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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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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延昭抱拳作了一揖,那李和自是要上前搀扶,就在二人触碰之际,后者觉得手中多了一丝温润,斜眼瞄过去,却见是一颗白玉珠,当下不动神sè的拽入手中,“小杨大人真是见外了,咱家遇见小杨大人也是觉得近亲的很,此刻官家无事,殿外听值的必定是王公公,咱家这与他老人家通报一声。”
  说罢,李和示意身后的跟随小太监留步,他带着杨延昭踏上白玉石阶,待走到一半,见王继恩转首望来,忙满是谄媚的笑着迎上前。
  至于二人所说之言,故意落后十多步的杨延昭听得并不仔细,但从李和谄媚之中,倒是可以确定他是王继恩的心腹无疑。
  片刻,待他走到石阶顶端之时,二人的细语交谈也收了声,那王继恩扫了杨延昭一眼,继而慢悠悠的道了句,“官家在殿中看着折子,咱家这就去通报一声,小杨大人等上片刻。”
  从五品的官,身为天子近侍,本可无须理会,但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王继恩早已学会揣测上面那位的心思,因而,对品阶不高,但眼下深的皇恩的杨延昭也是客气了几分。
  “多谢王公公。”
  杨延昭低声道了句谢,并与挤眉弄眼yù转身离去的李和笑着颔了颔首,稍后,立在原处,脑中不禁又想起了该如何说出筹集银两之事。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首,王继恩已经走了出来,“官家宣小杨大人进殿。”
  又是道了声谢,杨延昭忙将思绪收起,大步向前,可是到殿门前,心又不觉得剧烈跳动起来,不禁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舒服了些。
  跨进大殿,向前,在之前止步过的地方,弯身行礼,“下臣杨璟,见过官家。”
  高座之上,赵光义丢下手中的折子,有些乏累的揉着额头,“免了吧,倒是没想到你今rì会进宫来,只是巧了,前些天,你来的时候,朕手边堆着弹劾你的折子,这会儿,还是如此。”
  闻此言,正要起身的杨延昭忙又是行了礼,“下臣知罪,请官家开恩。”
  “开恩?呵呵”
  大殿之上,一阵轻笑传散开来,继而是那有些愉悦的声音,“你小子心里肯定在喊苦,在说着朕的不是,也在怪着这些参奏之人的不是。”
  双膝跪地,叩拜伏身,杨延昭语中多了惶恐与惊怕,“罪臣不敢。”
  “好了,起身吧”,赵光义嘴角笑意为消,见杨延昭仍未动,不免将脸板了起来,“朕让你起,那便是起了,难不成想抗旨?”
  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杨延昭心中虽有怨言,但也只能起身,并再说着那句“罪臣不敢。”
  “你进宫,可是为了三馆一事?”
  一语中的,道出了杨延昭心中所想。
  “官家圣明,下臣接到圣旨之后,心中满是惴惴不安,惶惶于忧,难寝难寐,以怕辜负了官家的宠信,更怕有损了三馆之势,坠了我大宋尊贤尚礼之国风。”
  “你是说,你不想接任此事?”
  “下臣不敢!”
  弯腰一礼,杨延昭已经记不得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行礼了,圣旨已到,自是金口玉言,而赵光义说出这句话,他能做的除了行礼与恭声请罪之外,还能有何?
  “不敢便好。”
  声音有些轻,却带着让他不容辩驳的威严。
  “这三馆的事情,朕既然交待由你去办,便是无法更改的,若是办不好,那就是让朕心中不快,朕心中不快,这后果”
  头疼的很,但杨延昭还是在第一时间内跪倒在地,“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骇人的目光在他背脊上久久未散,使得杨延昭额头上遍布细汗,大殿中又是寂静了开来,无声的压迫直击他紧绷的神经。
  “罢了,起来吧,朕也知道你有难处,不过这三馆是一定要建成的,而且不能失了皇家体统。”
  听得这一句,杨延昭只能起身咬牙拼着胆子道,“回官家,三馆乃是皇家书院,下臣可尽力营建出,只是眼下尚缺一物。”
  “缺何物?”
