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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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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险?”
“咱们在市井里混,还怕什么风险?最大的风险,不过是有人贪心吞了咱们的份子,但我是这样想的,第一年,旁人不清楚这一行当深浅,自然不会动手,要让咱们探探路,第二年他们也要熟悉了其间的过程才会动手。捞了两年,咱们就选一权贵,将手中的份子献上去,安生带着这两年的收益去做富家翁!”
贾猫儿听得心中大动,一年能赚个一两百贯,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有这钱,在远些的地方买上个小庄子,传诸子孙的家业都有了。长安这地方,好是好,但真不是人呆的。
被萧白朗带着拐进了旁边的光德坊,二人径直走进一家酒楼。一般来说,这个时分酒楼是不开业的,但他们这城狐社鼠自有自己的门路,酒楼的掌柜轻易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因此,这个时候酒楼上面,就只有一桌有人,那桌上坐着一个少年郎,见到萧白朗与贾猫儿来了,起身拱手。
贾猫儿忍不住眯着眼,打量着这位声名雀起的叶畅叶十一郎来。
他才十六七岁的光景,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眉不长,按相术来说是短夭之眉,但眼睛却乌黑发亮。悬鼻,方脸,嘴抿着时有些小,但笑时或者说话时,就正好。这是一个相当清俊的少年郎,又能写出“夕阳无限好”那般的句子,放在西市去,那些花街柳巷里的姐儿们,只怕恨不得和水将他咽了。
贾猫儿不敢多看,只觉得这位少年郎身上气势,丝毫不比那些王侯世家的子弟弱。他拱手弯腰,向着叶畅便行礼:“小人贾猫儿,拜见叶郎君!”
“不必多礼,既是萧五哥的兄弟,那便是我叶某的兄弟。”叶畅笑道:“我性子最喜结交英雄好汉,与萧五哥便是不打不相识,听闻贾大哥乃是西市里的好汉子,贾大哥与贾昌家的事情,也听萧五哥说了,当真是好男儿!”
贾猫儿与贾昌还有些亲族关系,贾昌发迹之前,两家多有往来,贾昌驯鸡之初,还是与贾猫儿学的。贾昌发迹后,有人劝贾猫儿往投,贾猫儿却以大丈夫岂可因人成事为由拒绝。
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内情,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郎君缪赞了。”贾猫儿淡淡地回道。
叶畅顿时明白,他与贾昌的关系只怕并不睦。叶畅也不说破,只是笑吟吟地与萧白朗讨论今后如何组织联赛事宜。昨日两人说得还很粗,今天就细致了,除去双循环升降级的联赛,还有主客场淘汰制的杯赛,这就让比赛数量又多出不少。
贾猫儿一直在听,听得叶畅一笔笔算账,最后算出,联赛加杯赛,每年的收益全加起来应当有十二万贯左右,与之相比投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禁不住心荡神驰。但他明白这里是长安,这样的一块大肥肉,所有人都会上去啃一口。
因此,他忍不住道:“这笔钱,只怕还需要上下打点。”
“那是自然,某曾向萧五哥建议,全部收益分为十份。一份用于足球戏的宣扬推广,一份用于那些儿童足球——足球要从娃娃抓起,此为总设计师所言也。”叶畅说了个冷笑话,萧白朗与贾猫儿不懂,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道:“两份打点京兆尹,在他的地盘之上行事,请他行个方便,必要时,还得请出差役兵丁看场,免得双方球迷打起来。一份献与道观、寺亩,许多时候,少不得假借他们之名。”
听得他豪气地将收益就这样摊出去,贾猫儿当真是咂舌,这可是六万贯,一眨眼功夫就没有了!
虽然是纸面上的六万贯,可是以贾猫儿的判断,此事绝对能成。象是斗鸡,每年在长安城中,也不要带动几万贯的收益,更何况这个参与面更广也更容易引发风潮的游戏?
