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筝邂逅蓝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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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小小的爱情
“小皮球，加加油。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8226；&；#8226；&；#8226；&；#8226；”夏日的傍晚，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围在公园的河畔边跳皮筋。汽车轮胎裁成的皮筋被绕在三个竹筒粗的小树上，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在三角形的圈子里跳来跳去，周围的小朋友拍着手，有节奏的为她念着段子。

　　“啊呀~”小女孩的左脚被自己的右脚绊倒，双手朝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小朋友原本愉快的歌声戛然而止。

　　“盈盈~”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从人群中走出，快步来到小女孩的身边。他把女孩从地上扶起，检查着她四肢上被沙土擦破的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累了就别跳了嘛~”男孩锁着眉头，面色有着些许的凝重。他用力将女孩长裙上的灰尘拍掉，一边拍一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对女孩语重心长的道：“穿这么长的裙子跳皮筋就不对，要跳也该穿个裤子啊，短裤也行嘛。这么热的天，运动量太大会中暑的。你呀，就是吃的太少，看，才跳这么几下就摔倒了吧？以后别穿的这么少，看你这胳膊摔的&；#8226；&；#8226；&；#8226；&；#8226；”

　　“行了~”女孩阻止了男孩拍在胸前的手，她轻轻推开了他，脸低低的，带着朦胧的羞怯。

　　“你衣服脏了嘛！我拍疼了你？”男孩傻乎乎的，不明所以的问她。周围的小朋友早在盈盈摔倒在地的下一刻就纷纷散去。绕成三角形的圈子内，就剩他俩了。本来就没有人陪她玩，一直都是她在跳，他在看，才惹来那么多凑热闹的小观众们。

　　“不玩了，回家吧！”盈盈噘着嘴，对他的弱智有些不满意。他刚刚明明碰到了她，他却装傻。欺负人啦~

　　男孩耸耸肩，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手脚麻利的将系在小树上的皮筋收回，陪着她一同回家。

　　他将她送到了教师家属楼小区的门口。“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作业还没写呢。”男孩说。

　　女孩偷偷瞥了他几眼，又低下头，默默的不说话。男孩等不到女孩的回应，于是想放弃。

　　“我真的要走了，要不妈妈该着急了。皮筋我帮你带回家去了，明天你还玩吗？你受伤了还是休息几天吧！”男孩温柔细语的对她说，就像个大哥哥般。盈盈还是不说话，她还在生着他的气，他却不知道。

　　“我真的要走了。”男孩恋恋不舍的说。看着太阳落山的速度在加快，他终于不再等待她的回应，手里拎着皮筋离开了她。

　　盈盈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该死的杰，你装傻，我不理你了~”她扭过头小跑着，气冲冲的跑上了楼。

　　盈盈的脚步到了第5楼的台阶前就变得轻盈了。她轻轻的靠近防盗门，在门前听了一会。在觉得足够安全后，偷笑着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还好阿姨不在家。要是被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那就惨了。”她庆幸着将凉鞋甩到一边，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脏兮兮的脚丫子在光亮的实木地板上留下了一只一只的小脚印。她蹦跳着走进客厅，在看到沙发上坐着人时一只翘起来的腿静静的放回了地上。

　　“阿姨，姨夫。妈妈，爸爸。”盈盈如同受惊的小鹿，一一唤着面前的四个长辈。原本爸爸妈妈的出现令她觉得惊讶，但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不悦，她又像个犯错的孩子般畏畏缩缩。

　　“你又野哪去了？瞧你一身造的，还像个女孩子吗？”自己的孩子在人前丢了脸，盈盈的父亲有些生气。

　　“盈盈受伤了？怎么弄的？”阿姨在看到她身上的擦伤后走了过来，轻柔的问她。

　　“跳皮筋，摔的。”她低低的说。

　　“都小学六年级了还跳什么皮筋？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那在外野的心就不能收一收？也不知道你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真该到你学校找你老师问问。你这一天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怎么成天野？”妈妈絮絮叨叨的指责。半年不见，爸爸妈妈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第一句话说的都是这些。盈盈觉得周围真冷。