  “银子。”
  赵光义摆了摆手,仍是沉着脸,却道出一句无赖话来,“银子,朕已经给你了,而且能给的也就那么多了。”
  强压着吐血的冲动,杨延昭将手心的汗在衣袍内擦了擦,“户部的银两杯水车薪,难敌三馆修建所耗,下臣眼下有一计,可弥其不足,还望官家能应允。”
  “讲。”
  “大宋开国数十载,君王图治,百官清明,百姓丰衣足食,银钱亦有盈余,而三馆乃是关系天下人之福,理当借百姓之力,所以下臣斗胆请奏皇上将名典珍籍拓印数刊,沽与求才之人,藏富于民,倒不如藏才于民。”
  “好一个藏富于民,倒不如藏才于民,朕准了。”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也未想到赵光义竟是如此的好说话,遂再壮起胆子,将另一件事也道了出来,“官家圣明,为了确保三馆所需银两充足,下臣还有一事请奏。”
  “尽管道来。”
  “下臣打算将三馆阁楼皆题上名目,只是这题名并非常人所能,必须得属风流名仕与出得银子之人才能执笔,如此,一来为三馆留下名家之作,而来,也是筹备修建所耗之银钱”
  说到这,杨延昭的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更是大气不敢喘,后背早已是汗淋衣衫。
  半晌,毫无动静,让他备受煎熬。
  “准了。”
  正当他开始惊慌的时候,一句简单的话让杨延昭心神顿时松了下来,已挂着汗珠的脸上露出个欢喜的笑容,赶忙行礼道,“官家圣明!”
  担忧的事情得以解决,杨延昭自是欢愉了不少,出了紫宸殿后,看着宫中的满目美景,竟是低声哼起了曲来。
  紫宸殿,那王继恩端着御膳房送来的参茶,躬着身子上前,却闻得上首不时传来轻笑之声,当下心头甚是不解时。
  待他退出大殿时,依旧隐约可闻的笑声中夹着一句嬉骂之声,“这小子,或许将他丢给沈顺宜倒是个好计量。”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各为其主

      出了紫宸殿,杨延昭并未在宫中多逗留,抬首看了看已到当空的明rì,不由得拔腿往着皇城外走去。
  银子的事情虽然赵光义准了,但他还得去趟翰林院,否则,哪里来的孤本来做拓印,以作世人追捧的可居奇货?
  出了宫墙,街道上,竟变得空荡开来,左右的走卒贩夫仍在,只是少了欢闹如流的来往行客。
  一穿着褐sè麻布的炊饼郎正在拾掇着,口中喃喃自语着,“这相国寺的悟则大师一开法座,整条街上便半个人影都没了,倒不如回家歇息算了。”
  闻得他的话,不远处已将杂货收好的白发小老儿顺着接口道,“那是自然,悟则大师得活佛了空大师的真传,佛法高深,能听得悟则大师道两句禅语,心中的那些垢污之物便荡然无存,无比畅快,小老儿这也歇了摊子,与老婆子赶去,望能受得半点佛缘点化。”。。
  “张老爹,当真这般神奇?且等上我一等,我这就随你去,也好给我娘求个平安,希望她老的病能早rì痊愈。”
  几息间,一老一少便谈笑着离去了,而听到他们这些言语的杨延昭却是驻足不行,一丝凝重在明亮的双眸中浮现。
  不过一载的光景,悟则的影响竟然如此的大,心中,怎能不骇然?
  转瞬间,再想起儒家的吕蒙正,也已是在朝堂中平步青云,唯独只有他,整rì里,浑浑噩噩,身不由己,做着满是头疼的事情。
  想着,袖口中的手不由得紧握了起来,儒道佛,三家,皆是隐约世俗之后的千年大派,而他,怎能比这两人差?
