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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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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掌柜,今日可是出了什么好吃的?”
  脚步还未跨出门槛,陈掌柜耳边便传来温和中略带稚嫩的声音,抬首望去,正是他所等之人。
  今日,来人长发束髻,穿着玄色彩绣蝶纹织金锦长袍,腰间挂着翡翠环,剑眉星目,面色如玉,倒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只是他的眉宇间与往日一般挂着淡淡的忧愁,似憔悴也似悲凄,让人看在心里好生的怜惜。
  暗自叹了口气,陈掌柜弯身行了一礼,稍后转首指向不远处桌上放着的食盒,“都准备好了,还请公子过目。”
  少年走上,身后跟着的青衣人打开了食盒,随之白雾和香气也飘散了开来。
  “看起来不错,而且还热的很。”
  听得少年道了这么一句,那陈掌柜忙走上前低声道,“昨日公子派人来说莲蓉糕凉了,所以小人在食盒下面加了个隔层,里面放了些沸水,这样即便公子路途遥远,糕点也不会很快凉了。”
  说着,陈掌柜抬首看了看少年,见到他眼中的赞赏之声,吞了吞吐沫,指着那精致的莲蓉糕又继续道,“公子,这次小人在糕点里加了些香料和果酥,较之前更软,更香,也多了果味。”
  “善,甚好。”
  少年赞了句,稍后道了声辛苦,便让随从给了银钱,提着食盒往着街边马车走去。
  而陈掌柜则是战战兢兢的立在店铺外,直到马车走进了拐弯处,见不到了踪影才松了口气。
  下意识的用衣袖在额头上擦了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不自觉的生出了汗珠。
  “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实乃是我大宋之幸”
  对着长街,陈掌柜轻声喃语,在汴梁城混迹多年,东宫之主他见过数次,虽然每次都是得福匆匆一瞥,但模样还是记了下来。
  这半年来,赵元佐每日清晨都来‘陈记德’买些糕点,起初,可是把他吓坏了,后来时日久了,陈掌柜也就约莫着估算到了时辰,遂向来是过了辰时开门的‘陈记德’改成了卯时迎客。
  “唉,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等好福气,竟然让太子殿下这般的痴心。”
  祥云雕花的马车在小巷口停了下来,赵元佐下了马车,接过食盒,白皙的手放在食盒外,感觉到阵阵的暖意,这才舒了口气。
  “夏雨,你在这候着,若是累了,便去对街的茶楼坐坐。”
  说完,赵元佐便提着食盒往巷子深处走去,驾车的青衣内侍夏雨手攥紧缰绳,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满是惊恐与感恩。
  这半年来,太子殿下变得许多,别人可能发现不了,但他这贴身内侍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与以前的不同之处。
  谦和有礼,待人极为的温善,哪怕下人仆役,也是关怀备至。
  品性好像与小杨大人越发的相近了。
  想到这,夏雨不由得叹了口气,眉头皱在一起,额前浮现出深深的皱纹,攥着缰绳的手握的更紧了,短短的指甲陷入到肉中,却浑然不知。
  倘若有一天,有些事情需要人来做,夏雨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只要太子殿下能不受到责罚,他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这便是书上所说的士为知己者死么?
