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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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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让我查出半点蛛丝马迹;你小心你这颗狗头”
当一边摁着隐隐作痛的胸肋;挣扎着从幽州大都督府中出来上马之后;安禄山的眼神中方才流露出了一丝凶光。不论怎样侥幸;他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只要继续装可怜就行了。幸好他和阿史那早于一直都谨慎小心;纵使流言再烈;只要没证据就行他只要耐心地等着;等着张守畦倒霉的那一天
第九百四十三章 以血盟誓,重振荣光
乙李啜拔率族民三千北归;仆固怀恩带的两千北上阎洪达井的兵马;也都出自仆固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朔方镇的一次战略;而是仆固部父子二人的野望。
漠北的仆固部在当年被打散附庸了突厥之后;因为同罗部酋长阿布思常常照顾一二;多年来倒也总算保持着相对的**性;直到大半年前;被推选为族酋的乙李啜拔的堂兄去世;没有子嗣;上上下下群龙无首;一时争斗不休。可当乙李啜拔软硬兼施收服了几家贵族;最终只剩下了另外两个竞争者时;登利即将大军压境的消息犹如一股北方来的冻雨寒风;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仆固部领地。
当初铁勒诸姓联合起来;杀了默啜可汗的时候;无数人认为;他们定然能够从突厥的奴役中解脱出来;重新成为北方草原的主人;可事实却是他们错得离谱。杀了默啜的拔曳固部遭到了最残酷的报复;阙特勤的兵马将他们杀得血流遍野;四分五裂;除却成功前去投奔大唐的那一支;其余人被并入突厥;在最初的那些年中遭到了无与伦比的压榨。而同罗、仆固部屈服于突厥铁蹄下的这两支也是一样;他们既要向突厥牙帐进贡牛羊、女奴;各种各样的东西;此外还要自备战马和武器;随时听候牙帐的召唤;为可汗冲杀在前;战后却只能分到最少最差的战利品。
这种日子;他们忍受了二十年几乎没有人想过要反抗;要自立;当年那血淋淋的一幕实在是让老一辈的人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所以;如今当再一次即将面对牙帐的铁蹄时;就连那两个争斗不休的仆固部贵族;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立刻逃走。可是;在半日之内;乙李啜拔只带着十数牙兵;旋风似的拜访了当初还在骑墙中立的那些贵族;最后又带着这些被自己努力说服的贵族;来到了此前拒不接受自己首领地位的两个人面前。站在宽敞的大帐中;他二话不说;只是拔剑在自己的胳膊上搪开了一条大口子;任由那鲜血直接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面对一双双或惊讶或疑惑或敌意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登利的兵马;不日就会抵达我们仆固部的这块土地;我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我们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上万;而牙帐若是动员上下;轻而易举就能有三五万兵马;所以只有逃跑一条路。可是;各位想过没有;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渗透了我们仆固部多少先民的鲜血?”
他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顿时让四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而随着他那手臂上的鲜血一点一滴掉落在地;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当年毗伽和阙特勤带着突厥人反扑的时候;我们铁勒九姓是曾经被打得大败亏输;可是;那是我们真的力不能及;还是因为我们根本就在那血腥的屠杀下被打怕了?你们都想一想;如果铁勒九姓能够稳住脚步;能够如同当初我们斩杀默啜一样;打出我们的气势来;我们是否还会败得那样凄惨?不会;因为我们在杀了默啜之后就自满了;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打了胜仗便自满;而如今又是还没开打就先想着跑;仆固部可还有脸自称九姓强部?
九姓强部
这四个字就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哪怕刚刚还曾经嚷嚷着不跑就得死的人;也是面色铁青。许久;方才有人涩声说道:“可就这样应战;不过是以卵击石而且;我们败了之后;就要如同野狗一般在草原上逃窜;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时候我们便迁徙朔方。”见众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乙李啜拔眉头一扬;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也许我是想借此仆固部战后元气大伤之际;带着族民南投大唐;可我虽说降唐多年;但我首先是仆固部的首领;我还记着祖上的荣耀南投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好一条退路;而是怎么打赢这一仗”
看到乙李啜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终于有人被打动了。一个年迈的老贵族默不作声走上前去;将手按在乙李啜拔的伤口上;蘸着那鲜血在前额微微一点;随即便转身看着众人道:“我已经很老了;不想再如同野狗一样四处逃窜;我愿意追随都督应战”
有人带头;渐渐地;跟着乙李啜拔前来的那些仆固部贵族一一上前以血蘸额;表达了血战不屈的信念。面对这样的一幕;起先争位不遗余力;如今面对强敌却打算逃的那两个贵族顿时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尽管他们并不相信乙李啜拔真的能够力抗牙帐大军;可这会儿要是他们还坚持逃跑路线;将来仆固部万一真的能够得以幸存下来;他们也就再也无法在这块土地上立足了。所以;两人在挣扎许久之后;终究不得不和别人一样;上前服软。
