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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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

　　千万般委屈突然间齐涌上心头，令陆无觉鼻子一酸，眼角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落。

　　那人无语，依旧静静地望着他。似有云雾在她身边环绕，看不到她的表情。

　　小……小妍？陆无觉突然生出另一种感觉，面前坐着的不是他的娘亲，而是他朝思暮想的施珊妍。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一感觉，他轻声唤道：“小妍？”

　　这一次，居然叫了出来。

　　那人身边的云雾就如被惊吓到一般，霎时浓重起来，立时模糊了身影。

　　“小妍！小妍！”陆无觉挣扎着要起身，但身体就像被灌了铅，沉重无比。

　　见那浓雾渐渐转淡，其中身影已然消失不见，陆无觉急得猛然坐起，大叫：“小妍！”

　　屋内一灯如豆，发出昏黄的光亮。

　　原来，只是一个梦。

　　额角汗珠滚落到伤口上，丝丝作疼。

　　陆无觉用衣袖擦了擦汗，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下，怦怦直跳的心才缓和下来。细细回想梦中的一切，却更加分不清楚梦中之人是娘亲还是小妍。或者，两个都是？这世间，或许只有她们会真正关心自己吧。

　　窗外依旧漆黑，天，还未亮。

　　“咄咄咄……”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拉回了陆无觉的思绪。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呢？陆无觉纳闷地想着，问道：“是谁啊？”

　　没人答应，敲门声仍旧不断。

　　难道是那叫花子？或者是白意风？陆无觉心生警觉，站起身来，暗暗蓄力，道：“门未上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露出的面孔既不是叫花子，也不是白意风，而是一身白衣是施珊妍。

　　陆无觉始料未及，一时间愣着没说话。却是施珊妍先开口道：“无觉，我知道你是无觉……”

　　陆无觉反应过来，忙道：“我……表小姐，不知表小姐这时候来找阿毒有什么事么？”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认我，这几天白天我怎样也找不到你，你是故意躲着我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躲着我的。所以我只能这时候来找你。无觉，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十年来你在哪里？”施珊妍抓住陆无觉是胳膊问道。

　　陆无觉有些慌乱地挣脱施珊妍，道：“我不是陆无觉，不是……表小姐你认错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认我呢？无觉，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啊！姑妈对你做了什么，她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们一起去告诉姑父，姑父会主持公道的！”施珊妍焦急道，泪水直流。

　　陆无觉唯恐施珊妍太大声被人发觉，刚想捂住她的嘴巴，手却在半空停了下来。自己，是个毒人啊！浑身是毒，碰不得别人的……

　　“无觉……”施珊妍哭着走向陆无觉，却见他匆忙避开，不由满脸凄楚，幽幽道，“无觉，姑妈要我和师良成亲啊。你知道吗？！就在今秋，今秋我就要和师良成亲了啊……”

　　陆无觉闻言浑身一震，只觉心如刀绞，疼得他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恭喜表小姐了，能嫁给少爷，再好不过了。”是啊，能嫁给师良，成为权盖京城的陆家媳妇，难道还不够好么？怎么样都比嫁给自己强啊！

　　“什么……”施珊妍听到陆无觉说出这种话，难以置信地道，“什么……你说过你要娶我的，十年前……十年……”她哭着跑了出去。

　　屋内，陆无觉紧紧地攥着拳头立在桌旁，拳下的桌子吱呀着，轰然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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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各自心酸　（1）
一大早，天空便有些阴霾，乌云不厚，仍是密密实实地遮住了太阳，不放过一丝光彩。似乎要下雨了，似乎又要放晴，给人一种阴晦莫名的感觉。

　　原本该在阳光下肆意怒放的花儿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仿佛马上便要枯萎，露出一些惨败的迹象，看得施珊妍更加地抑郁烦闷。

　　她是个*心细的女子，跑出陆无觉是房间后以冷静下来就意识到陆无觉话语中的无奈。那定然不是他的真心话，但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说出这种话呢？施珊妍脑中疑团成片，蹙眉边想边走不觉间天已大亮。但这糟糕的天气和毫无生气的花儿让她眉头更加纠结。

