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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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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倚门打瞌睡的老仆。
直到赤毕提高声音喊了第三次;此人才睁开眼睛。老仆虽然有些耳背;却是认识杜士仪的;慌忙拔腿就到里头通报;不一会儿就用和年龄以及耳力完全不相称的矫健步伐迎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把杜士仪引了进去。此前杜十三娘来;杜孚大多数是避而不见;只由韦氏见客;但今天杜士仪登门;他就不能再如同从前那样矫情了;竟是亲自在仪门处接了人。
“七年不见;十九郎已经是独当一面了。”仗着叔父的身份;杜孚自然能说些这种居高临下的话;但却也不敢一味摆着架子;随即轻轻巧巧就把话题拐到了另一个方面;“如今御史台人员多变;你乍一回京;要小心才是。李朝隐此人;每逢御史大夫缺员;人人都是属意于他;奈何此前圣心独运;一直没有他上位的机会;这次正好让他代了崔隐甫;他难免要拿人当成靶子”
这些分析朝堂形势的话似是而非;杜士仪听着就知道是杜孚如今不得志;所以闲着无聊瞎分析。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少不得含含糊糊敷衍了过去;等到随着杜孚又去见过韦氏;在寝堂中坐下;见婢女送上来的饮料恰是一杯清茶;他不禁眉角微微一挑。
竟然还知道他的喜好。
而身为主妇的韦氏端详着杜士仪;见其身量比从前更高;容貌俊朗;一袭寻寻常常的白衫穿在身上;却和那些普通白衫士子看上去截然不同;显见是入仕之后历练出来的气度。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杜望之还是个顽劣的孩童;庶长子杜黯之反而在杜士仪的提携之下明经及第;丈夫杜孚则是仕途多桀;至今在京候选;她只觉得心中那股妒火烧得越来越旺;竟没注意到杜孚和杜士仪叔侄俩在说些什么;突然把心一横;迸出了一句话来。
“十九郎;听说司马宗主要为你解命局?我娘家有个侄女;正当妙龄
她这话还没说完;杜孚便禁不住厉声斥道:“胡言乱语什么;什么人都敢拿出来拉郎配;你糊涂了不成”
“我怎么糊涂了?十九郎说是命中克贵女;一拖就拖到现在;如今趁着司马宗主的东风;不尽早把婚事定下来;难道还要继续拖下去不成?我那侄女有什么不好;虽说家里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嫡系亲长;可终究也是京兆韦氏;又不是那等千金贵女难不成我一个做婶娘的给侄儿保媒;还不被人待见?”
见韦氏说着说着便已经柳眉倒竖;仿佛自己越来越有理;本就无心多呆的杜士仪不禁更加大倒胃口;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却是站起身道:“叔父;我还有些事情要去一趟景龙女道士观;这就告辞了。”
杜孚今ri把杜士仪请来;原本是打算借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拉近拉近关系;却不想韦氏如此不懂事;三言两语竟是把人怄得刚坐下就要告辞;他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偏韦氏不知好歹;见杜士仪拱了拱手就要往外走;竟还伸手使劲一捶坐榻;气咻咻地说:“十九郎如今官做得大;翅膀硬了;不把我这长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一言不合就要走;你这脸sè摆给谁看?”
