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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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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闷的胸口竟是疏解了好些;jing神也为之一振。可下一刻;他就看到杜士仪对自己摆了摆手;随即竟是亲自转身前去开门。
“薛少府”杜士仪打开门后含笑打了个招呼;见门外的薛明丝毫没有奇怪自己在房中;而是不动声sè地稍稍挪了挪步子;仿佛想看清内中情形;他便笑道;“郭少府只是因为天气太热;稍稍有些中暑;歇了一阵子就没事了。”
见杜士仪侧身让开;薛明连忙趁势进了屋子;见郭荃果然从床上坐起身来;脸sè并不如此前那书吏报信时所言那般病态尽显;他心里不禁失望;当即强打jing神又是安慰又是探问。盘桓了好一会儿;等发现郭荃只是有些疲惫;看上去并无大碍;他终于没了继续耗在这里的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去。他这一走;郭荃方才再次瘫倒了下来;等缓过气时方才苦笑道:“倘若不是杜少府;我恐怕早就露出破绽了”
“破绽是其次;郭兄不但是真的中暑;而且确实因劳成疾;再不调治;你这个秋冬就更难捱了”杜士仪见郭荃低头不语;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说道;“郭兄;来ri方长;你真的要急在一时?”
有感于杜士仪的真心提醒;郭荃索xing就改了称呼:“杜贤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已经四十了;等不起太久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郭荃既然如此说;杜士仪没奈何之下也只能听之任之。等出门令赤毕去取了针来;他先给郭荃行过针;见其面sè稍稍好转;他就低声说道:“开方之事我却不熟悉;你可不要耽误。既然怕别人发现;那你就自己尽快出去好好找个大夫。至于煎药之事;回头我可以令从者代劳;只说我偶感风寒就行了。”
“这岂不是咒你生病?”郭荃慌忙要婉拒;可想想自己别无靠山;走到这一步千难万险;最后只得低声说道;“大恩不言谢;这人情我只能ri后再还了。”
总算是说服了这个打算强撑的同僚以身体为重;杜士仪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到了郭荃直房那张靠墙的小几;他随手翻了翻那些陈旧发黄的旧档案卷;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所谓的检括逃户和不在籍的田土;首先得从旧籍文书中统计出在册的户口和土地以及种种变更情况;所需人力绝非一两个人能够完成。问过郭荃之后;得知韦拯派给郭荃的是四个书吏;他稍一沉吟便开口问道:“如今检勘的文书籍册已经完成了多少?”
“期限是九月;现在还剩下不;应该是说只完成了五分之一。”郭荃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苦涩;“县廨胥吏本就不好支使;更何况我又没有别的好处给他们;做的却是这又繁杂又费力的事”
“这样;回头我找两个看这些簿册的好手给郭兄吧。”见郭荃大吃一惊;杜士仪便笑道;“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装成没看见;郭兄不必记挂在心。只是;你看这些账册的时候;似乎完全都是根据年份来看;这些档册何等庞大;你这样要看到什么时候?我给你出个主意;让那些擅长看这些东西的专家来看簿册;而你不妨悄悄带人到万年县下辖各乡前去访查;将大体的客户以及逃户情况摸排清楚;然后再另行造册。如此;万一宇文监察到时候问及详细;你应对的时候也更胸有成竹。”