“玉真长公主、二十九贵主合起来送一份,为道观香火钱,若是有门路,再往太真真人那边送一份为脂粉钱。剩余三份,则由联赛出力方各按贡献来分。我建议以一份为管事费用,一份返还各家球队,半份用于其余打点,剩余半份存起,以备不时之需。”
他说得条理分明,虽然说只是“建议”,可是萧白朗与贾猫儿都只有点头的份。特别是贾猫儿,现在明白为何萧白朗会寻他来参与此事,听闻贾昌之妻潘氏善舞,得太真真人欢喜,若能走通这门路,有了太真真人的支持,那么便是有了大唐天子的支持!
这样一来,各路牛鬼蛇神都打点到了,他们管事的只分一份,看似不多,却可以长远拿下去——谁敢抢有太真真人、玉真长公主和京兆府衙门份子的生意!
想到这里,贾猫儿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叶畅从他的目光中判断火侯已到,当下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贾大哥,这足球戏要推广来,却不是容易之事,必须耳目灵便才可。听闻贾大哥在西市便没有不知晓的事情,某有一事,恰好想问一问贾大哥。”
“叶郎君只管问,西市的大小事情,便是一时半会某不知晓,最多半日,某也给你打听出来。”贾猫儿大声道。
“萧五哥力荐贾大哥,我信得过萧五哥,自然也信得过贾大哥——实不相瞒,我有位堂兄为府兵番役,进京之后却横死于西市,我此次进京,为己扬名倒在其次,首要之事,却是迎回他的灵柩。但回去之后,他留下孤儿寡妇,我总得能给他们一个交待,知道那位堂兄是为何而死。”
叶畅缓缓说来,贾猫儿凝神倾听,神情渐渐严肃:他在长安厮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在西市中横死可是大事,京兆尹是要追究的,而且叶畅这话语,分明是对京兆尹的结论不满意。
那么这背后,牵连只怕甚广。
“据闻杀我堂兄之凶手,乃是咸宜公主驸马杨洄府上的一个名为杨富的管事,他诬我堂兄为盗不知此事贾大哥能否打探清楚?”
贾猫儿皱着眉,好一会儿不语。
他在衡量利弊,一边是每年能分几百贯的利益,另一边,则是有可能得罪威宜公主府。
“猫儿,你还想个啥,那杨富不过是驸马府的一个区区管事,花上几贯钱,长安城中有的是人愿去砍了他的脑袋!如今只是让你打听一下此事真相,你有何可犹豫的!”旁边的萧白朗此刻自然帮腔。
他们这些市井游侠,为了一两贯钱杀人者都有,何况叶畅实际上许出了几百贯的利益!想了好一会儿,贾猫儿抬眼道:“此事无须别作打听,令堂兄可是单名一个曙字?”
叶畅目光顿时一凝。
贾猫儿知道叶曙之事!
“当日小人也在场,那日酷热,午后暴雨,令兄与咸宜公主府管事杨富一起,原是在西市有事”
事情的详细经过,覃勤寿虽然也花了老大气力去打听,却没法子知道细节。贾猫儿当时在场,他消息又灵通,前因后果一清二楚。原来叶曙身为府兵,名义上是来京城轮番上役,实际上却是充当京城权贵家的临时仆役。他被分派到咸宜公主府,那日随着杨富一起进西市买东西,结果暴雨之下,二人淋得透湿,不得不解了上衣,准备赤膊返回。结果杨富看到叶曙身上的一枚玉佩,当场发作,说那玉佩乃是天家之物,叶曙偷了东西。
杨富当众责问叶曙,叶曙坚称并未偷窃,杨富令他交出玉佩,他亦是拒绝。双方争执之中,杨富却出重手,将叶曙打死。此事闹到后来,虽然咸宜公主府被京兆尹罚金,但是杨富却只是象征性地打了板子就释放。
真相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表面上是如此,实际则不然,驸马府实际上不仅未曾惩罚杨富,甚至还奖励了他。但其中究竟,就非小人能知,据说,驸马杨洄曾召杨富密议,出来时杨富喜气洋洋。”贾猫儿又道。
“也就是说,要想知道真相,唯有寻这杨富了。”叶畅自言自语。
他虽是自言自语,实际上在察看萧白朗与贾猫儿的神情,萧白朗是深以为然地点头,贾猫儿则脸色微变。
“猫儿,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有何办法,只管说就是。驸马身边的管事有十几个,那一个杨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相信驸马府也不会怎么深究。更何况,咱们有的是法子让他死得人不知鬼不觉。叶郎君兄长,便是我们兄长,兄长之仇,不可不报!”
