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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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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王容没有把话点透;但杜幼麟已是悚然而惊。莫非那场绝大的风波;并不是什么李林甫主使;打算栽赃陷害父亲;而让骨力裴罗施行?恰恰相反;正是父亲策划的这一系列事件?他忍了又忍;最终仍是不禁开口问道:“阿娘为什么?”
听到杜幼麟问为什么;王容沉吟了片刻;便看着幼子低声问道:“你知道吉温在云州想要陷害你阿爷;结果却发现了什么?”
杜幼麟知道的;也不过是外间传言这些;此刻不禁愕然摇了摇头。
“吉温联系了云中太守韦诫奢;云中守捉使陈隆;想要通过陷害你的叔父杜望之;从而构陷你阿爷。可他们全都没有想到;你阿爷从代州都督裴使君那里得知了吉温在云州鬼鬼祟祟的事情;故而提早布置。于是;尽管云中守捉使陈隆扣留了麾下将校;拿下了杜望之;而后又将其心腹军官一并拿下送了云中太守府;但事后却激起了云中守捉将士公愤;反而在你阿爷抵达云中太守府后;下头将卒把这位守捉使给押送了来。至于韦诫奢;他把整个云州的上下官员全都召集了起来;想要办成铁案;可到头来却众叛亲离;自己都在慌张之下把事情全都推到了吉温身上。”
见杜幼麟听得面色凝重;王容方才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吉温纵使阴谋败露;却发现你阿爷在离开云州将近二十年后;却仍旧拥有绝大的影响力;云中守捉上下将卒仍然能够听命于他;云中太守府的差役胥吏依旧对他俯首帖耳;而他所到之处;从代州到朔州;再到云州;全都是一副军民夹道欢迎的景象。你说如果吉温回京如实上奏;即便证实了他陷害之事;陛下会怎么看?”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于脆”杜幼麟毕竟不是早年就上过战场杀过马贼的长兄;对于杀人这种事还有些莫名的排斥;所以;他的话只说了半截就戛然而止。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母亲那犹如呢喃似的回答。
“就算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吉温死了;李林甫就注意不到这件事?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那么;两害相权;取其轻。趁着这一次;和李林甫彻底撕破脸;这是一种态度太子是东宫;所以李适之也好;韦坚也好;皇甫惟明也好;一度被人视之为;合力抗衡李林甫。但韦坚皇甫惟明被贬;李适之显见也已经失宠了;这时候你阿爷就算不想自立山头;也自会有人把他当做一尊山头。而朝中尚有裴宽韦陟等和他交好的人;这时候再不站出来;难道等到人都被李林甫砍得七零八落;又收拾到他头上;朝中孤立无援时;那会儿再站出来?”
“可是陛下”杜幼麟正想问;李隆基难道不会因此生疑;可看到母亲那一丝冷笑;他登时恍然大悟。
借着吉温这一次的诬陷;即便以天子疑忌为代价;只怕父亲是想要让天子看得清清楚楚;李林甫已经快要一手遮天了
知道儿子已经明白了;王容眉间那条条细纹顿时舒展了开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次虽说是突发事件;但也不得不借势而为
前朝惊涛骇浪;后宫却仿佛平静无波。先前当得知这次吉温遇刺的事情可能和杜士仪有关时;杨玉瑶简直心花怒放;可谁知道情势陡然急转直下;让她根本看不明白。而她想要努力掺和一脚的打算;也被杨钊费尽心机送进来的信给吓了回去。用杨钊的话来说;这件事别人都只恨烫手的山芋甩不脱;她最好有多远躲多远。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一边不耐烦地应付着来打听女儿婚事的曹野那姬;一边让侍婢给自己用凤仙花染指甲。
“我都说了;虫娘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这种事情怎么急得来?”
