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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演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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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者,且不安其身,此则将军所知矣。夫范增失意于鸿门,姜维殉身于蜀道,此非智勇之缺乏,则以其所遇者非人也。寻将军去就之故,则以恃才智而昧时机;遂至沉迷猖獗,而有今日耳。国朝七叶相传,号为正统;深仁厚泽,礼士尊贤,如将军者,一登庙堂之上,方过冀北而群马皆空。英雄世用,只求建白,将军宁不知作退一步想耶?彼秀全以草茅下士,铤而走险,穷蹙一隅,行将焉往?将军穷而他徙,倘再不得志,甚非吾所敢言也。弟忝主军戎,实专征伐,将军或失志迷途,或回开觉岸,实在今日,唯将军图之。
卷:  石达开看罢,顾左右道:“彼深知我也。然以天王为草茅下士而轻之,非也;且种族不辨,非丈夫也。吾知所以却之矣。”乃立同一书,令来人回复曾国藩。书道:
卷:  涤生大帅足下:仆与足下各从事于疆场,已成敌国。忽于戎马仓皇之际,得大君子赐以教言,得无慕羊祜之风,不以仆为不肖,故以陆抗相待耶!今谨以区区之意,用陈左右:夫仆一庸材耳!汉族英雄,云龙风虎,如仆者乌足以当大君子之过颂?然足下以一时之胜负,即为天意,则谬矣。汉高履险被危,方成大业;刘备艰难奔走,始定偏安。苟其初亦诿以为天意,谁与造后来之事业?又试问两年之间:洪王收复天下之半;挥军北上,淮扬底定,此则天意又何在乎?历来开国元勋,皆舍命效力,西、南二王之死亦常矣!且足下之意,有为仆所不解者:岂茅草下士,遂不足以图大事哉?奏楚虽雄,而天命所归,乃在泗上屠狗之辈;蒙古一弱,而大业所就,即在皇觉寺之僧徒,此足下所知也。足下固曾读中国圣贤书者:春秋夷夏之辨,当亦熟闻之。自昔王猛辅秦,犹未至彰明寇晋;许衡灭宋,死后犹不欲请谥立碑,盖内疚神明,不无惭德。而足下喜勋名,乐战事,犹或可为;若以虏廷七叶相传,颂为正统,此则仆所深为诧异者,诚以不料足下竞有此言也。辱承锦注,欲以名器相假,然则足下固爱我而犹未知我也。曩者军抵三湘,直趋鄂岳,足下高搂广谢,巍然无恙,凡鸟过门,未敢留刺。今幸赐教言,且惭且感。仆不知:如反其道以施之,设仆等所事不成,若他日足下辱过敝庐,曾能再动今日之情爱否也?既蒙错爱,谨以函谢。今当西征,席不暇煖,无从把晤。谨附俚词五首,以尘清听,足下观之,当笑曰:孺子其自负哉!
卷:  书词之后,又有律诗五首。再看下去,诗道:
卷:  曾摘芹香入泮宫,更探柱蕊趁秋风。少年落拓云中鹤,尘迹飘零雪里鸿。声价敢云超冀北.文章昔已遍江东。儒林异代应知我,只合名山一卷中。
卷:  不策天人在庙堂,生惭名位掩文章。清时将相无传例,末造乾坤有主张。况复仕途皆幻境,几多苦海少欢肠。何如著作千秋业,宇宙常留一瓣香。
卷:  投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只觉苍天方聩聩,莫凭赤手拯元元。三年揽辔归羸马,万众梯山似病猿。我志未成人亦苦,东南到处有啼痕。
卷:  若个将才同卫霍,几人佐命等萧曹。男儿欲画麒麟阁,夙夜当娴虎豹韬。满眼河山罹异劫,到头功业属英豪。遥知一代风云会,济济从龙毕竟高。
卷:  虞帝勋华多美颂,皇王家世尽鸿濛。贾人居货移神鼎,亭长还乡唱大风。起自布衣方见异,遇非天子不为隆。醴泉芝草无根脉,刘裕当年田舍翁。
