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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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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寺观中都设有铜钟;钟声除了报时之外;还有传信示警之作用。象刚才;连接响了九声后中止;那就证明;朝廷中有大事发生了。
    “圣人薨了”王昌龄脸色一变道。
    九声要么代表旧帝去世;要么代表新皇登基;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的;当然是旧帝去世。
    他们刚刚还提起李隆基;现在就骤闻李隆基的死讯;对众人的冲击太大了;故此众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叶畅。
    叶畅眉头却拧了起来。
    他虽然居在辽东;但与长安岂会没有联络;李隆基病重的消息;他早就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召他还京的诏书;所以他认为;李隆基这次的病;与前几次一样;都是有惊无险。
    可怎么着就去世了呢;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初他向李隆基提议“观圣孙”也有自己的目的;李隆基的儿子们不争气;孙子们同样不争气;或许就只有建宁王好些;但因为他是李亨的儿子;所以不可能继承大宝。
    一个平庸的皇帝;比起一个英明的皇帝;更有利于叶畅对将来的布局。
    李俅不是叶畅理想中的人选;但也不是最糟糕的人选;故此即使李俅对叶畅表现得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叶畅也从来没有在他继位的问题上施加什么负面影响。
    而且李俅身边;叶畅也安排有人手。
    他接到的消息;李俅对他;虽然忌惮;偶尔也会说一些牢骚话;却并无太大的敌视之意。
    “抱歉;原是要与诸位好生规划一下秋收事宜;现在只能烦劳昌龄兄了。”短暂地思忖之后;叶畅带着歉意向王昌龄拱了拱手:“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得先回旅顺再说诸位;告辞了。”
    他说完之后;不待众人还礼;就匆匆离去。
    第一件事;是赶回旅顺。叶畅很担忧寿安;若真是李隆基去世;寿安如今尚在哺乳期;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打击。
    旅顺比起五年前;变化并不大;毕竟这座城市受地势所限;其规模不能无限制地扩张。叶畅的宅邸在一座山腰缓坡之上;正好可以储瞰旅顺城;这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在整个大唐;恐怕都是独一无二的;甚至叶畅在辽东兴建的其余城市;都有围墙护卫。
    “民心自是城墙;有民心在;旅顺便永不陷落。”当初有人向他建议修筑城墙时;叶畅是如此回答的。但实际上的原因;他很清楚;随着火药武器的诞生;坚实的城墙在战争中的防护作用已经大打折扣;倒不如在旅顺四周的战略要地;修建棱堡炮台;形成一个拱卫作用。
    想到炮台;叶畅微微笑了起来。
    这五年时间;可不是白白过去的;除了蒸汽机的实际应用还欠一把火之外;在军事科技上;辽东已经有了巨大的突破。比如说;城防炮、舰炮还有野战炮;都已经变成了现实。批量生产的燧发火枪;也开始装备他的左右亲卫。
    但一看到自家宅邸满是缟素的模样;叶畅就收敛住笑容。
    寿安身体比起五年前丰腴了些;这五年里;她为叶畅生出二子一女;但眉眼间却还不见老。只是现在;她神情悲恸;一见着叶畅;便扑入他怀中:“父皇父皇去了”
    叶畅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口气;然后劝道:“陛下仙寿已逾七旬;为天子半百;人间福禄已至极境。此时仙去;不过是回归天宫;永亨仙福;你也不必太过难过。”
    “我我”
    寿安心知他说的对;李隆基乃是自古以来少有的高寿天子;此时逝去;而不是死在颠沛流离的安禄山之乱中;算得上是喜丧;但想到从此天人两隔再不能相见;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发憷。
    以前她与叶畅口角之时;父皇还是她最大的倚仗;现在整个世界就只剩余她了。
    不;还有她的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她也得坚强起来。
    “朝廷可有旨意来;让我们赶回长安?”在劝慰已定之后;叶畅问道。
    寿安抹了一下眼泪;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朝廷派了钦使;但是却不曾说让我们赶回长安;说是朝廷得到消息;渤海与新罗蠢蠢欲动;恐其乘国丧之际;意图不轨”
    说到这里;寿安面色渐渐变了。
    她极聪明的;只是因为父亲去世;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她意识到;朝廷传来的旨意有问题
    李隆基病重;不曾将他二人召回;如今去世;亦不召二人;而是借口新罗渤海有异动;让叶畅留在封地坐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存在。
    叶畅叹了口气:“我不曾知晓新罗与渤海国有什么异动;即使是有;有九河等在此;亦足以应付。”
    叶畅说得还谦虚了;在火枪火炮列装之前;凭借钢铁铸造上的优势;叶畅的辽东行军总管麾下部队;就已经可以同时压制渤海、新罗二国。可以说;两国都被叶畅打得苦不堪言;叶畅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有功夫来骚扰叶畅
    “莫非朝中又有什么变故?”寿安颤声道:“父皇仙逝;莫非;莫非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奸人暗害?”
