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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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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试验前一晚,老板来找我。我们在试验基地的草坪上坐着聊天。
  “是鸠摩罗什吧?”
  老板突然这样问,倒让我一时有些发懵。
  “别人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猜不出?”他叹气,“你的两次成功穿越都是碰到他,又是在他少年和青年时。我读史料都知道他的风采卓然,何况你一个年轻女孩见到他真人呢?”
  我苦笑,咬了咬唇,低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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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向都是个理智聪明的孩子,碰上感情,就这么无药可救么?”
  “季老师,你也年轻过,也爱过吧。”我抬头,眼前的一切被泪水浸得模糊不清,“我就是因为太理智,太顾忌历史,所以这样跟他擦肩而过。我后悔,回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恨自己为什么不自私一点。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我不想再管什么历史了……”
  “可你这次去,又能改变什么呢?”老板的声音透着无奈,“你该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他的妻是龟兹公主。”
  “我知道。”终于蓄不住的泪沿着脸颊滚落到草丛中,“这是他的命运转折点,我想要陪着他一起走过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时间。我始终觉得,他会等我,他会希望我在他身边。但很有可能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按史书记载的那样,他已经有能伴他的人了,那我就在一旁默默地祝福他,然后回来继续我的生活。”
  老板重重地叹气,“现在我就算要你别改变历史,你恐怕也听不进去了。”
  我咬着唇苦涩地说:“季老师,你总告诫我不要改变历史,焉知我可能就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人呢?”
  老板沉默了一会:“章熙打电话给我了。”
  我讶然。自从知道自己还是有机会回到他身边,我就跟师兄说了分手。其实自从答应了他,我几乎都没跟他单独呆一起多久。凡是约我去吃饭看电影,我都是毫无兴趣能推则推。所以分手也只是形式上的,这本来就不像在谈恋爱。没想到他会给老板打电话。
  “他要我告诉你,他会在这里等你梦醒。”
  苦笑一下,老板肯定告诉他我同意再次穿越的真正原因了。等我么?虚无飘渺的等待,还不是真心爱他,现代人有几个能做到?
  “老师,如果我不愿意醒呢?”
  “丫头,你要记住,就算你跟他再怎么情投意合,那也只是女孩子心中一场风花雪月的梦。这里才始终是你的家,这里的生活,才是一个普通人该过的现实生活。”
  老板一脸严肃地对着我:“你过去一次积累的辐射,会慢慢破坏你的免疫系统,要及早回来治疗。”
  “千万别逞强,我知道女人动起感情就没有理智而言,但是为爱丢了性命不是什么伟大的做法。”他顿一顿,接着说:“为了爱活下去,才伟大。”
  “我已经叫他们研制出寿命最长的电池了,两年之内,你都可以回来。虽然带着时间穿越表和防辐衣会对你身体有损害,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保存。说不定,在那样的乱世,这些东西可以救你的命。”
  我点头,默默地站起看夜空。连夏夜也看不到星星,这个时代,真的污染太多了。
