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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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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分;圣人也必然幡然醒悟;李林甫被贬;他父亲独相;而他继续为宰相之子。
“多谢张公”李适之喝责完他;又对张培拱手:“有累张公了。”
张培神情凝重;看了李适之一眼;欲言又止。
“张公有言;不妨直说。”李适之道。
“此事非同小可;李公要当心;休要被此事牵连”
李霄终于忍不住道:“不过一小吏血口喷人罢了;张公何出此言?”
那日在兵部;张培不曾与叶畅翻脸;李霄就非常不满;觉得他亦是无担当之辈;今日又只为着一个还不是御史台的微末小官弹劾他;便专门来向他父亲告状。在李霄看来;张培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张培脸色铁青;起身便要靠辞;李适之慌忙拉住;气急之中踹了李霄一脚:“畜牲;汝欲汝翁速死;何不买药鸩我”
见父亲真的怒了;李霄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他跪下来道:“儿愚驽;实不知此事重大;父亲息怒;张公息怒”
“老夫怎么生出你这般一个蠢子来”李适之又踢了他一脚;浑身直哆嗦:“莫非你还不明白;那出来的小小殿中省主事只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接下来;便是御史台主事、侍御史、监察御史然后;就等着李林甫的亲信蜂拥而至吧”
张培听得李适之这样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殿中省主事在缠劾李霄;抓的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把柄;但若李适之这边应对不当;或者是天子那里为此发怒;那么接下来就是弹章如雪了。
“你这竖子;近来可曾于什么好事?”李适之想想不对;若这背后真有人在组织一场对他的围剿;那么对方手中必然有足够的把柄。他自问自己辞相之后深居简出;没有什么漏洞;若说有;就只能发生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了。
李霄看了张培一眼;有些为难地道:“那日叶畅奸贼进京时;曾请兵部为难过他一回;不过那一次没为难着他;还被这奸贼打了此事;张公亦知。
“我观当日情形;叶畅打过令郎之后;似乎怒气已消;应当不会是他所为。而且他不过是一个外臣;在京中也没有这”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培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谁说叶畅在京中没有足够的能力?他身为驸马;如何不知道这几日里宫中发生的事情李隆基与杨玉环吵翻了;是叶畅居中作合;让二人恢复如初;而且据说他还请李隆基将曾得宠爱的梅妃赶往冷宫这个能力;他张培自问没有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变;若真是叶畅;那他又是为何举此事?
“李霄;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又为难了叶畅?”张培都不顾礼仪;直接唤了李霄之名。
李霄顿时神情大变;从地上险些跳了起来:“肯定是他;就是他弄的鬼;他在我身边还安插了人手;收买了我身边的门客”
“门客?老夫不是令你将门客都遣散了么?”李适之闻言大惊:“莫非你这些时日;真的又去寻过叶畅麻烦?”
听得父亲也质问这个;李霄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
他不必回答了;李适之与张培便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他必然是做了什么事情;将叶畅激怒了。
张培又想起一事;猛然道:“叶畅前日给国子监捐一万贯的经书;还另捐一万贯设为辽东国学奖;奖励太学诸科教谕与学习刻苦优异之学子此等沽名钓誉之事;他虽是一向爱为之;但做得这般不遮掩莫非与你也有关?”
此时李霄也已经知道;叶畅前前后后撒了数万贯;将他试图抹黑其名的举动;变成了为其扬名之事。他听得质问;看了父亲一眼;讷讷不敢回答。
“畜牲;到此时你还不说实话?”李适之又上前来踹了他一脚;须发几乎都要竖起来:“叶十一比你小二十岁;你多活的二十年;全活到豕犬身上去了
“我;我只是不愤他败坏朝廷官声与百姓风气”李霄此时哪里还能继续隐瞒;吞吞吐吐地将自己设计想要害叶畅之事说了出来。
李适之与张培两人目瞪口呆;不曾想;竟然是这样的大事
“此事难以善了。”张培叹了口气:“李公;我先告辞了。”
“好;好”李适之有些失魂落魄;但旋即回过神来:“老夫送你至门前”
“不必;李公;保重。”
“要送的;要送的也许就是最后一次送你。”
他二人这般对话;没有任何人搭理李霄;李霄还有些莫名其妙;想跟上去;却又不敢。
二人出了客堂;张培又停住脚步;他知道;李适之送他出来;是还有话要说。
“当真无计可施了么?”李适之果然问道。
以前他性子粗率;可是从宰相之位下来后;很多事情却想得更细了。李适之不等张培回应;又叹了口气道:“若是向叶畅低头他会接受么?”
“贺宾客若在;哪怕韩朝宗在;他或许都会接受;旁人都道他忘恩负义;其实我知道;他是极重旧情者”张培喃喃地道:“可是;李公;贺宾客已仙去;韩朝宗去职之时李公也不无怨愤之念。”
李适之也知道这一点;满脸都是羞愧。贺知章寿终正寝不去说;韩朝宗因为与他关系近被李林甫攻讦;那个时候他却没有伸出援手;只是单纯地怕连累自己;到现在;怎么好意思去找韩朝宗为他说合?就算他厚得下这面皮;一时之间;又去哪儿找韩朝宗去?
