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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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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看开些?凭什么让我看开些?她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偏妾的女儿;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摆公主的威风?”蓝田县主几乎把手指到了辛景初鼻子上;面上满是怒sè;“当初要不是你嫌弃太常寺主簿官职太过卑微;又想着朝廷正好选宗女和蕃奚族;我怎么会替你冒那样的风险?如今你倒是当上了美官;可那个小贱人竟然踩到我的头上来了;她的人竟在西市争抢我看上的产业”
    “夫人”
    “什么夫人;辛景初;你别忘了现如今这些荣华富贵都是我给你的;你们辛家是个什么见鬼的家底?”蓝田县主猛地一甩袖子;气咻咻地说道;“这些年来;你婢妾可没少;我何尝说过半个字?难道你就偏对她那阿娘情有独钟?四娘已经快到了嫁人的年纪;只要能把那小贱人拉下马来;她便可封做公主;安享荣宠;那小贱人就该灰溜溜被人赶回来”
    辛景初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可在妻子面前俯首帖耳惯了;他只能按捺了又按捺;这才低声下气地说道:“可这毕竟事关朝廷的脸面;更何况她去年立下功勋;圣人屡次嘉奖;怎可能轻而易举”
    “有什么不可能”蓝田县主重重冷笑一声;转身便委实不客气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口气中满是轻蔑不屑;“她是什么货sè?一介卑微庶女;书不曾读过多少;世面更不曾见过多少;哪里来的什么见识?听说是那杜士仪为她极力美言;天知道是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那杜士仪看似风光;可惹的人可也不少;先有王大将军;再有苗家。苗延嗣如今正是张嘉贞面前最得用的人;我送给这样的机会;他会不好好把握?再者;我已经让人去四下里散布消息;到时候众口铄金;看她还能风光多久”
    “这如此朝廷大事;夫人不可儿戏”辛景初没想到妻子竟然敢打那些政事堂大人物的主意;一时间心里直冒寒气;慌忙上前阻拦道;“此事得从长计议;就算你想让四娘嫁得好;也未必只有奚王;那是多远的地方;这辈子都兴许回不来”
    “住口”蓝田县主猛地在坐具扶手上重重一拍;见辛景初噤若寒蝉;她这才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小贱人能做到的事情;四娘是我嫡亲的女儿;她又怎会做不到?倘若当初祖父不曾我兴许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哼;此事你不用再多说了;我说话算话总之你也想想办法;当初选宗女的时候那一茬能够混过去最好;再不成推到那小贱人的阿娘头上”
    再不成我就推在你身上
    眼见蓝田县主撂下这话便站起身扬长而去;辛景初只觉得不但满口发苦;而且满心发苦。事情若是真的捅出去闹大发了;当初他们冒庶为嫡;这难道就不是大罪一桩?妻子真以为那王之女的名头就那么好用;足以反转乾坤为所yu为?
    当这一ri傍晚;赤毕匆匆回到宣阳坊杜士仪私宅的时候;便被刘墨截了下来:“赤毕大兄;你怎么才回来;郎君有急事找你”
    “嗯?我这就去”
    赤毕微微一愣;想起杜士仪明知道自己和固安公主那几个从者去了西市;他连忙赶去了书斋。在门前通报了一声;他便进了屋里;却见杜士仪一改往ri的从容;竟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连忙快步上了前去:“郎君有何急事吩咐?”
    “今ri西市中;固安公主的从者可是曾经和人相争?”
    赤毕没想到自己尚未回来禀报;杜士仪竟已经知道了;愣了一愣方才连忙解释道:“郎君;并非是他们有意和人相争;而是在西市打算盘下一行铺面时;却有人故意挑衅;几乎把本来谈妥的事情给搅黄了。再加上人口出恶言;固安公主的一名从者没忍住;一时恶语相向;这才闹得几乎不可开交。只不过我设法劝解;并没有持续太久;郎君怎会这么快就知情了?”