  我躺上了试验台,周围检查的人路路续续地退出密封的房间。老板突然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说:“记得,千万别做傻事。科技在不断进步,你只要回来,就能多一次再见的机会。”
  他握了握我的手:“千万小心,别受伤。”
  再看我一眼,老板走了出去。看着他苍老的背影,我有些泪湿。
  重回龟兹
  背上好像碰到了一个磕人的东西,我手伸出,还没到背后,就摸到了另一样奇怪的东西。同时,一股极端的巨臭直冲脑子,刺激得我马上睁开了眼。
  面前有一双瞪大的眼睛对着我,血块凝固在头部,表情狰狞恐怖。我惊得一蹦而起,却因为踩到了不平的地方又跌坐下来。手一撑,咯嗒的声音,向下看去,一个人的腿被我坐断了,手上粘着湿哒哒的暗红色液体。天,这是什么地方?举头四顾,立刻恶心地吐了。
  我落在了一个大坑里,一个死人坑。直径十几米的大坑里只有我一个是活人。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在一块,腐烂的特有气味不停冲击着我,我吐到无东西可吐为止。我捂着鼻子,惊恐地打量这诡异的场面。这些缺肢断腿甚至脑袋都没有的死人看穿着和脸型应该是龟兹士兵,还有很多看上去像中亚游牧民族的人种。如果机器的时间地点功能正确的话,眼前就是白纯和吕光大战的结果了。
  我不是没有见过尸体。埃及博物馆里一具具木乃伊,新疆各地的博物馆里都有干尸陈列。我也跟着考古队进入地下陵墓,实地考察过那些古尸。更不用说古格王国的藏尸洞,都是无头尸体,因为高原空气稀薄,尸体历经六百余年仍未腐烂干净,现在还在散着恶气。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的万人坑,纪念馆建在地下,走进去时便被历历白骨包围,场面令人不忍多看。我的胆子不算小,不然就不会读历史专业。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胆战心寒。这样直面死亡,这样呼吸着新死的腐气,我连一块可以不用踩着尸体的地方都没有。我抬头看,离地面有一人多高。
  我的背包里有爬墙的钩绳和一些简易的工具。为了能在视人命为草芥的乱世生存下去,研究小组特意请了健身教练和特种兵突击训练我。我穿着迷彩服爬墙过沟,学搏击和女子防身术。虽然学的时间太短,还是菜鸟级别,可好歹多门技术。但眼下的情况是,我连到背包里拿工具的力气都没有,手抖得太厉害。除非我能闭上眼不看这些血淋淋的断肢残臂,塞上鼻不闻这世间最难以忍受的腐臭。所以我脑子塞住了,连背包的扣子都接不开,急得哭出声来。
  又一具尸体抛下,差点砸中我。上面有人!我像是溺水的人见到救命稻草,赶紧疾声呼救,上面露出了几个头,满脸恐惧。他们把我当成诈尸了,我赶紧表明自己是活人,不留神掉了下来的。叫嚷了一段时间,终于抛下了一截绳子。
  我被拉上去后依旧七窍离身惊魂未定,可是发现被救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救我上来的人看上去应该是吕光这边的小兵,一般做掩埋尸体清扫战场的都是老弱病残之兵。可是被一群老弱病残之兵围着,脸上还露着不怀好意的表情,我不禁叫苦连连了。
  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就得赶紧应付眼下的局面。战争中,女人永远是战利品。这些伤残人员,无法像冲锋在前的先头部队那样得到女人和财宝,肯定将意外掉到死人坑的我当成老天的馈赠。我虽有麻醉枪,可是这么近距离围了太多人,如果开枪,我不确定在他们将我拿下前能撂倒几个。
  脸上堆笑,看着绝大多数是关中汉人的脸型,对着他们盈盈一拜,用汉语说:“诸位大哥,妾身是杜进将军麾下参军京兆段业在龟兹刚纳的妾室。到城外寻些草药,不慎踏入坑中,打扰诸位大哥做事,妾身赔礼了。”
  我对吕光带来西征的汉人,只知道杜进和段业。杜进是吕光的得力部将,吕光定河西,杜进功劳甚大,吕光封为辅国将军、武威太守。因为权高一时,出入羽仪,甚至与吕光相差无几,被吕光所嫉,寻了个理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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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段业,则是十六国时期北凉的建立者,在吕光西征龟兹时还只是杜进的僚属,后任建康(今甘肃酒泉)太守。公元397年,匈奴人沮渠男成叛吕光建的后凉,为了服众,将段业推为王,于是这个“儒素长者、无他权略”的汉人因缘际会地成为十六国之一的北凉国主。