郭荃何尝不知道那才是最好的办法。然而;人手不够的他之前完全不可能做到。当杜士仪说;还可以相借他两名识字jing于的从者相从下乡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头激荡无以复加;当即翻身下地深深躬身道:“杜贤弟;你这相助的恩情;我实在是”
“郭兄;当初万年县试和京兆府试;你和于县丞秉公取士;我这才有了如今的名声和机会;不过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等到好容易把铭感五内的郭荃给安顿好了;杜士仪告辞出了直房的时候;心里却不禁生出了几许隐忧。郭荃那身体亏虚不小;他刚刚建议人下乡清查逃户;不会让其更加不顾一切吧?可年过四旬方才谋得万年尉的郭荃;确实是到了不搏便没机会的时候。毕竟;万年尉这种人人虎视眈眈的优缺;不可能一做两任;三四年到了;就又要吏部南集赴选;这一等也不知道得多久
他正一边想着此事;一边出了万年县廨;等回到据此不远的宣阳坊私宅时;却听得王维来见。心中纳闷的他连忙来到书斋;却只见一人正席地而坐闲适百~万小!说;他便笑着说道:“王兄好雅兴”
“这些天为了圣人寿诞忙碌不已;若非好容易偷得半ri闲;我也没空来见你”王维放下手中书卷便站起身来;踌躇片刻便开口说道;“你我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说;今ri来见;实则还有一件烦心事。我相交的崔颢崔郎君;今岁举长安县试头名;不ri便要应京兆府试。他才华横溢;只是xing子轻浮;因而常有人指摘;就是我家十五郎也对其甚为鄙薄;更不用说公卿显贵。苗家因为崔颢以长安县试头名应京兆府试;在外大肆散布他风流薄幸之名;苗家兄弟皆是一时才俊;用得着如此手段?”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测之祸
崔颢的名声;杜士仪还是听王缙提过;无非流连平康坊北里;风流薄幸好女sè好赌博等等。平心而论;别说王缙犯嘀咕;他心里也着实纳闷;生xing恬淡的王维为何会和崔颢这种xing情截然不同的人相交;而且交情还看似很不错。然而;王维既然难得来求了他;他也还记得后世广为流传的崔颢那一首令李白为之搁笔的黄鹤楼名篇;当即不会拂了王维的情面。
“若是他经史皆通;诗赋策论全都jing到无比;那我自然不会因他那风流薄幸名取人。只不过;就算他才名高而科场告捷;这xing子恐怕难能为官。”
“他为人狂傲;很少把人放在眼中;有些事情别人也不是没劝过;可他从来不听”王维对这友人也颇有几分无奈;摇了摇头便轻声叹道;“其实;我今ri为他来见你;却也没告诉过他。外间那样诋毁他的名声;他却满不在乎;只说什么盛名累人;毁了就毁了十五郎从前最瞧不起他;这次却恼火得很;说是苗家人咄咄逼人;和从前的柳氏子无甚不同;原本他今天也要跟来;被我按在了家里”
“苗含泽前时我见他时;只觉得为人甚为方正;苗含液固然傲气了些;却也不失为俊杰;不过名次而已;直中取未必不能夺得魁首;苗家如此不在直中取功名;反而曲中求;泄露出去反而遭人耻笑”杜士仪想想苗延嗣隐隐为张嘉贞的谋主;说不定是当父亲的比儿子更心急;不禁笑着一摊手;这才邀了王维到窗前对坐;随即关切地问起了其在太乐署中的情形。
因太乐署素来少有士人愿意在其中为官;往昔自太乐令以下;不是擅长音律的伶人;就是流外升迁上来的官员。然而;如今的太乐令刘贶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刘子玄更是官居左散骑常侍;几次出任史官;王维这堂堂状头甲科进士出身的士人出任太乐丞;也就没有那般引人瞩目了。
更何况他为人本就平易近人;再加上音律上头的造诣足以⊥人心悦诚服;上任数月便已经上下融洽。太乐令刘贶便对他礼遇备至;不但太乐署珍藏的所有乐谱任其观看;而且就连伶人的乐舞;也全都交由其一力改编。
听到这些情形;杜士仪不禁为之大笑:“看来王兄在太乐署中真是如鱼得水先前听说你竟然授官太乐丞;十五郎可是捏了好大一把汗;我也觉得着实特异;看来还是要看人的。对了;如今你岐王宅中可还常去?”
