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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血河车·大宗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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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在这石室之中,并无可食之物,但石室奇气甚重,长了许多各种各类的菇樟苔草,皆可嚼食,只是味道甚腥、涩口得很,但对练功的人来说,十分有助益(吃少量植物赖以生存,反而身体会好,此乃练瑜咖术的人之食谱,并不罕奇)。

  宋自雪又道:“此刻你剑招有了,经验未足,但幸而天性好斗,又够聪悟,变化是绝对不逊于人,那唯有功力未足,故未能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至于遇到像严老怪这等顶尖高手,少说也要在三十年后,方可抗衡。”

  宋自雪加强地道:“技术、经验、功力这三样,缺一不可;还有另外三样,就是运气、骨气与勇气,没有运气,武功再高,只有早死;可没有勇气,就算你是任狂,武功盖世,但也有大侠萧秋水好怕,充其量不过作个事不关己的隐士高人而已;至于没有骨气……”

  宋自雪语音如断冰切雪:“则纵有名,也非万世之名;则纵有成,亦非男儿大丈夫之成。”

  方歌吟一一铭记在心,宋自雪道:“再下去你要练的,是内功心法,用以配合天羽廿四剑之使用,祝幽当年,苦练半生,也不过学得十一剑而已,而你却在一个月内,全皆学会。”

  也不知是不想让方歌吟生气,还是什么,宋自雪忽然话题中断,问了一句:“令师他身体最近是否有恙?”

  这句问得极为客气,方歌吟一怔,当下答道:“是。师父有病……”

  宋自雪即道:“病?是不是咳嗽,心口在疼?”

  方歌吟一呆:“是呀,师伯怎知道的?”

  宋自雪又哈哈大笑,震得石室轰然又颤,要不是方歌吟这个月来武功大进,早已震得得晕眩过去了,心中真是诧异,忽听宋自雪笑音一收。

  “我怎么不知……你师父之伤,乃中我之掌所致。”

  方歌吟一听,霍地站立,宋自雪道:“对!就是怒气!你就向我出手吧!”

  方歌吟气得全身发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宋自雪大笑道:“你出手呀!我正要试试你的功力!”一扬手,金虹乍现,如长虹一般,划成一道金虹弧道,直投方歌吟。

  方歌吟不觉一手接过,这是他第二次接住这把掌门神剑,虽仍觉得沉甸,但因功力随增,并不如前般沉重,看看金虹漾晃,心中起了一种雄心,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宋自雪狂笑道:“你拿着它干吗?攻我呀!发招呀!金虹剑从不落在一个不敢出手的儒夫手中的。”

  方歌吟终于按捺不佳,一剑出了手。

  他一出手,就是“怒屈金虹”。

  金虹一屈成弧,“铮”地一声弹了出去,一点剑气,也“嗤”地破空而出,直制宋自雪肩部。

  宋自雪冷笑道:“你太客气了。”双手一捏,历然挟住剑气,而且把剑气之锐消弭于无形。

  方歌吟还待再攻,宋自雪一手往地上一拍,像魅影一般,已到了方歌吟顶上,以手作剑,居然打出了一招“顶天立地”。

  方歌吟就地一滚,才避过这一招“以手作剑”的剑招,只听宋自雪笑道:“第一招我要你滚三滚,第二招我要你翻三个筋斗。”

  话未说完,宋自雪已把“三潭印月”打了出去,方歌吟心中一动,“三潭印月”,月在那里?他唯有速退,可是退犹不及,只有连翻三大跟斗,才一起来,共听宋自雪又道:“第三招,你认命罢!”