卷:  曾国藩看罢,不觉诧异道:“达开有文事,而兼有武备,其志不凡,吾甚敬之。以大敌当前,而雍容整暇,其殆风流儒将乎。”遂传令退军二十里,让石达开过去。塔齐布道:“达开穷而他窜,我复让之,朝廷其谓我何?”曾国藩道:“彼众而我寡。且达开虎将也。其部下皆能征惯战,实不易胜之。战如不胜,贻天下笑矣。况彼去金陵而入西川,正洪秀全失其羽翼,因而纵之,不亦可乎?”罗泽南亦以为然。遂拔寨退军而去。早有细作报道:“石达开军里左右皆喜道:‘清军避我矣,长驱而进可也。’石达开道:‘不然。彼自料势不如我,故示之以礼让;但吾军若到荆襄,则胡林翼诸军,必合而谋我。此其时,曾军将绕吾后矣,盖彼惧清廷之责罚也。我军若三面受敌,胜负之数,固不可知。我不如亦示之以礼:转由江西贯湖南,绕道入川,有何不可’。遂令大小三军改道;入九江而去也。”按下不表。
卷:  且说洪天王自石达开去后,仿惶无措。因思石达开上表时,力言李秀成可用,便降诏李秀成,入南京办事。秀成得了天王之旨,谓谭绍洸道:“弟自替守武昌、汉阳无恙者,恃智不恃力也。今胡林翼、曾国藩龙骧虎视,以窥武昌,此四战之地,诚不易守。现在东王已死,翼王已去,天王召我,大局关系,弟不得不往。但天王未言及以何人替守此处,想亦量才而用耳。足下意中究有何人,足当此任?”谭绍洸道:“再请由南京调人到此何如?”李秀成道:“黄文金在安庆,陈玉成入江西,林凤翔、李开芳、罗大纲各统兵北伐,眼见南京无人矣。若安、福两王短于才略,而桀骜不驯。此无用之辈,不足以当大任也。”谭绍洸道:“然则足下将委何人?”李秀成道:“胡以晃老成持重,深识大体,不幸去年身故,吾甚惜之。若以武昌人才,恐弟去而足下不能卸责矣。足下将以何策守之?”谭绍洸道:“以汉阳之众,攻吴、胡二军;而以武昌精锐,截击曾国藩可乎?”李秀成道:“如此则危矣。”谭绍洸道:“然则足下之意若何?”李秀成道:“弟昔日在此,彼三军齐举,吾则守以防之;彼一路来攻,吾则战而破之。足下谨记斯言可也。弟去后,必不能再到武昌,今而后,金陵大局,将在弟身上矣。且吾一去,则清军必来攻击,吾有一密计遗下,可以破胡林翼,而退曾国藩者。待清兵来攻之时,足下即依计而行,切记切记。”说罢以密函交付谭绍洸。并嘱道:“破敌之策,全在于此。将军善藏之。”谭绍洸拜受。并答道:“受国家重任,而又得将军重托,敢不自勉。请将军放心。”李秀成道:“足下审慎有余,而机变不足,只此可虑耳。愿将军自爱!”说着又以兵符印信,交付谭绍洸。随布告各营,以应诏入金陵。谭绍洸道:“将军四处布告,恐敌人知将军已去,来攻益速矣。”李秀成附耳道:“正唯如此,而后所遗之计乃可用也。”谭绍洸乃不言。次日李秀成起程,谭绍洸又为之祖饯,秀成珍重一番而别。慢表秀成入金陵。且说谭绍洸继守武昌,所有法度,皆依秀成旧制,传令不许更易。这点消息传到胡林翼军中,林翼大喜。即谓诸将道:“向者以三路之兵,不能得志于汉阳者,以李秀成在也。今秀成去矣,吾等窥汉阳,正在此时。不可失此机会。”部将褚玖躬道:“秀成诡计极多,但恐非真去耳。”林翼道:“不然。金陵空虚,即秀成不往,洪秀全当召之,吾决其必行矣。”遂一面知照曾国藩,请攻武昌:而自以大军攻汉阳。两路会合,杀奔前来。
卷:  谭绍洸听得,忙取李秀成遗计拆阅,不胜之喜。便令军中严整旌旗。一面令义勇军晏仲武,副将洪春魁,领五千人马出城埋伏洪山要道;又令陆顺德、苏招生,以水师屯守沙河。以武昌与汉阳,大江相隔,又用破舟缆铁索,为浮桥相通,互相接应。自与诸将谨守汉阳,以待清兵。安排既定,只见胡军先出,蜂拥而来。少时又接得曾国藩攻武昌之耗。谭绍洸顾左右道:“果不出秀成所料也。”