　　“好了美娟。盈盈不就是个小孩子吗，贪玩也是正常的。她也没影响过成绩啊。你看她，学习上从来不用我和志强叮嘱，一回来就回屋看书。每次发榜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前几天考生词，班级就她一个拿满分的。你还有啥不放心的？你跟大羽半年多都没回来，一见孩子别净找这些孩子不爱听的说。”只有阿姨的话令盈盈不会那么的冷，有时候，盈盈觉得阿姨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而那个叫做美娟的人，她不是。

　　“我倒不担心她的学习成绩，就担心她学坏。小姑娘，一眼看不住走了下坡路就拉不回来了。”

　　“哪能啊。这不有我和志强盯着吗？十三岁的小孩子，能走什么下坡路啊？”

　　“怎么不能啊？我们单位同事家的孩子，小学5年级就搞对象，都跟人同居了。家长是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结果呢？那小姑娘跟那男生私奔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这小孩子就在青春期愿意学坏。我和大羽不在她身边，你们也不好意思对她说深了。就怕把这丫头宠坏了，在外面也搞起对象来了。”

　　“哎呦，你这么一说也真是啊。”阿姨被美娟说的开始不安。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如果真出了事，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父亲抽了口烟，又从鼻孔呼出。“我跟美娟商量过了，等她期末考试结束就给她转学，让她跟我们去A城念书去。先借读，等要中考时再回来。”

　　“能行吗？A城与这里环境差异很大，盈盈去了能适应吗？”阿姨担忧的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A城是大城市，比这里强多了。盈盈学习成绩好，就更该往好的学府去深造。”

　　“说的也是，也是&；#8226；&；#8226；&；#8226；&；#8226；”

　　盈盈低着脑袋猫着腰静静的杵在一边听着大人们对她未来的安排。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半年以前，爸爸妈妈因为工作的调动离开了这里到了A城，她被寄住在母亲好友的家里。爸爸妈妈离开的那天晚上，盈盈兴奋的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她终于离开了爸爸妈妈，终于可以不必那么压抑的生活了。

　　盈盈的父母是知识分子，是极为传统的教师。他们对待子女的教育上有着根深蒂固的执着。从小到大，盈盈的所有课余时间都是独自消磨的。爸爸妈妈不准她外出，不准她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不准没教养的哈哈大笑，甚至不能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在父母的眼里，女孩子穿吊带裙子是不自重，和男孩子一起玩是行为不检点。但他们很忙很忙，忙得从来都不会陪在盈盈的身边。他们唯一能做的唯一会做的就是要求盈盈一个人在家里，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直到住进了阿姨家，盈盈这辈子才觉得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笑。阿姨每天都让盈盈穿着不同的裙子，她给她买好多色彩鲜艳的头绳，给她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还给她的书包里装着绰绰有余的零用钱。有时候，盈盈总会瞅着手里的零用钱不知所措。从小爸妈都不给她零用钱，即使偶尔给她个三块五块的，也会将她的消费去向问的明明白白。不管她是用来买什么都不会得到爸爸妈妈的谅解。他们总说她是在浪费钱。小孩子乱花钱，长大会学坏的。于是，她几乎没有过零用钱，也就不会花钱。她都不知道手里拿着钱应该买什么。

　　这时候，杰就会对她说：“把钱存起来吧，以后会有用的。”可是存到哪去呢？盈盈绞尽脑汁的想。她是一个身上藏不了秘密的女孩，有一丁点的诡异现象都会被家长翻到。阿姨给她的这些零用钱都是不被爸爸妈妈所允许的，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一定会全部没收的。那么这些钱就没有意义了。于是杰从家里拿来了一只破旧的马口铁的饼干盒。“把钱放在这里，咱们把它埋起来，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把它挖出来。”于是盈盈就和阿杰两个人一起在大河坝的草坪处挖了个坑，将钱连同铁盒子埋了进去。

