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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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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信!”她眼中锐光一闪,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干,这才问道:“你今儿又去见那个丫头了?” 
  “是。” 
  “同她一起,你很快活?” 
  “是。” 
  “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呃?”他呆了一下,眼中染上温柔,口气歉然:“对不住!不是不肯告诉你,实在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一时间无从说起。”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换了个问题:“你何时看上她的?” 
  “自她进宫出事以后。” 
  “这么说来,绿珠倒是你们的媒人了?”她嘲笑道:“那丫头装蒜的本事也挺了不得,前年冬天,在摛藻堂,她那番说辞,还真是撇得一清二楚。” 
  心上人被指责,他心中有些不快,仍是耐着性子解释:“她没有骗你。我先对她动了心,百般讨好,她对我却是无意,始终淡淡的。” 
  她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她的心气倒是挺高。这么说来,她又是何时对你动情的?” 
  他犹豫了一下:“去年在草原上,你走了以后。” 
  她心里一跳,有些害怕,两手使劲绞着,催促道:“说得细些。” 
  他看了她一眼,劝道:“宝珠,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忘了你答应我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叹了口气:“当日,她受了那一吓,越发怕马,我借口为你赔罪,每日陪着她练马,让她坐在马上,对她说些别的事物,她才渐渐放开了。后来,有一日,她告诉我,她也是喜欢我的。” 
  她彻底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为了气我?”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也许,他还应该感谢她,没有那件事,他和楚言能有峰回路转的一天么?他不知道。 
  “那,你预备何时娶她过门?”她的声音开始发颤。 
  “也许不会。”他转头望着窗子,神情平静。 
  她有些糊涂:“是你不想娶,还是她不想嫁?” 
  “她没法看着我有别的女人,我也没法看着她难过。”刚听见她那番话,他虽然口头上顺着她,心里却是不甘,他不想放手,可经过这些日子,他能够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强把她留在身边,只会令她恨他,也令他恨自己。 
  她无法置信:“她看不得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她是这么告诉你的?若是你没有成亲,若是你娶了她,你还会要别的女人么?” 
  “她说她家乡有个读书人曾经说过,要想一个月不安生,请客吃饭,要想一年不安生,搬家,要想一辈子不安生,娶小老婆。我深以为然。” 
  她呆呆地望着他,她苦争苦求,却从没想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呆了许久,没有说话。 
  秀桃带了两个丫头进来,摆好饭菜碗筷,手脚麻利地略略收拾了一下,无声地退了下去。 
  他乘了碗汤递过来:“这是你爱吃的鸡皮笋丝汤。” 
  她无意识地搅着那碗汤,幽幽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可曾喜欢过我?” 
  他愣住了,为她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慢慢收了回去。 
  许久,她以为他不会答了,是不想教她伤心吧,他对她好歹还有一丝在意,她是不是该知足了? 
  却听他轻轻在说:“是。我自八岁上,听说了你的名字你的事儿,就悄悄喜欢着你。” 
  她猛地抬起头,满眼惊讶不信:“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在哄我?你——”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初,不是她自作多情,他也曾经记得她的生辰。刚成亲的那年,他伴驾南巡,知道赶不及她的生辰,巴巴地派人送回来一个箱子,满满地装着他在南边收罗到的玩意儿,古玩字画,根雕泥塑,茶具绣品,还有漂亮的石头,她信手翻了翻,没什么合意的东西,随便扔到了一边。那以后,每到她生辰,他都会问她要什么,让管事按照她的意思去操办,钱也舍得花,客也舍得请,却是再也没有他的心思在里面。 
  原来,那个箱子里装的就是他的心思和情意。原来,她孜孜追求的东西早在不经意中得到。她却不知,漫不经心地糟蹋了,舍弃了,直到他的心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才发现已经永远失去。 
  头象要裂开一样地疼着,她虚弱地笑了笑:“对不住!我酒劲上来,也乏了,想早点儿歇下。” 
  按她的意思说出那番实话,心中着实担心她受不了,见她一脸苍白虚弱,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我叫秀桃进来。你若是有什么难过之处,不可强撑。” 
  到了外面,对秀桃细细嘱咐一番,回头看了看,叹息着走开。 
  在他出门的一刻,望着他的背影,她很想冲动地叫住他,告诉他她后悔了,她愿意改,他们可不可以重新来过?终究还是忍住了,只任泪水狂奔。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那个人聪明骄傲,她又何尝不是,何苦再作践自己,反让他看轻了她? 