　　到底是为什么呢？施珊妍细细回忆着方才的场景。

　　“呀！”她忽然捂口轻呼，暗骂自己粗心，必是多天找不到陆无觉让她一见到他就忽略了这些。

　　重新来到陆无觉房间门前的时候，施珊妍手中已多了一瓶金疮药和一块干净面巾，正要敲门，猛地听到房中传来冷艳玫的声音，吓得忙把手缩了回去。

　　“这《蛇虫百毒经》是百毒王杜无央的一生心血所结，里面对各种蛇虫鸟兽之毒的辨别和使用有详尽的讲解。你今天把它看了，到晚上我再和你一起琢磨琢磨。这炼制毒奴的方法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至于毒奴怎样发挥自身毒功的功法，我搜寻了十年也无所获，想必是失传了。怎样提升自己，除了参考其它毒经秘本，就只能要靠你自己摸索探究了。”

　　施珊妍虽然对什么是毒奴并不了解，但顾名思义，也能明白几分。而且冷艳玫说炼制，莫非是她把无觉炼制成毒奴的？她说过无觉练的是毒功，旁人碰不得，是想让无觉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吗？她怎能如此忍心！

　　施珊妍愤愤地想着，又听冷艳玫说道：“去树林之前务必要把这书里的内容记熟了，你知道你父亲尚在危险之中，你提升越快便越有实力保证你父亲的安全。今日皇上微恙，早朝免了，老爷也不外出，有我在，你安心研究这毒经便是。我走了。”

　　脚步声起，施珊妍赶忙躲到一边的树丛后头。等冷艳玫走出偏院，才起身进房道：“无觉，我给你送药来了。”

　　陆无觉并不讶异。他早就察觉门外有人偷听，凭他敏锐的六识，细察气息便知是施珊妍，所以才没有在冷艳玫面前揭穿。原以为听了先前他说的话施珊妍会不再来找他，结果施珊妍不但来了，还带了药。就像小时候施珊妍生他的气，千哄万哄都不理他，最后不出半天却是施珊妍带着本唐诗宋词借口功课未做来找他了。

　　还是一点都未变啊，小妍。可我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陆无觉了。陆无觉想着，见施珊妍拿着药瓶在自己身旁坐下，拿着干净的湿面巾凑向自己的脸，他忙不迭地躲开，道：“谢谢表小姐送药，敷药还是让阿毒自己来吧。”说着就要拿过面巾。

　　施珊妍秀目一瞪，左手一下把陆无觉伸过来的手按住。

　　陆无觉惊道：“碰不得！”急忙抽手，但为时已晚，两手已然相触。　。。

第六章　各自心酸　（2）
陆无觉急道：“怎样，有没有事？中毒了么？”

　　施珊妍这才想起冷艳玫的警告。昨晚抓住无觉的手臂后没事，应该是隔着衣服的原因，那今天肌肤相碰会不会有事呢？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嫩白透红，并无异状。

　　“没……没事？”陆无觉也感到奇怪，难道是冷艳玫吓唬自己的？目的就是不让自己和师良、小妍接触？

　　“还不如有事呢，那样的话看你还会不会不认我。”施珊妍嗔道，用面巾轻轻擦净伤口边缘，又擦去陆无觉额上渗出的薄薄冷汗。看陆无觉为自己急出汗，心中高兴不已。

　　陆无觉不知怎的竟没再有躲闪，老老实实地任施珊妍在脸上施为，鼻中钻进缕缕幽香，搅得他晕晕乎乎，脸上浮现阵阵绯红。

　　药未上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小妍！”

