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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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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按照常理;这样的消息怎么也该是官府中泄露出来;理应是从成都城往外散布的。可是这一次;消息竟然是从外头开始往城中散布;居心叵测
“那明公;接下来该当如何处置?是不是我派人下去;严惩那些散布流言者?”
“不。”杜士仪伸手止住了;沉吟片刻便摇摇头道;“不少人都是人云亦云;如今只怕最初散布这些的人早已经安然退去;剩下的要不是些好事百姓;要不就是关乎切身利益的客户。这种以讹传讹;那是止都止不住的事到如今;堵不如疏;先快刀斩乱麻将这两桩冒名度关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论其他
说到这里;他就对连连点头的武志明说道:“我记得年前曾经让你统计过;籍册之外;成都四境还有多少荒地?”
“是;不过时间所迫;只能粗粗统计了一番;大多数都是连茶树都无法种的荒山头;至于可开垦的平地;只有不到三千亩。可种茶树的山地;约摸也有三千亩。”
三千亩这个数量看似很大;但在庞大的客户基础上;那就简直是杯水车薪;连填牙缝都不够。这也是因为成都实在太过富庶;人口众多;ri复一ri年复一年;如今官府授田尚且不够分;更不用说荒地了。而当杜士仪又问到之前文武官职田收归公有;每亩只给粟二斗;而后分给逃户;这一批职田有多少时;武志明犹豫了一下;这才叹了一口气。
“此事推行时便是怨声载道。”他见杜士仪面露凝重;知道这位成都令此前任京官;恐怕根本就不清楚其中内情;索xing一五一十地解释了起来。
“外官俸禄;少于京官;但外官职田;高于京官。如明公这样的正六品县令;职田是五百亩;每亩每年收租二到六斗不等;一年便是至少一千斗到三千斗。如今太平盛世;米价便宜;一斗米不过十几文;最贵也不过二三十文;一年即便收六斗;这才多少钱?如今每亩职田只是官给二斗;反而比从前越发少了;似我便是难以维持。而这些职田其实大多就是侵占的百姓熟地;所谓租种;很多都是强行摊派的额外赋税;根本谈不上分不分给逃户。”
所谓职田;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不过是另一份收入;因为谁都不会费那个神;自己派人去雇佃户耕种;不过是尚书省工部屯田郎中总揽;下头的属官吏员再通过各州县的官员收这么一份额外的禄米;然后再分派给一层层的官员。不是武志明这样从吏员上来的;大多数官员都不会知道;一直沿用到明初的职田还有这样的猫腻。于是;杜士仪知道指望解决无地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了;当即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先把这两桩直接惊动了范使君的案子解决了再说你审;我旁听
杜士仪着重点出了范使君三个字。而武志明听到是自己审;虽说是按律应当;他也熟悉这些刑名户律的勾当;可刚刚那陈情的分明期冀杜士仪出面;他顿时流露出了几分犹豫;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而看到他答应了;杜士仪便召他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立时让武志明恍然大悟。
“多谢明公抬爱”
“不用谢我;你如今身兼司户尉和捕贼尉;这审案原本就是你的职责只要有实绩;上升一步又有何难?”