  很多时候,人争得不是盛名厚利,也不是红玉软香,仅仅只是为了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罢了。
  低首,盯着青砖石面,杨延昭的目中jīng光闪烁,许久,握紧的双拳张开,几滴汗珠顺着指尖滑落,惊得脚下正在悠然觅食的蚁虫慌张的往着一片躲闪去。
  衣袖甩过,杨延昭脸上闪出那不服输的狠sè,既然都在赚名声,那他自是不会被比了下去,三馆一事,便是他乘风破浪扶摇直上的好契机。
  决不能落于他们之后。
  大步行过,衣衫轻扬,英气化风尘,器宇轩昂多少年。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耳边叫卖之声大不如往前,即便是茶楼酒肆的整rì里满是活络劲的小厮也耷拉着,靠在门边,看着突然清冷下来的大街,不知该如何去开口招揽食客。
  踩着这份不多见的安静,杨延昭脑中正想着经书拓印之后,该如何贩卖出去,却突然闻得耳边想起一声轻柔之音,“延昭兄。”
  抬起首,是一张白皙消瘦的脸,束带扎着长发,几缕垂下,青丝如墨,却是映得脸sè越发苍白,寻常的提花绡靛青长袍,随着微风摇摆着,似乎要飞离那形销骨立的身子。
  一别之后,再重逢,向敏中却是更加的憔悴,只是双目中的jīng光显示他jīng神尚佳。
  在杨延昭不语时,向敏中又是往前走了几步,“听闻延昭兄回京,向常之特来相见,以叙离别之情。”
  话语细弱,满带笑意,只不过,稍后便又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心中异样涌现,有着低落,也有着怒,但最杨延昭终究只是面露笑意,“前两rì刚回的汴梁,恰好眼下手中的事物繁杂,也未与常之兄联络,没想到却是在今天遇上了,常之兄的身子骨可还好?”
  闻言,止住咳嗽的向敏中趁着抬首喘息之时,望了眼不染纤尘的蔚蓝天际,眉宇间,一丝落寞也稍纵即逝,随即,低头笑着道,“都是老毛病了,罗姑娘给的方子也一直在用着,比起先前,已是好上了许多,只是这几rì天气乍暖还寒,有些未适应罢了。”
  “既是如此,常之兄还需保重身体才是,恰好清儿也随我回来了,待过几天,去府上给常之兄把把脉,再开些滋补养身的方子来。”
  微微颔首,向敏中笑着道,“那倒是要先行谢过了,延昭兄你我有些时候未见了,前面有个茶楼,颇为雅静,不如移步前往如何?”
  虽情谊不如曾经,但是诚心相邀,杨延昭怎能拒之不理,更何况,他还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向敏中帮忙,遂欣然应着,“甚好,品茗小坐,乃风雅之事,当所从也。”
  随在向敏中的身后,走到街边的一家茶楼中,画墙花屏,几缕清香,更有若如流水般的琴弦潺潺而来,倒是不错的雅静的地儿。
  店中的掌柜似乎与向敏中很是熟悉,见他来,笑着上前问候,也不待吩咐,就转身与小厮道,“楼上雅间来一壶顾渚紫笋,圣果,蜜饯,各一份。”
  “有劳掌柜的了。”
  闻此言,那掌柜连忙摇首,“向大人总是这般的谦和,小老儿开这店,自是欢迎大人这等风流之士,向大人能来,便是小老儿的福气。”
  说完,对着向敏中笑了笑,又朝杨延昭双手拱了拱,这才推到一边去,忙做其他事情了。
  “这掌柜的也是读书人,屡第不中,心灰意冷,打理起家中的买卖来,只是行商了多年,这读书人的雅趣倒是没有改变,因而开设了这家茶楼,加上他为人心善,常赠些银钱与寒门子弟,在汴梁城中也小有名气。”
  登着镂花盘棘纹红木扶手梯,向敏中轻声的说着,杨延昭听罢,心中也是觉得这掌柜为人不错,刚要称赞两句,却见向敏中止步不前,待抬首望去,见得温仲舒与韩国华,二人身边,立着曾有几面之缘的上官云。
  yù上楼的人停了下来,要下楼的人也停了下来,几人便这样的站着,看着对方,不作言语。
  片刻,杨延昭率先回过神来,对着那上官云作了一揖,“见过先生。”
  当年解试,上官云乃是他的监考官,虽说没了门生之类的关系,但眼下见了面,执一礼,也是应该的。
  “呵呵,杨大人客气了,如今你我同朝为官,哪能这般的称呼,岂不是要折杀了上官开白了?”
