降,你”
张迈笑道:“别哭得像个娘们似地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郭汾的告诫,下意识地掩了掩嘴,笑道:“我也不见得真会为你拿万两黄金以及巴伊塔什去换你妻儿,那些黄金都是军资,是唐军共同所有,不是我一个人一拍脑袋就能说了算的,巴伊塔什这个人质更不能说放就放,派个使者去见萨图克,不过是拖延一下,等这一战之后,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但万一事情不成,那你也只能认命了。”
谋落乌勒长叹了一声,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特使,你肯为我这么做,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张迈道:“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说着就要离开,谋落乌勒拿起那封被他的泪水渗湿了的信,叫道:“特使,萨图克只来了这么一封信么?”
他不称博格拉汗,而改口叫萨图克,显然心里的立场已有所转变。
张迈道:“还有两封。”
谋落乌勒问道:“李膑斗胆,能否请特使将那两封信也给我看看?”
“李膑?”
马小春在旁边道:“特使,我姐夫本姓李的。他和大诗人李白还是同宗呢。”
张迈一奇:“还有这事?”
马小春又转问他姐夫:“不过姐夫,你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李膑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却不知“膑”就是将膝盖削去的酷刑,也正是他姐夫亲身所受的遭遇,如今百劫之余,痛定思痛,乃决心重新做人,改这样一个名字,也有自刺自励的意思。
已经改名了的李膑,摸了摸自己膝盖消失了的部位,神色中带着惭愧,说道:“以前的谋落乌勒,已经死了,如今我改回祖姓李,却又怕这些年的言行玷污了这个姓氏。”他连叹了两口气,才说道:“我们这一支,本是陇西李氏,隋末时先人获罪,流放至碎叶,至我大唐神龙年间,其中一房遁归中土,后来辗转听到一些消息,说这一房同宗里出了个大诗人,便是李太白了——不过,这也只是我祖上的说法,或许是真的,也或许只是要借诗仙的大名自高门楣,好向胡虏主子邀宠罢了,”说到这里眉头大蹙:“无论我家与谪仙是否同宗,这般言行,这般想法,实在是有辱先贤了。”
若在他悔改之前,张迈势必要对藏碑谷李家的这种行径冷笑嘲讽,这时见他有悔改之意,反而安慰道:“一个人说唐言、写汉字、读唐诗,心怀故国,便是华夏子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是真心悔过,我们安西唐军上下都会开大门接纳你,不会视你为外人,将来若能为国立功,便是先祖的过错耻辱也可一并洗除。”取出那两封信来,交给他,道:“这两封信,你要看?”
李膑见张迈竟然二话不说,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心里又多了几分温暖,定了定神,将那两封信接过,细细读了一遍,他本来就狡猾多智,腹中情报又广,经过这么一番残酷的身心磨难之后,与人心人性更琢磨得透了,智谋反而更转深了一层,心志亦更加坚定,这时微一沉吟,结合这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心中已有了主张,说道:“特使,萨图克旬月便到,这一战,你有多少把握?”
张迈道:“如果能抢到灭尔基,三四成吧。”
“三四成三四成若真有三四成把握,那也很了不起了”若在半个月前,张迈说他正面扛住萨图克的把握有三四成,李膑也是不肯相信的,不过灯上城一战却改变了他对唐军的信心,竟然就认同了张迈的说法,又问:“张特使,如果萨图克再从疏勒调兵,你又还能扛得住几轮?”
张迈心中一凛,李膑又道:“怛罗斯这个地方数经兵劫,兵多民少,粮草牛羊的生产向来都是入不敷出,得靠其它地方转运接济,怛罗斯军仓现今军粮的数目有多少我知道得不确切,特使想必是看过的,却不知道能支持多久?就算我军能扛住萨图克的反复进攻,这一带的产粮,是否能够长久地支撑下去?”
这又是一个难题,张迈自占据了怛罗斯的粮仓,见其中存粮足支唐军半年有余,而萨图克的威胁又迫在眉睫,便先急而后缓,暂时将粮食的问题放下,但这时想想战争一打起来,半年转眼即过,若不未雨绸缪,必有近忧。
张迈虽未回答,但李膑见了他的反应,便也猜到了他心中的答案,没等他回答,又问:“张特使,你应该有打算派出使者,一边争取萨曼,一边往阿尔斯兰处做说客吧?”
他的这一问,当真让张迈对他的智谋佩服不已,见他既改了姓名,口中又说“我军”,显然已经认同了自己是唐军的一份子,张迈正要借重其谋略,便也不瞒他,道:“是。”
李膑说道:“如今我军在碎叶河以北以东,乃至夷播海伊丽河八剌沙衮一带,想必已有了一定的声威,若听说怛罗斯也被我们打下,八剌沙衮势必震动,阿尔斯兰也不会再袖手旁观了。不过特使,若你是阿尔斯兰,你会怎么做?是听唐军使者的挑拨,就在萨图克攻打怛罗斯的时候插萨图克一刀么?”