  方歌吟足方触地,宋自雪在地上,背脊似鱼一般地弹跳滑地而起,后脑几乎地。但却使出一招几乎不可能的“倒泻天河”。

  这一招方歌吟现在当然也会,只是这招“倒泻天河”,是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境下使出来,而且不但剑招倒挑咽喉,连身形也如“倒泻天河”,是方歌吟无法想像的。

  方歌吟这一下,是未站定,眼看避不过去,心念一动,把剑一横,横在胸口之前。

  这一下,状况十分奇怪,宋自雪出剑角度、姿势,已然十分怪异,但方歌吟的姿态更怪,简直如横剑自刎一般,但是宋自雪的出手是手,不是剑。

  若是剑,便可以剑撞剑,剑割方歌吟咽喉。

  若是手,则等于手指迎上了剑。

  宋自雪纵然是铁手,但金虹剑却是神剑。

  金虹之威,连宋自雪也不敢轻犯的。

  宋自雪脸色变了变,在这种时侯,突然收招,而且说收就收,收招同时,方歌吟只觉双腿一麻,已扑倒下去,宋自雪出手之快,简直好似看不见一般。

  但是宋自雪却很开心:“一个月前,你接不了我半招才不到一月,你已攻我一招,而且居然出乎我意料,守得住我三招,好,好……”

  忽又冷峻地道:“你要替你师父报仇,就得学我的武功,方才有望打赢我,……我现在就教你内功身法,配合剑招。”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余。

  方歌吟因为怒,学得更快,悟得更多。

  这一个多月来。方歌吟已把“天羽廿四式”学得可以应用自如,但是宋自雪的气色也一天不如一天,方歌吟与宋自雪相处日久,越是敬佩宋自雪的一身傲骨,狂放不羁,对宋自雪敬仰之情愈来愈深。

  洞中一片黯然,长久习惯,方歌吟已隐约可见棺洞口透露进来的一点微明,洞口外铁狼、银狐还在不在?血河车到了天涯何处?那一黑一白的杀父仇人,他忽然又想到那坐在树梢轻摇的桑小娥,那身衣衫水袖……

  宋自雪虚弱地道:“你今天,再跟我比比看。”

  方歌吟抚然道:“师伯,弟子知道那天您之所以如此说,是要激弟子发愤习武的……弟子怎敢与师伯再比……”

  宋自雪“咄”地一声,道:“今同我拿剑,你空手,吠,免接我第一剑!”

  这一剑宛若暗中一道电击,直劈而落。

  方歌吟身法后移,连闪七步,剑锋擦身而过,发梢也给削落落些许,宋自雪怒叱道:“再不反击,等死不成?”

  方歌吟双手一展,以手作剑,打出“弯弓射日”。

  这一招快、而怪,而且恰到好处,方歌吟险险闪过宋自雪的剑招,离宋自雪叉十分贴身,所以方歌吟一出手,几乎就要击中宋自雪。

  但宋自雪是什么人,忽然间不见了。

  其实也不是不见了,而是宋自雪本来就无腿,是用一口真气挺起,而今他把内力一放,立时就坐倒下去,方歌吟一招落空,腹部一道急风袭来。

  这下变招,快得惊人;但方歌吟变招,也快得可怕,他突然小腹一吸,收退七尺,唯退得太急,“砰”地背部撞在墙上。

  方歌吟背才抵墙,眼前金虹乍亮,剑锋已抵脸门。

  方歌吟猛一矮身,间不容发,闪过一剑,双手闪电般抓向宋自雪腰部!

  宋自雪大喝一声:“好!”一招“开道斩蛇”,劈了下去,不但封杀住方歌吟的攻势,而且令方歌吟退无死所,方歌吟突然变出一招,扣住金虹剑。

  这一招原是“倒挂金”,原本是古剑由上往下掠,但方歌吟变一“挂”诀,双手腕正反扣住剑身。

  就在这时,金虹剑红芒忽然一亮,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透过剑身,撞向方歌吟。

  方歌吟猛吸一口气,硬推这内力一撞,但金虹一暗又陡亮,第二道内劲又告撞来,而且比第一道内力更强一倍。

  方歌吟大惊,要松手已来不及,自金虹剑透出的劲道,显然就是“九弧震日”。这“九弧霹日”就是内力透过剑气,冲击出来,而且一连九道,一次接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强,直把敌人震死为止,而且以剑气吸住对方双手,除非九道内劲发完,否则根本无法松手。

  方歌吟想,第三道劲气又来,方歌吟被撞得头昏脑涨,第四道内力又撞来,方歌吟心叫苦也,那里能接得住,慌忙大叫了一声:“师伯!”