  说完,转首对着身后温仲舒二人道,“既然今rì并无他事,秉阳与光弼便在这与杨大人、向大人叙叙旧,我就离去了。”
  笑着拱手示意,上官云从杨延昭的身边走过,四人之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楼下脚步声传来,却是提着茶水与吃点的茶楼伙计,或许也是见到了这有些奇异的场景,本是小跑着的身形停了下来,止步在了楼梯下方。
  “延昭兄,常之兄,相请不如偶遇,多rì未见,饮茶小坐,念念情谊如何?”
  温仲舒露出个笑脸,轻声说道着,他的一旁,韩国华眼中有着躲闪之sè,闻此言,向敏中不作声,转首往向杨延昭去。
  “多rì未见,理当如此。”
  笑着道了一句,杨延昭率先向上走去,待进了雅间,四人对应盘膝坐开,那稍后跟来的伙计添了茶水退去后,又是出现了寂静无声的情形。
  半晌,杨延昭端起釉着仕女图的瓷壶,满上了杯盏,将那因沸煮而舒展开的茶叶吹了吹,“自去年一别,杨璟离京之后,倒是许久未与几位同席而坐了。”
  “延昭兄去了闽地之后,我等也是繁忙着诸多琐事,这走动便冷落了不少,如今延昭兄回京,rì后还当是多多相聚小酌。”
  温仲舒笑容温厚,向敏中却是低首摸弄杯盏不言,那韩国华则是跟着举杯道,“延昭兄回到汴梁,当是喜事一件,我等以茶代酒,敬上一杯,权作是接风洗尘了。”
  到了这句,四只杯盏才碰到了一起,只是,清脆声下,再无当年痛快爽朗的言笑。各自的笑意中多些内敛,谈吐里,也多了几分拘谨。
  有时候,生疏,便是这样,产生了,再也抹不掉,能做得,只有极力的去掩饰,至少让它在表面上,看起来,仍是完好如初。
  说道了些时辰,茶水也是饮尽了,招来楼下的伙计重新添了一壶,温仲舒满着杯中水,脸上的笑意隐去,换来一副担忧之sè,叹着气道,“延昭兄,三馆一事,你为何要去担下来,这岂不是自寻苦头来吃,你可知道世上最为锋利的是何?既不是那断人头颅的神兵利剑,也不是碎骨嚼石的猛兽獠牙,而是那读书人的笔头啊!万一此事有所差池,延昭兄可是要遭天下人的诟骂,甚至在青史之上留下污秽之名。”
  听得这语,杨延昭只有摇首苦笑,“秉阳兄,这事,并非我愿,只是到了这田地,还能有我选择的余地么?”
  确实如此,身在庙堂,便不再由自己来做主,很多时候,唯有从命二字。
  “延昭兄心中可有盘算,若有难处,向常之虽是位卑言轻,但齐王或许能帮上一二。”
  听得向敏中这般说,那韩国华也是急忙开口道,“我与秉阳兄也可以请赵太保想想办法。”
  闻得这两句,杨延昭也算是明白了四人今rì聚在一起的缘由,心又失落了几分,不过面上笑意却未改变,举起杯敬道,“多谢常之兄、光弼兄,此事,杨延昭已经有了计较,便不用劳烦齐王和赵太保了。”
  言罢,温仲舒三人皆是脸sè变了变,便也不再多说,与杨延昭饮了杯中茶水。
  又是说了片刻,杨延昭望向了略微沉默的向敏中,“常之兄,有一事还想劳烦与你,不知可否?”
  莫来由的欣喜在眼中闪过,向敏中急忙应道,“延昭兄尽管说来。”
  “听闻户部度支主事毕世安乃是常之兄同门,所以杨延昭想请常之兄代为说些话,行事也能给个方便。”
  翘起的眉头又落了下去,向敏中脸上顿时失了神彩,但还是点首应了下来,“毕师兄为人温厚,自不会刁难与你,既然延昭兄有些不放心,待晚间我便去他府中言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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