曹野那姬出身西域曹国;不过是被进贡来的胡旋舞女;身份低贱;至今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因此在杨玉瑶面前只有恭敬赔笑的份。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若不是为了自己将来能得个好女婿傍身;她早就唯唯诺诺退走了。此刻;当她打起精神;还想继续奉承几句;讨个承诺的时候;冷不防一个侍婢突然闯了进来;到杨玉瑶身侧附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这是真的?他竟然给儿子定了那种乡野人家”杨玉瑶霍然站起身;压根没顾得上曹野那姬在场;一时气怒交加;“看看;他已经邀名邀宠到了这个份上;陛下还对那杜十九信之不疑”
曹野那姬虽说根本不懂外头的事;但这寥寥数语还是听懂了。她一下子悚然而惊;竟是不管不顾起身拉住了杨玉瑶的袖子;哀声问道:“淑仪;是不是虫娘的事情”
“你女儿不是奉旨穿着道袍在宫中修道吗?既然如此;你有功夫求我;还不如去求求同样不爱红装爱道装的玉真长公主;说不定人家能给你女儿找一门好婚事”杨玉瑶一下子把曹野那姬甩落在地上;恨恨地说道;“凭什么他就这般好运;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神气下去”
说完这话;她突然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随即神情一动。记得日子该到了她的月事这个月怎的不大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乱
自从长兄韦坚被贬;连东宫韦妃都惶惶不可终日;韦家人自然更是不安。年轻气盛的韦芝韦兰不敢再去招惹李林甫;只能到骨力裴罗那儿去闹;希望天子能够放逐这个见异思迁之辈。所以;面对近日京中这瞬息万变的一幕一幕;两人全都有些眼花缭乱。尤其是当如今这个消息新鲜出炉时;兄弟俩更是又惊喜;又解恨。
“竟然是骨力裴罗派人去刺杀的吉温?好;好;看这次李林甫还能怎么脱罪”韦兰重重一拍巴掌;突然开口建议道;“你说骨力裴罗跑得那么及时;会不会根本就是李林甫给他通风报信;实则确实是他于的?”
韦芝立刻眼睛一亮:“不错;这盆脏水泼在他脑袋上;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连日以来;骨力裴罗天天出没他平康坊李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咱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到处串联别人给阿兄鸣冤吗?好;当初他是用什么手段把阿兄拉下的马;这次咱们就怎么把他拉下马告诉李适之;这时候他就是想当缩头乌龟也晚了;还不如卯足了劲看看能不能掀翻李林甫”
当罗希秉匆匆来禀报自己;从那几个刺客处审问得到的讯息后;李林甫就知道自己这是大大被人摆了一道。然而;罗希秉去抓捕骨力裴罗却扑了一个空;得到的那封骨力裴罗亲笔信;却让他又气又恨;同时心中不免还有狐疑。气的恨的;是骨力裴罗将这么一件要紧大事瞒到现在;而狐疑的;则是这老家伙究竟是有心想要借此让自己和杜士仪之间真正刀兵相见;还是也不过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故而;当长安城中;谣言突然喧嚣尘上;道是骨力裴罗是受他支使去行刺吉温;而后却被他抛出来当替罪羔羊;却事先通风报信把人放跑;或是于脆就将其杀人灭口了;李林甫没有半点慌张。月堂之中;面对跑来打探自己动向的杨慎矜和王;他信手把骨力裴罗留下的那封信丢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两个都看看这个”
杨慎矜和王全都是这些年崛起的宠臣勋贵;之所以对李林甫俯首帖耳;为其奔前走后;究其根本是被李林甫在相位十数年屹立不倒;阴险毒辣的手段给镇住了;故而与其说是李林甫的党羽爪牙;还不如说是他们都在左顾右盼;时刻希望自己能够自立门户。所以;两人几乎同时抓住那张信笺的左右边缘;彼此对视一眼后;却谁都不肯相让;最终勉勉强强一块凑着看了。可看过之后;两人便同时为之勃然色变;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念头。
看这封信上骨力裴罗吐露的那个重大事实;谁还敢说不是李林甫给其通风报信;让其提早溜之大吉?否则;骨力裴罗为什么要丢出这个杀手锏?
“你们知道怎么做了?”