这厮倒是心狠手辣的,叶畅眯着眼,琢磨了一会儿,然后笑道:“贾大哥能与这位杨富拉上关系么,知道其人贪不贪财,好不好色?”
贾猫儿点头道:“好色倒不怎么好色,贪财是绝对的。”
“能不能想个法子,不露痕迹将他弄出驸马府?”
“这便有些难,他出来时都是办事,身边少说跟着三四个使唤的伴当。”
“这样吧,贾大哥,你多注意一下此人活动规律,我也不需要贾大哥做何事,只要晓得此人何时出来即可!”叶畅盯着贾猫儿:“这点事情,贾大哥,不知为难不?”
贾猫儿只觉得如山压力扑面而来,叶畅言下之意,他如何不知晓!
一面是一年几百贯的收益,一边是毫不相干的一个贵人仆役,如何选择,还用说么?
第53章腰缠万贯入长安
杨富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走在崇贤坊的小街上,在他身边,有几位驸马府的小厮跟在身边供他使唤,他行走之间,顾盼自雄,便觉得自己在长安城中,也算得是一个人物。
他乃是驸马杨洄家世仆,杨洄的母亲是公主,自己又取了公主,受李唐皇室之恩宠,可谓世间罕有。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杨富这四十年的世仆当下来,也攒下了不小的家当。他自己要在公主府中侍候,于是别在崇贤坊买了间两进的院子,隔开了,单单租与进京赶考的书生、东来西往的胡商,每年便可赚个几十上百贯。
每隔些时日,他便会来到崇贤坊自己的宅子,瞧一瞧租客是否爱惜了屋子,今日便是如此。
“管事,瞧,踢球的!”
身边一个小厮见他心情不错,突然指着路旁空地的一群光膀子的大汉道。
“唔,足球戏,这些时日传得很火,据闻还要办什么长安联赛,有玉真长公主和二十九娘在幕后撑着呢。”
杨富淡淡地点评,表示自己消息灵通。
足球戏如今已经是长安城中最火热的游戏,如同此时的天气一般。便是咸宜公主府中,也让些年青的仆役小厮组成两支队,每日里都在踢来踢去——总不能让咸宜公主府在如今长安最流行的运动中落伍吧。至于联赛的事情,目前也传出风声,因为有玉真长公主的名头镇着,所以象杨富这样的人,暂时都没有生出别的念想。
毕竟此时除了叶畅等少数人,别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每年收益达十万贯以上的巨大市场。
“咱们府上的队,自然要参与长安甲等联赛的了,据说只有十二支队!”一个小厮道。
“那是自然,还有谁能与咱们争么?”
“乔老七踢得好蹴鞠,这不就转到足球上去了,人家可都说,蹴鞠那是娘儿们玩的,大老爷儿们,自然要横冲直撞踢足球。”
杨富笑眯眯地听着小厮们的议论,心里琢磨着怎么样往公主府的足球队里安插自己的人,这也是一个巩固自己在公主府中地位的方式。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自己的那两进院子前,一群人正围着,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他眉头顿时皱起。
“小的们,去瞧瞧,是谁不长眼,到我宅子前闹事。”
早有小厮为拍他马屁,快步冲上前。但是出乎杨富意料,到最前的小厮并没有发作,而是在人群外探头探脑,脸上还挂着笑容。杨富知道自己方才想差了,只怕不是有人在闹事。
果然,近了之后,便听得一个半生不熟的汉话响起:“说了不租,便是不租,此处是我租下的,如何能租与你?”
