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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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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纥首领脸色大变,不断挣扎,却已经无济于事,杨涿已从他怀中搜出两份信和一个印信般的东西来,郭洛接过信,信封上也是天方文字,郑汉走过来瞧了一眼,告诉郭洛道:“洛哥哥,是萨图克写给库巴的讲经人瓦尔丹的。”
“什么!”这一来,轮到郭洛吃惊了。
郑豪上前来,道:“原来他们迂回走这条道路,是要去库巴。这两封信的内容只怕非同小可,得赶紧给张特使送过去!”
郭洛微一沉吟,叫来队正贺子英道:“我分给你两火士兵,骑上这汗血宝马,带上这两封信,押解了这两人前往俱兰城!这个消息非同小可,一定要送到!”
贺子英领命道:“末将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将消息送到!”
为防那两人逃跑,却先挑了其手筋脚筋,草草包扎好伤口之后,分了二十二匹第二代汗血宝马给二人,那两匹纯种汗血宝马,郭洛自取一匹,一匹给了贺子英。
郑豪叮嘱道:“一路回去,仍走原路,莫乱抄近路,否则恐怕欲速而不达。”
贺子英答应了,骑上那匹纯种汗血宝马,领了两火士兵,回头望俱兰城而来。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西域纵横之一
每一次出现选择的时候,张迈总觉得比战场厮杀还要为难。
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哪怕是通向悬崖的路,那也只好继续地走下去,可是当前方出现两条路时,该如何抉择便是一件大大折磨人的事情了。
尤其是身处高位者,如果手底下同时有两帮都信赖自己的人,这种抉择就将变得更加困难。
不可否认,苏赖带来的是一个诱惑,一个不仅对杨定国郭师庸等老将都相当大的诱惑,甚至就是张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有些心动了。
在那次接待苏赖的会议之后,郭师庸说:“特使,不得不说,如今我们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家业越大,考虑的问题便不能那么随性。眼下我们的军粮虽然还足支数月,但粮食这种东西,总不能等到即将罄尽再想办法,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若依这个苏赖的提议,对咱们来说也是一条路子。虽然疏勒那边据说有五万佛民,但隔了这么多年,他们是否真肯接纳我们,实在还很难说,就算他们有意接纳我们,疏勒是萨图克的大本营,防备必然严密,数百里奔袭,以客犯主,成算极低。我认为,不妨先一边严密防守,和萨图克谈判,一边在怛罗斯种田放牧,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等实力壮大了,那时候东进也好、西征也罢,慢慢再作打算不迟。”
这确实也是一个相当稳健的想法,他说出来以后,安守敬、杨桑干、刘岸等人都表示赞成,连杨定国也在点头,道:“不错,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杨定国这句话的意思是,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等待敌人出现破绽,这是《孙子兵法》上的话,也是用兵之正道。
刚刚推着轮椅从后头出来的李膑却皱着眉头。他并不赞同郭师庸的意见,不过在几个都尉副都尉都表态,甚至连杨定国也表示赞成以后,李膑就欲言又止了起来。如果是郭洛,或者杨易,有不同意见当然都可以当面直说,就算将杨定国郭师庸顶撞个火冒三丈也没事,但李膑却没有这个条件。
自归附以来,他虽然也参谋过几次军机,展现了他的智谋与远见,但那些还远不足以确立起他在唐军中核心决策层的地位,也还没资格直接站在杨定国、郭师庸的对立面,李膑又不是那种有话要说就不顾一切的人,所以他就算要提出反对意见来,也得考虑好如何措辞。
郭师庸不等李膑说话,又转头问郑渭:“郑参军,你以为如何呢?”他想郑家在怛罗斯一带乃是地头蛇,若安西唐军在怛罗斯扎根,以此作为第一根据地,从家族利益来说对郑家是很有利的,所以这时表面上是在询问郑渭的意见,实际上却是在寻求郑渭的支持。
不料郑渭却道:“我以为,那个苏赖的提议,连想都不用想!绝不可行。”
别说郭师庸,连张迈也没想到郑渭的反应时张迈激烈。郭师庸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郑渭道:“怛罗斯是萨图克从萨曼手里夺过来的,按理说,双方应该势不两立才对,但相反,在萨图克夺取了怛罗斯之后,他们双方似乎反而达成了一种谅解,奈斯尔二世和萨图克之间已经很久没发生发生战争了,他甚至还容得库巴这个‘非正统者’的存在,则他和萨图克之间究竟有什么密约我们也不得而知。奈斯尔二世的这种态度让人感到奇怪,也让人不安,我们根本就没法预测萨曼在听说萨图克将怛罗斯租借给我们这件事情以后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叫做后有不测之国。”
这一下,轮到郭师庸皱起眉头了。
眼下萨曼还没有动作,是因为唐军使用了诡计,但这烟雾弹是没法长久的,如果唐军要在怛罗斯长久立足,第一件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处理与萨曼的关系。
郑渭继续道:“怛罗斯地势狭小,虽然自东南至西南有高山隔绝,自东北到西北有沙漠环绕,但又都隔绝得不够彻底,虽有河谷,但河谷太小,虽有山地草原,但山地草原都在国境线上,虽然商路四通,但几条商路都不太平——没有强大的武力无法保证安全,要动用强大的武力保护商队成本又太高,单靠内部的商旅流通又无法致富,就算我们用尽办法屯田、引商、放牧,但在这片狭小的地面上,发展的空间终究有限,这个,叫做内无自强之土。”
如果是有一片大国土,那么唐军可以向内发展,用内政自力更生,但怛罗斯的却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郑渭又道:“萨图克这次派了苏赖来,话说得好听,但苏赖是条老狐狸,萨图克又是一个已杀叔欲弑兄的人,这样的人如何做得朋友?今天对我们假以辞色是因为我们把他打得进退两难,明天局势一变,随时会向我们开刀,亲兄弟他都不放在心上,何况是结拜兄弟?这个,叫做前有虎狼之友。”
他每说一个就竖起一根手指,当竖起三根手之后,总结起来,道:“后有不测之国,则人民不能安,内无自强之土,则军势不能扩,前有虎狼之友,则外交不能定,这就是怛罗斯的情势啊——像这样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我们要它来干什么!”