张迈刚才初听郭师庸提议的时候觉得挑拨回纥正副两汗的计谋十分可行,这时再听李膑提起,将自己代入为阿尔斯兰再想深一层,忽然觉得郭师庸的谋划恐怕未必可行。
李膑道:“看来特使也想到了,没错,如果阿尔斯兰肯背后插萨图克一刀,那样对我唐军自然是有大大的好处,可对他阿尔斯兰来说,却是有好处,也有坏处。”
“什么坏处?”张迈问道。
“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如今仍为岭西回纥的正、副可汗,乃是兄弟,萨图克面子上仍然奉阿尔斯兰的号令啊。有着这层关系在,所以不到最后决战的时刻,两人都还是维持着亲兄弟的情面。对回纥来说,我们唐军乃是外敌,萨图克对付外敌的时候,阿尔斯兰只是袖手旁观别人不好说他什么,但他要是和我军勾结,背后插萨图克一刀,那八剌沙衮、伊丽河诸部势必不服。不到万不得已时,阿尔斯兰是不会轻易这么做的。”李膑道:“黑汗回纥之中,阿尔斯兰和萨图克可不是唯二两个有资格成为大汗的人啊,只不过其他人的势力没他二人大,若是萨图克败亡、阿尔斯兰威望削弱,随时都可能有第三个汗族趁机崛起,取二人而代之——这一层关系,特使你不可不知。当初奥古尔恰克败于萨曼之手,巴兹尔也只是听任不援,而未落井下石,就是这个道理。”
张迈问道:“若按你的分析,阿尔斯兰是不会出手了?”
“不,他还是会出手的,”李膑道:“只不过他出手的时机,或许与特使你的预料会大大不同。”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浑水迷蒙
等价交换的原则,不但在商场上行得通,在国与国之间也行得通,只不过掺杂了政治与军事因素之后,交易的形势就会变得复杂,甚至无法进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张迈希望用怛罗斯来换取一条通往疏勒的道路,或者用怛罗斯的割让来换取萨曼或者阿尔斯兰军事上的支持,可惜,这种想法在操作上却极难实现。
怛罗斯离布哈拉、八剌沙衮都甚是遥远,使者一来一回的时间加上中途种种耽搁阻碍,这段时间就足够让唐军与萨图克先死磕几个回合了。
就算消息通传到了,如果是要萨曼或八剌沙衮先给军事支持,仗打完唐军再让出怛罗斯,奈斯尔二世和阿尔斯兰能相信这么一伙忽然冒出来的“唐寇”么?反过来,如果奈斯尔二世与阿尔斯兰要求先交割城池,然后给予军事支持,张迈能信任他们么?万一对方拿了城池就翻脸,那时唐军继续睡沙漠去?
在西域这个平台上,我们的张老板还没建立起足够的威信来,领土交易又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怛罗斯这件商品在张迈手中,他就算想贱卖,也未必就有能接手的人。
因此,李膑判断,一旦张迈与萨图克开战,阿尔斯兰不会袖手旁观,他多半会出手,“不过不是我们两家打仗的时候出手,而是等到双方胜负将决的时候,或者等到萨图克攻陷怛罗斯后累得筋疲力尽的一刻。那时候,萨图克或者将陷入两难,他要么独自扛住阿尔斯兰的攻击,要么就得接受萨曼的条款不过,那些和我们唐军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成了一堆枯骨,在黄泉之下作壁上观了。
张迈听得凛然,想起郑渭的判断来,道:“萨曼那边,真的就没法争取么?”
李膑摇了摇头:“唐军与萨曼,也没有合作的根基,就算我们允许事后将怛罗斯交割给萨曼,就算我们派出的使者手段厉害,得到的盟约也绝不可靠。拿到一个随时会被撕毁的盟约,张特使你能心安么?到时候还不是得两面防范。”
张迈道:“难道你觉得我们就全无生路了?”
“有!”李膑道:“眼下咱们唐军虽然连胜,实际上却是走在悬崖边上,随便踏错一脚都会万劫不复,要想取得一线生机,除非和萨图克换子。”
“换子?”
“对,用怛罗斯,换疏勒——只有在那里,唐军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盟友。若能背靠葱岭,又取得于阗的支援,那时候别说萨图克,便是天方教诸国联手一起杀来,唐军也有一战之力!”
张迈听得更奇,用怛罗斯换疏勒,这可是两座城市啊,又不是菜市场上的萝卜和青菜,李膑的提法,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再说,萨图克怎么有可能会答应和唐军做这等赔钱买卖?
“至于阿尔斯兰和奈斯尔二世,”李膑道:“我们至少得先和萨图克个平手,然后才有资格去和他们谈买卖,这方面的所有谋划,都必须在我们战场上有所建树之后,才能进行,否则的话,再多再好的谋略也都将是水中月、镜中花。无论我们说什么,都将得不到他们严肃的对待。”
天亮了,张迈拦住了刘岸和郑渭,没让他们出行,他命郭师庸、安守敬先行出发东进,增援杨易,跟着用李膑的建议,重新在城头插上回纥的旗帜,让薛苏丁派人前往白水城知会萨曼方面,谎称:“前数日怛罗斯受流寇袭扰,流寇又广布流言,声称塞坎将军在沙漠遇难,以至居民恐慌出逃,有不少越过边境,逃到了白水城,如今塞坎将军已经回来,并清剿了附近所有流寇,地方上已经绥靖,还请白水城方面送回逃人。”
这几日唐军压城,在战斗结束、大军入城之前,怛罗斯军民逃亡者甚多,他们逃走的方向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向东往俱兰城,一个就是向西往白水城,南面圣战者所在的库巴虽然听萨图克的调遣,但中间隔着数百里,沿途不但道路难走而且盗贼众多,散兵难民都不敢轻易去走这条危险路径的。
自东边的路被堵住,逃亡者大多便越过边境,逃到了白水城,白水城方面的守将从他们口中听说怛罗斯被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寇”攻陷,连塞坎也死在沙漠中,本来是将信将疑,蠢蠢欲动,及收到薛苏丁的通报,守将阿布哈兹道:“前些时候,从怛罗斯那边来的逃亡者那样说,如今加苏丁却这样说,究竟哪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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