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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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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清军在山丫口两侧的密林山崖中开辟道路迂回进攻,朱永兴现在倒是并不太担心。西侧的雪冲洼说是薄弱,也是相对于其他阵地而言,清军想要突破,依旧要费力仰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陈盛负责西面,张文翠负责东面,朱永兴和定朔将军吴三省在主阵地,而陈奕耀则率领机动部队,负责救援各处。在前期的阻击战中,这三位将领表现得不错,也基本上脱离了原来上司的管辖,让朱永兴可以稍微放心地加以使用。
能采取的措施都采取了,该笼络的也笼络了,自己都亲临前线坐镇以振士气,要是在目前形势占优的情况下,依然有明将投降清军,朱永兴也没有办法,只能徒呼奈何了。
唉,谁让自己倒霉呢,进山玩打猎还能玩出个穿越,穿越了也就算了,还让自己赶上这惶惶末世,手里是一把烂牌。好不容易踢腾出点样子来了,要是再被自己人卖了,那还真是老天无眼,纯粹是坑爹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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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惨烈(圣诞快乐)
暴雨的停下和天空的微微明亮,仿佛都只是短短一刹那之间的事情。天倾刻间又黑得象夜一样,不祥的暗影重新笼罩。随着一声近在头顶的巨响霹雳,铁豆般的雨点又倾盆而下。
清军在丫口的迂回进攻还没有开辟好道路,便被暴雨打乱了阵脚。线国安发了狠,冒雨施工,不得退缩。
湿冷之气浸肤入骨,脚下或是松软的腐殖层,或是能把鞋沾掉的粘泥,豪雨弹丸似的击打在身上,辅兵们就在这肆虐的暴雨中劳动,不亚于进行着另一场战争。一开始只是零星的人倒下去,越往后倒下的越多,倒在泥泞之中便再也起不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麻木了。对于倒下的,已经没有了怜悯,活着的人也没有怜悯的资格。对于死者,活着的人无力掩埋,也无须掩埋,他们或是脱下死者的鞋子,或是扯下死者的衣服,为了能多活一会儿而毫不客气。
“该死的雨!”一个清军士兵突然咒骂了一句,然后便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不远处的张勇听见了,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辅兵本来是可以这样消耗,但他对胜利依然缺乏信心。线国安的主力到了,底气足了,但环境还是那样恶劣。而且线国安否决了他分兵绕袭的提议,认为从正面突破才是堂堂正正的取胜之道,绕袭不仅分散兵力,若是再被敌人伏击落败,士气将一蹶不振。
士气很快就要一蹶不振了,张勇心中叹息。借天地之威以御敌,古之名将才能做到的事情,与对面的明军统帅比,自己与线国安皆是远远不如啊!真的是晋王李定国在指挥吗?张勇皱起了眉头,凛惧之心更重。线国安哪,线国安,就算李定国在桂林干掉了你的老主子孔有德,你也不能因为仇恨而丧失理智啊?
