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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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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捅到天子面前。
    看到南霁云来;姚家的家仆窃窃私语起来;南霁云没有理睬他们;径直入了内。
    进门一看;却是愣了。
    那些吏员军官、贾猫儿等伴当都在;但是叶畅却不在此处。
    善直也不在。
    见南霁云回来;众人纷纷招呼他入席;这是叶畅掏私囊的宴请;算是答谢大伙这段时间的相助;因此气氛甚是热闹。南霁云走过去;低声问道:“叶录事呢?”
    “被人请进静室了。”丁典事笑道:“你倒是关心叶录事。”
    南霁云愣了愣;确实;自己似乎太过关心叶畅了吧。
    “是什么人请的?”他只是略一犹豫;便又问道。
    “一群名士文人。”丁典事说起这个;有些羡慕:“方才叶录事正与我们喝酒;有人出来相询;说是某位张公在此;请叶郎君入内”
    出来相询的人叶畅认识;乃是张旭的随从;在长安时;叶畅与张旭见面;这个随从几乎都在身边。
    自从贺知章致仕之后;张旭、颜真卿与叶畅虽然还有书信往来;但远不及以前频繁。叶畅听闻张旭在此;大为惊讶;便入内雅室;准备拜谒。
    “张公在此宴客;是为綦毋潜送行。”那随从低声道:“在座尚有几位张公有交待;切勿失礼”
    他们是边行边说的;叶畅听得这句;不由哂然。
    张旭当真是给他弄怕了;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妖蛾子出来;不就是文人送别的雅会么;有什么担心的。自己今日;保证一诗不抄;只跟在众人身后吹捧就是。
    不过那綦毋潜这名字挺熟的啊;似乎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位著名诗人。
    对于著名诗人;叶畅已经麻木了;从最初见到的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起开始;这短短两年间;著名诗人叶畅见过的没有三十位;也接近有二十位了。他心中略微有些遗憾的是;两次入长安;都未曾见到已经在长安中的李白。
    倒是杜甫;结为挚友;另一位诗佛王维;却交恶了。
    这醉仙楼雅间在二楼之上;说话间;叶畅便已经到了门前。听得里面传来隐约的笑语之声;叶畅没有立刻进去;那个随从有意无意侧过半个身子;将他前进的道路挡住了。
    若不是善直在身边;叶畅几乎要以为;那随从是被人收买了。
    “某先入内禀报一声。”随从低低说了一声;然后先进了去。
    里面正欢声笑语;但随从一进去;便安静下来;叶畅心中一动:看来此次张旭相邀;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快请;快请。”张旭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畅不待对方出来;便掀起门帘;含笑而入。进来一年;这间雅室甚为阔大;但仍然坐得满满当当;座中有男有女;一个个都向他这边看过来。
    众多的目光;有的带着好奇;有的带着审视;其中不乏恶意者。
    叶畅目光一转;做了个长揖:“见过张公;不意张公竟然也在洛阳”
    “来;来;董糟丘;增设一席;十一郎请入席”
    张旭起身招呼了一声;众人当中立于一旁者笑应了声;但是没有动;自有使女僮仆上来;加了一张小几;然后布菜奉酒;转眼之间;便准备好了。
    叶畅看了这人一眼;此人有个大酒糟鼻子;面色红润;年纪大约接近五十。叶畅对他拱手:“久闻醉仙楼董公之名;日后还要多亲近。”
    确实是久闻;他记得此人之名;曾入李太白诗: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原来就是这醉仙楼。
    “不敢;不敢;闻道叶录事再造南市;某亦有结识之心;只是俗事缠身;又素昧平生;怕前往拜谒过于冒昧”董糟丘笑团团的道。
    然后他一拍脑袋:“某失礼了;还有诸位才子贤达;意欲结识叶郎君呢。”
    张旭笑着摇了摇头;董糟丘喜好结识文人;因此虽只是一酒楼店主;可众人面前还是有些脸面。他离席而来;牵着叶畅;先到了自己左手一几前:“此赵郡李颀是也。”
    叶畅一惊:“可是少小幽燕客的李长征?”