李膑见他分析得这么透彻,这番话真是听得自己心旷神怡,自觉便是自己来说也不过如此,便不再开口了。
郭师庸却未改初衷,说道:“郑参军,你真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听是好听,可怛罗斯的这些坏处,我们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实的困难也得考虑到。我们不是不想要最好,而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最可行的策略来。就当前而论,跟萨图克是一定要暂时谈和的——激烈的战事如果再持续下去,萨图克那边可能会出事,但我们这边也会出大问题——这是两败俱伤啊,对双方都没好处。自古两国互不向下,唯有妥协,我们也不是真的相信萨图克有什么好心,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所以我还是以为,当先议和,然后再另作远图。”
郑渭却依旧摇头,说道:“当初我第一次与唐军接触时,唐军的形势比现在恶劣得多,要情报没情报,要城池没城池,然而当时的唐军是何等的豪情万丈!怎么现在手头的力量更多了,却反而变得犹豫起来了?包括我在内,许多人愿意加入唐军,岂是因为唐军的胜算够大?不是,是因为我们在张特使身上、在唐军将士身上看到了一种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的气势!看到一种创造奇迹的力量!若咱们的这种气势没了,若咱们的这种力量没了,唐军还值得大家追随?我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妥协的重要,但再怎么妥协也不该将本钱给妥协上啊——而我们的本钱,不是怛罗斯城,不是手头的那点军粮,而就是这种一无所有下不得不铤而走险的玩命气概,我最怕的,是一旦议和,人心思定,那时候大伙儿觉得有后路可退,就再也鼓不起勇气来冒险了。”
他这一番话可把张迈、安守敬、奚胜等人都触动到了,郭师庸却依然摇头,心想你一个商人,跟我们这群武夫讲什么玩命气概呢,只是这话不好出口,只道:“郑参军,你还是不懂战事,行军打仗,讲究的是仁以待下、智以待敌、勇以临阵、严以治军,一场仗能否打胜,关乎后勤、士气、兵械、阵法、兵种、天时、地利乃至运气,庙算成败、运筹帷幄,高深繁复而不可测,岂是一句玩命所能涵盖的?若是玩命者就能取胜,那各国君主就该去找市井无赖来打仗,但市井无赖打得过经过训练的骑士甲兵么?天下岂有此理!”
杨桑干、钟旻等人对郑渭的书生之言没什么好感,听了郭师庸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定国见郑渭大显尴尬,举了举手,制止了杨桑干等人的讪笑,说道:“我看这样吧,我们做两手准备,一边答应议和,安抚好回纥的使者,答应派人前往回纥军中议和,另一边,再派人去探探苏赖的口风,军伍仍不放松,对下面也绝不泄露议和之事,以免影响军心。同时派人往怛罗斯,向大都护禀报此间之事,问问他的意见。”
他的这个提议乃是折中,两派的意见都照顾到了,众人便都没有意见,张迈沉吟道:“派谁去出使?又派谁去探苏赖的口风?”
杨定国道:“萨图克派了苏赖来,我们这边出去的人,身份不能太低,我看就请大都护司马走一趟吧。”
大都护司马在唐军中乃是个很高的位置,排起座位来仅在副大都护之下,刘岸还在新碎叶城时城小军寡,他这个参谋总长也还不显得怎么样,随着唐军节节取胜、军队规模越来越大,他作为中枢官也就水涨船高,郭师庸杨定邦等由校尉而升都尉,他这个大都护司马名衔不动,却仍然压了诸军大将半头。
杨定国看了李膑一眼,说:“李参军没有出席这次的会议,不如就让他找个由头,去探一探那老狐狸。大家以为如何?”
张迈回顾李膑,李膑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散会之后,李膑独自来寻张迈,道:“特使,你也认为议和有可能成么?”