张勇只是提出对面可能是伪晋王李定国在指挥,没想到线国安因此却暴怒而起,不惜代价地要突破敌人防线。在他想来,这是因为李定国在桂林干掉了线国安的老主子孔有德,却不知道其中另有缘故。
其实,跟随线国安主力赶到的还有昆明的一个信使,线国安的好友向他通风报信,朝廷下旨给云南巡抚林天擎,旨上言说:“线国安荼毒云南地方,抢杀yín掠,情罪重大,著议政王、贝勒、大臣速行严察密议具奏。”
虽然历史上线国安并未因此受到处分,之后仍以征蛮将军衔镇守广西,但此时却令线国安感到惶恐不安。若是此次兵败,或者无功而返,线国安担心朝廷借此发作,给他来个二罪归一。所以,急于立功赎罪的他才会依仗主力到达后的兵势稍振,决意猛攻南斋公房。
接下来的战斗进程果然如张勇所想的那样,并不顺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惨酷异常,令人恐惧和绝望。
在传统的概念里,肉搏战是最惨烈的,但南斋公房的攻防战却纯粹就是拼消耗,消耗对峙的时间,消耗战斗意志,消耗鲜活的生命。清军象蝼蚁一样蠕动着爬上去,弩箭、石头和标枪象雨点似的打下来,如同草船借箭,只不过被洞穿的不是捆扎起的草垛,而是成百上千血脉贲张的活人。
天上下着雨,身上没一处干的,加上山大坡陡,地形不利,明军居高临下,顽强抵挡。三天的攻击下来,山坡上便到处都是清军的尸体。有汉军的,有甘陕绿营的,还有充当炮灰的辅兵的。雨停的间隙,又有火药土炸弹落下来,便是一团血雾,还有死人的残肢断臂飞起来。
有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白花花的蛆虫爬得到处都是。顺着树根,顺着草茎,顺着树叶流下来的雨水,都带着殷殷的暗红色,那血不是雨水能洗得净的。血已经与山合为一体了,血深浸在了土里、石头里,汲进草里,长到树木里,山似乎变成了一个人血馅的大馒头。
雨水冲刷着各种脏物汇集到溪流当中,清军已经不敢再喝附近的水,但瘟病却伸出了魔手,正在慢慢扼紧清军的喉咙。
已经是第五天了,在丝丝细雨中,疯狂的攻击又开始了。汉军和甘陕绿营在张勇和线国安的亲自督战下,轮番投入进攻。各级长官层层督战,士兵们被逼迫着,好象一群群面如死灰的囚犯,踩着烂肉死尸,踩着蛆虫血水,硬着头皮冲向山顶。
泥泞的山坡好象泼了油,清军既要留神脚下摔交,又要提防飞来的弩箭和石头,真是两面受敌,艰苦异常。
壕沟差不多已经被死尸填平,鹿砦也全被推倒,只有木栅在战斗间隙中几经加固,还能起到阻碍的作用。但如此惨烈的战斗依然令朱永兴感到震憾,他已经将预备队调了上来,与一线部队轮流休息,以应付清军疯狂的进攻。
火枪队在茅草棚下率先发出了攒shè,白烟弥漫而起,接着便是一片惨叫之声。一轮,两轮,三轮,四轮,五轮,枪声稍停,白烟之后已经看不清敌人的影子。明军长枪兵列队而上,涌近了栅栏。
烟雾还未散尽,朱永兴便看到几杆长枪从栅栏缝隙间刺了进来,被催逼得失去理智的清军终于还是攻了上来。
“杀!”明军长枪兵发出怒吼,将长枪刺了出去,噗噗噗的枪尖入肉声,惨厉的嚎叫顿时刺入耳膜。
长枪吞吐,双方士兵隔着栅栏展开了厮杀。白烟散去了,朱永兴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清军,眼睛中闪烁着恐惧、绝望和疯狂的复杂目光。一个倒下去了,后面的又跟了上来,踩着同伴的躯体,不管他是死是伤,只管将手中的武器向前刺去。
无数的石头从明军阵后飞起,冲破了雨幕,越过栅栏,砸在清军的头上。一批又一批,遮断着清军攻击队伍的连续性。栅栏前的尸体不断堆积,清军还在不断地涌上来,踩着层层堆积的尸体,亡命地向前进攻。
第七十二章 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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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抬到这里来。”一个明军将领吼叫着,指挥着辅兵把几个木架子抬过来,立于明军枪兵身后,几块木板一搭,立刻成了一座一人来高的木台。
猛山克族的弩弓手迅速登台,二十多人抬手发shè,台下的人则将上好弦的弩弓递上去。几轮弩shè之后,立体打击立刻体现出了效果,这里岌岌可危的形势被扭转了过去。