　　阿杰仰头躺在草坪上仰望着天空，盈盈不敢躺，害怕弄脏了衣裳。阿杰就会双手张开欢迎着盈盈，“倚到我身上来吧，我不怕”。于是，她会坐在他的胳膊上，依靠在他的胸膛，与他一起仰望着蓝天。

　　“看，风筝！”盈盈指着那遥远的白云深处，很多很多的风筝。他们好像在比赛看谁更接近蓝天。

　　阿杰说：“盈盈你就是风筝，我要做蓝天，任你翱翔。”盈盈记住了他的话，他是她的蓝天，任由她依靠。她愿意做他的风筝，向他飞翔。她将脸埋进他的脏兮兮的上衣里。他的身上很臭，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有杰一个朋友。即使他是破烂王的儿子，她也不想失去他。

　　夜里，盈盈开着窗坐在床边窗台上看着窗外的浑河。月光皎洁的照亮河面，远处的霓虹为这月色伴着七彩的朦胧。盈盈不想离开阿姨家，不想跟爸爸妈妈去A城读书，不想离开杰。她只有杰一个朋友，正因为有杰的陪伴盈盈才觉得人生很快乐，生命很美好。如果离开了她，回到父母身边，重新过回那可怕的孤独的生活，盈盈想，她会死掉的，她一定会死掉的。

　　&；#8226；&；#8226；&；#8226；&；#8226；

　　清早，阿杰挎着破旧的黑色布袋坐在楼下的椅子上。他手里依然拎着红色皮带做成的皮筋。这皮筋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醒目，因为那是他身上除了脸蛋唯一干净的东西。这个皮筋是阿杰毁了爸爸收来的自行车轮胎偷着做的。知道盈盈喜欢玩，他天天给她拿着，上学的时候交到她的手里。在学校，哪个女孩子能拿出属于自己的皮筋是很值得羡慕的事。盈盈的朋友太少了，只有当她把皮筋拿出来时，同学们才会围绕在她的身边。只有这时候，他才会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知道盈盈喜欢干净，阿杰天天晚上都帮她把皮筋洗好，他连洗自己的脸都没有这么仔细过。他从不厌烦的帮她带着，洗着。只因盈盈的家教严格，他们不能被人知道皮筋的来源，更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存在。阿杰总是在课间的时候爬在双杠上观赏着操场上的盈盈跳皮筋。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年级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蹦跳着他做的皮筋，阿杰总是情不自禁的陪着她一起笑。

　　三单元的楼道里有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盈盈跟在妈妈和阿姨的后面一起走出了门洞。她看到凳子上的阿杰，他在盯着她。但她只能匆匆的低下头，视而不见的离开。

　　妈妈和阿姨来到学校找到了盈盈的老师，讲起了关于一毕业就转学的事情。盈盈坐在教室里，看着门外的三个窃窃私语的长辈。她知道，她是无法改变大人的决定的。从来，大人的决定他都没有权利反抗。直到窗外操场上的一个身影远远的望着她，盈盈才发现阿杰没有去上课，他背着书包，拎着皮筋，正在花坛的边上朝她看着。

　　傍晚放学，阿杰依旧侯在校外的巷口处等着她。

　　“你没有上学？”她说，脑袋垂的很低，肩膀被书包重重的压着，单薄的身子似乎随时都会被压垮。

　　阿杰的脸色很差，好像没有睡好。但盈盈的脸色也没有好哪去。他们各有各的心事。

　　“你妈妈怎么回来了？”他问，叹着气，似乎有些疲倦。脸上的表情和十四岁的年龄全然不符。

　　“他们让我到A城去念书，期末考试以后就走。”她不得以的说。

　　“你要走？”阿杰瞪大了眼睛。“不要走！”他伸出手，把她紧紧握住。两只稚嫩的手交织在一起，一只黝黑指甲带着厚重的泥土，一只白嫩且细致光滑，在强烈的日光下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滴眼泪滴在了他们之间，阿杰手上的灰尘被冲开了一个印迹。盈盈错愕的抬头，他看到了阿杰的眼泪。他哭了，不晓得他为什么哭，只因他哭，所以她陪他一起哭。

