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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画眉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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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发觉他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了变化,竟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而且越说越缓慢。

他自己却像是并没有发觉,还在接着道:“雄娘子竟会对自己的女儿有如此深情,这实在也是令人难信的事,就凭这一点,我就该放了他。”

最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脸色已变了,说到“放了他”叁个字时,他已冲到雄娘子面一,一拳击出。

雄娘子并没有闪避,成名江湖垂六十年的“千里独行侠”这一拳击出,竟变得全无丝毫力泵。

黄鲁直脸色也已大变,瞪着雄娘子道:“你……你为何……”

戴独行嘶声道:“你还会什麽,你我两人全都瞎了眼,看错了人。”

这时胡铁花也已看出雄娘子竟在暗中施放了一种极恶毒的迷药,将戴独行和他的恩友黄鲁直迷倒。

别人这麽样对他,他却做出这种事来,“雄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是世上最卑鄙恶毒的人。

胡铁花只觉怒愤填膺,立刻就要冲出去,谁知楚留香竟又拉住了他,而且还不让他说话。

就在这时,雄娘于已站了起来,他目中已是热泪盈眶,却更衬得他那张冷漠的睑看来份外诡秘。

只见他向戴独行深深一揖,嗄声道:“戴先生的不杀之恩,在下永生难以忘记,但戴先生也可以放心,在下绝不会让你後悔没有杀我的。”

他转过身望着黄鲁直,又垂下头道:“至於你,我……我实在没有什麽话好说,你……你……”

说到这里,他喉头已塞住,再也说不下去,而这时戴独行和黄鲁直也听不到什麽了,他们都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有女怀春

黄鲁直倒在地上,还说了最後一句话。

他说的声音虽轻微,但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只听他一字字道:“我绝不会看错你。”

雄娘子目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痴痴的望着地上已昏迷了的黄鲁直,忽然跪了下去,磕了叁个头,脱下身上的长衫,盖在黄鲁直身上。

他的手在颤抖着,颤声道:“我对不起你。”

这简简单单五个字里,也不知含蕴着多少辛酸?多少血泪?多少友情?当真令闻者鼻酸。

然後,他就转身狂奔了出去。

胡铁花揉着鼻子,道:“他……他这是什麽意思?”

楚留香叹道:“他这只不过是想入神水宫,因为无论他女儿是生是死,也要见她最後一面,但他也知道黄鲁直绝不会让他去的。”

胡铁花道:“因为他此去必死无疑,竟鲁直不忍眼看他去送死。”

楚留香黯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一定要跟他一齐入宫,戴老前辈和黄老剑客,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轻轻一掠,便已掠过屋舍。

只听他语声远远传来,道:“莫忘了,还有蓉儿。”

胡铁花也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话,只是喃喃自语道:“原来雄娘子真的已改过自新,原来他对黄鲁直和戴独行并没有恶意,但我方若是忍不住冲了出去,若是失手杀死了他,还不让他解释,那麽他岂非永远要含冤九泉,而我也许还在自鸣得意。”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已汗出如雨,湿透重衣。

要跟踪雄娘子并不是件容易事,他不但身法迅急,而且行动特别机警小心,这些都是他在长年的逃亡生涯中锻炼出来的,要在暗中盯着他而不被他发觉,世上除了楚留香外,怕再难找得出第二个。

因为楚留香除了轻功超人之外,还有一双份外锐利的眼睛,所以并不需要追得做太紧。

令楚留香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奔向山区,反而掠回了那山城中一家客栈里,难道他并不想到神水宫去了?