“够了”杜孚终于再也难以忍受妻子的愚蠢言语;开口怒喝了一句后;更是对左右婢女吩咐道;“扶着娘子去里头安歇;成ri里胡思乱想;回头找个大夫来瞧瞧望之年纪渐长;却不知道好好教诲;如今竟是越俎代庖管起十九郎的事情来了十九郎;到我书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杜士仪本来对杜孚的邀请兴趣缺缺;可却不想杜孚怒喝了自己的妻子撂下这话后;却有些强硬地把他拽了出去;到门外方才低声说道:“二位贵主使人捎信给我;说是有司马宗主做主;十九郎你的婚事不ri就会有眉目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喜事将近
尽管杜士仪对杜孚这个叔父也就是面上客气;婚事也早有杜思温大包大揽;用不着杜孚插手;但若是对方真的豁出去想搅和;却也让人腻歪恶心;就比如刚刚韦氏那番闹腾。此时此刻;杜孚用这般高兴而热络的口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便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异来。
“叔父的意思是”
杜孚也顾不得杜士仪是真的不知道明白;还是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他只知道;自己在东都洛阳候选的这些时间有多难熬。即便京兆杜氏如今并没有那些一等一的高官在朝;但三省六部中五品以上的却总是有人在的。可是;不管他如何想方设法登门拜访;别人对他总有些敷衍了事;到前一阵子他几乎觉得有些绝望了的时候;方才有人悄悄暗示;求外人不如求自己人;他这才终于幡然醒悟;想到了杜士仪的身上。
尽管当叔叔的去求侄儿;这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下来;可如今家用捉襟见肘;杜士仪此前人在外地;他就算想厚颜去求助;也着实找不到人;现在好容易把人请到了家里;妻子却又险些坏了大事;他已经完全顾不得这面子了。此刻见杜士仪面sè稍有缓和;他便笑容可掬地说道:“两位贵主命人来说;司马宗主这等活神仙肯答应;你的终身大事必定不会再拖下去;希望我这个叔父去见朱坡京兆公说一声;我想着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所以和你先通个气。”
见杜孚小心翼翼端详自己脸sè;杜士仪不禁暗自哂然。这要是换成从前的杜孚;只怕一听到两位贵主的传话;问都不会问他一句;立时三刻就自作主张答应了;眼下还知道和他商量;显见是因为他入仕之后;着实做过几件给人震慑的大事。因而;他故作苦恼地沉吟了片刻;这才苦笑道:“贵主既是如此热忱;我怎能不知好歹?叔父尽管按照贵主的吩咐;去长安城见一见老叔公。”
“好好好”尽管征求的是杜士仪的意见;但杜孚也生怕这位侄儿执拗劲头发作;连金仙公主的面子都不买账;因此;杜士仪表示认可;他登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那我明ri就立时动身;这一来一去最多十来天;想来不会耽误什么事情。十九郎;你那婶娘不识大体;刚刚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想来你乍回东都;还有的是事情要忙;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杜士仪本也不想在这乐成坊杜宅多留;杜孚既是如此知情识趣;他也乐得维持面上客气。等到杜孚送了他出门;他和赤毕会合之际;面上不禁露出了欣悦的笑容。赤毕察觉到了主人的好心情;不由得打趣道:“郎君难得见了叔父有这等好心情;是有什么好事?”
“金仙公主让叔父去长安见朱坡京兆公;到时候让他出面为我cāo办婚事;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
此中含义;赤毕立刻心领神会。尽管他身在崔氏多年;对于崔五娘大归回家后一直孑然一身总有些可惜;但王容跟着杜士仪入蜀出蜀;辗转奔波了三年;他对这位未来的杜氏主妇更多了几分敬服;心里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因而;他少不得含笑拱手道:“恭喜郎君;贺喜郎君;终于喜事将近了。”
杜士仪笑着点了点头:“这几ri你和其他人悄悄准备一下;免得措手不及
这边厢杜士仪一走;那边厢杜孚长舒一口气;回到寝堂时;见韦氏赫然揽着杜望之垂泪不止;他不禁不耐烦地斥道:“哭什么哭;好好的事情差点被你搅和了十九郎交游广阔;用得着你替他cāo心这些;还摆出婶娘的架势;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对你这个婶娘不过是面上稍稍礼敬两分?我告诉你;司马宗主在御前开口揽下了此事;金仙公主又使人对我捎话;让我去见朱坡京兆公;哪有你多事的份”
韦氏被杜孚说得心中越发酸涩;正想辩解什么;杜孚就一个眼神示意婢女全都退下;这才走到妻子跟前;声sè俱厉地沉声说道:“你不要以为占着是尊长;十九郎是卑幼;就能对他颐指气使。想当初宋开府为相的时候;他一个族叔求官;宋相国却对人说不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用宋氏族人;旁人反而赞他铁面无私。十九郎眼看仕途正顺利;倘若他ri也来上这一招;你让我如何做人?