说到岐王;王维的脸sè顿时有几分黯然:“闲暇时分自然也常常去;只是大王如今酒量渐长;再加上膝下无有子嗣承欢规劝;王妃姬人都不敢相劝;也只能让他每ri这般醉生梦死。我虽勉力劝解;可他醉眼朦胧不知道是否听进去了我毕竟已经授官;不好再常去;十五郎和大王xing子又不甚相合;我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虽也请过玉真贵主去说他两句;奈何全无效用。”
王维竟然连玉真公主都请动了去劝岐王看开些;杜士仪不禁为之动容。他思来想去;最终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言传身教;不如还是送一首新曲去吧。有道是太上忘情;回头我们谱一首道曲;请玉真贵主亲自相奏;说不定会有些效用。”
“好;你这果然好主意”王维顿时喜形于sè;等杜士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sè顿时好不尴尬。好在杜士仪并没有追问那个他必然无法招架的问题;只是笑吟吟地让他回去之后提醒崔颢多印诗集;广传其名。等到盘桓一下午用了早晚饭离开时;他由杜士仪送到门口时;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转身说道:“贵主的事情
“这些话就别说了”杜士仪可没兴趣管人家孤男寡女的私事;打了个哈哈就轻声说道;“此等私事;何足为外人道?”
私事这两个字让王维神sè微微一滞;轻轻叹息一声便颔首出门上马。而等到他带着一个小奚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杜士仪方才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转了里头。男欢女爱;确实是只要两情相悦的私事;毕竟玉真公主并无嫁人之意;王维是否有妻室他也不得而知;可正如崔颢风流薄幸名传遍京华;有的事情终究是名声不好听。所以;他往来玉真观和金仙观都是大白天;而且盘桓不多时便走;实则也是防闲话。
“只希望都有个好结果”
杜士仪轻轻嘟囔了一声;终究轻轻摇了摇头。他自己的事情尚且还路漫漫其修远兮;王维的这种家事他着实管不了
转眼便是七月;暑热稍退;京兆府试却是ri渐临近。也不知道是因为杜士仪让王维带回去的告诫;还是其他友人提醒;往ri醉酒欢歌挟ji招摇过市的崔颢收敛了许多;不但中规中矩前往各处公卿门庭行卷;而且文章诗赋辞采华茂让人一见忘俗;就连宁王也因为王维帮忙引见;而对其人赞口不绝。至于与其早有相交的韦陟韦斌兄弟就更不用说了;少不得替崔颢宣扬才名;一时间;尽管苗延嗣如今在朝呼风唤雨;崔颢的风头却丝毫不逊sè苗含泽。
外间如何龙争虎斗;杜士仪依旧岿然不动。利用这月余的空闲;他和王维不但参详出了一首道曲;而且在工作时间还好好带着经学博士和助教整顿了一下县学;但凡久不至学校的学生尽皆革退;此后每三ri到万年县学巡视一次;或亲自临讲;或抽查考核;结果县学中的学生无不是凛凛然如对大宾;风气竟是为之一正。
就连年过五旬的经学博士朱波;见杜士仪这位如此年轻的县尉竟然能够顾得上这些年越来越见颓势的学校;一时也颇为高兴;因而当杜士仪备下礼物;请他引见jing通经史的儒生;以为堂弟杜黯之及学中子弟师长时;他想都不想便慨然应允;举荐了自己的侄儿朱雯。
亲自登门相请的杜士仪试过朱雯的经史;一时相当满意;当即把人请回了樊川老宅;又问过秋娘;把她当初那座买回来的宅子稍加整饬;用作了学堂;将杜黯之和杜十三娘暗中访得的几个杜氏旁支家境贫寒的子弟放入其中读书;由杜十三娘按月补贴文房四宝以及饭食等等。至于朱雯的束惰;除却每月三贯之外;尚可借阅他宅中书册;这也让入仕二十年;竟有十六年在守选;不得不绝了仕进之心的朱雯喜不自胜;安心在此教导杜家子弟。
然而;就在杜士仪打算设法安排王维王翰这样少有的大唐俊逸来给杜黯之等人上上课;也好给他们树立一个最好榜样的时候;这一ri傍晚他才从樊川赶回长安城;一进宣阳坊私宅;就只见留守家中的刘墨快步迎了上来。
“郎君;出事了”
杜士仪久不曾见刘墨这等满脸凝重;吩咐其跟着自己进了书斋之后;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据称今ri太乐署中伶人犯法;从太乐令刘贶以下如今都被禁在了太乐署中听候勘问;至于出了什么事;至今还不知道。”
太乐署出事?太乐令刘贶以下全都禁在太乐署中;那岂不是王维也在其中?