  温宪公主的产期快到了,额附府早早做好必要的准备,万事俱备,只等着小家伙的到来。楚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每一个人在期待盼望的同时,都怀着担心和恐惧。 
  在现代,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地区,只要孕期诊断做得好,分娩是万无一失的,甚至很多内脏先天不足的婴儿,从母体出来,立刻上手术台,也能健康的活下来。产科被称为充满喜悦的地方。可是,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还是女人的鬼门关。她那点一知半解,半瓶醋的医学知识,根本无济于事。她知道名字的药品和仪器,这里一样也没有,她不会做内检,无法向温宪提供胎儿的有用信息,她对这里的做法一无所知,更没有产婆的丰富经验。 
  虽然温宪仍然信任她,很多事情都会同她说,楚言识趣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多看少说,除了夸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可爱,不提任何意见,尽可能地找些轻松的话题,减轻温宪心理的紧张。 
  这天,楚言正陪着静太妃说话,青桐进来说德妃身边的玉蓉来了。 
  头天,温宪公主的羊水破了,一整天,一点动静也没有,额附府传来的话说公主身体虚弱,已经昏过去了一次,德妃又急又怕,腿都软了,总算想起来楚言可以出宫,想叫她跑一趟,好歹递个准话回来,公主情况到底如何。 
  楚言很迟疑:“可是,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啊。” 
  玉蓉连忙递过来一块玉牌:“这是主子的牌子,紧急之时,可命一人出宫。主子已经让人在神武门为姑娘备车。” 
  静太妃忙催她动身,不论好坏,也让人告诉她一声。 
  温宪公主住的院子里,下人们安静地来来去去,往正屋里送进一盆盆热水,再端出来一盆盆血水。舜安颜和两位太医正在院中焦急等候,边上围着几个人,看见她进来,都很惊讶。 
  楚言顾不上解释,急忙拉着张太医罗太医打听公主的情况。 
  张太医和罗太医都是一脸颓然无奈,虽不明说,显然情况不妙。 
  “母子平安,有几分把握?”楚言急问。 
  张太医摇头不语,罗太医看了一眼舜安颜,悄声道:“一成也没有。” 
  “那么,”楚言也看了看舜安颜:“保一个,有几分把握?” 
  张太医还是摇头,罗太医叹息道:“公主体弱力乏,盆骨狭窄,胎儿甚大,不好说。” 
  楚言第一个反应,还不赶紧剖腹产?随即苦笑起来,迟疑片刻,毅然说道:“公主醒了?我进去看看。” 
  换上带来的一身干净棉布衣裳,洗净手脸,刚进产房就是一阵眩晕。农历七月仍是夏天,窗户紧闭,门口挂起了厚厚的门帘,屋里公主身边的嬷嬷丫头加上稳婆好几个人,再有一盆接一盆的热水,简直如同桑拿浴室,不要说产妇,就是她,呆久了,怕不也要昏倒。 
  楚言立刻叫人送几盆冰进来,放在屋角。成嬷嬷有心反对,其他的人大概也热得受不了,不等成嬷嬷说出话,已经一迭声地让传姑娘话,叫冰。 
  楚言一边说让外面等水温一点再送进来,一边用干净的温水打湿毛巾给温宪擦脸,同时把堆在她身上的被子扯开。这哪里是生孩子,正经是被往鬼门关里推呢。 
  温宪的神志清醒过来,看清是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妹妹,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楚言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惭愧,无颜面对这样的信任,自己并没有帮助她的本事啊。 
  交待玉兰不住地用温水为公主擦脸和脖子,保持她神志清楚,楚言开始询问稳婆。结论很不乐观。 
  妈妈很爱自己的职业,曾经希望她能接过衣钵,有意无意地灌输,加上帮妈妈翻译资料教材,她在这方面的知识,不比一般的医科学生少。但全是纸上谈兵,没有一点实际的经验,也没有进过产房,当下只能努力镇定下来,试图回想曾经看过一两次的教学录像。 
  让两个强壮的嬷嬷搬起公主的脚,配合公主一次次的宫缩,用力顶住,自己壮着胆,和稳婆一起检查公主的下体,见到血肉模糊的一团,差点晕过去,只好转回去,接着给公主打气。 
  “公主,再用力些,孩子快出来了。”一个稳婆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如被打了强心针,公主也更加振奋。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好似过了很久,没有进展。 
  耽搁久了,胎儿容易缺氧窒息。楚言着急地又去看,发现撕裂的伤口,突然想起常用的侧切。只是一点小小的手脚,可也够惊世骇俗的,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看看温宪虚弱苍白的脸,想想太医们的判断,咬咬牙,下了狠心,把玉梅叫到一边,吩咐她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强作镇定,握住温宪的手,凑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公主,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你一定要撑住!” 
  温宪含泪点了点头。成嬷嬷警觉地拉开楚言:“你想做什么?” 
  在用力把孩子往下推的间隙,温宪气喘吁吁,虚弱但是坚定地说:“嬷嬷,照她的话做!” 
