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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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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区房地产案的时候,就在一天傍晚去找他了。”
“贾铭事先知道你去找他吗?”
“不知道,我之前没打电话。因为他对我说起过,他的电话可能会被窃听。”
“这也太夸张了点儿,”陈超说道,“可万一他不在办公室怎么办?再说没准有人会看到你去了他那儿。”
“他经常加班工作到很晚。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我经常去他办公室。他给了我一把办公室侧门的钥匙,所以我就算去他那儿也不容易被别人看到。我和贾铭都不喜欢被当做公众的谈资。”
“你说他办公室有个侧门?他弄个侧门干吗?”
“那栋大楼还没建好的时候他就买下了那间大办公室。八十年代那种楼房,很少带车库,每户在楼后倒是都有一个停车位。贾铭的办公室在一楼拐角,那里有一块小空地可以额外停一辆车。所以他就给办公室开了个侧门,方便把车停在那个空地之后直接进办公室。”
“等等,照你这么说,他往来于办公室和车里,很可能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如果他把车停在那个小空地,走侧门的话,那就不会被人看到。虽然说他在楼后也有个正常的停车位,但是偶尔会有一些不愿暴露身份的客户来找他,他们一般都把车停在侧门那里。我记得他跟我说起过。反正他给了我侧门的钥匙,我能从那里进他的办公室。一般不会有人看见我,特别是在傍晚以后。”
“好吧。你那次去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吧。”
“看来你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谈?”
“说实话吧,我自己也有一些政界的关系,也知道西九区那件案子非常棘手。这不仅牵涉到市政府,还牵涉到更高层。无论判决结果如何,贾铭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的,我也有些耳闻。那他呢,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别担心。高层有人联系过他,保证案件将有公正公平的判决结果。反正他跟我也没细说,但是他一直强调说让我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他。”
“你问为什么了吗?”
“我问了,他没多说。但是他告诉我这一切并不完全是因为西九区那个案子。”
“你当时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
“他那次好像比平时更加焦躁不安,好像心事重重的。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抱住我,吟了一句‘恨不相逢未娶时’。”
“未娶时?这倒挺奇怪的,贾铭不是一直都没结婚吗……”
陈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我都跟他们说了别来打扰,”夏季抱歉地说。她起身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于光明。显然,看到开门的是个女人,他也吃了一惊。
二十八
“头儿!”于光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金色年华洗浴中心。令他吃惊的并不是陈超急着约他见面,而是后者在“人间蒸发”多日之后选在这种地方和他碰头。
而此刻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更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超居然和一位绝代佳人一起,身穿浴袍待在这豪华包间里,仿佛一对度假的情侣。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于警官,我的搭档,”陈超站起身来作着介绍,“这位是夏小姐,著名模特儿,也是这家洗浴中心的股东。”
“于警官,久仰,欢迎您,”夏季微笑着说道,“陈队长,我该回去工作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夏小姐,”陈超说道,“哦,对了,那把钥匙还在你手上吗?”
“钥匙?应该还在吧,我可以找找看。”
说罢,夏季优雅地转过身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于光明知道,自己这位古怪的领导兼搭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他的话音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嘲讽。
“头儿,你就在这种地方度假找乐子吗?”
