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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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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带了随从二十余人先行抵达怀仁县城之下。
    当年杜士仪离任时;还只不过刚刚兴建了几个里坊的怀仁县城;如今已经是城墙高耸;箭楼齐备。当高适在南城门拿出节度判官的印信;声色俱厉地要求怀仁县令即刻来见时;进出城门的人群以及守卒之中顿时起了一阵骚乱。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有一个队正匆匆上前。
    高适在河东追随王忠嗣多年;先为掌书记;而后又迁节度判官;判侍御史;支度营田副使;在河东各郡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小军官;在其面前自然感到战战兢兢。他先是毕恭毕敬行礼;继而便结结巴巴地说道:“高判官;明公等人并不在怀仁县。”
    “不在?不在此处;他们又在哪?州县主司不得上命不得擅离治所;莫非他们敢违反禁令?”
    “是是云中太守韦使君传令召集;故而明公等人不得不往。”
    弄清楚杜士仪一行人进入云州云中郡地界之后;官府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居然是因为云中太守韦诫奢的缘故;高适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王忠嗣虽为河东节度使;可河东毗邻都畿道;名门世家无数;纵使其也不可能把持所有州县的主司;所以大多数官员都是吏部集选而来。云中太守韦诫奢出自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后周逍遥公韦翼幼子;隋观城公韦约之后。据他所知;和京兆韦氏其余各支相比;逍遥公房在武后年间出了个宰相韦代价;这些年却渐渐走起了下坡路;居官中枢者不
    韦诫奢在云中太守任上已经有一年多了;平素不显山不露水;这次是想于什么?
    高适心念一转;随即打定了主意。他吩咐一个随从立刻返回;将此中情势报知杜士仪;随即就对左右说道:“马不停蹄;去云中城”
    虽在幕职;年纪也已经很不小了;但高适军旅多年;一路风驰电掣;竟是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来到了云中城下。他一如之前在怀仁县城下那般厉喝质问;城门守卒一时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有人不得不站出来解释道:“韦使君正大聚云中郡县文武;在太守府中审问要犯。他说;云中守捉别将杜望之;中饱私囊;勾结夷狄;罪不容恕”
    一听这话;高适只觉得仿佛有一个炸雷在脑际轰然巨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杜士仪把服孝已满的堂弟杜望之送到云州侯希逸麾下服役;而后侯希逸调任;又转托王忠嗣照应;但也就是任其在军中磨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照顾。这些年来;杜望之终于渐渐脱去纨绔习气;而后又成婚生子;从卒伍而至别将;其中艰辛;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是绝对受不了的。中饱私囊勾结夷狄这样的罪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杜士仪上任河东之际爆发;而又在其行至云州时陡然审问;韦诫奢绝对是居心叵测
    世人都知道;云州对杜士仪的意义格外不同;而杜望之和杜士仪更是从兄弟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倒行逆施,分量不够
    云中太守府;也就是从前的云州刺史府;再前身则是云州都督府;曾和固安公主府并称云州城中两大主要建筑。而当年的固安公主府自从失却主人之后;先是舍为道观;但因为这座宅邸造得虽不怎么富丽堂皇;却舍得下本钱;木石都用得最结实的;里头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雅致;故而王翰之后各任刺史大多数都是武惠妃及寿王李瑁亲近之人;便往往占据为私宅别院。
    如今;云中太守韦诫奢也不例外;以此为别院;平时不在太守府住时;就往往带着家眷在此散心。此时此刻;书斋之中;一个中年人正在其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面上不时露出踌躇之色。
    “吉侍御;节度判官高适已经直入云中城;径直往太守府去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吉温登时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么快”
    此前长安城内那一场牵连到韦坚和皇甫惟明的大案;吉温正好错过了。他在过年之前以殿中侍御史之衔奉命前往幽州巡视;安禄山对他不但加以重贿;而且推心置腹;折节下交;让他觉得很受到重视;故而和对方差点约为兄弟。听其说起云州如今的复兴景象;他便特意绕到此处看看;却不想正好听说了王忠嗣调任河陇;兼河西陇右二节度;而杜士仪则以朔方节度使兼领河东节度使的消息。
    吉温的父亲到死也只当过县令;可伯父吉顼却在武后年间曾当过宰相;晚年被贬;睿宗年间虽得追赠;但家道已经中落了。他早知道李林甫和杜士仪不和;对王忠嗣亦忌惮非常;因此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仗李林甫看似大获全胜;却白白便宜了杜士仪和王忠嗣。
    故而在云州逗留期间;他便特意和云中太守韦诫奢攀谈结交;待打探出其对王忠嗣和杜士仪全都不以为然;更不忿在云中太守任上;常常被属官拿出当年为此地主司的杜士仪来打压;早就有一肚子怨气;他便立刻适时撩拨了对方的心火。
    至于要抓杜望之的把柄;那就更加容易了。凭借他身为李林甫心腹的名声;只是稍微一暗示;自有胥吏肯为之奔走。而拿到所谓证据之后;他往韦诫奢面前一送;那为他奔走的胥吏就被他派人灭了口。
    所以;此时此刻;吉温不由得仔细踌躇了一番;到底是留下来看热闹;还是抽身而退。可是最终;这几年无往不利;甚至连萧炅也被他玩弄于掌心的自负感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一想到倘若自己能够把李林甫也奈何不得的杜士仪拉下马;他回京之后不但能得李林甫另眼相看;而且必然会得到擢升嘉奖;他就当机立断地说道:“这样;预备好我那官服;如果韦诫奢连一个高适都挡不住;也就该我出马了”
    云中太守府前;当高适翻身下马时;立刻就有门卒上前阻拦。他此行带的都是王忠嗣拨给他的精锐牙兵;此时群聚左右将他簇拥在当中;一个大嗓门的更是高声喝道:“河东节度使府支度营田副使高判官在此;谁敢阻拦?”