楚留香几乎要以为自己猜错了。

他住的客栈并不远,他实在想回去看看苏蓉蓉,可是他却又不愿错过雄娘子,因为他已感觉到雄娘子和神水宫的关系似乎很深,而且很不寻常,他想以雄娘子为桥梁,他认为这也许是唯一的捷径。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段时候,山城在夜色中看来是那麽安祥而宁静,月光静静的照在屋顶上,屋顶下的人们都在沈睡,他们的生活虽然平凡而单调,但平凡岂非也正是许多种幸福之一。

楚留香几乎已忘记在屋顶下安睡是什麽滋味了。

夜色虽然很美,但叁更半夜的躲在屋顶上窥探着别人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幸好这时雄娘子已凉了出来,他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就像只猫似的,又没入黑暗中。

楚留香发现他手上已多了个黑色的皮囊,他特意回到这客栈一次,显然就为的是来取这皮囊的。

囊中装的是什麽?他为何要如此重视?

这次雄娘子才直奔山区,半个时辰後,他已到了山麓,但却并没有上山,只是沿着山脚飞掠了一段路途。

他经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僻,有时要越过山泉,有时要越过一堆堆的荆棘,有时还要穿过一些很窄的山隙。

楚留香虽然很留意,但下次若要他再来,他也末必能找得到这条路,雄娘子却似对这山区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他甚至从来也没有停下来辨认方向,这条路他似乎已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就算闭着眼睛也找得到。

可是进入山区後,他的行动就更谨慎,飞掠在空中时,都会忽然回头观望,楚留香跟踪得也就更吃力。

而且这时天已经渐渐亮了,山巅後已露出了镶着金边的云彩,木叶上的露珠也渐渐发出了闪光。

天若一亮,楚留香就绝对无法再跟踪他。

这时乳白色的晨雾也已冉冉升起,似乎在这寂寞苍凉的山谷间,笼起了一层轻纱,使景色看来更凄迷幽艳。

但楚留香却更担心,因为雾若太浓,他不但立刻就会失去雄娘子的行踪,甚至还会失去方向。

若在这种地方迷了路,那更是件可怕的事。

晓风中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流水声,妙韵天然,如仙子鸣琴,在这无边寂静中听来,令人心神皆醉。

楚留香想到苏蓉蓉叙述过她入山时的情况,心里一喜,暗道:“这里莫非已到了神水宫的入口处了麽?”

可是雄娘子到了这里,反而停了下来。

他四面望了一眼,立刻向右边一片山崖掠了上去。

这座山坡形势绝险,下面十丈笔立如削,上面怪石峥嵘,中间却凸出一片平台似的山崖。

雄娘子到了这片山崖後,就忽然不见了。

原来山崖竟有个洞穴,却被上下几块如犬牙交错的石头掩盖,所以由下面望上去,很不容易发现。

这洞穴莫非就是直达神水宫的秘径?

楚留香还是没有直掠上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险,他只要稍有不慎,不但立刻就要被对方发觉,而且边置身在危险之地,对方若是施展杀手,他根本连退路都没有。

他壁虎般贴着山壁绕了过去,隐身在那一片平台般的山崖下,又将耳朵贴在山壁上,静静的倾听了半晌。

只听上面洞穴中传来了极轻微的琮峥声,宛如金铁相击,又像是雄娘子在将一件件很小的铁器搁在石头上时所发出的声音。

雄娘子显然还留在这洞穴中没有走。

饼了半晌,楚留香又听到他的啜水声,咀嚼声,偶尔还有沈重的叹息声,脚步走动声。

楚留香本来还猜不到他留在这洞穴中干什麽,现在发现他竟似还要在里面逗留一段很久的时候,才想到他也许是要在这里等到天黑。

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进入神水宫。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也只有在外面等着,雄娘子至少还带来食物和水,他却只有在外面乾等。

现在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五六个时辰,这五六个时辰实在很难捱,他在山壁旁找了个隐僻处躺下来,但却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雄娘子若是万一不到天黑就出来了,他就又错过了机会,楚留香虽然很喜欢冒险,但却不喜欢冒这种险。

等人本已经够难受的了,饿着肚子等人更不是滋味。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就算饿上个叁五天,也不会倒下去的,但“饥饿”并不纯粹是肉体上的问题。