    见赤毕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杜士仪摆了摆手;先仔细询问了其中细节;以及其上去劝解的始末;最后方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不是什么偶发事故;而是有人故意挑起的事端。赤毕;你觉得;别人可知道你是杜家的人?
    这一点赤毕此前倒没注意;可此刻细细一思量;他便发现出了几分端倪;当即点了点头:“郎君一提醒;我也觉得;应该有人认出了我。而且;据我事后打探;仿佛是固安公主娘家辛家的人;可倘若如此;他们为何”
    “公主是庶生。”
    这寥寥几个字就足以道明一切利害。赤毕一时倒吸一口凉气;下一刻不禁本能地问道:“倘若如此;蓝田县主和辛景初必然不会不知情。他们如今这般把事情闹大;就不怕把自己牵连进去?”
    “有些人利yu熏心的时候;未必想得清楚这些。只怕还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够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杜士仪深知固安公主并不想长留奚族;对于长安则是朝思暮想;可他更知道;她必然不会愿意一无所有地狼狈回到长安。因而;反反复复斟酌了之后;他便开口说道;“既如此;这样;我写一封亲笔信;你在那几个从者中挑一个稳妥的人尽快将信送去奚王牙帐给固安公主。”
    “另外;那几个从者都是固安公主jing挑细选;你把事情原委对他们挑明;西市那边的事情暂停。不要再以公主的名义在长安城中做什么举动;免得被人有机可趁。这样;最好只留两人于此;其他人都让他们先回奚王牙帐。当此时刻;人多扎眼。”
    “好;我这就去办”
    等到赤毕匆匆离开;杜士仪这才坐下来思量。可不等多久;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声音:“阿兄;我可能进来?”
    “进来吧”
    进门的杜十三娘见杜士仪盘膝坐在主位上;面上虽然含笑;可还能看出几分忧心忡忡;她便亲自将刚刚从厨下拿来的银耳羹放在了案上;轻轻咬了咬嘴唇便开口问道:“阿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我回来也有几天了;不如明ri便去一趟金仙观或是玉真观?”
    “你呀这心意阿兄我领了”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见杜十三娘仿佛有些失望;他便示意她坐近些;把今ri之事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见她先是瞠目结舌;旋即义愤填膺;他便一摊手道;“所以;这一回别人显然也盯上了我。既然如此;让你出面不啻是让人摸清了我在打什么主意;你只管还是按照从前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阿兄将来有的是要你帮忙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这么说赤毕他们也被人盯上了;那阿兄是要”
    “赤毕他们几个都是大风大雨中过来的;真要摆脱人盯梢轻而易举。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次就暂时不用他们了。”杜士仪说着便扬了扬眉;随即笑呵呵地说道;“我会让岳娘子送一封信去金仙观;毕竟;纸里包不住火;要想治标容易;要想治本却难;先打动两位贵主;接下来的事情兴许就容易得多。对了”
    杜士仪扳着手指头算了一算;随即抬起头道:“如今已经是九月末;再有一个多月;就应该是二十七个月丧服已满;崔家上下就要除服了。届时会有谭祭;我如今官任万年尉;届时恐怕是不能赶去了;只能你代替我走一趟。顺便帮我看看;崔十一那家伙可有好好习文练武。”
    说到崔俭玄;杜十三娘只觉得眼前浮现出那一张比女子更秀气的面庞;不禁抿嘴一笑:“从前的崔郎君没那么好的耐xing长xing;现在历经大变;应该已经长进啦;阿兄可别把人看扁了。”
    “哦?你觉得他必有长进?”见杜十三娘想也不想便重重点头;杜士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异样;旋即飞快遮掩了起来。崔俭玄口口声声说要做他妹夫;他总觉得不过是那小子胡诌;可如今再想想;自家妹妹真正知之甚深的男子;恐怕也就是草堂那些师兄弟们;相比冷得像冰块的裴宁