    “是高达夫”
    “快去禀报太守韦使君”
    “这下可有的是擂台好打了”
    当高适昂首阔步走进云中太守府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在河东道这些年间;他随着王忠嗣来过云州多次;现在的云中太守府;也就是从前的云州刺史府;他自是熟稔得很。当他来到大堂前时;见一排府卫按刀而立;如临大敌似的挡在前头;他便倏然止步;沉声喝道:“韦诫奢;我给你十息时间如果你还自认是朝廷命官;云中郡的太守;而不是目无上官法纪之辈;就给我喝退这些无礼之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大堂中;韦诫奢原本趾高气昂地环视廷下属官;想要借着自己把高适挡在门外告诫众人;他才是如今这云中郡之主;可外头传来的这么一句话却让他的脸上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他自忖出自京兆韦氏逍遥公房;就连杜士仪都被他在私底下斥之为京兆杜氏旁支;哪会把少年孤贫的高适放在眼里?
    于是;在下头那些属官各式各样的眼神中;他瞥了一眼神情一振的杜望之;把心一横大声说道:“我才是云中太守;这云中郡内上下;全都归我管辖。今日乃是我审问要犯之时;任凭谁要闯;全都给我拦下”
    有了里头太守一句话;门前府卫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自是毫不退让。面对这一幕;高适当即再不犹疑;他微微眯起眼睛;淡淡地说道:“全都拿下”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他左右牙兵就倏然冲上了前去。没有人想到在韦诫奢当家作主的地方;高适一个外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只凭这区区二十人便直闯大堂。而那些奉命阻拦的护卫显然也没想到;竟会真的落到不得不动手的境地。可是;起手慢了一步的结果就是;对手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尽管有的人慌忙伸手去拔刀;但大多数人都很清楚;里头的韦诫奢固然是云中太守;但高适乃是河东节度判官;他的后头便是刚刚上任的杜士仪
    也就是这样一闪念的功夫;河东节度使府的牙兵们便占据了绝对上风。王忠嗣这些年虽轻易不出战;但每逢战事;一定会把牙兵们先派上去。在这样常常承担攻坚战的牙兵们面前;云中太守府的这些兵卒无疑不堪一击。不过是几息之间;就只见满地都是直哼哼的人;而高适那边却人人完好无损。面对这样的情景;大堂中终于有属官反应了过来;随着一个人不顾韦诫奢那张铁青的脸;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之后;更多人有样学样奔了出来。
    “高判官;不关我们的事;全都是韦使君一力主张”
    “没错;我们都规劝过韦使君;说是兹事体大;总得先查问清楚;不能这么武断;可他根本不听”
    “高判官;我是怀仁县令汤米盛;就在今天上午;太守府派了人来;几乎是不由分说;硬把怀仁县廨上下官员全都押到了这云中太守府来我原本有心留下一二人等留守;却也被一口拒绝了”
    四周围叽叽喳喳;辩解、控诉、指斥各式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就是没有替韦诫奢说话的人。高适不禁哂然一笑;随即才对四周围的官员微微颔首道:“各位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还以为云中郡上下官员;竟然无视规矩礼制;没想到;竟然是韦使君倒行逆施所致”
    “你说谁倒行逆施我看你才是为虎作伥”韦诫奢从大堂中冲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喝道;“没想到杜大帅竟是如此大的架子;所行之处就一定要郡县夹道欢迎”
    “先前杜大帅在太原城中的河东节度使府上任之后;紧跟着巡视忻州、代州、岚州、朔州;州县官员无不预做准备出迎;然后又陪同巡视;这是身为朝廷命官的本分。节度使上任;行则建节、树六纛;入境则州县官员相迎;这是规矩;是礼制;你身为云中太守;可以标新立异不这么做。但是;你大逞淫威把怀仁县上下官员全都硬是召集在此;又拦阻于我;这是何居心?”