而直到这种时候;乙李啜拔方才不慌不忙地包扎了伤口。他也不挑地方;直接就在这大帐中从容布置了一应战略。虽说应战;却也不是贸贸然把所有人马都拉上去;而是先撤西边最靠近突厥牙帐那边的老少妇孺;留下空的营帐;然后在这里集中全数兵力反攻。当有人提出质疑时;他便一把抽出了腰刀。
“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单单仆固部一部的战争事到如今;我就对你们直说了;邀请我率众北归的不是别人;是同罗部之主阿布思;而代阿布思下邀约的;是突厥左杀判阙特勒”
乙李啜拔直到这时候;方才第一次揭开了自己北归的真相;就只见众人面色各异;尤其是那两个此前争斗最凶的家伙;脸上都如同挂了霜似的;显然没想到一贯和仆固部交好的同罗部之主阿布思;竟然在关键时刻想到的不是漠北仆固部中人;而是乙李啜拔。而且;就连判阙特勒这样的突厥左厢之主;竟然也更看重乙李啜拔这样一个身在大唐的外人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见阿布思和判阙特勒。我告诉了他们;我的儿子;朔方节度兵马使仆固怀恩;已经率兵北上阎洪达井;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我也不会给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于脆率仆固部全部投效了登利到了那时候;登利本就据有右杀伊勒啜的全部兵马;再吞并了仆固部;接下来就轮到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了”
仆固部上下最怕的就是他们和登利所率兵马拼光了;而其他人却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得知乙李啜拔有朔方兵马为助;而且又派人对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所以;同罗部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就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铁勒九姓之中;不是只有回纥欣欣向荣”
当登利可汗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仆固部最西边的营地时;就只见空空落落的营地里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掉队的牛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知道敌人是望风而逃;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仆固部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不过他们还有老幼妇孺;跑不了太远只要能把仆固部一口吃下去;我会让那些觊觎汗位的人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好了;别管这里;追”
这一追;登利这三万兵马就追出去几十里;当他看见前方陡然旌旗招展的时候;遂勒马停下。正当他抬起手来;打算下达军令就此冲阵的时候;突然就只见仆固部的大旗之外;骤然又升起了另外一面大旗;赫然竟是同罗
那一刻;原以为此次必定轻松愉快的登利可汗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可紧随着;他就只听后队传来了一阵骚动。
“大汗;不好了判阙特勒带着军马直扑牙帐;朔方也陈兵于阎洪达井”
前方不止仆固部兵马;同罗也插了一脚;判阙特勒又抄了自己的老窝。那一刻;登利可汗出兵时的雄心勃勃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惊慌失措的信使并不是对他密报;而是当着他麾下所有军马的面大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顷刻之间;原本激昂的军心已经被不安和惊惶取代。直到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情形已经很不妙了。
而就在这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动作的同罗部和仆固部军旗突然动了。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扑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应战;应战”
随着登利那声嘶力竭的叫声;麾下军将非但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而陷入了一片更慌乱的情形中。前有狼;后有虎;归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这场仗打赢了又如何?众多军将无不在心中暗骂登利;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贸贸然东击仆固;都怪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汗吃下右杀伊勒啜的牧场子民后;自信心太膨胀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王权再易主
尽管率军三万;号称五万;可在面对仆固部以及同罗部的一万五千人联军时;又骤闻被人抄了后路;连牙帐都落到了判阙特勒手中;登利的大军立时陷入了军心不稳的境地;甫一接敌便出现溃退。尽管登利拼命弹压;可兵败如山倒;仆固部和同罗部的兵马又锐不可当;他几乎是顷刻之间就从拼命号令兵马落到夹着尾巴逃跑。眼看身边的兵马七零八落;到最后只剩下区区几十人的境地;他本能地想到了当年的左杀骨颉利。
他坑了骨颉利;杀了伊勒啜;本以为能够坐稳大汗之位;如同他的父亲;祖父那样;君临漠北;所有的部族都会对他俯首帖耳;可为什么他明明拥有大汗的名分;拥有这么多兵马;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撵得无处可去?他甚至没工夫去思量自己的母亲;毗伽可汗的可敦;也是给自己出谋划策除去伊勒啜的那个女人如今怎么样了;也来不及去想自己的妻妾儿女如今死活如何;只是夹紧马腹拼命逃跑。