李林甫也懒得向他们两个解释;见杨慎矜和王连连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会把韦氏族人连根拔起;他便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就去吧。外人那些流言不用去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李林甫拜相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等到杨慎矜和王喏喏连声地告退离去;李林甫方才冲着屏风后头出声道:“你们也出来吧。”
这一次;应声出来的却是罗希秉和杨钊。见他们面色各异;李林甫便沉下脸道:“杨慎矜和王满心觉得是我让骨力裴罗行刺的吉温;他们是自己有异心;所以便来胡乱猜度我我在这里不妨给你们撂一句实话;我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去入宫求见了陛下;请得陛下圣命;让陈玄礼亲自领禁军;在整个京畿道内拉网搜捕;绝不会让骨力裴罗逃出生天”
杨钊斜睨了罗希秉一眼;见其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兔死狐悲的表情;他就赔笑道:“相国;骨力裴罗可是杜大帅当初派人护送到长安的;这次他既是做出了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能不能”
“杜君礼这个人;从来就惯会为自己留下余地他送骨力裴罗来的时候;就将回纥内乱那场戏码给解释得清清楚楚;并说明骨力裴罗极可能居心不良;但因为是外蕃老王入京;开元以来从未有过;又是陛下昔年有话在先;故而无法绝其朝请;只能把人护送过来。而这几年来;他一次一次地密奏;就没少说过骨力裴罗不能留。现如今此人出事;陛下最多对他申斥罚俸;更多的处分就别想了”
吉温至今还是重伤垂死;要说罗希秉最恨的固然是骨力裴罗;但其次就是杜士仪了。所以;当他代替李林甫解释清楚了这般关节之后;自是咬牙切齿。奈何杜士仪是连李林甫都敢力抗的二镇节度;他这个御史抗衡不得;他只能压抑着怒意又开口说道:“相国;我之前所言;杜君礼此次兼任河东节度使后北上代州、朔州、云州这三地的情形;真的不能在陛下面前说道说道?好歹也给吉七讨个公道”
李林甫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杨钊。杨钊闻弦歌知雅意;尽管他才送信劝过杨玉瑶少掺和这件事;此刻却满口答应道:“相国放心;我一定会辗转托付杨淑仪;让她想想办法”
自从武惠妃事败;李林甫从来就没有寄希望于后宫;因此暗示杨钊;却并没有真正指望这位杂牌子国舅爷。见杨钊答应;罗希秉则是一脸意犹未尽;他便少不得提醒了一句。
“事有轻重缓急;韦氏已经是快要被压垮的骆驼;当然要先打。至于还未露出颓势的杜士仪;得缓缓图之不是我在这里说吉七;他是这些年顺风顺水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这才会在云州被人抓住那样的把柄;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他也不想想;别说杜士仪;就是韦坚李适之;我忍了他们多久?”
年纪大了;当年自诩为神目如电的李隆基;也被近日这一幕一幕搅得心烦意乱;甚至连杨玉瑶那儿他都懒得去了;只因为这个女人虽则妩媚妖娆;却总会想方设法替杨家人讨要好处。正因为如此;他这些天不由得想到了一贯天真烂漫的玉奴;对于她的死自是更加惋惜;于是;他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金花斋中;因为每每从那些无不色艺双绝的侍儿们身上;他才能看到昔日佳人的影子。
张云容等人在宫外没有根基;但自从固安公主送过一次金子来;渐渐地玉真公主也会托霍清给她们送些东西;为之大喜的她们自然投桃报李;一年到头的节日以及四季时令;送往玉真观的礼物就不曾少过;这反而让她们因此得了李隆基的称赞;道是她们不忘旧情。故而;这几天通过玉真观那儿;外间发生的事情她们都弄了个明白;自然卯足了劲取悦天子;几个人轮番献媚;竟是一口气把李隆基留在了金花斋整整三天。
此时此刻;张云容亲手为李隆基剥着樱桃;和其他姊妹一起;只说着那些妇人们闲极无聊时谈论的小事。什么哪家公卿添了个孙子;哪家公卿逃了个宠婢;全都是些琐碎无聊的;可对于心烦意乱的李隆基来说;这样的调剂反而刚刚好。
然而;当高力士亲自来见;说是陈玄礼搜索骨力裴罗三日都尚未抓到人;已经行文各处郡县严查之际;李隆基不禁气急败坏地喝道:“杜君礼呢?这次的事情是他捅出来的;他眼下在何处?让他给我立刻回安北牙帐城;给朕征发大军;让回纥把人给朕交出来”