  成嬷嬷被这个名为主子,其实娇弱好欺负的女子突然而来的威严震慑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恨恨地挖了楚言几眼。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楚言用消毒过的剪刀,沿着撕裂的伤口,纵向切了一个口子,同时轻轻唤道:“公主。” 
  温宪会意,配合地用力。楚言按着记忆中的做法,每次在公主休息的瞬间,用手指压住伤口止血,等她开始用力就放开。 
  两个稳婆或者也因为公主的命令,接受了楚言的权威地位,配合地守在一边。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欢喜地叫到,伸手探进去,拔出来一个小脑袋:“哎呀,脐带。”胎儿的生命线正绕在小小的脖子上。 
  楚言剪刀一挥,切断婴孩与母体的联系,把孩子交给稳婆,自己拿起玉梅准备好的针线,为温宪缝合伤口。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抖得厉害,好容易才缝了四针,就听见一个稳婆惊慌地走过来:“姑娘,不好了,孩子没气呢。” 
  楚言暗叫命苦,匆匆缝好最后一针,让稳婆帮着温宪把胎盘娩出,自己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身体,学着稳婆的样子左拍右拍倒提着拍,最后终于想起来做婴孩CPR。 
  在一声比小猫崽子还要细微的哭声中,刚才松了口气,却听见玉梅失声大叫:“好多血!公主出了好多血!” 
  止住丫头为孩子穿衣服的动作,楚言抱着孩子,放到温宪的胸前:“公主,快看看,你的孩子。” 
  小家伙适时发出两声,手脚弱弱地动了动,却使温宪已经黯淡了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伸手轻轻揽住孩子,露出虚弱的微笑。 
  太医被紧急召唤进来,隔着幔帐为温宪诊脉,又细细询问了情况,最终在楚言期盼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 
  楚言鼻子一酸,落下泪来,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母子,冲出门去,顾不得自己一身一手血迹,一把拉了舜安颜往回走:“快进去,快去看看公主和孩子。” 
  “姑娘,使不得!”舜安颜身边的两个女人拉住了他们:“额附不能进去!女人生孩子是血光之灾,男人——” 
  认出是舜安颜的两个侍妾,楚言冷笑起来:“你们也知道叫他额附?没有公主,哪来的额附?” 
  眯着眼来回看了那两个女人几眼,绽出一个微笑:“两位姨娘可要小心,千万别怀上孩子,不然,我必向太后娘娘请来旨意,把你们的血光之灾打发到猪圈里去。” 
  那两人都是浑身一抖,一脸惊恐,慌忙地放开手。 
  在她冷冷的注视下,舜安颜咬了咬牙,大步往屋里走去,却被成嬷嬷在门口拦住。 
  楚言在舜安颜身后笑道:“成嬷嬷必是又要向额附宣讲规矩。嬷嬷忠心耿耿,最知晓规矩,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还要请嬷嬷先去向那牛头马面,阴间小鬼宣讲一番,才好叫他们照足了规矩办事。” 
  觉得她的目光异常阴冷,心机甚深的成嬷嬷也是一缩,往边上一挪,让舜安颜进门。 
  看见舜安颜,温宪公主幸福地笑了,一生的美丽绽放在这一刻:“额附,你看,我们的孩子。” 
  舜安颜原本的一点点不情愿也消散了,这是他的妻儿呀!一向,他对正妻并没有多少感情,她身份尊贵无比,身体却极娇弱,虽是夫妻,他们之间却横亘着繁琐复杂的规矩仪式,和这些嬷嬷。她更像是皇上对佟家对他恩宠的一个象征,是一件御赐的易碎品,被供奉着,远不得,也近不得。此时此刻,他们才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一同欢喜着他们孩子的降生,可这片刻的团圆,却需付出她的生命。 
  在楚言的示意下,舜安颜将公主和孩子一起拥进怀里,一开始动作还有些僵硬,很快放松下来,一手轻轻逗弄着孩子,在温宪耳边轻言细语。 
  温宪公主满足地笑着,微微点头,像是累极了,将头倚在丈夫肩上,睡了过去。 
  舜安颜眼中落下两滴泪,维持着那个姿势,害怕惊动了她。 
  屋里响起了压抑的啜泣。楚言已经看不清眼前,只觉得这个屋子异常地压迫,挣扎着跑了出去,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身体向地面坠落。 
  斜地里伸出一双手,牢牢扶住她,一个焦急的声音急急地问:“楚言,你怎么了?” 
  朦胧地看见一张焦虑担心的脸,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微弱地唤道:“胤禩,带我走!” 
  听说温宪公主生产不顺,八阿哥叹息了几声,也有些难过,却并未怎样,这样的事情实在听得见得多了。即到听说楚言拿了德妃的牌子出宫,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急急忙忙打发了手边的事务,就往额附府赶来。 
  一进这个院子,就听见低低的哭声,知道大势已去,只记挂着她,不等他开口问,就见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满脸是泪,眼中的彷徨无助揪疼了他。她显是方寸大乱,当着这许多人,毫不掩饰与他的亲密。他没有丝毫得意喜悦,只觉得担心,当下毫不迟疑,半扶半抱地拉着她往外走。 
  “来人!给我拦下那个丫头!是她害死了公主!”身后响起一个尖锐强硬的声音。 
  八阿哥微微一僵,看看怀中的人明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反应,暗暗吁了一口气,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转身遥遥对上成嬷嬷,一脸严寒阴翳。 
  温宪公主薨,德妃伤心过度,茶饭不思,旧疾发作。康熙得到宫中紧急传书,即刻命四阿哥十四阿哥急速返京。 
  德妃见到两个儿子,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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