  夏雨叹了口气,作为赵元佐的笔墨太监,书是读了不少,但是这般热血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还是头一遭。
  望着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小院,夏雨深吸了口气,脑中闪出了那让人很是亲切的脸,不由得轻叹道,“真希望那些话都是谣言,小杨大人能早些回来,如此,太子殿下也不会这般的劳累了。”
  院子里,赵元佐对着祝力点了点头,后者也习惯了每日清晨这身份金贵的不速之客,愁苦的脸上挤出个笑脸,便走到一旁,抱起大斧又是挥汗如雨的练习起来。
  寂静的院子里,锋利的斧子划破清新的晨风,带起凌厉的呼啸之声。
  看着这一幕,赵元佐没有再说话的往屋内走去,这些天,在宫中他也苦练着武艺,虽然与祝力不能相提并论,但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至少他也能提剑护这小院一份周全。
  炤房中,炊烟袅袅,升到半空之中,被清风给吹得见不了踪迹,常来这里的赵元佐知道,那里是张大婶婆媳二人在做着早膳。
  不多时,身着官袍的张谦与李至走出了屋子,见到他,亦如往常的疾步上前行礼。
  与他二人说道了几句,赵元佐见罗氏女伴着八妹走了出来,当即移步走了过去,与罗氏女低声道了声好,放下手中的食盒,便钻进屋子中,搬出一只花彩锦凳放在了八妹的身前。
  “鱼儿,来,坐。”
  赵元佐柔声道了一句,说着便要去搀扶脸色有些发白的八妹坐下,后者迟疑了片刻,望了眼脸上满是担忧的他,低声说了句谢后坐了下来。
  看着那深陷下去的大眼,赵元佐心里满是酸楚,这半年来,本是死里逃生的八妹整日里以泪洗面,变得越发消瘦。
  风拂面而过,吹起八妹散开的青丝,映着那小巧的脸颊,竟让他一时间是看呆了。
  赵元佐也不记得这柔弱而又倔强的小姑娘是何时进了他的心里,或许是那次用性命救杨师,也或许是这些日子来为兄妹之情悲痛欲绝的柔弱无助。
  总之,赵元佐确信,八妹成了值得他守候一生的执着。
  “太子殿下,你每日来这里,宫里不会责罚于你么?”
  八妹的声音让赵元佐回过了神来,后者讪讪的笑了笑,“我清晨也是无事,下了朝,便过来了,至于读书写字,那也要到巳时,还是有着空闲的。对了,鱼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将身旁的食盒拿了上前,献宝的送到八妹的手边,“这是‘陈记德’最新的糕点,加了香料和果酥,吃起来很美味哦,鱼儿,你赶紧来尝一尝。”
  看着满脸期待的赵元佐,八妹终究是伸出手,取了一块,放在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本想将手中剩下的放到一边,待看到赵元佐欢喜的模样,又是咬了数口,将它给吃完。
  “的确很可口,鱼儿谢过太子殿下了。”
  见八妹没有再伸手取第二块,赵元佐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抬首望向倚着院里石桌面容凄楚的罗氏女,嘴蠕了蠕,却怎么也说不话来。
  又是待了好一会,见八妹不再说话,赵元佐看了看天色,日光大亮,蔚然的天空一尘不染,几团云彩舒卷着,天际不知名的鸟儿在振翅飞向远处。
  似乎是个好天气,可也不过是个好天气罢了。
  灶房中的张婶和碧月端出了熬好的粥,赵元佐与往日一般,没有留下用早膳,借口说着回宫上早课匆匆的离去了。
  待他走后,罗氏女轻脚走上前,将八妹搂进怀中,很是疼惜的柔声道,“傻丫头,他这般的痴情,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脸上生出丝哀伤,八妹大眼含泪,凄楚的应道,“罗姐姐,鱼儿整个心里都想着六哥,哪里还会想那些卿卿我我之事,也不知排风和崔大哥找到了六哥没,六哥再不回来,柴姐姐可该怎么办?”
  柴清云已经被朝廷下旨禁足在郡主府,八妹和罗氏女已经有十数日未曾瞧见她了,二女不难猜出柴清云此刻必定是极为的伤心欲绝。
  虽未金枝玉叶,却选择不了自己所爱之人,这对孤傲的柴清云来说,无异是一击重创,让她从九霄云端之上直坠裂谷深渊。
  要是他在该多好。
  罗氏女又想起了那温暖而又结实的胸膛,眼中,与八妹一般,泪水盈盈而出,将脸靠在八妹的头上,“放心,六郎他会回来的,回来疼八妹,回来救出柴姐姐,回来和我们在一起”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低不可闻,清风吹过,拂动着花草之物,带走二女低低的抽泣。


 第三百三十七章 车中问情

  暖阳悬空,散尽晨曦。
  街道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行,川流不息。
  人群里,夏雨小心的驾着车,眼观周遭之景,耳听八方之声,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即便是在京城里,行走于天下脚下,他也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毕竟车里坐着的可是大宋的储君。
  马车轻行,穿过人潮,趟过喧嚣繁闹,朝着宫城而去。
  “娘的,你这厮怎这般的无理,某又不是买不起,为何要轻视于某!”