高力士听到李隆基肯放杜士仪北上;知道这最危险的一道关卡算是过去了。他连忙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了杨慎矜王并罗希秉等御史台多名御史联名参奏的奏疏;言说骨力裴罗当年曾受韦坚指使;在北门禁军之中安插了多人。
话音刚落;便只听乒呤乓啷一阵响;却是盛怒之下;李隆基直接掀翻了桌子。尽管一众妃妾无不惊慌失措;但在张云容和谢小蛮的安抚之下;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没有出声;偌大的殿堂中;就只有李隆基的咆哮声。
“韦坚和骨力裴罗有过勾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早先就没有查出来?告诉杨慎矜和王;还有罗希秉;给朕查;仔仔细细查;所有一丝一丝的关联全都给朕查清楚;朕要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于什么”事涉自己的帝位以及安危;李隆基再也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冷酷地说道;“还有;去把太子召来;朕倒要问问;他想对君父做什么”
高力士知道这一次恐怕是李亨入主东宫之后;面临的最大一重关卡。然而;他知道这当口自己劝说只会适得其反;因此二话不说就领命而去。而被这样的突发事件一打扰;李隆基再也没有半点寻欢作乐的性子。可是;看着张云容和谢小蛮竟是亲自收拾着这乱七八糟的烂摊子;他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怜意。
“此事和你们无关;倒是朕让你们受惊了。”见众女慌忙谢恩不迭;李隆基突然慷慨大方地说道;“你们也在宫里多年了;从来不曾对朕提出什么要求。今次你们只管说;朕无所不应。”
天子说是无所不应;但真的以为可以漫天要价;那就是愚蠢无知了。几个女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方才齐声说道:“愿陛下抚恤玉真长公主长公主之前曾经提过;愿去公主尊号;悉心修行;希望陛下能够答应。”
听到这几个爱妾竟然想到的是外人;李隆基只觉她们实在是动人极了。他正要答应;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一个内侍满脸火烧火燎的表情冲了进来;张口就叫道:“陛下;杨淑仪昏过去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越闹越大
和玉奴的天真烂漫不同;杨玉瑶虽说工于心计;但李隆基终究也爱她的妩媚妖娆;而且;她穿上男装之后和自己并奏羯鼓时;那种狂野的风情;却又和宫中那些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妃嫔宫人截然不同。所以;当听到爱妃突然昏过去了;他还是匆匆离开了金花斋。
眼看事情才刚起了个头;却迭遭变故;谢小蛮自是气怒万分;直接骂了一句俚语粗话后;这才悻悻说道:“这下怎么办?”
“看来;咱们是小看她了。太真娘子故世之后;她能够把陛下哄得团团转;不是只靠着那张脸。”张云容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而且;别看她好歹也算是出身官宦世家;却能做小伏低;又能撒娇卖痴;还会耍小性子;一来二去;咱们这些一味柔顺的自然就让陛下看不上了”
“张姐姐;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一旁的赵才人顿时一拍巴掌;重重点头道;“我就觉得;咱们五个人加在一块;怎么还对付不了她一个;感情是陛下贵为天子;可在男女之事上;有时候却也不免犯”
这犯贱两个字她就不敢再说了;可在场众人无不心里有数;当即会心一笑。而谢小蛮瞅了张云容一眼;情知这话并不是对方想出来的;而是之前霍清入宫来看她们时提醒过的话。她们能够有今天;色艺双绝固然是一点;可宫中有的是这样的人;关键还在于她们曾经侍奉过那位太真娘子。当有朝一日她们色衰而爱弛;天子又忘记了这一点时;她们的下场不会比其他妃嫔好到哪去可还没等她们琢磨好怎么渐渐改变自己;事情就一股脑儿都来了。
谢小蛮嘿然一笑;这才从容说道:“先不管杨玉瑶;刚刚高大将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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