“可恨;可恨”他忍不住喃喃道。
“令郎着实糊涂此时还去招惹叶畅。”张培道。
“何只他糊涂;老夫也糊涂;可恨的是老夫当年太糊涂当年贺宾客将叶畅荐与老夫;老夫却只令一幕客与之相会;然后便打发他可恨老夫有眼无珠啊若是当初能稍加示好;笼络此人;以之来对付李林甫”
李适之心中的懊悔到了极致;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张培心里也满是苦涩;当初贺知章重视叶畅;他也是不经为然;两度在公开场合羞辱叶畅;甚至纵容元载、卢杞之流踩着叶畅上位。
若非如此
紧紧握了一下拳;若非如此;韦坚、皇甫惟明如何会死;王忠嗣如何会流放
“李公;当断须断。”镇定了一下;排除掉那些杂念之后;张培对李适之轻声说道;然后一抱拳;再不说二话便离开了。
李适之没有再走;而是身体抖了抖;人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他粗率没错;但吃过这么多亏之后;如何还不知道张培言下之意。
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当断则断;不断必乱
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李适之觉得很冷;他惧的不是叶畅;甚至不是李林甫;惧的是李隆基。
缓缓走回屋子里后;便看到李霄仍然跪在那儿;三十余岁的人;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李适之心中一软。
他想起当初这个儿子小时的情形。
他小时就顽皮;总是闯祸;自己子嗣不多;故此爱若珍宝;管教上不免疏忽了些。每当他犯了大错;自己要责罚时;他便会这般模样。
“吾儿;起来吧。”和声说了一句;李适之叹息道。
“父亲;是孩儿不孝;又陷父亲于此境地孩儿这就去向叶畅负荆请罪去;父亲觉得可好?”
李霄口中如此说;却有些狡猾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越发如此;父亲越不会让自己受委曲。
“不必了;你坏叶畅名声;仇结得太大”李适之正待再说;突然见到门外有仆人在晃;不由皱起了眉:“你起来吧。”
“郎君;有客人来拜。”李霄起来之后;那仆人才敢进来;将一个名刺递了过来。
名剌上很简单;就只有手书的房玛二字。
“是寻孩儿的”见这名刺;李霄顿时大喜;知道今日这事情算是掀过了
“此人我记得有官职?”李适之问道。
“如今为试主客郎中;前相张公说曾赞其有奇才。”李霄犹豫了片刻:“孩儿原本与其相约今日相会;后来张公来了便耽搁下来。想必是见孩儿逾时未至;寻上门来”
“咳咳”李适之轻轻咳嗽了几声;沉重地点了点头:“你去会客;谨言慎行。”
李霄自去会客;李适之在客堂发了会儿呆;然后缓缓踱到自己的书房里。他眼中既是痛苦;又是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可;不可;我如何能这般做”
“或者还是试试;提及贺宾客;叶畅会不会念在逝者面上;放过霄儿?不;他不会放过;他便是想放过;他背后的李林甫也绝不会放过”
犹豫挣扎许久;李适之还是拿不定主间。他铺了一张纸;提起笔写了几字;便觉得不妥;又把纸揉撕了;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撕了十余张纸;也未能写出什么正式的书信。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终究只是侥幸;但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寄希望于侥幸了。
第261章 欲得成活须疯魔
“李相公将奏折递给了圣人。”
杨钊一脸都是得意;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仿佛看到了血肉的饿狼。
在他面前;叶畅却是很平静;微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的;虽然现在李相公总说天下无事不宜烦劳圣人;但攻讦李霄之弹章;特别不是出自他自己授意的弹章;如何会阻止。
不但不阻;还会用最快速度送到了李隆基手中。
“明日会有监察御史上奏;后日是侍御史。”杨钊又补充道。
李霄一心想要叶畅身败名裂;让朝廷当中急着踩人上位的小官们对他群起而攻之;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比起叶畅;是更适合挨踩的对象。
叶畅听到这里;知道大势已定。但杨钊又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十一郎;便是李适之来跪求你;你也退缩不得;千万记着”
“我是妇人之仁的人么?”叶畅白了他一眼。
二人都大笑起来;笑毕之后;杨钊略一犹豫;又开口道:“不过李相公那边;你没有去拜谒吧?”