    “正是老夫。”李颀长身而起;向他拱手。
    此时李颀;已经年近半百;目光如炬;隐隐带着红光。叶畅顿时向他长揖:“空见蒲桃入汉家之句;有古仁人之风;向来闻知大名;恨不早识”
    “君看一叶舟;亦是不差。”李颀笑着道。
    “这二位;你自是相识;不必介绍了吧?”二人见礼已毕;张旭又引次李颀身边;却是王维与王昌龄二人。
    他二人也从长安到洛阳来;让叶畅始料未及。
    “二位长者;南山一别;已有数月;风采依然;不胜可喜。”叶畅面色不动;仍然照常见礼。
    他原是要说什么的;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争执之声;紧接着;门帘被掀开;方才引叶畅来的伴当进来:“有人寻叶录事。”
    “叶十一;你躲在这边”
    来人紧跟着进来;甚为失礼;但一看到这里面如此多人;愣了愣。
    叶畅回头望了望;却不相识;他拱了拱手:“足下何人;为何相询?”
    “某姚闱;乃故梁国公之孙;方才去南市见汝;汝不在;便寻至此处。”那人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肃容整冠;向叶畅还礼道:“知叶十一郎乃是妙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众人见他原本气势汹汹而来;此时却这模样;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过座中也有认识他的;董糟丘忙来招呼;不待张旭吩咐;又让人添了席面。
    被这不素之客打断了介绍;张旭微微摇头;今日在酒楼上看到叶畅入内;他原本是无意招呼的;但架不住在座诸人不认识叶畅者好奇;只得请来相见。果然;只要叶畅在;必然有意外发生。
    他又继续介绍屋中余下诸人;这一介绍;叶畅顿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汉之中了。
    高适、岑参、綦毋潜、刘长卿、储光仪
    这可真是群星灿烂;高适、岑参自不必说;后世边塞诗名如雷贯耳。綦毋潜乃盛唐时江西第一诗人;刘长卿号称五言长城;他的“风雪夜归人”乃是千古名句;储光仪名声稍弱;但一谈及盛唐时的田园派诗人;必少不得他。
    这可真是一个奢侈的时代;奢侈到随意到酒楼之中;便可以看到这么一群诗人
    不过;叶畅心中有些奇怪;这一群人凑在此处;不知是为何。
    就在这时;张旭指着正在布酒诸女中一女冠装扮者;郑重其事地道:“还有一人;叶十一须得相识。”



第152章 妙语联句满座倾
    叶畅进来之后;其实一直在观察周围诸人;除了这些著名的诗人之外;在场的尚有一些使女、侍者;其中一女;道姑打扮;最为引人著目。
    闻得张旭如此说;便知此女必有不凡之处;他待人向来平等;极少以身份区别视之;因此向张旭道:“还请张公介绍。”
    “此姝姓李;名冶;字俊兰。”张旭笑道:“善诗;吾作诗不如她。”
    “却不敢在叶十一郎面前谈诗。”那女子敛衽为福。
    对于盛唐时著名的女子;特别是才女;叶畅并不是太熟悉。正是因此;当初他才没有想到元载的妻子王韫绣乃是王忠嗣之女;双方才结下大仇;至今方解。
    故此;叶畅虽是客气有礼;却并没有将这个女子放在心上。
    与众人尽皆见礼已毕;叶畅举起酒杯;向着面前的众人致敬:“今日能结识诸位;叶某甚为欣喜”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因为坐在他面前的;又是如同群星灿烂般的人物。
    张旭年长;居于上座——他如今也在洛阳为官。张旭左手坐的是李颀、王维、王昌龄;右手坐的是高适、岑参、綦毋潜;对面坐的着储光羲、刘长卿;再加上叶畅。
    另外还要加一个刚刚进来的姚闱;也就是跑去找叶畅麻烦的姚家子弟。
    最初时姚闱还是气势汹汹的;可到了这里面;他神情顿时收敛起来。他的嚣张跋扈;是做给人看的;而在某些场合下;再这样嚣张跋扈;那就演过了。
    与姚闱一般神情有些异样的;还有王维。
    自从帮助兄弟王缙获得球市之后;他就一直抑郁;觉得颇对不起叶畅。前些时日随綦潜毋一起来洛阳;一来是送别;二来也是散心。却不曾想;在洛阳城中也会与叶畅相遇。
    叶畅敬了众人酒;然后单独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对着王维举起。
    “长安相会;便为王公风采所折”
    叶畅一举杯;众人都觉得情形不妙;他们听得叶畅带着一伙子吏员在外呼喝;便遣人邀叶畅来;一是给不认识叶畅者结识的机会;二来也是晓得王维与叶畅恩怨的;想替他们化解一番。