当十几个男女老少被人赶上了理刑厅;注意到端坐主位的不是杜士仪;而是之前那位仿佛是县廨属官的中年人;杜士仪只是斜坐在旁边翻着一卷书时;两家之中便有不少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康四。
果然;比起杜士仪;那位被称为武少府的县尉更加疾言厉sè;当两户家长无奈承认确实是冒名请过所时;对方那一记惊堂木赫然响亮无比。
“按永徽律疏;冒名请过所度关者;徒一年”武志明的声音相比杜士仪来;更加高亢;眼见得下头不少妇孺瑟瑟发抖;他方才放缓和了语气说道;“不过;念在尔等听信人言;并非有意;从轻两等;且两户中人皆听家长而冒名;只责家长;不责其他来人;将这两户家长架出去;按徒刑一年轻两等;决杖九十”
此令一出;不但最初瘫软在地的康四和另一户家长愣住了;后头那十几口人全是呆在了当场。杖九十在常人看来仿佛是重得无以复加;但对于在城门处被查出冒名而后又截下来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罚了要知道;无论是按照脱户;还是按照假冒过所;加在一起;全家所有成年人徒三年都不为过;而妇人在那样繁重的劳役中;十有不是支撑不住;便是沦为差役胥吏的玩物
“多谢武少府;多谢武少府”
看到四十余岁的康四突然磕头道谢;杜士仪这才丢下书卷站起身来。
“朝廷政令是否会改;自有官府张榜公示;道听途说自不可取念在尔等初犯;武少府这才从轻发落;即便是我审;冤案固然该平;然则该受罚的也绝不会姑息我知道不少无地浮户素来ri子贫苦;更怕政令更改;自明ri起;陆续便会有各条策令公诸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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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两税
整整九十杖;倘若是真的心存杀意;因背臀腿分受三十杖;完全可以把一个壮年男子活活打死。请记住的网址:。而若是只存惩戒;并没有杀意;那么皮开肉绽虽然在所难免;但只要仔细调养;那也就没事了。
因而;当康四和另一家的家长被从刑凳上抬了下来的时候;眼见家人全都是泪流满面;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虽是满头冷汗脸sè痛苦;但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身上的伤固然火辣辣似的疼痛;但应该没有伤筋动骨;那位武县尉虽不是杜士仪;可判罚也还公允;下手的差役也已经手下留情了。
“别哭了;回家去没事;是我听风就是雨;险些连累了你们”康四咬着牙吃力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苦笑道;“看杜明府之前训丨话的样子;这次恐怕是我们真的被人骗了”
另一边挨打的是个比康四年纪更大;约摸已经四十五六的壮硕汉子。他那的背上此刻也赫然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杖痕;人却硬气;连哼都不曾哼一声;这会儿听了康四的话;他不禁咬了咬牙问道:“这位兄弟;此番轻判确实是侥幸不假;可你怎么知道那消息就是假的?成都到处都在传;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就是刚刚这顿打让我想起来;一个从前没半点风声的事情一下子疯传成这样;会不会是有人唉;不说这些了;横竖是真是假;咱们都是在官府记了名的;若再犯被发现;就真的是牵连全家。杜明府和那位武少府看着仿佛都不是苛待百姓的官;只能期望来ri真有好政令了”
随着两个人被家里人哭哭啼啼抬出去;不多时;满城都知道了县尉武志明的这番判罚。居人们对于这些客户的投机大多嗤之以鼻;但在城内的客户们却不免有些人心浮动。第二天一大早;成都县廨门口就围了好些人;都是来试探能否请得过所出城;直到武志明出了县廨大门时;人群方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为吏十二年;为官却不过五年;全都是在从九品的县尉任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成都县尉远远好过他的第一任官阆州新政县尉;武志明这仕途相比世家子弟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经验非同一般的丰富;唯一欠缺的只是独当一面而已。