这说话的便是杨富的租客,一群来自日本的留学生,他们未能进入太学,便在此租屋,偶尔去太学旁听。
“转租即是,我爱此处僻静,愿出双倍价钱,这样你可以用这钱,再去租一进院子。”
“我们不愿意,我们也爱此处僻静!”
杨富一听得“双倍价钱”,顿时就怒了,他排开众人走了过去:“愿不愿意,岂由你作主,某才是这宅院主人!”
他一出现,左右邻居便稍稍散开:倚仗着公主府的权势,杨富在这坊里的声名可不是太好。
那日本留学生见他出面,不由得有些窘迫,他们是开元二十一年来唐的留学生,在长安居住的时间可不短,在四方馆中住了一年后便搬了出来,与杨富打交道的长了,知道此人当真是见钱眼开。若是真正的商人,多少还要顾及些信誉,可是杨富却不是真商,他租房子只是捞外快,哪里会在乎名声。
“阁下若是出三倍价钱,这屋子我便租与你了!”杨富不理会这群日本人,转向争执的另一方道。
此时日人对大唐是既敬且畏,他们如此恭敬,乃至眼光实在不太好的唐玄宗李隆基竟然以为日本乃知礼仪的君子之国。见杨富如此强势,那些日本人也不争辩,只是一脸为难地站在一旁。
与日本人相争的乃是一个青年,他相貌平平,身着锦缎,身边跟着的几个仆役,也个个穿着豪奢。他话语里带着吴音:“某自扬州来,意欲扬名于长安,以备来年科举之事,想要寻一处僻静院子读书——阁下能做主么,能做主,钱不是问题!”
扬州来的有钱人子弟!
听得这人身份,杨富眼前顿时又是一亮,象这样的凯子,可不常有,那些进京赶考的仕子儒生中,也只有扬州或者蜀中来的,才有这样一掷千金的豪气。
“长租?”
“至少租到明年开科,若是明年得中,还得等到十月选官。”
“我观郎君天姿不凡骨骼清奇,必然是高中的!”杨富口里恭维,心中却在想:“你这土财主这一世都中不了那才好,总租着我的宅子!”
“你是何人,此宅之主?”那人“叭”的一声,打开折扇玉骨折扇露在杨富面前,让杨富咕的一声又咽了口口水。
毫无疑问,这是那种五贯一柄的右军扇——因为最初是新科进士们拿在手中炫耀,所以又被称为进士扇。这厮果然是有钱人,这样的扇子也毫不在意在手中摆弄。
“正是,正是,小人正是宅主。”既然对方有钱,那么杨富也不摆公主府管事的谱了,“小人”的自称都说了出来。
“你这宅子,某看中了,这里是十五贯订金,你将闲杂人等清出去,今日某便搬入。长安城中哪儿有好的家俱摆设,带某去挑挑,你这屋里面的破烂,一并清出去!”
还没有订契约,便已经拿出了十五贯钱!
杨富眉开眼笑,几乎乐得合不拢嘴,身边跟着的几位小厮也纷纷小声恭喜,这般的豪客,意味着他杨富要小发一笔了。
“你们的租钱,某还与你们,即刻搬出去,半日内搬完,休要等某报官!”对着那富家公子,杨富是一副嘴脸,转过身来对着那群日本留学生,便又是另一副嘴脸。这些日本留学生倒也有些小钱,只是他们花钱小气,哪里比得上扬州来的豪客爽利。其间如何取舍,杨富便是用膝盖也能想得出来。
那些日本留学生可是知道他身份的,见他这副模样,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恭敬地上前施礼:“多谢杨郎君这些年照顾,多谢杨郎君给我们半日时间。”
那扬州富家公子见他们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这位宅主,看来你身份非同一般啊,这些人竟然如此敬你?”
杨富略有些得意,看到那几个日本留学生模样,他哼了一声,将富家公子拉到一边:“某姓杨,单名一个富字,乃咸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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