因为饥饿往往还会带给人一种精神上的空虚,所以楚留香只有努力去想些别的事,幸好他能想的实在太多了。

他这一生中实在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回亿,虽然有些也曾令他痛苦,但大多数都能带给他一点安慰和温馨。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真是一段黄金般的日子。

大多数成名的英雄,练武时都忍受过别人所无法忍受的艰辛和痛苦,但楚留香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他也曾不眠不休,也曾在冰雪寒风中奔驰於崎岖的山道上,来锻炼轻功和体力,也曾在烈日酷热下流汗,甚至流血,但他并不认为这是痛苦,因为这就是他的兴趣,所以他总能找得到乐趣。

他又想起了那些童年的好友,姬冰雁、胡铁花……

一想到胡铁花,他就忍不住笑了,他一直认为胡铁花并不是真的爱喝酒,只不过喜欢喝酒时那种情调而已。

因为酒总是能带给人们热闹和欢乐。

他有各式各样的朋友,他觉得这些朋友都对他不错,所以他心中充满友情的温暖,这令他很舒服。

於是他又想起了一点红,想起了曲无容,这两人外表都冷得像冰山一样,心里都充满了热火。

他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到那里去了,也不知道一点红是不是还在继续逃避那刺客集团的追踪。

他只有在暗中祝福。

这时空山中已有了各种声音,有流水声,有鸟语虫鸣,风吹木叶,满山松涛,远处还偶然会传来一两声野兽的低啸。

楚留香抬起头,忽然发现日色已渐偏西。

人在回亿中,时间往往会过得很快的,所以有些孤独的老人只有生活在回亿里,才能度过漫长寂寞的晚年。

但现在距离天黑最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楚留香伸了个懒腰,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谁知就在这时,上面的洞穴中已钻出了一个人来。

这人并不是雄娘子。

除了雄娘子外,这洞中居然还有别的人,难道她早已在洞中等着雄娘子麽?

她是个很美丽的少女,穿着雪白的衣服,站在凸出的山崖上,满头黑发和雪白的衣袂同时在风中飘扬,看来是那麽超群绝俗。

是宫南燕。

爆南燕怎会在这里?雄娘子到那里去了?

楚留香的心跳了起来,但又仔细瞧了一眼後,他才发觉这女子并不是宫南燕,只不过和宫南燕很相似。

她的神情、衣裳、装束,和腰畔那根带子,都告诉人她也是名震天下的“神水宫”门下。

那麽,她怎会在这洞穴中呢?难道这洞穴真是神水宫的秘径?难道雄娘子早已到了神水宫?

楚留香也有些着急了,只见这少女飘飘自山崖上掠了下来,她的轻功是那麽高妙,姿态是那麽优美。

她手里还提着个黑色的反囊。

原来这少女就是雄娘子。

楚留香忍不住在暗中苦笑,雄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易容的本事果然精妙,竟几乎连楚留香都骗过了。

最妙的是,他化装成女人後,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分一毫男人的味道,一转眼,一举手,一投足,都活像是个女人,楚留香虽然也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但这种女人的味道,他却一辈子也装不出的。

雄娘子在山崖下观望着,并没有立刻展动身形。

楚留香忽然发觉他眉梢眼角,有很多皱纹,他远看虽还是个少女,但年纪显然已不小了。

这就是雄娘子本来的面目麽?

楚留香暗暗叹息,难怪雄娘子对自己容貌那麽自负,他实在可说是个绝世的美男子。

他虽然年华已老,但还是比大多数女人都美得多,一个男人竟此女人还美,比女人还像女人,这实在不可思议。

可是他既已改扮成女人,为什麽还要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呢?这点又令楚留香想不通了。

他也想不到雄娘子竟和宫南燕如此相似。

那麽,雄娘子和宫南燕之间,是不是也有某种奇妙的关系?