“可是;他宁可提携二十一郎一个庶子;却对望之不闻不问”
“你问问望之;他一天在读书上头肯花多少工夫?”杜孚冷笑一声;见嫡子心虚地别开了目光不敢和自己对视;他方才淡淡地说;“黯之生母早逝;将来即便官居高品;封的也是你这个嫡母;你有什么好争的?更何况他若成才;自然免不了要去任上;你眼不见心不烦;何必针锋相对望之比黯之年少那么多;将来多有倚赖十九郎和黯之的地方;你眼下把人得罪光了;杜氏族人又对我等平常;ri后该怎么办?”
韦氏被杜孚说得哑口无言;最终低下了头。而杜孚把杜望之径直拖了出去之后;吩咐一个信得过的老仆严加管束;随即便吩咐了人去预备行装;打算明ri一大早便启程。而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一走;论理本不应该引起多少波澜;可这个消息却转瞬传到了霍国公王毛仲耳中。
和一个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官位也远远不如的后生计较;王毛仲原本并不屑于此。奈何长子王守贞当年做的不是什么寻衅滋事;而是派人劫杀;形同于生死大仇;而杜士仪把那桩案子闹得那么大;直接从消灭的手段就再也不好用了;所以当初他才会授意张说在并州派给杜士仪一个危险差事;谁知道却被其轻轻巧巧躲过;而后甚至又在奚王牙帐遭遇到那等险境时照旧平安生还;他不得不感慨于是老天爷对其的优厚。
前些年杜士仪遭遇的一次次朝堂凶险;他不是没有推波助澜;可对方全都一一躲过;这也就罢了;此次其在苏州遇刺的那件事;尽管上上下下讳莫如深;可他哪里会没有打探过其中内情?柳惜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把柳家脸面都丢尽了的小子固然该死;可倘若没有杜士仪故布疑阵激怒那小子;又怎会使得柳齐物这一支几乎遭受覆顶之灾?而最可虑的是;面对这一幕;武惠妃竟对杜士仪再次表达了笼络之意
“看来;这杜十九是真的要成婚了。我才不相信司马承祯是真的因为当年一句批命妨了他的婚事;这才要弥补;那老道哪有这月老的爱好分明是当年沆瀣一气;现如今杜十九又有了意中人;这才使出了这种小伎俩”
被王毛仲请来的葛福顺听了这话;不禁眉头紧锁很不理解:“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区区一个殿中侍御史;纵使宦途再顺利;没有十几年也休想爬到高位;更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威胁;你何必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葛兄;此子固然年纪轻轻;但和他对上的;鲜有好下场。我本来是可以无视他;只可惜;我有个实在太不成器的愚蠢儿子;而且那是生死大仇;不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在万骑之中多有故旧;请帮忙打探打探;他究竟看中了哪家女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毛仲说到这里稍稍一顿;不禁想起了自己早先打探到王元宝之女仿佛和杜士仪之妹相识;也常常奉命往来杜宅;可杜士仪出京三年;王元宝那女儿奉金仙玉真二公主之命;往来于畿南山东好几家道观;和杜士仪再没了交集;他就渐渐打消了这怀疑。
此刻;他见葛福顺不答话;又少不得安其心道;“杜十九在外头转了三年;声威不减;如今回来又借了司马承祯的势;定然是想再进一步。只要他留在京城;我就不怕没有机会治他要知道;源乾曜也好;宋憬也好;都已经是风头不再了;眼下杜李二相争权;他只要稍稍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
“好;我就帮你这个忙。”葛福顺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却又不忘提醒道;“你也得管管你家儿子;生死大仇岂是说结就结的?这样会给你平添多少麻烦咱们能有今天得来不易;别毁在子女手上。”
葛福顺口中这么说;等离开王毛仲家中之后;他多了个心眼;又去造访了陈玄礼。同是唐隆功臣;陈玄礼却和王毛仲与他不同;素来低调得没什么存在感;但据他所知;陈玄礼因当年守护之责;和玉真公主金仙公主都颇有交情。因此;他借着同僚之故拐弯抹角好一会儿;最终方才装着不经意打探那两位贵主兴致大发要给杜十九做媒的事;却发现陈玄礼面露苦笑。
“葛兄问我这事;我还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金仙观和玉真观近些天来女眷出入何止比平ri多一倍;大多是二位贵主相召的。想来司马宗主在京停留期间;此事肯定就能尘埃落定;否则他这上清宗主就失言了。要说杜十九郎着实还有些可惜;若非一拖拖到了年岁老大不小;又有那等克贵妻的名声;原该是人人都想招其为乘龙快婿的;何用将就?”