  吕光的部队里各色种族都有,吕光是苻坚一族,是氐人。而我的脸一看就是汉人,还是找个军中的汉人比较能骗得了眼下这群人。之所以借段业的名,是因为杜进职位太高,说是他的妾怕有人怀疑。而段业此刻还只有二十来岁,只是个参军京兆的文职,能够详细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我这么一号妾室的应该不是太多。行军打仗一般不能带家眷,但吕光一攻下龟兹就打算长久驻扎,应该会同意军官找女人的。
  果然那些人脸上悻悻的,毕竟不敢得罪上级领导。我嘘口气,打算开溜。没想到他们的一个小头目死活要陪我去找段业,估计是想拍马屁。我推脱不掉,想想我一个人要进城也的确困难,就跟上他走了。
  往城里走,一路都能看到战争刚结束的痕迹。还有人和马匹的尸体没有清理干净,到处散发着恶臭。一些用废了的攻城车,大石块,随意弃着。血已发黑刃已卷曲的刀剑不时阻塞着路面。龟兹高大的城头有缺口,城上的戍楼破烂不堪。
  没有亲眼看见这场战争是如何打的,我只能回忆史书里的记载。
  吕光是七万步兵,五千骑兵,再加上鄯善和车师前部为向导的兵力,在十万之数。而白纯倾国财宝请救狯胡,狯胡派了二十余万来支援。加上温宿、尉头等地的兵力,合起来有七十余万对抗吕光。
  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吕光却赢得漂亮,不愧是苻坚手下得力战将。《晋书》记载,当时诸将领认为敌众我寡,要连营结阵,吕光却不同意。他说:“彼众我寡,营又相远,势分力散,非良策也。”
  吕光命士兵在城南,五里一营,深沟高垒,以木为人,披上铠甲,戴上头盔,遍插旌旗,以为疑兵,迷惑城中的龟兹人。自已率大军在龟兹城西迎击狯胡的联军。狯胡有铁甲骑兵,阵势严整,甲胄坚硬,吕光军的弓箭不能穿透。而且狯胡偏师多是轻骑,以革绳为武器,策马掷人,多有中者。所以,战争初期,吕光处于下风。
  吕光看到狯胡也就这铁甲骑兵是精锐部队,其余虽然人数众多,却都是临时征调的牧民。他想到的克敌之法就是砍马腿。这些重甲骑兵跌下马后身体太沉,只能任人宰割。吕光部队斩万余首级,吓傻了城内的白纯。龟兹王白纯收拾珍宝,弃城逃走。西域王侯听说了龟兹败落,纷纷来降,有三十余国。
  白纯兵败时已年近六十,他逃去了何处,史书上不再有任何记载。吕光进占龟兹,立了白纯最小的弟弟白震为王。
  龟兹在西域诸国里力量最为强大,早就引起其它西域小国的不满。所以鄯善王,车师前部王与白震到长安进贡时私下与苻坚会面,请求西征,并“请为向导”。吕光能够顺利经过三百里流沙,行军茫茫戈壁沙漠,和这些向导的指引有很大作用。而这里面,就有白震的功劳,因为白震早就有篡位的野心。
  我一路回想着史籍里的记载,一路走进了城门。昔日繁盛的龟兹王城,如今看上去萧瑟零落。大街上极少人走动,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吕光的士兵们都面色酡红,东倒西歪地在街上晃荡。看到哪家门面好些的,就破门而入,然后里面响起凄惨的哭喊声。
  吕光入龟兹城时,看见宫室壮丽,就命段业著《龟兹宫赋》用以讥讽。龟兹人生活富足,厚于养生,家家酿有葡萄酒。有些人家藏有千斛,经过十年都酒香淳郁。吕光为了大飨将士,纵容士兵抢掠,士卒沦没酒藏者多不甚数。
  “段参军!”
  思绪被打断,身边护送我的那个汉人小头目正在朝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作揖。啊哟,姓段,不会就是段业吧?
  再不走要穿帮了,我想脚底抹油走人,却发现最近的小巷子也有二十来米。这样明目张胆地开溜,怕走不出几步就被拿下。一面脑子飞速旋转,一面又抵挡不住好奇心,想看看北凉国主的真面目。唉,学这专业真不好,好奇害死猫啊。
  段业也就二十来岁,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脸有些方正,总体看上去很儒雅。他正拿着纸笔跟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谈话,看到了那个小头目,也回了一揖。
  “段参军,太好了。正要找你呢。嫂子一人出城采药可不安全,段参军新婚燕尔,怎就舍得?”