此刻面对这几十号人;他轻咳一声;示意身后的差役去把布告贴在墙上;随即才正sè说道:“近ri城中流言蜚语不断;道是地税减半自明年起取消;又云客户蠲免赋役亦是即将取消;因而有人携家带口冒名过所;意图再行逃亡;昨ri已行追回;以听信流言故;从轻只责两户家长”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朝廷政令;以官府为准;民间所谓流言居心叵测;不足为信今杜明府令张贴榜文;敬告四境百姓;籍田地税减半;明年复旧;此事确有。然则客户蠲免赋役;仍以此前括户时所言;五年为限;并无更改。恐四境百姓偏听偏信;今我奉杜明府令;出安抚客户之条令”
在武志明的授意下;他身后一个jing通文字的令史上前到贴好的告示下方;大声念道:“客户既已入籍;则为成都居人;无有分别。然则新入籍之客户;多无田少田;惧赋役之心可原;思逃亡之心却不取安居乐业;其一当以田亩;今成都四境;已籍多年不垦荒地三千亩;即ri起募人耕种;贷给种子青苗;人以三十亩为限;年产丰者;即行授田。其二;各处荒僻山地三千亩;分山头募浮户种茶;官府派专人教授;每年采茶之季节;官府统一收取;其三;修万岁池利人渠外;尚有围堰年久失修;需人力修缮;募民夫五百人”
不同于官府平素那些重视修辞的榜文;这一篇武志明亲手草拟的告示文词简单易懂;那令史又是嗓门极大;这大声念下来;自是一个个人竖起耳朵倾听。听到官府授地三千亩;而且贷给种子;而山地三千亩更是会提供茶树苗;以及教授相应的技术;此外则是成都城内各式建设工程招募民夫;尽管并未完全解决生计;但足以⊥只能为人佣工勉强度ri;还要担心各种赋役的他们看到希
当这个消息传到范承明耳中的时候;他微微蹙眉;随即便冷笑道:“却只会想当然一县之地;此前筹集数千贯已属异数;修一池一渠已是勉强;他还打算如何聚敛;再修这个建那个?至于授田;区区这些却还是杯水车薪;荒地也好;山地也罢;要看产出;岂是一年半载之事?他以为那些百姓都愚蠢到会轻信他不成?”
杜士仪自己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xing的举措;很难保持一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因而;他需要的是能够长长久久维持客户安居信心的东西。而早在年前他刚到任成都不久;发现居人客户之间的矛盾;尤其是本地大户和寄籍衣冠户的冲突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做了准备。因而;当两ri后;一封信送到了他面前时;他自然倍感振奋。得到信的当天;他便悄然来到了昌化坊的玉真观。
“这是宋开府的信?”
一盘终了;王容见杜士仪欣然将那小小的一卷纸放在棋盘上;又向自己推了过来;她一时目光湛然。踌躇片刻;她伸手接过展开一看;见宋憬那一手字风骨笔挺;不禁更加心生敬仰;连脊背都挺得直了些。然而;信上的内容却让她一时呼吸摒止;尤其是看到最末尾处;她登时抬头直视着杜士仪的眼睛。
“杜郎;你”
“早在数年前;我就曾经因宇文融括田括户之事;去见过宋开府。也就是那时候;我对他提出过此事。租庸调本是正税;然则在此之外又额外征户税和地税;久而久之;百姓反而不胜其苦。既然均田之制已经难以施行;与其勉强均田;还不如废租庸调;只征户税和地税。而后再按照户等贫富重新定等;派差派役。地税一年分两季;曰夏税;曰秋粮;如此征收;无田者就不会大肆逃亡。
王容并非无知妇人;她自然知道此举的意义在于什么;一时沉默了许久:“宋开府当初怎么说?”
“宋开府当初说;此事实在太过重大;那时候的我若是贸然提出;只怕会引来激烈的辩论;再加上宇文融括田括户正在进行;难免有人将我和他并列;当成言利之臣。”
“那现在宋开府竟然同意了?”
“那是因为我身在成都;若以一地试行;范围不广;牵涉不大;他这个西京留守虽不在洛阳;却有把握能够以此事上书陛下;然后由我试行。当然;风险不是没有;可相比等到这税制崩溃再来改变;还是值得一试的。你可知道;我翻阅过之前成都一地的赋税册子;连续这好几年;成都的赋税和地税;已经比得上租和调的四分之三。也就是说;几乎已经等同于正税可是;大户的租调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
“那这户税和地税;你打算以何标准来征?”