“那边,抬到那边去。”明军将领回头看了看将台指挥旗的指向,又吼叫起来。辅兵们抽掉木板,抬起木架子,又向他指的方向跑去。
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防守,一定要在后面全都搭起高台,用立体火力打垮敌人。朱永兴暗自后悔,为何没早些想到这个办法。
厮杀还在继续,清军几乎在以一比五,一比六的比例与明军进行着消耗战。而明军士兵也在不断地付出伤亡,伤者和亡者被迅速拖走,又有士兵拿着武器补上位置。
“轰,轰,轰”明军使用了已经所剩无几的火药弹,火光迸现,黑烟升腾,清军的密集队列立刻象雨打沙滩般,出现了一个个黑点。
“轰!”的一声,一根栅栏耐不住摇晃和砍劈,与旁边的木栅完全脱离,倒了下来。缺口处的厮杀立刻更加激烈,时间不长,又一根栅栏被推倒,朱永兴的脸色凝重起来,拳头握得更紧。
“殿下勿惊。”吴三省还很镇静,命令士兵挥动旗帜,一支明军从阵后向缺口处赶了过去,木架子也被辅兵抬着向那里奔去。
“杀!”一个清军将领跳过缺口,手中长刀挥舞,荡开几杆刺来的长枪,上蹿下滚,接连砍倒了两个明军。又有几个清兵冲进来,围拢在他身旁,形成了一个小阵。
“向前冲!”清军将领吼叫着,带着部下向前逼去,以便让更多的清军从缺口杀出来。
在这个悍勇将领的带动下,这个小阵形向前推进,明军阵列被顶出了一个凹陷,又有几个明军士兵倒了下去,涌入缺口的清兵已经有几十人。
“嗖,嗖,嗖”几十枝标枪突然从明军战阵后飞出,掠过枪兵头顶,扎向清军。
惨叫声响起,在这突然的打击下,清兵倒下了十几个,向前冲击的势头为之一滞。
“当”的一声,清军将领迅速后退,长刀横挡,崩开了一柄刺向自己的长枪,只觉得枪身沉重,来势甚急。
嘿嘿,刘震冷笑两声,并不追迫,而是率领明军向两侧突然闪开。
清军将领盯着前面这个盔甲鲜明的大将,知道其身手了得,一时间也不敢独自上前,只举着长刀,等待更多的部下聚集过来。但他显然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明军队列向两旁一闪,露出了几排手持火铳的士兵。这些明军士兵头上的帽子很奇特,象是草帽,但帽檐却宽大得出奇。
“开火!”随着一声响亮的命令,火光闪现,白烟顿生,弹丸疾速shè向近在咫尺的清兵。
六个一排,五排轮shè,借助于大檐帽和所携干布,再加上细雨如丝,火枪还是保证了不低的发火率。而如此近的距离,准确度和杀伤力是异常的高。
清军将领只觉得一股大力重重击在了他的腹部,即便是穿着两层重甲,他也感觉到难忍的剧痛,捂着肚子跪了下去。他的周围更是一片惨呼,清兵在弹雨中纷纷倒地。
火枪shè完,后面的木台也组建完毕,梭镖发shè器shè出一排排的带毒梭镖,将突入缺口的清军杀得血流成河,有的清兵更被shè成了刺猬。
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落在地上,染红了地上的泥水,更多的血在周围淌着,汇聚在他刚刚踩出的深深的脚印里。气力随着血液在迅速流失,清军将领艰难地抬起头,正对上刘震冷狠的目光。
枪如游龙,毫无阻碍地刺进了清军将领的咽喉,刘震单手一转,一搅,然后猛地向后抽出。血喷涌而出,绽出凄美的血花,清军将领晃了晃,扑通一声扎到了血泥混合的地上,眼睛还大大地瞪着。
“杀!”明军发出一声呐喊,各挺刀枪,涌向缺口。上有弩箭,下有刀枪,缺口很快被堵住,清兵的尸体在缺口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火枪攒击,弩箭轮shè,在攻防战中,明军依靠着地势和工事,虽然总体兵力不如清军,但狭窄的攻击面却使明军在数量上并不显得劣势。
雨又大了起来,清军的战鼓声越来越弱,攻击的势头终于被遏制,凄厉的鸣金声响了起来。侥幸活着的清兵如蒙大赦,仓惶地退了下去。
有惊无险啊,朱永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握得太久,已经湿漉漉的拳头。
或许在久经战阵的将领来看,攻防战中被敌人偶尔突破防御线并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但对朱永兴来讲,却是紧张异常。