  段业自然无比诧异,对我看了一眼,正要开口否决,我赶紧装作看到亲人的喜悦,飞奔到他面前,低声说:“妾身曾得高人指点,可一窥天机。段参军若救得妾身,自有回报。”
  史书上载段业本人并无权谋,只信任卜卦巫术。我这一招,希望能正中他下怀。
  他满腹怀疑地看我,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相信我有这本事。其实也不奇怪,我长得太过年轻,又是一身血污臭气,浑身没有半点神棍的样子。心下着急,低声问:“吕将军在攻破龟兹前夜可曾夜梦金象飞越城外?”
  这是《晋书》里的记载,吕光因为这个梦信心大增,“此谓佛神去之,胡必亡矣”。因为《晋书》里写了太多怪力神论,所以后世史学家往往不把它当成正史。我现在是在押宝,押的是吕光为了安抚敌众我寡下的军心,的确编出了这个梦说给将领听。押错了,再想别的办法。
  果真他惊讶地抬头,沉思一会,对着我看了又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谢了那个头目,再拜别与他说话的军人,在他们的调笑中带着我离开。
  跟着他走时心里还是惴惴。不过,以我所知历史上的段业,不是吕光那种武夫,再不行,对着他一个人我也还能应付。他带着我走进了一所民房,里面有好几个文人模样的向他打招呼。应该是强行征用了龟兹人的房子,而住在里面的都是文官。
  进了房间,只剩我们俩时对着他一拜:“段参军,妾身冒充参军家眷,实是为保身。无奈之举望参军见谅。”
  “小娘子无需多礼,段某能明白小娘子的苦心。”他倒是彬彬有礼,一下子让我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妾身所说高人,乃是名震西域的大法师鸠摩罗什。妾身有缘,曾于法师处管窥蠡测,已是受益非浅。此番入龟兹城,也是希望能再见法师天颜。若还能得法师点拨,妾身定可更具神算。”
  我不知道罗什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用这些会让段业感兴趣的话从旁打听。
  “嗯,鸠摩罗什大法师之名如雷贯耳,段某亦知法师深解法相,善闲阴阳。心中一直神往呢。”
  “哦?段参军还不曾见过法师么?听说法师正在吕将军处,段参军应该能常见到啊。”我不动声色地看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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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有丝无奈:“段某何尝不想。只是法师现正被将军所羁,段某无从相见啊。”
  “妾身曾与法师有缘,若能得参军相助,见上法师一面,妾身定让法师为参军指点一二。”
  “这,怕是不能。”他似乎很心动,却犹豫着。“听说将军将法师羁留在王宫,以段某职位,应该无法得见。”
  我失望了。现在得到的消息只有他被囚王宫,但到底吕光有没有逼他破戒,估计段业这样的级别,又不是氐人亲信,估计也不知道。
  只好再问段业一些其它问题,知道龟兹城被攻破已经五日了,破城第三日白震就登基当了龟兹王。
  想想只能求段业:“段参军,不知能否派人送我去找鸠摩罗什法师的弟弟弗沙提婆呢?”现在孤身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那些抢掠的士兵恐怕不是我一支小小的麻醉枪能对付的了的。
  怕他不答应,赶紧压低嗓子,神神道道地说:“以妾身所学相人,观参军非池中虾蟹,参军身被磷光,日后定有番大做为。”
  “此话当真?”他还真是很迷信,脸上也是一副诡秘的样子,同样压低声音,“却是在何时何地,万望小娘子告知。”
  为了让他愿意送我,吊吊他胃口:“参军若肯送妾身,妾身即回报谶语。”
  谶纬在汉晋南北朝时期非常盛行,与儒学、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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