卷:  当下胡林翼大军已到汉阳。以李续宾、李孟群分攻西南两路;以曾国葆为前军,自为各路接应。军到城下,只见汉阳城上旌旗严整,不敢遽攻。回禀林翼道:“汉阳守卫严整,李秀成尚在军中也。”胡林翼不信,遂微服杂在军中,前来观看。果见守卫甚严,几乎无懈可击。看罢闷闷不乐。回至营中,沉思一会,时日已傍晚,传令军中安扎,待明日攻城。军士得令,各自安排。忽然到了三更时分,三军正在安寝:忽东南角上鼓声大震,金角乱鸣,胡军在梦里惊起。只道洪军来攻,仓促准备应敌。久之寂然。夜里又不敢乱进,只得各自安息。才到四更,又喊声动地,汉阳城上复呐喊助威,惊得胡军乱窜。久之仍无声息。不觉将近五更,鼓声又起。自汉阳城至洪山一带,如千军万马之声,搅得胡军一夜不曾安息。胡林翼此时已料洪山地方,必有天国人马埋伏。欲分兵攻之,又恐汉阳洪军冲出,心甚忧虑。
卷:  忽报罗泽南已得曾国藩之令,会攻武昌,时正与塔齐布驻东路。林翼接见之下,正欲开言,不料罗泽南早说昨夜洪军惊扰,原来罗军亦是如此,一夜不曾安睡。少顷又报曾国藩至,所说皆同。曾国藩道:“沙河一带,已有天国水军埋伏。自汉阳至武昌,又用铁索缆浮桥,互相联络,守御极严,无从下手。”胡林翼道:“三军在此,不能遽退,拚与一战,不亦可乎。”就发令先请曾国藩以本军分为两队,以前队先烧浮桥,直抵武昌;以后队阻截沙河,使彼首尾不能相应。林翼以本军直围洪山,兼接应曾军。李续宾、曾国葆、李孟群各统大军,分攻汉阳。各人得令,回去准备。?时谭绍洸见清军各营,隐隐移动,料不久必来攻城,亦传令各依计行事。当下曾、胡各军,以部署方定,天色已晚,夜里不便交战,姑待明天。只恐仍如昨夜一般,军士被其惊扰,便略退数里,分两班轮换巡逻。无奈天国军中,是夜鼓角之声,较前益甚,清军仍不能安心寝息。又到天明,胡林翼自引一军,会合各军,进攻汉阳;改令曾国葆阻截洪山要道,以防伏兵。一面打听曾国藩消息。
卷:  原来曾军令塔齐布引军,冒险来烧浮桥。谁想汉阳一支军冲出,反截塔齐布军后路,塔军阻厄河滨,不能成列,中枪落水者,不计其数。塔军正在仓皇,忽沙河一带,伏兵齐起。水师船如箭而下。船中所藏陆军,皆渡过右岸,夹击曾军大营。赖罗泽南死力支撑,怎奈前军既败,后军无心恋战,各自逃窜。胡军围攻汉阳未得手。因林翼本意欲用药线,炸陷城垣,谁想李秀成遗计,都在城垣外预通濠道,以故不能施其计。正在纳闷,忽探马驰报道:“曾军水陆二路皆败。曾国葆围阻洪山,未敢遽进。又不知洪山天国人马多少?更不知此外更有多少埋伏?现在敌军正将冲进来也。”胡林翼听得,又见军士一连两夜受惊,皆疲倦无斗志。不觉叹道:“吾今番进兵,又成画饼矣。”管教:智勇能谋,巧授锦囊摧大敌;声威所播,顿收金甲退雄师。
卷:  毕竟胡林翼进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第三十一回 韦昌辉刎颈答钱江 李鸿章单骑谒曾帅 
 
  话说胡林翼因听得曾国藩兵败,曾国葆又进攻洪山,不能得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本欲退兵;又恐汉阳城内,洪军冲出。想了一会,即照请曾国藩先退东路之兵,自己好缓缓而退。不想曾国葆因围洪山,自辰至申,军心渐渐懈怠,忽然洪山里面,鼓声大震,把曾国葆军士吓得手足无措,不战自乱。胡林翼就乘势退兵。
卷:  这时谭绍洸与冯云山之子文炳,由汉阳分两路冲出;义勇队统领晏仲武,副将洪春魁,又由洪山杀将下来。胡军无心恋战。谭绍洸率各路人马,奋力追杀,如入无人之境。胡林翼死力支持一阵,折了些人马,领余军奔回岳州而去。时曾国藩亦以兵败,奔回九江。谭绍洸大获胜捷,收兵回汉阳,大犒三军。令洪春魁、晏仲武仍守汉阳;自与冯文炳回守武昌。大修战备,以为战守之计。一面写表申奏洪天王,不在活下。