  他声音一发,剑上内力陡收,方歌吟才能松手。

  方歌吟心中又惊又佩,因为内劲总共九道,易发不易收,宋自雪要收就收,完全没有丝毫勉强,只听宋自雪道:“一个月前,你仗剑接得了我三招,而今已能空手接我第五招之第三式,很好,很好。”说看忽然脸色一变,口吐白沫,喘息不已,形状已够丑恶,现下更是难看至极。

  方歌吟慌忙服侍,宋自雪喘气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子的?”

  方歌吟道:“弟子想知道,但一直不敢问。”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怕我勾起伤心事,不敢问?是不是。”

  方软吟道:“是。”

  宋自雪道:“你一定是以为极厉害的对头仇家,把我打成这样子,是不是?”

  方软吟坦然道:“是。”

  宋自雪哈哈大笑,笑声没把天下人放在眼里,“我天羽奇剑宋自雪的武功,能把我杀伤至此,还能有谁?”

  方软吟悚然道:“莫非师伯是中歹人暗算……”

  宋眉雪喃喃地道:“是暗算,但不是歹人。”

  方歌吟不明白。

  宋眉雪当然清楚方歌吟的不了解:“十五年前,我已名扬天下,结识得一女子,她才略过人,而且领导组织俱擅,冰雪聪明,我初见她,在武当山下,她是潜上武当偷学武功,给我发现,她只一笑,让人感觉到连偷学也无罪恶,我很喜欢她。”

  宋自雪院全堕入了他那甜美的同忆中:“那次我上武当,是受了叫‘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的伤,逃上武当,疗伤之后,即下山杀伤二人,把他们赶回塞外……这次养伤,都是雪宜……雪宜她的照顾。”宋自雪这才想起,解释道:“她就叫林雪宜,年纪轻轻,抑是一帮之主。……她武功当然不如我,我亦愿意把‘天羽奇剑’授予她。她随我回天羽派后,却……却居然爱上了我那又笨又蠢又无出息的师弟祝幽。”

  换作两个月前,方歌吟一听之下,定必跳起来大声斥苛,但六十余天来的相处,他眼见宋自雪所受之苦,而且对他之好,加上方歌吟他看得出来,这段往事对宋自雪的重要,一时竟无话可说……

  宋自雪平复了一阵,又说:“我知道,我的想法太过狂妄,自以为是,但当时我论剑纵横天下,抑看得上谁来?游戏人间的缘份是有,而且多的是,但对雪宜,我是深心的……可惜……所以,我不服气,而雪宜向我表明,她佩服我,却不爱我,她……她竟……竟就看上祝幽的忠厚老实坚定稳重的王八旦。”

  说到最后几个字,因心中忿忿,所以一口气骂了下去,好一会,急促的呼吸才平息了一点,自嘲地一笑道:“所以,那时没经历过这七八年来石室不见天日生活的我,决定仗剑评理,约祝幽决斗。祝幽坚拒不战……我不住挑战,雪宜劝阻,并骂我不要脸,我一听大怒,出手就劈了祝幽一掌。”

  “霍”地方歌吟站了起来,双拳紧握,青筋凸露,宋自雪苦笑接道:“是的,你师父的伤,就是我那时失手造成的。但我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你师父伤后,林雪宜居然就跟了我。样样依顺,令我喜出望外……”

  方歌吟听得勃然大怒:林雪宜乃是祸根,师父为她而受伤,师伯为她而伤师父,她居然……

  宋自雪好像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我开始也跟你一样想法,所以甚是得意,觉得还是武功第一,剑就是一切,可是等到她学尽了我的武功,她却做了一件事……”说到这里,宋自雪的身体也微微抖顾起来,彷佛同到那天恐怕事件:“那天她笑与我比试,我刚与三奇在华山决战不过一月,体力未复,但也只有和她试剑,原本百招可以胜之,这次打了两百招,她还是败在我手上……当晚她对我特别好,灌我喝了不少酒,等我知道酒里有毒的时候,已经迟了……”

  方歌吟一雳道:“毒?”