张迈心中实际上倾向于认同郑渭,但却没有直说,默然半晌,只是道:“老郭都尉的意见,也是我的部分意见。”
他这句话,并未直接回答李膑的问题,但李膑却马上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自昭山一战之后,郭师庸便不再是站在张迈的对立面,而是站在张迈的后头,属于张迈阵营中的稳健派,他的意见张迈都必须谨慎地考虑,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否则是不宜轻率地否决的。
站在张迈的这个位置上,除了要考虑对敌胜败之外,更重要的,是要维护好内部的团结,避免出现分裂。而后一件事,有时候可能比前一件事情更加重要。
李膑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西域纵横之二
凌晨。
昨天晚上,本来苏赖打算出城,但由于张迈的挽留,便留在城中又住了一晚,第二日就要回去,张迈答应,将会派遣重臣回访。
苏赖年逾六十五,在这个时代、在西域这种地方已算老人了,起得甚早,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睛,他年纪虽大,耳目却还灵敏,见窗口有个人影闪过,便悄悄来到门边,却听门外有人支开了护卫,便将门打开一线,门外却是个熟人——已经改名为李膑的谋落乌勒。
回头见苏赖已经开门,李膑微笑说:“苏赖阿叔,不请我进来坐坐?”
在回萨图克军中的时候,李膑是以唐奴身份跻身参谋之中,每次参与军事会议都是坐在三十几人中最末的位置上,地位比薛苏丁还要低得多,与苏赖这样的亲信大将真有天壤之别。不过苏赖为萨图克之谋主,为人重才,对李膑也算较为看重,两人常有沟通,李膑常得苏赖奖掖,对这个老将也十分敬重。两人有这层关系在,虽此刻分属不同阵营,相见之下亦不免唏嘘。
幸好这间小屋没有门槛,李膑推轮椅进来也不用别人帮忙,进门之后,苏赖看看李膑的腿,讶异道:“你”
李膑刚刚遭受膑刑时**痛苦与精神痛苦双重折磨,实让他在地狱边缘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但也正是那段时间的折磨让他动心忍性,几个月间仿佛完全换了个人,这时却已将这些都看得透了,淡淡一笑,说:“我刚来的时候,不肯投降,他们就把我的膝盖给卸下了。”
苏赖啊了一声,伸手一摸,果然发现他的膝盖没了,脸上现出惨然之色来,道:“这帮唐寇,竟然如此残忍!”
李膑低声道:“小声些,虽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但这里毕竟是唐军军营,阿叔莫因言惹祸。”
苏赖叹息了良久,把李膑拉得近了些,道:“把你的遭遇,和我说说吧。”
李膑双眉垂了下来,那段往事,实不愿回首,这是他真实的感情流露,苏赖看了出来,叹道:“好吧,不说了,不说了。”又问:“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李膑道:“我受刑不过,已经做了对不起博格拉汗的事情,将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还好,张特使爱我之才,对我总算不错,而且因我建言有效,对我也越来越信任。至于唐军能走多远,就非我所能预的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得个善终,运气不好的话,将来就算千刀万剐,也无怨言。只是我的妻儿”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我的妻儿不知道怎么样了,阿叔,你可得给我一个实讯!”
苏赖亦素知他是一个顾家的好男子,拍拍他的背脊,说:“我也与你实说,自有传言说你投了唐军,博格拉汗便将你的妻儿都监管了起来,押到军中,但因消息未确,也还没有如何为难。你就放心吧,今后我会好好帮你照顾的。”
李膑双眼一下子红了:“阿叔,你就别安慰我了,博格拉汗为人严厉,若确知我已投敌,我的妻儿,哪里还有命在?就算是阿叔你,也阻不了他的雷霆之怒。”
苏赖沉默了片刻,握住了李膑的手,把声音压得极低,道:“乌勒,说句心里话,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妻儿?”
李膑全身一震,低着头,好久,好久,才道:“阿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不可能了。”他已明白,苏赖是露出意思,要他身在唐军而为萨图克出力。
“怎么不可能?”
李膑苦笑着:“阿叔,以你我的交情、智谋,咱们也不用讲互相算计的话,敞开来说吧,博格拉汗的为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背叛者的。就算我我按照你的意思为博格拉汗立了功劳,将来回归之日,他念着功勋,一开始或者会隐忍不杀我甚至有所赏赐,但对我这个人却绝对不会再信任,往后说不定还会找个机会除掉我。没错,我是顾念着妻儿,可我也得顾念自己的性命——如今我再怎么不愿意都好,都得跟着唐军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这番话说的坦诚,看得又透彻,苏赖便知要拉他做内应已甚困难,叹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也就没办法了。那你今日冒险来找我,为的却又是什么?”
“其实,也不算冒险。”李膑道:“其实这次是张特使的安排,让我来探探阿叔的口风。”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其实阿叔是何等人物,哪里探得出什么来?不过座主有命,不得不行罢了。也好,我便趁机来与阿叔叙叙这故人之情。”
苏赖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对坐感叹,李膑问了一些家事,苏赖但知道的便都相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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