　　施珊妍吓得手一抖，丁点儿粉末飘进陆无觉眼中。药末刺激得陆无觉紧闭眼睛，泪水肆意而下。

　　施珊妍忙起身端来脸盆，一边用清水给陆无觉冲洗眼睛，一边怒视来人。竟是陆师良。她不觉手一顿。

　　陆无觉这时也略有缓解，勉强睁眼，也看到了陆师良怒气腾腾的脸，赶忙起身，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妍你在干什么？！”陆师良大步上来一把将施珊妍拉离陆无觉身边，语带责问，未待回答又转向陆无觉斥道：“好你个大胆是奴才，竟敢轻薄表小姐！”

　　“我……”

　　“师良你胡说什么！什么轻薄不轻薄的？！”施珊妍亦怒道。

　　见到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陆师良早已怒火中烧，现在又看到施珊妍为这厮说话，他更是怒不可遏：“你这不知好歹的狗奴才，今日本少爷不好好修理你，本少爷就不姓陆！”说罢狠狠一记勾拳砸在陆无觉受伤的右颊上。

　　陆无觉始料未及，被打得一个踉跄，好在他内力深厚，并未跌倒。

　　施珊妍惊叫着拉住还欲出手的陆师良，叫道：“师良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么？！”

　　陆师良闻言一顿，道：“他是谁？”说着望向陆无觉，却惊讶得怔住，紧握的拳头也松懈下来。

　　施珊妍察觉到陆师良的异状，循着他的目光，看到陆无觉重新裂开的伤口流出暗蓝色的血，也是诧异不已。她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他是练毒功的人啊，姑妈不是说过不让我们碰他吗？我只是见他受伤了，给他拿点药而已。”说完又转向陆无觉道：“你没事吧？”

　　陆无觉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只是看着陆师良，眸中的亮光刺痛了施珊妍的心。自懂事起陆无觉便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而此时陆师良如此对他，焉能不让他心痛？

　　施珊妍想安慰他几句，但又顾到陆师良在，只得道：“阿毒你自己好生上药，我和师良先走了。”

　　陆师良被怒火冲昏了头，此时见到阿毒脸上诡异的蓝血才想起冷艳玫的警告。他悄悄瞥了一眼出拳的右手，见没什么异状才放下心来，但心中已有怯意。又看到桌上确实摆着药瓶面巾，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想必是在门口的角度看，施珊妍的头刚好遮去了她拿着面巾的手，所以会形成两人亲密的画面。

　　虽然是自己误会，但身为陆家少爷的陆师良怎会折腰向一个下人道歉？他重重哼了一声，拉着施珊妍便走。

　　施珊妍暗自庆幸方才没有说漏嘴，回头向陆无觉投去关切的一眼，便匆匆同陆师良离去。

　　片刻后房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而陆无觉仍是木然望着陆师良站过的地方，许久，眼中的清亮终于翻滚而下，碾过兀自流血的伤口，钻心的疼。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各自心酸　（3）
夜，沉沉压下，不知多少重厚云遮挡了星月，不见丁辉。

　　陆府广大，花园中甚至听不见深巷狗吠、半夜打更，只有纷纷扰扰的夏虫啾鸣。是贪恋夏夜的微凉吗？还是，熬过了喧嚣的白日，狂欢于属于它们的黑夜？更或者，它们的鸣叫只是被白天时的喧嚣淹没了，在夜的黑暗中，才渐闻渐响地浮现出来？

　　“摘下布条。”冷艳玫语调温暖。

　　陆无觉照做，眼中反射出油灯的蒙蒙光亮。他好奇地打量着石室，极小，只能容下四五人，头顶有夏夜里的凉风灌下，微有冷意。

　　“嚯”一声钝响，面前一道石门滑开。陆无觉睁大眼睛朝里望去，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这打开的石门，长宽数尺，就如吞噬一切的大口，进去，便永远属于黑暗。