    没有想到的是;叶畅反应如此快;竟然不等他们开口;便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王维。
    王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是个好脾气;性格有些软弱;可并不代表没有脾气;否则也不会为了避玉真长公主而自请外出为官多年了。叶畅这样开口;也就是向他挑衅;他若避让;岂不是示之以弱
    因此;他沉着脸;站起身来;只等叶畅说出无礼的话;便要反唇相击。
    叶畅表情诚挚;又继续说道:“某年少轻狂;言谈偏狭;自负才气;颇有失礼之处。长安之时;某虽是心折王公风仪;却未能亲近;甚为遗憾。原以为要再相遇;须待来年;不曾想竟在洛阳又重逢。某自罚一杯;算是为长安未与王公亲近之事赔罪。”
    说完之后;叶畅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他这番话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原本起身准备反击的王维先是觉得;自己蓄足的力气象是打进了棉花中一般。
    而周围诸人;原以为会剑拔弩张;却发现叶畅开口不是往传闻中用的毒舌;而是谦卑示好;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有心思重又较了解叶畅的;比如说张旭;甚至以为叶畅还藏有什么后手。
    倒是王维;在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落空之后;满脸肿红;尽忸怩之态。他忙离席过来;抓住叶畅的手:“是某失礼在先;如何能怪叶十一郎饮胜;饮胜”
    尴尬之中;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举杯;一饮而尽。
    二人将空了的酒盏互亮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那边张旭看了;捋须也笑道:“好;好”
    方才的尴尬被化解之后;气氛顿时热闹;众人纷纷举杯相劝;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跟在叶畅身后的善直却有些眼睛发直。
    叶畅的表现让他太吃惊了;以往叶畅就象是一只惊恐的刺猬;把全身的针都竖了起来;谁只要敢动他;他定然要刺回去。而现在的叶畅;竟然知道什么是“化敌为友”
    善直甚至想到叶畅一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偶尔便会露出的口头禅:“这不科学”
    他却不知;叶畅已经吃够了四面树敌的亏。在座诸人;互为友朋;虽有亲疏;却都是如今洛阳城中风流人物;叶畅有意在洛阳城里做出一番事业;自然会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
    更重要的是;叶畅此前与这些人相处;总觉得对方是古人;自己仿佛在经一场梦幻;故此多有轻慢;遇事不愿忍让。如今屡受刺杀;心性已经有所变化;沉稳圆滑得多了。
    在座诸人都是名士;便是姚闱;虽然乃洛阳城中的跋扈贵公子;却也不是没有文采诗才的。因此谈得甚为投机;不过男人在一起;哪怕身边还有一个僧人;在见过善直的粗率后;众人的话语;不免就要向着下三路而去了。
    叶畅注意到;那李冶李俊兰在诸女当中;是最活跃者;不仅谈吐不凡;而且胆子极大;叶畅甚至觉得;她颇有些象另一世见过的那些酒精考验的女公关。烛光中看不清这位女冠究竟是多大岁数;但她的谈吐殊为不凡;一看便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所谓交际花;便是斯女了。
    刘长卿此时在座中算是年轻;三巡酒过之后;那李治便笑着看刘长卿道:“见着刘文房;某便想起一句诗来;此诗一吟;必致满堂绝倒;只不过某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一边说;一边妙目流转;似笑非笑地望向叶畅。叶畅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好奇;这位女冠此时会念出何等诗句
    “李俊兰女中诗豪;所忆之诗;必非凡句;何不说出来;让吾等洗耳恭听?”刘长卿笑道。
    “却是不好说呢;今日座中;不仅有高僧;尚有叶十一这般的年少才俊。”李冶妖娆一笑。
    “且说;且说”众人都起哄。
    “若是叶十一要某说;某才敢说。”
    众人都知道她是要调笑叶畅了;只不过拿着刘长卿做引子;故此又都催促起来。张旭年长德高;于脆道:“若是你说出来;能博取众人一笑;老夫令十一郎敬你酒;如何?”