  宋自雪点点头:“毒。她竟下了三种无色无臭的毒药。两种无味无觉的迷药。每一种毒药的份量,都可以毒死十个人以上,我发觉时,已天眩地转,无力作战,她斩断我双腿,再用两串铁环,透过我的协骨,锁在墙上……”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等怖然的事,只觉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宋自雪继续说道:“好在我有一身天羽奇功,居然被我逼出余毒,但脸目也全腐,我扯断铁环,出奇不意,夺得金虹剑,以一手支地,一手作战,把她杀伤,冲出四室……但我双目,也为她暗器所伤,因怕伤口有毒,我逃到这里,就把眼珠子挖了出来……”

  方歌吟几曾听过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林雪宜纵为师父报仇,但也手段大辣了……这对方歌吟来说,简直如一场恶魇一样。

  宋自雪惨笑道:“记得我倒下时,红烛高照,她美魇如花……她说:倒也,倒也,我今日杀你,是为祝幽,要告诉你一句话:杀人者死,你素来横霸江湖,天之骄子,今天这句话应验了。杀你之后,我自含赴九泉见你师弟……”宋自雪苦笑了一下又道:“她却不知道,祝幽未死,……我为了让她死心,就说我那一掌,救不活了,……其实我本用了七分力,祝幽如果勤练,至少可以保住十年的命……”

  方歌吟一听,又是大为震惊;师父只能活十年,那末最近之病……但这中位师伯所得之报应,也是够惨了,方歌吟又何忍责斥?……

  宋自雪一晒道;“你说这女人狠不狠、辣不辣、毒不毒、绝不绝?但她亦未料到我身受重创,中毒无腿之下,还能把她击伤而逃……哈哈哈哈……我宋自雪岂可死于女人之手!”

  宋咱雪说说,竟流下两行清泪,手里紧握住金虹之剑,竟渐声微睡去。

  宋自雪最近几天,都是体力较弱,都是突然睡去,方歌吟很担心,担心他这位曾雄威一时,而今凄落的长者,一旦睡去再不醒来。

  方歌吟心里反反覆覆,想宋自雪告诉他的往事,林雪宜、师伯、师父……那一毒酒,那一掌之仇,那样惊心动魄的突围战……

  这一场又一场,犹如恶梦,方歌吟枕在砖上,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直至天明,才意识模糊了起来……

  第十章 快意恩仇

  方歌吟是突然被惊醒的。

  他听到一个急促的喘息声,在他耳边。

  他惊醒之时,宋自雪已抓住他。

  宋自雪的双手就像钢箍一般,愈来愈紧,方歌吟不禁呻道:“师伯”就在此时,他只觉被抓的两道脉门,功力大量涌入,与他木身的真力汇成一气,只听宋自雪冷冷地说了几个字:金虹剑给你,你是天羽派第五代掌门人!

  方歌吟大惊叫道:“不可。”但话未说完,真气涌输过急,一迫之下,五脏翻涌,方歌吟只觉血气乱流,轰然晕了过去。

  他再苏醒之时,只觉得宋自雪双手仍抓住他的脉门,但已松柔无力,而头颅、身子,也伏在他胸前。

  而他本身的真力沛然:这种功力的骤然增强,只有一个可能,一是服食千年难得之异物,二是有前辈高人,把己身功力,贯注于对方。

  但后面的一种方式,己身元气却大耗,一旦输出的内力,便不再回来,若非至亲至要,谁也不愿做这样夭寿亏元的事,但宋自雪做了。

  宋自雪也死了。

  方歌吟抱住软倒的宋自雪:这个曾自创一家,剑气纵横,傲视群伦,无敌天下的人物,而今已全无意识,结束他苦伤的岁月和生命。

  方歌吟眼泪夺眶而出:“师伯,师伯……”忽然怀中的蠕动了一下,方歌吟欣喜莫己,连叫道:“掌门、掌门,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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