    杜士仪忍不住自己先打了个寒噤;随即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起了崔俭玄为妹婿的可能xing;最后方才打定了主意。要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也不妨坐看事情水到渠成;可在此之前;他先得看看崔俭玄现在是什么样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冲撞
    清风习习的夜晚;清幽的金仙观中自然让人觉得更加凉爽。坐在月下漫不经心地翻着中那一卷琴谱;王容心里却在思量着昨ri回家见父兄的情景。她在道观中固然觉得逍遥自在;但父亲王元宝却总觉得对不住她;两个兄长就更不用了。然而;出门的时候她瞧见两个同样相送出来的嫂子满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心中更清楚;若非因为碍于父兄;她们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回的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喃喃自语了一句;她突然只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抬头一看;她就只见一个人影从高处飘然而落。倘若是第一次;她只怕非得惊呼出声不可;然眼下见得多了;她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丢下书站起身来:“岳娘子来了?这大晚上的宵禁时分;你也太艺高人胆大了”
    “若不是晚上;如何能和王娘子共赏月光?只怕杜郎君羡慕我都来不及。”
    岳五娘满不在乎地扯下包着头脸的黑巾;任由秀发随风飘拂;等到了王容面前;一身黑衣的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随随便便交给了王容;这才在对方刚刚坐着的那一方地席上抱膝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那一轮残月以及漫天星光;丝毫没注意王容已经径直拿着信回房掌灯看了。而端着茶盘给主人送茶点来的白姜远远只看见一个黑影在屋子门口;最初还没在意;待到近前看见那一身黑衣却是吓了一跳;总算最近已经受惊受多了;只余下了一声嗔怒的岳娘子。
    “真不怪我;谁让杜郎君心急;非要让我尽早送信过来;那我也就懒得隔夜;直接就赶在暮鼓之前进了辅兴坊;又等到宵禁过后才翻墙进来。”
    “岳娘子你也太”白姜实在找不出来形容词;只能把茶盘在岳五娘身边搁下了;这才轻声嘀咕道;“我家娘子就够特立独行了;岳娘子你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大唐自开国以来就是奇女子众多;先有平阳公主和红拂女;再有天后和上官昭容太平公主;至于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岳五娘耸了耸肩;这才笑吟吟地道;“要不是你家娘子亦是不同凡俗;我也不会帮着牵线搭桥不是么?只要杜郎君喜欢就好啦;特立独行又不是坏事。”
    “岳娘子”看完信出来的王容正好听见这后面半截话;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岳五娘促成飞龙阁上之约;兴许也未必会有如今她这避居世外的ri子。见岳五娘回头看了她一眼便不话了;她打了个势让白姜外头守着;旋即方才紧挨着岳五娘之侧坐下;轻声道;“杜郎君今ri的信中托了我一件事;但有些细节;我却还想问岳娘子。岳娘子可还记得年从幽州奚王牙帐时;相处颇多的固安公主?”
    “咦?”岳五娘登时愣住了;片刻之后立刻挑了挑眉道;“可是有人挑那位贵主的事?我随着师傅周游北地;各式各样的大家闺秀金枝玉叶也见多了;可还是第一次得见那位贵主一样风姿的人。男人都希望女人蒲苇韧如丝;可那位贵主更多了几分刚如铁;坚如玉;让人不得不敬服。”
    王容固然听杜士仪提过当初和固安公主的那些情谊来由;但毕竟那时难得相处一会儿;不可能一直围绕这个话题;而此刻岳五娘却能够整晚上都耗在这里;再加上既然事关此节;当然事无巨细。当王容听得固安公主曾经亲堕下了腹中胎儿之后;更不顾病体一路远行到幽州;她忍不住为之动容。
    “即将为人母却不得不下此决断这位贵主果然能谋能断。”
    此后应对内乱危机的那些事;王容大多都从杜士仪那儿听了;这会儿细细沉吟;她想着如何按照杜士仪信上的托付;先让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能够注意到此事;一时间不禁有些踌躇。这时候;她便只听岳五娘开口道:“倘使这件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王娘子尽管开口。我平生很少服人;师傅算一个;杜郎君也算一个;而固安公主;却又是一个毕竟;当初那一路都是我陪侍在侧;固安公主言行举止;我无不尽知。”