“我马上跟你解释这一切,”陈超笑道,“不过我得打个电话。”
他拨通了一位熟人的号码,让对方来金色年华洗浴中心。
打完电话,陈超转身对于光明说:“坐吧,你去调查老田了吧,跟我说说你查到的情况。”
“我今天上午去了第一炼钢厂,”于光明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边说道,“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要么早就退休了,要么已经过世了。我查到的那些东西,都写在调查记录上了。”
“是吗,不过我不一定有时间读调查记录。还是你给我讲讲吧,从头说起。”
房间里比外面温暖得多,于光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擦了擦额头的汗。陈超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头儿,”于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田是五十年代初进厂的,当时是个普通工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到处都是各种红卫兵和造反派组织。老田加入了一个叫‘红旗’的造反派组织,那个组织的成员来自全市各家工厂企业。凭借‘打倒走资派’的名义,老田一夜之间就成了个人物,打着‘镇压阶级敌人’的幌子到处迫害人。没过多久他又加入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了音乐学院。从那时开始他更加飞扬跋扈了,学校里那些知识分子可都让他欺负惨了。”
“他在宣传队的时候有过什么异常表现吗?”陈超插话道。
“通常情况下,一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成员都来自一家工厂。而老田却是主动报名参加其他工厂宣传队的。至于他都干了些什么,我也没查到具体的。那家厂子两三年前就破产了,没人真正知道老田干过什么,反正他干过不少坏事就是了。七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结束,拨乱反正,老田被赶出音乐学院,灰头土脸地回了工厂。后来政府开始清查‘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三类人’,老田就属于其中之一。不过像他这样的造反派成千上万,总不能都抓起来审问吧。后来市政府收到了一封检举他的匿名信,说来也巧,接手匿名信那位市领导的父亲,恰是‘文化大革命’时被老田迫害过的一位老教授,信中也说了老田就是将老人肋骨打折的人。于是上面开始调查这件事。调查过程中,有人检举说老田曾经把一位老师打成瘫痪,有人说他强抢民财,还有人说他凭借职权强迫一名妇女和他发生性关系。虽然这些都没有得到证实,但后来老田还是被工厂开除了,又被判了三年徒刑。他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女儿走了……”
于光明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敲门。陈超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位年轻姑娘。
“您需要按摩服务吗?”其中一位姑娘笑盈盈地问道,“免费的。夏总吩咐我们来的。”
另一位姑娘拎着一个暖瓶,走进房间,给桌上的茶壶续上了水。
“谢谢,不需要。告诉夏总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给她打电话的。”陈超说完,示意两位姑娘离开。
关好门之后,他转身对于光明说:“呃,看来这就是老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历了。关于他后来那些不幸,你查到了什么?”
“别提了,后来老田和他的家人碰上的都是些倒霉事。他前妻找了个男朋友,这对于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人来说并不稀奇。但不知怎么,她跟那男人上床的照片被公开了,有些照片甚至传到她的工作单位。八十年代初啊,那时候婚外性行为还是耸人听闻的呢。于是她就自杀了。当地派出所也调查过,他们怀疑这是她的一位追求者耍的花招。总之调查毫无结果。只留下一个女儿,重新回去投奔她父亲老田了。”
“这的确很奇怪,”陈超说道,“老田的前妻是个普通的工人,还带着个孩子。她交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个普通工人吧。那些不雅照是怎么拍的呢?请摄影师拍的吗?难道一位普通工人会专门请摄影师拍那种照片?”
“老田后来开的那个饭店也碰上了奇怪的事……”
“是的,我调查过饭店的事。关于老田后来的这些倒霉事,你问过他的同事吗?他们什么看法?”
“跟邻居一样,他们也说那是报应,”于光明答道,“不管怎么说,要说是报应的话,老田受的大概是最严厉的,简直都跟神话故事里的差不多了。”
“神话故事里总是会提到因果报应。你真的相信那些?”
“难道你觉得老田那些‘报应’是有人专门策划的?”于光明看着陈超,说道,“他都瘫痪成那样儿了,半死不活的,难道会跟红旗袍案有关联?”
“昨天上午我去了静安寺,在那儿我重新阅读了你和田陌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位翁先生的对话记录,读过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思路。老田所遭遇的这一系列‘报应’会不会是某人蓄意策划的呢?你在老田厂子里的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加重了我的怀疑。”
“这的确是个思路,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些与红旗袍案有什么联系。”于光明说到。他觉得陈超说话的方式跟他父亲老于头儿差不多,总是喜欢绕来绕去,这让他有些不耐烦。
“你刚才说了,老田曾经强迫一位妇女和他发生性关系。”
“是的,有人曾经这样指认,但是后来并未查实。”
“你知道那位妇女叫什么名字吗?”
“没人提到她的名字,不过我听说是音乐学院的老师。”
“你查到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给你看样东西,”陈超站起身,从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看看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于光明接过照片,看了看,“她穿了个旗袍……”
“看看旗袍的样式。”
“啊!我的天啊!”仔细看过照片之后,于光明明显吃了一惊,“这样式!你是说……”
“照片上这个女人是梅老师,当时在音乐学院教小提琴。她就是那个被老田侮辱的女人——确切地说她当时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委身于老田的。她意外身亡那天下午,有人看见老田从她房间里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
“是老田杀了她吗?”
“不,理论上说她是意外身亡的。但那个老田脱不了干系。”
“可我在炼钢厂调查的时候没听人说起这事儿啊。”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或者说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说。毕竟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老田也已经瘫痪到半死不活了。”
“难道这位梅老师的家人就没向政府检举老田吗?很多人后来都检举了啊,就像那位被他打折肋骨的老教授的儿子。”
“你看看照片里那个小男孩儿。”陈超说道。
“怎么?”