    高适不像某些文士词彩华茂;辩才却是平平;他是瞅着机会就绝不会放手;不等韦诫奢辩解就提高了语气:“至于说云中守捉别将杜望之中饱私囊;私交夷狄等等罪名;若要审问;自然有河东节度使府派专人主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韦使君应该并没有兼任云中守捉使;管不了武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韦使君觉得兹事体大;要速战速决;那么;云中郡有法曹;即便六曹齐至;也就足可保证公正了;此事又和怀仁县官员何于?想要兴风作浪;也得你有相应的本钱;韦使君;你就算想要赚你的名声;先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够不够吧”
    这一通声色俱厉却又不带一个脏字的指斥;顿时让韦诫奢一张脸从青直接变白。他跌跌撞撞后退了两三步;几次三番张了张嘴;却愣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在场众官员当中也有认识高适的;从前都没见过他如此得理不饶人;今天见识过了他的这张利口;大多数人都不禁暗自庆幸。
    幸好没有跟着韦诫奢一条道走到黑
    “韦使君的分量不够;那我的分量是够还是不够?”
    就在这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响起。随着一个个人转头看去;就只见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施施然走来。只见他白面微须;看上去显得很和蔼。突然;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认识他的官员先开了口:“你又是谁?
    “我么?”吉温好整以暇地环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高适身上。
    “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吉温。”
    仅仅是这一句话;左近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尽管吉温之名不过是这几年间方才为人所知;但那是恶名昭著;和此人相连的便是大狱;是株连;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一呼百应
    对于众人听到自己名字后的反应;吉温相当满意。他和早年仕途蹉跎的宇文融一样;人生的前四十年几乎默默无闻;即便碰到薛嶷赏识举荐;却更多的是碰到人使坏。否则;天子高居内宫;怎会一见着他的面;便说是不良之人;而后不屑一顾;斥之不用?堂堂天子莫非是相士?好在他总算是走通了高力士的门路;而后又因祸得福被萧炅举荐给李林甫;通过几次大案而声名远扬。
    此时此刻;他目光一闪;凶芒毕露;倏然上前几步;这才死死盯着高适;一字一句地说道:“高判官刚刚说韦使君分量不够;那么;现在换成我要亲自过问杜望之的案子;你觉得;分量是够还是不够?”
    尽管吉温只不过这两三年方才陡然蹿升了起来;可凶名在外;凶威高炽;刚刚为高适气势所慑的云中郡上下官员;不禁都为之心中惴惴;而韦诫奢终于回过神来。他和吉温相交不过是私底下的;并不愿意沾染上这么一个被人视之为酷吏的家伙。可现如今自己过不了高适这一关;吉温突然现身助阵;他就索性把那些名声节操之类的东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倘使这一次失利;他兴许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吉侍御既然在此;高判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按照规矩;自然能够问各州县的大案”韦诫奢说到这里;竟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可以问州县大案;那我这个御史大夫又如何?”
    高适听到这个声音时;顿时又惊又喜地转过身去;见是风尘仆仆的杜士仪;他只觉如释重负;立刻疾步迎上前去。然而;他一声大帅才刚出口;杜士仪便摆了摆手;随即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众人一眼。他阔别云州已久;尽管名声在外;可多年出镇朔方;认识他的外官不多;可他刚刚那句开场白;以及高适这一声大帅;所有人都听见了;因此;愣神过后的官员们慌忙行礼不迭;因此矗立不动的韦诫奢以及吉温就显得格外惹眼。
    韦诫奢是根本没想到杜士仪会来得这么快;就连此前高适的到来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就是想打个时间差;趁着杜士仪进入云州境内;却还没赶到这里之前把杜望之的罪名证实;从而一举把杜士仪拉下马来;如此自己就能名扬天下。可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偏差;此时此刻杜士仪甚至从天而降;他那种慌乱的劲头就别提了。他唯有用期冀的目光斜睨吉温;希望这位声名远扬的酷吏来解决眼下的窘境困局。
    吉温果然并没有让韦诫奢失望。尽管确实意外;确实警醒;但他更知道;这就和当年他得罪了萧炅;萧炅转眼间却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样;不容退缩;只能想办法应对。于是;他不慌不忙向杜士仪长揖一礼;直起腰后就从容说道:“杜大帅兼领朔方、河东二节度;安北、单于二都护府;总领留后事;又兼御史大夫;同中书门下三品;自是有权过问此次的案子。既然杜大帅已经来了;何妨与下官一起把这桩案子问清楚?”
    杜士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罗钳吉网的名声;我一直有所耳闻。”
    如果换成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揭破吉温那层皮;他定然会凶相毕露。可是;在杜士仪那犀利的眼神下;吉温只能把那深深的恼怒藏进了肚子里;哂然一笑并不说话。然而;更让他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杜士仪根本没有回复他那邀约的意思;而是径直就这么进了大堂眼见得云中郡的诸多官员忙不迭跟了进去;瞬息之间;外头就只剩下了他和韦诫奢两人;他不禁面色一阴。
    看来;他的凶名还不够
    大堂之上;杜士仪只是看了杜望之一眼;就一言不发地来到主位。转身见高适和其他人全都跟着鱼贯而入;而韦诫奢也气急败坏跟了进来;他便开口说道:“今日既然韦使君把各位全都请了过来;那么也好;所有人就都在这里做个见证。河东节度使府治太原;所辖天兵军、大同军等各军;云中守捉使也在其中。所以;我既领河东节度使;今日又恰逢其会;那么;本就该我亲自过问这桩案子。当着尔等之面;我不妨撂两句话在此。”
    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威风凛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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