有人也许要问:“雄娘子既然要扮成“神水宫”弟子的模样来混入神水宫,那麽他为何不索性扮成宫南燕呢?”

但楚留香却知道这问题很愚蠢。

因为易容术并不是魔法,精於易容术的人,固然能改变自己的容貌,令别人难以发觉,但却绝不可能代替另一个人——楚留香固然可以改扮成张啸林,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认得张啸林而已。

所以,若说雄娘子能在片刻间就扮成宫南燕,混入神水宫,神水宫中的人也全没有发觉,那就不是故事,而是神话了。

若是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让雄娘子能充份的准备,尽量模仿宫南燕的神情和动作,那也许还有可能。

然後雄娘子忽然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那黑色皮囊中的东西都埋了下去,这皮囊中装的自然是他易容之物。

但他还是将至皮襄提在手里。

空的皮囊还有什麽用呢?楚留香又觉得很奇怪。

这时日色虽已西斜,阳光却仍普照着大地,雄娘子抬头望了望天色,慢慢的向前走了出去。

他似乎比楚留香更着急,也等不到天黑了。

楚留香直等他转过一片山坳,才敢追过去,谁知等他也转过那山坳时,竟又失去了雄娘子的踪迹。

这山坳後竟是绝路,两旁山立如壁,中间一片山壁近面而起,就像是一只缺了边的匣于。

雄娘子既已走入这匣子里,怎会又忽然不见了呢?

难道他已发现身後有人在追踪?可是这里叁面山壁,插翅也难飞渡,他难道还能钻入地下不成?

这的确是件令人惊异的事,但楚留香的惊异很快就已过去,他小心的搜索了半晌,就发现中间的山壁和左面的山壁间,有一线空隙。

这空隙宽仅尺馀,而且长满了杂草和藤萝,楚留香若非亲眼见到雄娘子在此间失踪,算准了这里必定还有退路,那麽他就算搜索得再仔细,也绝不会发现这两面巨大的山壁间,还有这麽样一条秘径。

穿过这条秘径,那若有若无的流水声,就忽然变得清楚响亮起来,水声潺潺,如在耳畔。晨雾凄迷,弥慢了这亘古以来便少有人踪的山谷。

楚留香伏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循着流水声走过去,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距离秘密近了一步。

却也距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突然间,有种奇异的“嘶嘶”声传了过来。

楚留香立刻停下脚步,全身伏在地上,蛇一般向前滑动了两叁尺,他就看到雄娘子。

那神秘的流水,就在雄娘子脚畔,此刻他双手捧着那黑色的皮囊,正在用力的向皮囊中吹着气。

那皮囊迅速的膨胀了起来,大加车轮。

楚留香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他是要用这皮囊作皮筏,然後再乘着皮筏顺流而下,直入神水宫。”

只见雄娘子果然已将皮筏在水中放下,又伸出一只脚去试探皮筏的载重量,然後就轻轻的坐了上去。

皮筏眼看就要顺流而下,楚留香正在发愁,不知该如何追下去,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嘶”的一声。

雄娘子忽然自皮筏上窜了起来,雪白的轻衣四散飞起,就像是已和凄迷的浓雾溶为一体。

那皮筏在水中风车般不停的旋转,越转越小,转过十七八次之後,“哧”的飞了出去。

暗中显然有人将皮筏击破了,皮筏泄气,才会旋转不停。

雄娘子已落在岸边,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之意,顿了顿足,刚想转身飞奔,迷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一个娇媚的语声带着笑道:“你既已来了,何必走呢?”

只听水声软乃,已有一叶轻舟,冲破迷雾,缓缓荡出,船头上站着个苗条的白衣人影,掌中长篙一点,轻舟已燕子般飘到岸边。

雄娘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白衣女娇笑着道:“不错,是我,你想不到吧!但我早已知道你会来的,早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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