    她有这个猜测;在所难免;毕竟李隆基从重病到死亡;太孙监国的这段时间里;朝廷的总总举措;实在有让人觉得可疑之处。
    “此事休要匆下结论;等朝中别的消息来。”叶畅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也没有肯定。
    他猜想中;李俅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毒死李隆基。毕竟此事做得只要有一丝破绽;大臣与诸将都不会容忍。但是也不排除有小人欲侥幸;揣摩了李俅的心意有此举动;而李俅装作不知道;甚至顺水推舟。
    “若父皇真为奸邪所害;十一郎;你当如何处置?”寿安竖起眉;当初剑刺李静忠的英气流露出来;她向叶畅问道。
    “自是提兵为陛下报仇。”叶畅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此事没有证据;只靠猜测;不足以服众;别人还以为是我们要谋篡”
    “卫王;天使到了;就在门前”叶畅话未说完;外头的警卫通禀道。
    “嗯?”告哀的使者才走;新的使者又来了;这背后必有名堂。叶畅与寿安对望了一眼;寿安慌忙召来使女;给叶畅换上缟素孝服;然后请使者入内。
    使者一脸疲惫之色;叶畅见他面貌比较陌生;便未急着施礼;而是问道:“贵使奉何人之命而来?”
    “监国太孙之命;有宰相附署。”那使者也知道叶畅心中有疑惑;解释了一句后道:“请卫王接旨。”
    “太孙之命;安可称旨?”叶畅没有说话;身后一幕僚道:“你这使者;好生糊涂”
    “太孙已于先皇灵前登基称制。”那使者垂着头:“故此称旨卫王
    “这么快?”寿安闻言眉头一竖:“莫非朝中有什么变动;你这厮乃是矫诏?”
    那使者暗暗叫苦;就知道这次任务不会顺利;可是弄得这么麻烦;还是让他大感头痛。
    倒是叶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勿再争辩;然后布下香案;躬身接旨。李隆基特别恩遇他;允许他参拜不跪;接旨时躬身行礼;那使者也无话可说。
    李俅的旨意很长;但意思却是简单;请叶畅为山陵使;速速回京;主持李隆基灵柩安葬事宜。
    这道旨意;与此前信使所传来的意思恰恰相左;一个是召他入京;一个是让他不要入京;彼此矛盾;让寿安神情更为肃冷。
    毫无疑问;长安城中肯定又出了什么名堂;所以才会有这样相互冲突的旨意先后传来。
    “臣接旨。”叶畅面色却没有什么改变;原本他的打算;无论朝廷召不召他;他都是要入京的;现在这个旨意;只不过让他由未奉命便入京;变成了奉命入京罢了。
    “事不宜迟;还请卫王从速。”那使者道。



第504章 三人殊途却同心
    独孤明慢条斯理地举起了面前的小瓷杯;缓缓饮了一杯茶;闭着眼睛;细细品着这茶的余味。
    玻璃早就不象前些年那样昂贵了;虽然价格比起同档次的瓷器还是要稍高些;但是有些富贵之家;又开始“复古”;用瓷、陶器来取代玻璃。自然;这也离不开烧瓷、陶技艺的革新进步;叶畅反复说过;任何一个行当;若不想着革新进步;那么就是死路一条;差别就是死得快些与死得缓些罢了。
    但只要革新;走出一条生路;那么即使再古旧的物什;也能焕发出新的魅力来。
    “驸马;你怎么不说话?”元公路有些焦急地道。