　　“不要走，我不能连你都失去&；#8226；&；#8226；&；#8226；”阿杰将她搂在怀里，小小的个子只到他的胸口，他将她搂的很紧，眼泪不止的从她乌黑的头发上下滑。盈盈感受到他的痛苦，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她也哭，为了他的哭，也为了她自己。

　　过了很久很久，阿杰松开了她。他擦拭了眼中泪水，把自己的手在裤子上使劲蹭了蹭，将盈盈脸上的泪珠轻轻的摸了去。“你快回家吧。明天就考试了，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哽咽令他的嗓子带着嘶哑。盈盈抬头，这才留意到他的袖子上戴着孝布。他家出事了？“杰~”在她开口前，阿杰转过身去。

　　“等我，4天以后我来找你。”他背对着她说，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三天后，第一小学的毕业考试全部结束。盈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人生第一阶段的义务教育。她急匆匆的将课桌里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现在就到阿杰家去找他。然而一走出教室，迎接她的却是两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的宝贝女儿，妈妈爸爸祝贺你小学毕业！！”妈妈手里捧着一个70多厘米高的大娃娃，站在教室的门口笑容满面的迎着她。

　　“乖女儿，你们老师都说了，你这次考的非常好。语文全校第一，数学全校第二。爸爸为你骄傲。”父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眼的笑意证明了他的荣誉。他女儿的优异成绩就是他事业上的另一项成功。爸爸妈妈又有了在同事面前得意的理由了。

　　盈盈傻傻的被动的接过妈妈递来的娃娃，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父母。

　　“盈盈，爸爸妈妈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爸爸慷慨的说。

　　“我想出去一下下&；#8226；&；#8226；&；#8226；”盈盈轻轻的说，声音轻到好像没有开口过。

　　“你说什么？大声点！”妈妈声音提高两度，有些不耐烦。

　　“我想出去一会，就一会儿。”

　　“出去？上哪去？”

　　“去~”盈盈想了想，说“找一个朋友。”

　　“朋友？”妈妈好似听到了笑话般“小小年纪哪来什么朋友？等以后你跟我们去了A城，有的是朋友给你交。一个小学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再说爸爸妈妈也没有那个时间。快去吃饭，吃饭完咱们还要赶车呢。要不天黑就回不了家了。”爸爸解释说。

　　“家？”盈盈脑子里嗡嗡直响。她这就要被带走了吗？不，太快了，她还没有反抗，她不想去A城，她不想的。

　　“快走吧，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着。”盈盈被妈妈硬拉上了车，上了车以后她才发现，她所有的衣服都已经被装到了车上。对于去A城这件事情，她不仅来不及拒绝，也没有权力拒绝。盈盈坐在汽车后面的沙发上，脸蛋紧紧的贴着窗户，好像这样就能靠紧了蓝天。她默默的流着眼泪。她要走了，就这么走了。她还没有见到阿杰，没有跟他说再见呢。

　　汽车即将开往202线，经过河坝的底部，盈盈激动的看着渐渐靠近的人家。那是个破旧的小院，院门口用粉笔在一块残缺的黑板上写着“收废品。”她紧紧的盯着窗外，期待能够看见杰的身影。就在车子正面经过小院时，她听到了院内播放的哀乐声，院内摆着花圈，阿杰头上围着白布正跪在地上给着祭拜的人磕头。而那黑白画像上的人是阿杰的父亲，那个有名的破烂王。

　　第二天，阿杰的父亲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