　　陆无觉有些踟蹰，小小的心里有了一些惧怕。

　　“怎么，胆怯了？决心动摇了？”冷艳玫冷笑道。

　　“没有。”陆无觉咬咬牙，眼睛一闭大步走了进去。

　　“放心，你成功的话定能得到父亲重用，而且到时候我会将你当作亲儿一样对待，你可以叫我娘。”背后冷艳玫的声音有些温暖，浸入黑暗中却有些诡异。

　　陆无觉回头想再看冷艳玫一眼，石门却“嚯”地一声关上，不透丝毫光亮。他还来不及难过，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心中蠢蠢欲动的恐惧终于不受束缚地壮大起来，令他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时间很漫长，似乎走了很远。但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总是还在黑暗中心，怎么走都走不到边缘。

　　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他的心跳动越来越快，似乎要破体而出。他想转身，又怕方向是对的，一转动就真的迷失在黑暗中。无法，他蹲下来，手摸到脚尖，按脚尖的方向趴下来，然后继续向前爬。

　　如果方向是对的，那么总会爬到的吧。

　　黑暗依然缠绕着他，仿佛要融化这个闯入的异类。陆无觉咬着牙，一手一脚地爬着，怕爬得太快乱了方向。才八岁的他哪有经历过这样的环境？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前面是，后面也是，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石板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他自己的目标。

　　终于，指尖碰到了前方冰冷的石墙。到了，到了！他狂喜地摸索着，往左一点，是另一面石墙。墙角，是手指粗细的事物。

　　火折，是火折子！终于有亮光了！陆无觉捏着手中微小的光亮，找到墙角石壁上的唯一一盏油灯。“左手边斜对面的墙角有油灯火折。”这是冷艳玫对他说的。陆无觉小心翼翼地点亮那还不及手掌大的油灯，光亮大了一些，又大了一些。他等着油灯越来越亮，好能照亮这黑暗充斥的石室。然而，火苗迫开黑暗，只勉强直起身子，便不再壮大。反倒是这一室的黑暗，仿佛有形有质，被这灯花一迫，就像拥挤不堪似的，狠狠地压迫着这室内唯一的可怜的光亮，让灯下的陆无觉窒息般难受。

第六章　各自心酸　（4）
亮光，这般小，看书都显勉强。石室，仍躲藏在黑暗之中，未现原形。陆无觉向前一伸手，手掌没入黑暗中，便如被剁去一般，吓得他慌忙缩手，把两条腿也屈至胸前，牢牢抱住，生怕一不小心便黑暗吞了去。

　　一人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相依着。贴着光不盈尺的油灯，陆无觉一动也不敢动，紧紧闭着眼，想起外面的施珊妍和陆师良，还有日理万机忙碌不堪的父亲，鼻子一酸，哭了起来。但又怕这幽深的黑暗中有着什么可怕的事物，不敢哭出声，只得咬着袖子无声地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突然响起“啪”的一声，将哭睡过去的陆无觉惊醒。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光亮的口子，一个个形状莫名的东西跳了进来，吓得他拔腿欲跑。

　　“吃饭。”是冷艳玫的声音。

　　陆无觉见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冷艳玫送了饭来，如遇救星，刚想跑过去说要出去，冷艳玫却“啪”的关了那方口，室内复又一片死寂。

　　陆无觉绝望地瘫软下来，口中呜呜地哭着。许久之后，只觉腹内饥火燃烧，便止住了哭声，眼睛死死地看着那方口出现的方向。

　　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食物的影子。

　　他扭头看看砌在墙上的灯台，使劲掰了几次，灯台纹丝不动。他摸出怀中火折，连吹了几次，都没有亮起火花。放油灯上点，火花燃起，未待他起身便灭了。陆无觉纳闷地凑近油灯察看火折，发现余下这截火折竟是木质，且不是干木，定难点燃。想是那冷艳玫早有预料，于是将一小截火折套在小木棍上，点燃油灯后便功成身退。

　　陆无觉懊恼地将木棍扔到一边，眼睛狠狠地盯着食物方向。怎么办？难道要摸黑去拿？他斜眼看了看周遭狰狞可怖的漆黑，暗自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忍一忍，等下次吃饭的时候趁方口未关冲过去。嗯，就这样。打定主意，他闭上眼，小小的身子蜷在灯光的范围内，便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