听到将就两个字;葛福顺心中一动;再想追问时;奈何陈玄礼真的不知道具体人选;他也只能暂且罢休。他本想去通报王毛仲一声;可想想王毛仲难得求自己一次;他既是没问出什么来;想了想便索xing回家。
他可没像王毛仲那样有个不中用的长子;他急什么
第五百一十三章 惠妃邀游园
洛阳定鼎门;一辆牛车缓缓驶入了长长的昏暗门洞。随着牛车复又进入了青天白ri之下;车中一个婢女便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
“娘子;进洛阳城了。”
不用白姜多说;王容重新回到了阔别将近三年的洛阳城;心情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荡。她和杜士仪确是商量好;回来之后便立时谈婚论嫁;也曾想过请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做大媒;可怎么都没想到竟有一个更加合适的人莅临东都
上清宗主司马承祯再次被召入了京城;这已经是意外的情形;而且这位仙风道骨的道门宗师居然说要弥补当初那批命耽搁了杜士仪的多年姻缘当两位贵主命霍清到王屋山中;接了悄然先到那儿掩饰的她回洛阳;并告知了这么一个消息时;她简直是感激涕零。
“娘子;从前见司马宗主时;我只觉得他仙风道骨;让人望而生敬;不敢接近;可现在才知道;司马宗主是那样好心的人”
“嗯。”
王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个字;等到了景龙女道士观门前下车;一路走进了那座熟悉的道观;当瞧见那两位金枝玉叶陪侍在一位年迈道人身边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人来;慌忙快步上前深深行礼道:“师尊;观主;弟子回来了见过司马宗主。”
金仙公主连忙搀扶了王容起来;见自己这爱徒离京三年;反而出落得越发娇艳yu滴;她不禁大为惊讶;拉着人问东问西。而玉真公主的问话则更加直接;饶有兴致地问道:“杜十九郎在京时一直都是柳下惠真君子;这次把你拐带出去这么久;可还能把持得住?”
她这一问;王容顿时有些吃不消;平ri爽利大方的人;这会儿也有些支支吾吾。而见她如此反应;玉真公主心里哪还不明白?
“终究还是没忍住哎呀;他真是本xing毕露;不过你呀;也不该这么容易便宜了他;到时候闹出了什么万一来;受苦的却是女人。”
“元元你却不要说玉曜;你自己何尝忍得住?”金仙公主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见玉真公主为之一怔;她不禁暗悔失言;连忙上前拉着王容来到了司马承祯面前;因笑道;“司马宗主不是第一次见到玉曜了;我这弟子容貌xing情品格都是上上之选;决计配得上杜十九郎;最要紧的还是他们两情相悦。宗主既然在御前揽下了那桩姻缘;还请千万好好成全成全他们两个。”
“哦;我是说过那话么?”司马承祯笑眯眯地端详着双颊微红的王容;见她听到自己这话;默不作声地深深屈膝行礼;他就伸手虚扶道;“好了好了;和你玩笑。我和嵩山卢公也是多年老友;杜十九郎还是我当初举荐给他的得意弟子;后来我又被卢望之软磨硬;圆了那样一个谎;如今自然是好人做到底;帮忙帮到底。惠妃对杜十九郎的婚事似乎也是兴趣十足;明ri邀了我和二位贵主在陶光园赏玩;似乎还有些别人;你陪你师尊去。”
“宗主是说;惠妃竟然在意杜郎的婚事?”王容一下子jing醒过来;遂又看向了玉真金仙二位公主。果然;两人在她的注视之下;金仙公主叹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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