    “那好;其实;事情起因;据杜郎君;是这般”
    夜sè之中;那一袭道装和那一袭夜行黑衣在月sè之下交相辉映;分明是格格不入的行头;却又显得格外和谐。
    尽管出家为女冠;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却比其他嫁人的公主进宫更多。兼且李隆基崇玄信道;她们二人便顺理成章地帮着编修《开元道藏》等等各sè道家典籍;如今司马承祯奉诏进京;她们这样的金枝玉叶也常常在侧执弟子礼听讲。这一ri又是两人同车入宫之际;车在chun明大街上走时;突然就只听前方叫嚷阵阵;就在玉真公主眉头紧蹙大为恼怒之时;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卫士惊惶的声音。
    “二位贵主请坐稳了;前方有奔马突然受惊往这边冲了过来;我等立时”
    这一句话尚未完;玉真公主就听到前方叱喝连连;那声音中竟是透出了一种不出的慌乱。情知事情不妙;她连忙一把拉起了旁边的窗帘;就这么探出头。这一看不打紧;眼见得一匹马仿佛是发疯似的径直往这边厢风驰电掣而来;前方护卫虽则拔剑组chéngrén墙上前挡格;还有人眼疾快拉弓搭箭shè了出;可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突发事件;一箭箭全都落空;而人墙亦是眼看就要遭那匹疯马践踏。
    时迟那时快;就只听不远处一声娇叱;一个人影犹如闪电一般纵马疾冲了过来;总算追上那疯马并驾前驱时;却是一腾一跃便落在了那匹疯马背上。见那匹疯马昂然长嘶怒而以后蹄高高立了起来;饶是玉真公主从小就大胆;这会儿也忍不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那排血肉之躯的人墙遭受冲击的惨状;更不敢看马背上的人是否会被掀落。
    然而;顷刻之间;她就只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阵海啸似的欢呼;待睁开眼睛时;她便发现那匹刚刚还威风凛凛昂首直立的疯马已经不见了;而前方人墙虽是被冲得散开了来;但显见没有遭受太大损伤。大吃一惊的她再也顾不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拉开前头的车帘;就这么径直站起身来探出了身子。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一匹在牛车前几步远处横卧倒毙的疯马;还有那疯马旁边;那个从容而立的年轻少女。不等她发问;同样回过神来的金仙公主亦是出现在了她的身侧;眯着眼睛一端详便又惊又喜地叫道:“可是公孙大家弟子岳五娘么?”
    岳五娘这才转过身来;就这么拿着中犹带着一丝血迹的短剑;欣然行礼道:“见过二位贵主。”
    “之前就听你进宫探你师傅;却没想到如今还在京城。”玉真公主轻轻舒了一口气;见岳五娘执剑而立那种绝世风姿;想到宫中饮宴上剑器舞时;公孙大娘但使剑器在;亦是这般让人目弛神摇地风范;饶是她身为顶尖的金枝玉叶;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殷羡。此时此刻;她便笑着道;“今ri真是多亏了你;如今我和阿姊要进宫;你可愿意陪侍一程么?顺路也好进宫再看看你师傅。”
    “这也好;那就多谢贵主了”
    岳五娘大大方方答应了;心中却是狂跳不止。她向王容问明了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进宫的时间路线;稍稍使了点段把辛家那个齐管事叫到了东市;又撺掇人与其谈生意;继而在东市的南中门相争了一场;原只是打算让那两位路过此处时看一幕戏;谁知道那个见鬼的白痴竟是异常跋扈;一言不合竟然马鞭抽人泄愤;结果厮打之际;一鞭子刚好抽在坐骑的眼睛上;那坐骑发疯踢飞了人后立时失控;若非她就在附近看热闹;阻止及时;否则险些闯出弥天大祸
    她一面暗自庆幸;一面让那些的卫士将那匹力竭的奔马给拖了走;随即方才从人群中牵回了自己的马;上马随侍在牛车之侧。
    而刚刚大街上这一幕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岳五娘却在一群男人都应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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