    “酒自然要饮的;某还有别事;须得烦劳叶十一的。”李冶道。
    “好说;好说;为博诸君一乐;某便应承下来”叶畅心中也好奇:“请李娘子吟诗。”
    李冶又是一笑;双颊流丹;目光如水:“山气日夕佳。”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满场绝倒;暴笑之声不绝于耳;便是听不明白的叶畅、善直;也为众人所带;脸上浮起笑容来。
    笑归笑;叶畅心里却是莫明其妙;待众人笑声稍歇;他起身问道:“诸公何故发笑?”
    叶畅这一问;满座又齐齐爆笑起来;众人当中;唯有刘长卿笑得有几分尴尬。
    “呃;失礼了。”叶畅仍然是不明所以;不过见刘长卿神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故此也有些尴尬。
    “呵呵;叶十一有所不知;刘文房得了阴疝之症;行走多有不便;此次来洛阳甚是艰难;李俊兰以此打趣他他二人熟惯的。”
    叶畅旁边的储光羲凑过来;在叶畅耳畔低声说道;叶畅闻言;顿时哑然失笑。
    所谓阴疝;便是男子阴囊肿大;李冶所言陶渊明“山气日夕佳”;其实此山乃彼“疝”;加上一个“日”字;当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叶畅一来觉得好笑;二来也不禁佩服李冶这个女道士;当真是大胆。
    便在这时;李冶又是眼波流动;目光一瞥而来;那神态狐媚;便是叶畅这二世为人的;也不禁心中怦的一跳。
    此女真祸水也。
    “咳咳;既是李诗豪这般说;那某也有一诗;可聊表寸心。”
    众人笑毕饮胜;刘长卿略有些迟缓地起身道;众人看他目光盯着李冶;毫不掩饰自己的痴恋之情;都知必有妙语;于是停杯置箸;只等他开口。
    叶畅也同是如此。
    只见刘长卿清了清嗓子;然后亦以陶渊明一诗奉还:“众鸟欣有托。”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整个雅座当中;一股声浪掀起;几欲将屋顶都掀开。
    恰此时;南霁云到了雅间的门前;听得这声音;推开正在门前守着的董糟丘;径直闯入。
    才一进来;便觉得一股笑浪扑面而至;他抬眼望去;只看到雅间之内诸人;或捶几;或抚掌;或顿足;或抚胸。人人都在爆笑;笑得五官挪位者有之;笑得前俯后仰者亦有之。
    见不是有刺客;南霁云便又退了出去;歉然地对董糟丘道:“失礼了;郎君可有事否?”
    “你这汉子;好生鲁莽”董糟丘在洛阳城中这上佳地界开酒楼;自是大有来头的;此刻怒视着南霁云:“此处你也敢乱闯”
    “却是某之错”南霁云道。
    他在外边竭力解释;雅间中诸人虽是注意到他;但众人的大笑;此时才渐渐平息下来;故此无人询问。
    叶畅听得他的声音;心中却是一动;这南霁云虽然一直看他不顺眼;可是责任心却极强;对他的安危甚为挂念。
    方才李冶说刘长卿疝气;刘长卿便自嘲“众鸟欣有托”;因为他能自由行动;便是以布兜托住下体;“众鸟”之谐音;众人是一听会意;故此大笑。而且“欣有托”之句;颇有向李冶求欢之意。
    饶是李冶自叶畅入内之后;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叶畅身上;此时也禁不住眉眼盈盈地看着刘长卿;目光里几乎能滴出水来。
    众人一见便知;今夜这二人只怕要成就好事了。
    叶畅两世为人;见过的荦段子不少;但如同李冶与刘长卿这般;以陶渊明大雅之诗;言大俗之事者;当真是绝无仅有。故此他也禁不住笑得畅怀;旁边的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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