卷:  且说李秀成离了武昌城,星夜往南京进发,一路沿安庆而下,绕道先入庐州。听得鲍超为寿春镇总兵,便对胡元炜说道:“鲍超如许仲康,所谓虎痴;勇而好斗,乐功名而轻于所就。今清廷縻以好爵,彼更为清廷效死力矣。当慎防之!”胡元炜领诺。李秀成便巡视水陆各营而去。到了金陵,先报知洪天王。天王听得李秀成已到,便请到殿上相见。天王面有忧色,料为东王被杀,翼王已去之事,不觉流泪道:“臣弟在武昌,听得东王之变,本欲趋朝,只以任重,未敢擅离。今奉诏谕趋朝,听候差委。”洪天王道:“自得贤弟镇守武昌,朕免西顾之虑。惟军师近来称病,不出任事;翼王又去,眼见金陵无人任事。故促贤弟回转。近来北伐之军,林凤翔虽叠得胜仗,李开芳却久无消息,朕甚忧之。是以欲与贤弟一决。”李秀成道:“臣弟行时,曾授计与谭绍洸,必能依计破敌。然此后武昌亦危矣!至于北伐之师,虽胜,势孤力单,不可恃也。宜诏令李开芳、罗大纲、吉文元与林凤翔,合军再起,钱军师为四路都督,以临北京,庶乎有济。至于江南大局,臣弟当勉力以报国家,传檄江苏;另拣良将,抚定浙、豫,则天下不难定也。”洪天王深然其计。谈论间,内宫传进午膳,天王就留秀成共饭。洪天王道:“适贤弟言,武昌亦危,究有何法以维持之?”秀成道:“以今日大势,进则图功,退则坐败。臣弟守武昌之日,以吴、曾、胡二路清军挟制,不能长驱入汴梁,此吾之受亏也。武昌四面受敌,谭绍洸必守不住。但武昌得失,无关大局,所重者北伐之军耳。为今之计,不如盛屯安庆之守,再调大兵出河南,则满人之气夺矣。”天王犹未答言,忽报武昌捷报到。洪天王投箸而起;李秀成亦起。得接捷书,知谭绍洸武昌大捷。天王大喜道;“此谭绍洸之力,而贤弟之功也。”秀成谦让一回,重复入席再饮。一会,忽又报:“李开芳递表到。”天王令人将书呈上,看罢面色一变。李秀成不知其意,徐徐问道:“李将军其禀军情耶!”天王摇首叹道:“非也!”随把原表教李秀成一看。秀成看下奏道:
卷:  征北大将军、第十二天将、夏官丞相李开芳言:窃以东王毁家举义,自桂平奋起以来,转战各省,皆竭忠尽诚,以纾国难。卒赖上帝之灵,国家之福,英雄响应,士庶归仁,东南各省,次第兴复。用能继承汉统,正位金陵,东王固与有力也!朝廷论功行赏,晋爵开藩:外结君臣,内联兄弟,复假旄钺,得专征伐。方之往古,如汉萧曹,如明刘徐,当无以加之。今以宵小怀私发难,谋杀元勋,全家被害。朝廷不加罪责,将何以服人心?臣闻变之下,不知所措。诚以元凶尚在,先臣难瞑;军士离心,流言遂起,此臣所夙夜不安者也。臣统兵在外,非欲妄参内政,人心一离,大势即解。恐创业未半,而中道摇动,臣诚不忍坐视,谨拜表以闻!
卷:  秀成看罢,向洪天王道:“钱军师之意若何?”天王道:“军师言,东王有可杀之罪,北王非能杀东王之人,在北王诚不免于罪。然朕以勋臣汗马功劳,不忍加罪也。”秀成道:“天王之言甚是,诚如钱军师之言:北王罪固不免。惟天王既不布告东王罪状于前,又不正北王之擅杀于后,实非良策。况乱离之世,治国故非一道,愿天王思之。”洪大王点首而哭,秀成亦哭。天王随转入内宫,秀成乃辞出。
卷:  次日天王以李秀成任水陆军务都督,知内外事,专征伐,晋爵忠王。李秀成谢恩后,先往谒钱江。钱江道:“吾知足下到金陵,得封王位,正欲前往道贺,不期足下先到。”李秀成道:“欲来谒先生久矣!只以进朝,与天王相见,故延至今日。”钱江便问洪天王有何事相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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