“他就是贾铭。”
“贾铭?接西九区房地产案那个律师?就是你让我……”
“没错,就是那个贾铭。老田父女的遭遇很可能与他有关。”
“好吧……如果贾铭真的是照片上这个小男孩儿,那么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这突然爆出的猛料显然让于光明吃了一惊,“可作为一名律师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报复啊。”
“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吧,他并没有如你所说选择其他报复方式。我想这与梅老师的死亡真相有关。对他来说,那一定是一场令他终生难忘的噩梦,所以他才选择这样报复。我认为他是老田后来那些遭遇的幕后主使,包括那封写给市政府的匿名检举信。”
“还包括老田前妻的那些不雅照吧,”于光明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都能串起来了,特别定制的老式旗袍,还有老田当年加入的那个名叫‘文革红旗’的造反派组织。还记得吗,在报纸上发消息给我们的那个人就署名‘文革红旗’。另外,还有田陌被弃尸的地点——正对音乐学院大门。只是,他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杀死田陌呢?”
“比起一击致命来说,他可能更喜欢让仇人长时间受尽煎熬吧。”
“倒是有可能。可后来他为什么又突然杀了田陌呢?”
“不好说,一切目前还只是推测……”
“另外,其他几名受害者的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我刚才说过了,目前这些还都是假设。有些思路还没理清。”
“好吧,头儿,你又开始假设了。”
“母亲死后,贾铭就成了孤儿。他怀着一颗复仇的心长大成人,复仇成了他人生的唯一目的。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清算一切。”
“你杀了我母亲,我就杀了你女儿……”于光明说道。
“这不仅仅是他母亲的悲剧。贾铭的心理也遭受到极大的伤害,以至于他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无法过正常男人的生活,他无法和女人发生性关系。怎么说呢,如果说老田导致了贾铭和他母亲的悲剧,那么反过来贾铭也导致了老田与他女儿的悲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算是一种宣泄吧,这也是他报复的方式。”
“头儿,你能说明白点儿吗?”
“说来话长啊,”陈超拿过皮夹,却并没有打开,“总之,亲眼目睹老田与母亲做那种事的经历,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性无能。可以想见,他的生活从那之后变得多么黑暗。他希望自己的仇人也承受同样的痛苦。他原本是想让田陌受尽屈辱和折磨,但后者决定嫁人并移民美国的决定,促使他提前实施了自己的杀人计划,他必须要在田陌远走高飞之前完成自己的报复,当然这一切都是设想。本案中很多东西都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
“无论如何我们得做点儿什么,”于光明说道,“万一他要是再杀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这次是夏季。她走进房间,手上挎着一个竹篮。
“二位还没用午餐吧?”
竹篮里装着几盘精美佳肴:茶叶虾、猪肉炖鱿鱼、烧汁牛蛙腿,一盘说不上名字的青菜,另外还有两小碗看起来像是汤面的东西。
“夏小姐,您想得真周到。”陈超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说着,夏季往陈超手里塞了个小信封,“送你一张贵宾卡,以后要多多来捧场哦。”说完,她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
信封里装得当真是贵宾卡吗?于光明有些怀疑,但他并不打算过问。
“这粉丝真不错,就是短点儿,得用勺吃,”于光明说道,“头儿,你怎么认识她的?”
“你啊,真是个土包子。什么粉丝啊,那是鱼翅,这一小碗就值五六百块呢。”陈超笑道,“我怎么认识她的?告诉你吧,这位夏小姐是整个线索的关键一环啊。”
“你说什么?”
“她是贾铭的前女友。他们分手就是因为贾铭的性无能。”
“这就是说,刚才的那些推断,基本上可以被认为是事实了?”于光明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碗放回到桌上,“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把那些姑娘的衣服都脱光,却不与她们发生性关系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啊,头儿,这都星期四下午了!”
“明天上午西九区房地产案就要庭审了,”陈超说道,“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我们贸然抓捕贾铭,会被人们看做对西九区案庭审的阻挠。”
“等等……明天那件案子就要开庭了?”
“没错,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西九区案的政治影响很大。无论我们手上是否掌握确凿证据,一旦我们现在就抓捕贾铭,肯定会被人们看做政治阴谋。再者说,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因为明天的案子非常重要,贾铭作为辩护律师肯定也很紧张,应该不会按原定计划继续作案。”
“是啊,如果我们不能提供确凿证据,那么肯定会有人为他鸣冤叫屈。”于光明说道,“不过我想我们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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