“地税分两季;夏税;暂定的是上田亩税六升;下田亩税四升;秋粮;上田亩税五升;下田亩税三升。也就是上田;一亩税一斗一升;下田;一亩税七升。至于户税;分上上一直到下下九等;上上户四千文;上中户三千五百文;上下户三千文;中上户两千五百文;中中户两千文;中下户一千五百文;下上户一千文;下中户七百文;下下户五百文。除此之外;按户等派差;再无他税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这才沉声说道:“如今是太平盛世;斗米最高价时也不过二三十文钱;大多数都只有十几文;哪怕坐拥万亩良田的大户;一年应税;亦不过轻微;加上户税亦只在负担之内。其实真正艰难的只有一项;便是重造成都垦地籍册。只要能够尽早将此物呈献圣人;即便有纷争;那我也占得先机。”
王容想到杜士仪竟是早在年前就已经谋划了此事;想来和宋憬书信往来也不止这一次;心中不禁一动:“那杜郎的意思是你早已经令人下乡厘定了田亩?”
“哪里有这么快;只吴九那十几个人;不过是粗粗厘定了几乡而已。”杜士仪微微一笑;说到那个当初登封县的差役时;再对比之前见到的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相去何止千里。只不知道此次乡间奔波;这家伙会不会瘦一大圈。片刻的感慨之后;他便对王容正sè道;“此外;便是居无定所的商人之税。”
父亲便是商人;倘若两个兄长都未能出仕;王家衣冠户的名头;恐怕就到这一代为止了。深知这一点的王容自然知道;一户豪商一年所得钱财;数倍于那些拥田数十万亩的大地主。而商税国初并无;此后却时征时不征;额度各不相同;因而;她此刻最关心的;却是额度的问题。
“如今太平盛世;恐不宜定得过高;我打算定在三十税一。”杜士仪再次停顿了片刻;见王容显然对这个数字并无异议;他方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李崔之外;鲜于仲通此人;你最好也亲自见一次。此人聪颖;城府亦深;纳入彀中方才最安全。”
“那此次客户人心浮动之事”
“当然;两税只是后话;我会立时先着手解决此事;不过;需要娘子帮一个忙;范使君那儿;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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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现场办公会
出了一桩冒名过所;成都县廨的过所申请手续何止严格了一倍。请使用访问。然而;成都城中客户毕竟还只是极小一部分;更多的人都住在城外各乡村;如果那里住的客户大肆逃亡;恐怕成都城就是诸门紧闭也无济于事。因此;那公示在县廨门前贴出去之后;杜士仪又授意众人往周边各乡各村宣示;除此之外;在刚上任之后微服私访了一次之后;他再次收拾行装前往四乡。
但这一次;他不是微服私访;而是把县廨事务都交给了主簿桂无咎和县尉武志明署理;自己带着县丞于陵则和四个差役两个书吏;并自己的从者数人;大张旗鼓下去的。而他的第一站并不出人意料;是张家村和附近彭海等人的茶园。
因为他已经来过不止一次;村长张大疤已经不那么陌生了;什么杀鸡宰羊之类的更不会愚蠢到去做第二次。唯独不变的便是四处前来围观的乡人;依旧如同众星拱月似的把他围在当中。
“前两次来时;一次是审案;一次是看看那座曾经引人动了贪念的茶园;却不曾在村里好好走走。好歹我也收了宝儿做弟子;他的家乡我当然要来看看。”杜士仪说到这里;他身后侍立的陈宝儿已经高兴得满脸放光;而他家中父母自然更是喜得无可不可;四周围不少百姓都露出了殷羡的表情。
“今ri我来;不为别的;此前成都城中曾有流言;以至于有两户人贸然听信;冒名过所;最终家长受责。虽则张家村毗邻的这些客户都有安居的土地和家业;但我也不得不前来看一看。”
彭海等人的茶园经营颇丰;对于到时候要缴纳租庸调的事也都已经接受了;因而刺客彭海便打头说道:“明公放心;我等也不是轻信流言之人。哪怕就是明年开始真的重征租庸调;我们也不至于贸然就抛下心血逃亡。”
“说得好所以;今ri我来;原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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