叶畅顿时大感头痛;此次回京之后;李林甫那边只是送了礼;他自己人却是没有去。虽然没忘记给李腾空准备礼物;可叶畅心中总有些犹豫。
李腾空对他有好感;李林甫想招他为婿;他心中很清楚;可他更希望你情我愿的事情;叶畅对李腾空也同样有好感;可这好感从来没有上升到情爱方面。虽然叶畅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恐怕婚姻并不由着自己的情感来发展;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抵触。
而且李林甫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初见此人时;还觉为人甚为和气;但接触得越多;便越觉他老奸巨猾。上一次在长安时;看着李林甫将安禄山玩弄于股掌之间;叶畅心中更是敬畏。
敬畏的结果;自然就是敬而远之。
“李公与你说过?”叶畅问道。
“不曾说唯独不曾提起;故此才觉得;你该去拜谒一下李公。”杨钊低声道:“若不然;积利州之事;恐怕还会有变故”
叶畅心中一惊;他确实已经把李隆基那边的关节打通了;因此就有些轻视李林甫意愿;现在杨钊一提醒;便知自己大错特错。
这些年来;李隆基越发不管事情;也越发依赖于李林甫了。如果没有人能取代李林甫;那么李林甫在李隆基心目中;永远是份量最重的一个人。叶畅自己的势头不错;一年可以给李隆基送几万贯钱;但李林甫却是送几百万几千万贯
“杨兄说的是;我今日便去拜谒李公。”琢磨了一下;叶畅道。
“宜早不宜迟;最好在圣人任命另一位相公之前——积利州之事;少不得要过兵部;而另一位相公;会兼兵部尚书。”
“多谢杨兄。”叶畅拱手道。
“哪里哪里;咱们兄弟齐心;不愁做不出一番事业来”杨钊笑道。
他今日来便是提醒叶畅此事的;此时话说完;便要告辞;叶畅将他送到门口;转过头来面色便有些沉郁。
李林甫那边可不是好见的;怕是要出点血吧。
若只是出钱便能解决掉这个问题;叶畅愿出十万贯;但现在显然是不行。
就在叶畅为见李林甫伤脑筋之时;李霄兴致冲冲地走到父亲屋前。他方才垂头丧气;现在又高兴起来;见他这模样;李适之就觉得心往下沉。
又有什么妖蛾子了。
“大人;我有一计;可以对付叶畅”
李适之刚刚提起的笔落了下去;面前写了一半的信纸顿时脏污不堪。
“你是说对付叶畅?”
“正是;大人;叶畅在国子监与长安诸处散钱扬名;此为沽名钓誉国子监乃是国家人才储备之所;朝廷公器也;叶畅却在此处收买声望;分明是图谋不轨他谎称要去求仙;却私占积利州之地;此乃试图自立”
李霄越说越兴奋;眼中狠辣之光四溢:方才被父亲与张培教训丨他对叶畅的恨意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如今有了一个他认为万全的报复措施;真情便流露出来。
这可比坏叶畅名声要厉害得多;他现在想来;自己此前只是要坏叶畅名声实在是太温柔太仁慈了;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给叶畅栽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让他身死族诛
不;不是栽帽子;而是事实;叶畅就是图谋不轨
“此策非汝所能想是那个房玛?”李适之面不改色地问道。
“这个是。”
“你方才见客;把与叶畅之事也说与他听了?”
“他是孩儿至交好友;向来机敏有才智;今日见孩儿衣冠不整;便问为何如此。孩儿想到我们是至交好友;便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他。他闻言极怒;便为我出此奇策”
“管家何在”李适之道。
“在。”一老仆走了出来。
“传我之令;这房玛若是再来我家;一律挡着;莫让他进来。若是他进踏入我府中一步;你和门房就都不用活了。”李适之平静地道。
“是”
李霄神情一变;他与房玛交情不错;父亲却这样态度
他急道:“大人;不可如此;大人”
李适之冷冷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失望;可是李霄丝毫未觉;愤愤不平地道:“自大人去职之后;以往来我府中拜会的如今都不来了;房玛却来疾风知劲草;房玛乃是我真正之友;大人却欲将之拒之门外;这这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李霄急切之间;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情绪不受控制了。李适之伸出一指;指着他;长叹了一声:“你你是蠢极坑爹;那房玛是蠢极坑友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还是怕我们家不被满门诛绝?以叶畅如今之圣眷;你便是靠他谋逆;圣人岂有不亲自过问之理?圣人一过问;叶畅只须说为你所迫不得不如此;你当如何应之?”
“他胡说;血口喷人”
“你那俩门客如今便在叶畅手中;他血口喷人?”李适之连连摇头:“你以为占了大义之名分便能胜了?蠢材”
李霄犹自不服;还待再说什么;李适之已经森然道:“来人”
几个家仆进来行礼;里边的争执他们早就听到了;可是主人之间相争;他们没有介入的余地。此时李适之招人;他们不来就不行了。
“霄儿突发失心之症;将他带到小院去;看好来;莫让他出来;也莫让闲杂人进入一步”
李适之冰冷的话冲入李霄耳中;李霄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觉得父亲是老糊涂了;却不想父亲直接说他疯了;而且要把他关起来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叶畅;因为叶畅
直到此时;他还不曾丝毫反省;家仆上来说了一声“得罪”;把他推出门;出来后他才醒悟过来:“大人;大人;我没失心疯;我没那叶畅不过是耕田织布之辈;你们为何畏之如虎;大人;大人啊”
仆人不敢耽搁;将他拖走;他的声音远去了。
李适之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一切太顺;使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他将被沾染的纸又揉了;狠狠摔在地上;再拿出张纸来;然后落笔开头。
这是一份奏折;向李隆基说明自己儿子已得失心之症;不宜担官;请辞去少卿之职。同时也说自己年迈;又伤心儿子之病;不愿留在长安;请辞太子少师;去乡下养老。
奏折写完;李适之看了一遍;又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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