如果他在这里没命;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再也不可能回来而如果他能够跑掉;那么异日卷土重来并非不可能
“大汗;大汗;前头有人拦路”
登利闻声悚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远望;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马拦路;他那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想到自己砍下伊勒啜脑袋时;对方那死不瞑目的怨毒面孔;想到骨颉利的头颅送到牙帐时;自己得意忘形放声大笑;他不知不觉感到脑后发凉。那一刻;他试图出声提振士气;用祖辈父辈以少胜多的例子激励他们;可放眼看去;却只见一张张都是惊慌失措的脸。
大势已去
当登利可汗大败于仆固部和同罗部联军手下;而后又被判阙特勒当场斩杀的消息传至朔方灵州时;已经是那场大战之后六天的事了。仆固怀恩虽则只是陈兵阎洪达井;并没有真正参与那场大战;但由于各方兵马风云际会;他也在登利可汗最终败死的火堆上加了一把柴。而经此一役;乙李啜拔这仆固部新主的名分终于得到了上下承认;而他在派信使星夜兼程给杜士仪送来的信上;再次重申了自己对大唐的忠心耿耿。
对于这场大胜;杜士仪自是满意得很;可对于乙李啜拔的表示忠诚;他却很清楚;哪怕是他撺掇乙李啜拔北上的;可其是否对大唐忠诚;仍需要打个折扣。被放出牢笼的猛虎;也许会在最初的时候记得主人对他的精心喂养和呵护;可当驰骋草原旗开得胜之后;那么便不会留恋在牢笼中的生活;这是生存的法则;人性的本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总而言之;即便日后突厥牙帐再有可汗入主;突厥在漠北的霸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场大战只是个开始。
“少伯;你替我草拟奏表;将这一战的结果告知陛下。你记得陈述这一点;之前登利非但自己不朝天子;反而因此问罪回纥拔悉密葛逻禄三部;此次为突厥左杀判阙特勒讨伐而死;是他罪有应得。我将派信使行文催促突厥别立可汗;然后上表禀告陛下。”
这种草拟奏疏的文字工作;王昌龄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答应一声就打算开始动笔的时候;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以为仲高兴许会对可以上达天听的案牍工作感兴趣;没想到他这个巡官还真的最爱巡行军城;这刚一开春就往三受降城那边跑了”
“谁让他对教化更感兴趣?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秀实那里出什么乱子。”杜士仪如是接了一句;暗想不愧是写了一大堆军旅诗的岑参;对旁人视之为畏途的军旅生活更上心;放在后世;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军旅作家了。他也知道王昌龄口中这么说;其实也很想把更多的经历投到相应的实务中去;当下他思量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这样;回头仲高回来之后;你二人轮换;省得他跑得心野了;你却一步都不得离开灵州。”
“那可就多谢大帅了”王昌龄顿时大喜;这精神大振之下;立时下笔如有神;通篇奏折须臾一蹴而就。等杜士仪拿到手中浏览时;竟发现不用更易半个字。当下他就将这份奏折往案头一放道;“就这样拜发朝中吧”
当仆固怀恩带着自己所部军马回到灵州时;却领受到了犹如凯旋之师似的待遇。尽管曾经因为担心父亲乙李啜拔的安危;几次险些突破阎洪达井这条杜士仪划给他的最后界限;亲自掺和到突厥那场内斗中去;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总算把持住了自己。可是;那一战的具体经过;他却反而不比远在后方的杜士仪清楚;在李俭的引领下回到灵武堂;得知此次大战的具体细节;以及战后的分赃后;他那张嘴就有些合不上了。
乙李啜拔在此役之后;正式被拥立为仆固部之主;而且判阙特勒为了笼络他;不但慷慨地将登利的子民牛羊分了不少过去;甚至许嫁女儿。尽管家有贤妻;但既然北归重领漠北仆固部;今后又必定要倚靠判阙特勒;乙李啜拔在推辞之后;最终便答应了。尽管四十开外的他要迎娶不到二十的判阙特勒之女;可无论在中原还是在塞外;这样的婚姻都司空见惯;毕竟;他在夏州除却同罗夫人施那之外;还有六七个姬妾;婢女更多。
“大帅;如今登利已死;我阿爷的处境可还会有危险?”
“如果判阙特勒就此窃据可汗之位;那么;你阿爷少不了叶护之名。如果判阙特勒还打算暂时推个傀儡遮掩一下;那么;你阿爷少说也能得个达于抑或苏尼。总之;如今他和仆固部至关重要。”
苏尼在突厥乃是专掌兵马之官;而达于则是可汗腹心;昔年阿史摁元珍在投奔骨咄禄之后;就曾经获封此职。仆固怀恩固然通晓突厥语;对这些复杂的官职却不甚了然;听了杜士仪解说后;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所以;当杜士仪命他写信给母亲安抚夏州仆固部;所部在灵州休整;暂不出击时;他也罕有地没有提出异议;想来也是急着去写信向母亲禀告父亲的消息。
将仆固怀恩屏退下去后;李俭一提起需得提防仍留在夏州的仆固部余部;杜士仪便摇了摇头。
“当初乙李啜拔面对同罗部阿布思的邀约;心怀犹豫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其夫人施那夫人让其儿媳通知了我。而此次乙李啜拔将所有不甘寂寞的人几乎都带上北归;剩下的人众多是乐于在夏州安居的;若因此一下子对他们横加提防;反而可能将其逼反。”捅破了同罗夫人施那通风报信这一层窗户纸后;杜士仪见李俭恍然大悟;他就补充说道;“传令康庭兰;宥州昭武诸姓的胡户;我就全都交给他了宥州定;夏州则安。”
漠北骤然之间再次发生牙帐汗位的空缺;一时突厥内外全都为之大震。回纥、葛逻禄和拔悉密三部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厉兵秣马自不必说。而毗伽可汗的妻儿子女却也不甘就此沦为别人的傀儡;毗伽可汗的可敦;也就是登利可汗的母亲;出自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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