  怒吼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夏雨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魁梧的汉子正与挑担卖酒的酒倌争吵着。
  这场景倒也是寻常,商人逐利,特别是这些走卒小贩,时常用点小伎俩来坑蒙拐骗他乡来客。
  想来是这卖酒的有些不地道。
  可即便这番揣测,他还是睁大了眼,四处打量着,太子殿下每日这番出来,其实都是私自出宫,因而身边都不曾带上护卫。
  所以,每逢出现少许的乱象,夏雨都要万分的小心谨慎。
  争吵之下,前方聚集了不少过往之人,这些终日无所事事的平民百姓最是清闲的,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扯上许久,眼前出现的争执之景,对他来们来说,无疑是打发时光的好事情。
  因这一出吵闹,街道暂且是行不通了,拽了拽缰绳,夏雨开始调转马头,想要从右手边的巷子绕过这一段街道。
  否则回宫晚了,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早课,岂不是要被官家给发现。
  虽然夏雨一直推测官家是知晓太子殿下出宫的,来来回回半年了,官家怎能没有察觉?
  只是为何没有追究,夏雨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太子殿下越发的聪慧明目,也或许是官家念及小杨大人先前的功德。
  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低品太监所能妄加言论的,深吸了口气,夏雨将混乱的脑子晃了晃,此刻要做的,便是将太子殿下安然无事的送回东宫,去聆听李学士的早课。
  马车进了街边的小巷,行了数丈远,只觉得周遭变得很是寂静,偶尔一两句话语也是从不知名的院子里传来。
  马蹄声哒哒,异常的清脆,似乎要将脚下的褐色砖石给踩碎。与先前的喧嚣街道截然不同,这个时辰,就连平日里喜欢玩耍的孩童都见不到踪影。
  也正是这份宛如幽谷的清净让夏雨心里多了些慌乱,巷子一眼望不见人烟,若是有心怀叵测的刺客,太子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越想,夏雨越是觉得惧怕,不由得扬起马鞭,想要抽打几下拉车的黑马,使它疾速前行,以好早些走出让他胆寒的小巷。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恍若幽灵般凭空出现在马车一丈开外,来人一身白袍,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
  便那般立着,身形清瘦,却让夏雨整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狠狠的攥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粉白的脸上因慌张而多了抹红色,车上小寐的赵元佐也是察觉到了这动静,当即掀开车帘,“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都怪小人私自做主走了这小巷,您快走,免得刺客伤了殿下!”
  巷子不宽,马车自然是无法调头,因而夏雨飞快的道完这句话,便跳下了马车,从车辕下摸出一把剑来。
  长剑出鞘,带着冷冽的寒光,只是握剑的手不断哆嗦着。
  这时,赵元佐也看到了前方立着的白袍人,当即明白夏雨为何有这举动,只是他的脸上并未出现惧怕之色,反而瞪大双眼,低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阻拦孤前行之路!”
  说着,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全然没有转身离去的打算。
  见他这样,那夏雨却是急了,一边用剑指着来人,一边哀求道,“太子殿下,您还是速速离去,只要到了大街上,便没人敢对你不利了,这里,就交给小人挡着!”
  说话间,白袍人开始向前走来,他走的很慢,可是每一步都让夏雨心慌的很,手中握着的剑也更加抖动了。
  “孤倒是不信了,皇城之内,竟然有人敢对孤不利。”
  赵元佐夺过夏雨手中的长剑,跨步上前,将他挡在身后,剑锋直指白袍人,冷声低喝道,“你到底是谁!”