“殿下,我军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和后备队,敌人冲破的缺口不大,进来的兵力不多,就会被围而歼之。”吴三省看到了朱永兴紧张的样子,但这并没有影响朱永兴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个宗室皇亲,能站在这惨酷厮杀之地不退缩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朱永兴轻轻点头,他很喜欢听这些宿将介绍自己的征战经验,使他能更快地了解和熟悉古代战争的模式和要点。
“即将是城池攻防,被敌人攻上城头,甚至占领一大段城墙,也很常见。”吴三省继续说道:“只要还有充足的后备兵力,便可以将敌人反击出去。毕竟隔着城墙,敌人增援不便。而防守一方处于内线作战,调动起来更加的方便快捷。”
“多谢吴将军为吾解惑。”朱永兴真诚地拱手道谢,吴三省赶忙还礼,口中谦逊不已。
大战停歇,士兵们裹伤休息,辅兵们开始打扫战场。这些土司派来助战的土兵经过连日的厮杀战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血腥的场面,脸上围着喷了酒的厚布,将盔甲从清军尸体上剥下,验明官阶,割取首级,然后抛下山坡。
第七十三章 瘟病的担忧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思虑不周啊,朱永兴心中埋怨自己。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的厮杀,更没想到预备些防疫防瘟的东西,没有药片,更没有预防针,甚至连最简单的消毒石灰也没准备。
瘟魔逐渐扼紧清军的喉咙,但也正向明军伸出恶手,这是朱永兴现在所最为担心的。
作为防守一方,虽占着内线用兵和地势险要的优势,但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居高临下,气温便低;连日作战,火药使用殆尽;yīn雨连绵,道路破袭,从腾冲转运物资变得艰难;阵地前尸体横陈腐烂,蛆虫泛滥,瘟病的气息已经隐约可闻。
还真是没有不付出代价就能取得的胜利。朱永兴陷入了长长的思索,是继续与清军耗下去,耗到清军撤退或是崩溃;还是暂时退出这瘟病之源的阵地,继续诱清军深入,在腾冲与之决战?
就在朱永兴沉思之际,已经有士兵前来报告粗略的战果和损失:斩杀清军千户一名,千总三名,把总七名,不入流军官数十名,普通士兵约有八百余;明军伤亡三百余人,其中阵亡者超过百人。
这就是防守一方的优势,受伤的可以很快得到救治,而清军的伤员很少能从山上转送下去,躺在冰冷的尸山血水当中,再加上人脚踩踏,很快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朱永兴听完了报告,吐出一口长气,不知是叹息,还是如释重负。他将目光移向了血战后的山坡,夜色行将降临,四周的呐喊厮杀声已经归于沉寂,浓重的夜色在雨中即将覆盖大地,也会遮盖这块修罗地狱般的阵地。
蓦然,朱永兴睁大了眼睛,山坡的尸体堆中慢慢站起了一个人影,接着是另一个,第三个如孤魂野鬼般,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影逡巡着,犹豫着,不知往哪去。
“喊话,降者不杀。”朱永兴稍一沉吟便明白了究竟,这是一些聪明的清军,被长官逼迫着不得不冲锋,他们却已经被这连日来惨烈的战斗吓破了胆。既不想白白送死曝尸荒野,就只能让他们另想办法,那就是假装受伤倒地,苟活一时是一时。
“降者不杀,降者免死!”随着明军的喊声响起,孤魂野鬼们犹豫了片刻,手足并用、跌跌撞撞地向山顶摸爬过来,又有不少死尸死而复生,艰难地爬起,互相扶持着向明军阵地奔来。
山下的张勇神情复杂地看着山坡上这突然出现的奇异景象,嘴巴张了张,最后黯然而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士气崩溃的开始吧,自己沙场征战多年,也未见过如今这般惨酷的战场,那些士兵——弃尸荒野,任由尸体腐烂发臭生蛆,实在是太伤士气军心了。
而在恶劣的雨季,连日来疯狂地仰攻山头,更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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