    元公路已经当了近十年的御史大夫;朝中言官;基本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他这个人的能力有限;所以难担大任;在独孤明与叶畅正式结成同盟之后;独孤明成了叶畅一系在朝廷中主要决策者与执行者;他退居次席。
    再加上刘晏等人;叶畅虽然没有象李林甫杨国忠那样在朝廷里遍插私己;可是朝中他的影响力毫无疑问是第一位的。
    “元公有些急了;这事情;急不得”
    “不急不行;现在明显不对;先皇病重却不召叶公回京;登基继位不召叶公回京;若不是我们坚持;就连先皇下葬也不召叶公回京;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明微微笑了起来;斜视着元公路:“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狼亨之鉴;就在不远”元公路夺低了声音;双目圆争:“驸马;你莫要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你虽是驸马;卫王也是驸马你如今身家性命;与卫王是绑在一块的”
    元公路这般发作;让独孤明有些意外;独孤明看着他;好一会儿笑道:“朝廷里有人说;卫王当初看中你;一力将你举荐入京;乃是平生之败笔;因为你根本未曾帮上卫王什么忙;现在看来;卫王倒不曾看错人。”
    元公路面皮有些发涨;半是恼怒半是窘迫地道:“现在不是说我为人的时候;驸马;你就说吧;你究竟是如何打算;若是准备在此观望;那我另寻他人
    “不是我要如何打算;而是你想如何打算?”独孤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到窗前。玻璃制的窗子外;细雨朦朦;敲打在庭院中的花草上;有几分异样的幽美。他稍稍发了下呆;然后又道:“你想怎么样呢;那位已经在先帝灵前登基了”
    “我知道是谁在拱事;元载那厮是台面上的;真正的;是卢杞”元公路哼了一声:“这些奸邪不除;叶公就不能施展拳脚;我的意思;就是将这些奸邪一网打尽。那一位若是识趣;还可以在那个位置上当个泥塑石像;若是不识趣叶公比周公、伊尹、霍光功劳难道小了么?”
    这是要行废立之事
    独孤明眼中寒光闪动;瞪着元公路;元公路毫不示弱;回瞪着他。
    “废立之举;骂名如何?”
    “我愿担之”元公路斩钉截铁地道:“废立之后;我愿承担此责;请罢我官职;逐之田园”
    “你”独孤明先是一愣;为元公路的无私而感动;然后旋即明白;这厮是以退为进。
    这厮的年纪;也不过是五十;就算是退个几年;还有起复的机会。而且;他若真替叶畅办好了废立之事;这功劳之大;叶畅怎么能不刮目相看。
    即使不再复出担任官职;几世富贵;总是少不了的。
    “我自知才疏学浅;叶公荐我至此高位;时人多有讥者。但叶公知遇之恩;我时刻不敢忘之;此时正我效力之时;不敢不出来。”元公路诚恳地道:“我也有私心;为子孙计;此刻也不容退缩”
    “好吧;如你所言;若是行了废立之事;你怎么能保证;换上来的就比现在的强?”独孤明摇了摇头;终于将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来:“事实上;依我所见;换谁上来;都是一样”
    “咦?”