  来人在距长剑一尺处停了下来,拿开了斗笠,轻声道了一句,“太子爷,你倒是太自信了,皇城里就没人想杀你么?”
  “铛!”
  长剑落地,砸开一涟清响。
  见到这熟悉的脸庞,赵元佐惊呆了,他身后的夏雨刚要惊呼出声来,却突然用手将嘴给捂上了。
  “杨师!”
  眼中泛着清晰可见的红色,赵元佐才低低的喃语道,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步走上,对着杨延昭躬身一礼,“学生知道杨师一定会回来的”
  扶起赵元佐,杨延昭打量着他这个面容憔悴的弟子,心中满是感激。
  这半年来,若不是有赵元佐在其中周旋,单凭他这叛国投敌的罪名便让罗氏女与八妹她们丢了性命。
  “元佐,辛苦你了。”
  “杨师这是要折杀学生了。”
  听得这话,赵元佐笑了,眉头上数月不散的愁苦也随之不见了踪影,一边的夏雨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暗自欢喜起来。
  又是说道了两句,赵元佐见杨延昭不时的打量着左右,当即出声问道,“杨师,你这般的小心,是不是在担心何事?”
  “上车再细说。”
  待二人登上马车,夏雨再次驾车而行,只是有杨延昭的嘱咐,这次,他行的很慢,拉车的黑马很是随意的抬着马蹄,散漫的犹如饱餐之后的信步慢摇。
  车里,杨延昭低声的与赵元佐说着他在辽国发生的事情,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很快让后者当即明白了杨延昭的处境。
  “这般说来,杨师你确实不能贸然出现在人前,自从传出杨师做了辽国驸马之后,朝中不少大臣都上言迁罪与鱼儿她们,若是他们知晓杨师回到了汴梁,肯定不待你说话,便要派人杀来。”
  赵元佐略有所思的说着,稍后抬起头,很是认真的道,“杨师,不如由学生带你进宫,去见官家,只要杨师与官家禀明一切,想来很快便能含冤得雪。”
  点了点头,杨延昭应道,“我来找你,正有此意。”
  二人合计了片刻,或许都是心中都藏着忧虑与忐忑,竟变得沉默开来,耳中只听得车轮粼粼之声。
  赵元佐很是挣扎的望了望陷入沉思的杨延昭,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杨师,学生喜欢鱼儿,求杨师成全。”
  “哦,只要鱼儿”
  话说到一半,杨延昭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盯着满脸期待的赵元佐,沉默了开来。
  自从前些日子听起排风提及他倾心于八妹,杨延昭心里便生出了苦闷。自古以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八妹那般的天真可爱,作为兄长,怎么忍心让这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以杨家降将的身份,八妹定当做不了赵元佐的正室,日后岂不是要受尽欺辱?
  相比之下,杨延昭更愿意八妹过着普通而幸福的生活。所以,即便赵元佐是他的学生,品性纯善,杨延昭也不打算将八妹嫁入皇宫。
  “杨师,学生是真心喜欢鱼儿,日后也定当好生疼惜鱼儿。”
  感觉到杨延昭的沉默,赵元佐忙大急的说着,见他依旧没有出声,又继续道,“学生明白杨师担心何事,学生可以对天立誓,今生情丝只系鱼儿,日后身不由己收她人入室,也独尊鱼儿。倘若此情与大宋江山相悖,学生愿退而做个闲散王爷,与鱼儿长相厮守。”
  语中满是坚决,让杨延昭听在耳中也极为的震惊,江山美人,让多少人折了腰,可是要真的计较起来,愿意为美人舍弃江山的又能有几人?
  特别是身居皇储,未来江山的执掌者。
  赵元佐的这些话,杨延昭没有怀疑,也无需去怀疑,先前他能不顾安危挡在随从太监身前,便说明了赵元佐心地较之前更为的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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