杜士仪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因见尾随进来的赤毕亦是满脸惊sè;他定了定神便再次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倘若不是郎君说了今ri会回城;而且如今情形不明;我就亲自赶去樊川见郎君了。”刘墨说到这里;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帖子来;“而且;消息并不是传得那样快。之所以我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知情;是因为崔颢崔郎君火烧火燎前来请见;道是王郎君有难;请郎君千万援手”
“是崔颢?”杜士仪接过崔颢的帖子随手一翻;见只是寻常拜帖;他便往小几上一丢;面容凝重地问道;“你派人先去玉真观和金仙观送我的拜帖;相询两位观主可在观中。另外;你亲自去打探一下太乐署的消息;至少得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见赤毕转身就要往外走;杜士仪突然神情一动将他叫住;继而便轻声说道:“打探的时候小心些;再留意留意;岐王宅中可有什么动静。”
“唔?”
赤毕先是一阵奇怪;但他毕竟是从当年那连场宫变之中过来的人;神sè一正后深深一躬身;再不多言转身就走。而刘墨也从赤毕那谨慎的神情中瞧出了几许端倪;倒吸一口凉气后便快步来到杜士仪身后;低声问道:“郎君莫非觉得王郎君是因为岐王之故”
“希望是我多想;如果不是当然最好”
想到自己之前还担心过玉真公主和王维缠夹不清;杜士仪此刻却不禁觉着;如果真的事情严重;兴许相比起自己那一点绵薄之力;还是玉真公主出手更能够保住王维。然而;闭门家中坐的他一直等到暮鼓声声敲响;坊门即将关闭;去辅兴坊玉真观和金仙观的人回来;说是二位贵主并不在观中;而赤毕却也没回来;这下子他登时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有心前去万年县廨见韦拯探问探问;他又觉得只凭韦杜旧交;以及韦礼的因素;如此太过鲁莽;可若是就这么等上一晚;他今夜就别想睡觉了如此权衡许久;他最终还是站起身道:“备马;我回县廨看看”
然而;杜士仪的马才刚刚出门;就看见一骑人从街角转了过来;前头打灯笼的从者提高灯笼一看;不是赤毕还有谁?马到近前;赤毕来不及多话便沉声说道:“郎君;事情都办妥了。”
“好;回屋说话。”杜士仪想都不想就拨马回去;等到下马之后带了人重新回到书斋;他也顾不上坐就止步看着赤毕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据说是太乐署伶人擅舞黄狮子;为人举发惊动了圣驾;如今圣人震怒非常”
“那岐王宅中呢?”
“岐王宅中据说大王突发心绞痛;一时很不好。”
第二百六十六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次ri清晨;心事重重捱过一夜的杜士仪让赤毕去辅兴坊打听消息;这才强打jing神去万年县廨理事。然而不多久;赤毕就回来禀告;道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彻夜在宫中不曾回来;他这下子自然再也坐不住了。他本想前往樊川朱坡山第去求见杜思温;可此刻尚未到午后;他在心中稍一思量;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连忙对赤毕问道:“你去辅兴坊玉真观和金仙观时;可见到过两位贵主的身边人?”
赤毕不解杜士仪此话是什么意思;微微一愣方才说道:“玉真观中;玉真贵主跟前的侍婢霍清并不在;想来是一并跟着进宫去了。至于金仙观中;则是有一位跟从金仙贵主修道的女冠刚好出门;我看那牛车上饰有琉璃窗;就问了一声;正是郎君曾经见过的长安王元宝家的女儿。”
居然这么巧;王容这时候正好出门?
杜士仪心中一跳;立时点点头示意赤毕暂且退下;旋即就磨墨铺纸;斟酌片刻就用左手写就了一封信。须臾墨迹已于;他将其封入一个小竹筒中;可想到派谁去送信;他不禁犯了难。赤毕这些崔家送来的人固然忠心无虞;可崔家如今是否还惦记着和他联姻;这却吃不准;到头来事情为人所知;那时候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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