    “如今那一位;在为太孙时;虽然对卫王不算太亲近;但也是恭敬有加;言语之中;提起将来执政之后;必萧规曹随;遵循卫王之道可是如今呢?”独孤明又问道。
    李俅登基是数方合力的结果;叶畅自己在外;朝中虽然被他清理过一遍;可是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些新的不得志者出现了。这些人当然希望能得到拥立之功;至少不让叶畅独占拥立之功;所以他们上窜下跳;急着在叶畅还未回京之前就将李俅登基的事情办了。
    在这之后;为了酬劳这些人;也为了收回大权;李俅提出的第一个政略;就是要将矿山的开采权彻底收归国有;其理由就是矿山多涉风水龙脉;不可不慎重行事。这个命令;使得朝中内外大哗;舆论一片讥声;而李俅却是执意不改。
    他并不是年幼的皇帝;论年纪;比叶畅都还大些;自然不需要上头有个太上皇手把手管着。而叶畅在朝中的影响又如此之大;哪怕其本人远在封国;朝中的政策却还要受其遥控;对于任何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皇帝来说;这都是不能容忍的。皇帝不能容忍;自然会有投机之人投其所好;跳出来搅事。
    元公路脸色有些发青:“独孤公之意?”
    “除非卫王坐上那个位置;否则这样的事情;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会发生多少遍。”独孤明终于转过身来;微笑道:“只是卫王受先帝之恩;不愿意做此举”
    “你;你”
    “卫王不愿意做;我们这些人;当然要替他做好来。”独孤明又缓缓道:“我乃大唐驸马;自然不是私心;而是一心为公”
    “原来;先前不让叶公回长安;你也同意了?”元公路失声道。
    一些困扰他的疑问;霍然而解。
    从李隆基病重;到李俅登基;叶畅一直没有回到长安;只靠着李俅的那些人手;如何能做得起来这背后;独孤明也在推波助澜
    元公路又想到;当初李隆基为了杨家;几乎要将独孤明逼得家破人亡;甚至女儿远嫁蛮胡。独孤明虽然是李家的女婿;但对于李家的情谊;只怕早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
    “独孤公;你;你;好大的胆子;叶公叶公岂会容你如此?”元公路自己想要行废立之事;原本胆子就大;却不曾想这独孤明胆子比他更大;于脆想要改朝换代。他跳起身来;指着独孤明;颤声说道。
    独孤明轻轻拍了拍巴掌;然后;在屏风之后;走出一个人来。
    元公路原本吓了一跳;但看到屏风后这个人的脸之后;他呆住了:“卞平
    他自然认识;这位曾经在叶畅身边为情侦之首的人物。只不过五年之前;平定安禄山之乱后;叶畅就将他由暗转明;从情侦系统调离;转到了朝廷内;当了户部的一个主事;负责户籍登记与管理——这分明是某种程度上的贬斥。
    元公路私下里判断;必然是这个卞平在什么事情上忤了叶畅之意;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或许不是真的。
    “卞公如何在此?”他向卞平招呼道。
    “了却一个心愿;故此来见独孤公;不想元公也来了。”卞平缓缓道。
    虽然离开了情侦岗位;可是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依然是难得的资本。比如说;他就可以直接进独孤明的宅邸;与独孤明对话。
    元公路却觉得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又问道:“卞公在此;卫王知否?”
    若是叶畅授意;那么改朝换代就是叶畅本人的意图;元公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拼去身家性命跟着摇旗呐喊就是。但若没有得到叶畅授意;这次行动就是私自行事;以元公路对叶畅的了解;只怕反而会因之得咎。
    “叶公并不知道。”卞平道。
    “那你们如何敢如此若是叶公不应;你们如何;难道要把他架上宝座不成?”元公路失声道。
    卞平笑了笑:“方才元公还敢舍掉荣华富贵;弃了官职也要行废立之事;那是为了什么?”
    “自是为华夏道统你们的意思;莫非也愿舍弃一切?”元公路颤声问道。
    他原以为;独孤明与卞平暗中谋划这件事情;应当是为了个人的富贵传诸子孙;毕竟拥立之功极大;有此功劳;封公封侯都不足为奇。可卞平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出自真心;那就不是为此了。
    “我;东海渔夫;沉沦下流;叶公不以为卑贱;简拔而有今日。这些年间;叶公对我耳提面命;所言所指;皆是华夏道统之所在。古之烈士;为义可舍身;我虽不才;义之所在;舍弃自身富贵又算什么?”卞平道:“此事为我最后谋划之事;事济之后;我便请辞;回老家钓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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