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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第4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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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天起,沿河而上的燕云军先锋军,一路上遇到的船只,无论渔船官船一律屠尽,自垣县至河东郡,杀人逾万。黄河下游,日日可见浮尸。沿河两岸,唐军堡寨营地尽数被屠灭。也正是因为这一路上的血腥暴力,日后伍天锡得了一个人屠的称号。
当燕云先锋军进入河东郡之后,看着前面那座大城伍天锡默然而立。想到垣县屠城那日之前,军师曾找自己单独谈话的内容伍天锡就不得不摇头苦笑。
“我乃三军之帅,屠城之令若是出自我口,便恶了整个燕云军之名若出自你手,只恶了你一人之名他日主公面前,我自然会谢罪。”
军师的话犹然在耳,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日后会被多少人唾骂。
…【第六百三十五章 你们没这个资格】…
时间眨眼而过,转眼间李闲在长安城里已经过了半个月,以外臣的身份参加了皇后的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太极宫,令人不得不有些想法的是,皇帝也再也没有召见过他。这让本来打算巴结一下燕王的朝臣都开始犹豫起来。这似乎是一个讯号,一个皇帝有意疏远燕王的讯号。
在李闲到了长安之后的第十六天,齐王府外围突然多了数百名禁军,附近几条街都变得戒备森严起来,虽然李闲的出行并没有受到禁制,但无疑这变故其中的含义让人不得不深思一番。
曾经拜访过燕王的朝臣再也没有登门,打算拜访燕王的人也打了退堂鼓。从炙手可热的权臣到被冷落,这个过程似乎太快了些。便是和燕王一直走的颇亲近的纳言裴寂和光禄大夫刘政会似乎也刻意表现的冷淡起来,其他人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于是朝中开始出现针对李闲的声音。
李闲到了长安城之后的第二十天,早朝之后出现了第一份弹劾他的奏折。这奏折到了李渊手里之后却又没了声息,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一点回音。这份奏折弹劾燕王李闲出身草莽,不尊礼法,不懂规矩,不知轻重。
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除了写奏折的人和皇帝之外,便是朝中寥寥几位权利极大的重臣知道,裴寂,刘政会,萧瑀,柴绍和虞世南等人。但是没有纸里能包住火的事,很快朝廷里便渐有传言说皇帝有意剥夺了李闲的军权,更有甚者说皇帝因为李闲在皇后葬礼时候有些大不敬的举动准备将其拿下入狱。
因为这份奏折陛下没有批复明示,所以那些善于钻营的朝臣以为等到了一个机会。他们以为揣摩透着了圣意,所以弹劾李闲的奏折越来越多起来。
本以为这样做是窥破了天机依照皇帝意思做事的朝臣们,自然不会知道第一个上奏折弹劾燕王的御史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赶出了京城跑去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做县令,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京畿重地任职。从七品和御史和从七品的县令看起来品级相同,但要知道御史在朝中可是一种极特殊的存在。
到了地方上,不懂得如何做官,在朝中又得罪了不少人的这位御史,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朝中被他参过的某位大人物随便打个招呼而被整死。一个小小的县令,随便一个郡守上奏折说他几句不是之处,只怕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了尽头。
但这件事皇帝并没有公开,所以朝臣们知道的不多。
到了李闲入住齐王府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一天之中皇帝收到弹劾燕王的奏折就有十三份。所弹劾之事也终于从一些礼法上的小事升级到了燕王有谋逆之心的高度来,写这份奏折的是新任吏部员外郎方正然。他以为自己把握住了时代的脉搏可以凭借扳倒燕王以青史留名而沾沾自喜,却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的举动终于将李渊最后的忍耐也给逼得崩塌下来。
“白痴!”
“一群白痴!”
御书房中,李渊气得一边踱步一边破口大骂。
能进御书房的朝臣并不多,能时常听到皇帝骂人的朝臣更不多。数来数去,能有资格经常走进御书房的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而如今还在长安城里的,不超过六个。裴寂,刘政会,萧瑀,虞世南,刘弘基,柴绍。其他几个御书房里的常客,此时都不在长安城内,比如李道宗去了东都大营,李孝恭率军追击李世民。
刘弘基被去了所有官职赋闲在家,说起来还是因为他功劳太大的缘故才保住了性命。
萧瑀是大隋萧皇后的弟弟,杨广被宇文化及缢死在江都之后,他从江都逃出来一路辗转到了长安,没多久就受到了李渊的重用。此人极有才学,在太子和秦王之争中些许偏向秦王,但因为并没有直接参与所以没有受到牵连。
虞世南是大隋权臣虞世基的弟弟,此人诗书一绝。心思也极灵动透彻,做官却深懂中庸之道。因为有大隋朝颠覆时候他哥哥这前车之鉴,所以他更是小心谨慎。
李渊大声骂人,下面欠着身子坐着的几个重臣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坐着也不是,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局促不安。尤其是萧瑀,在皇帝有意无意的扫过他一眼之后脸色尤为难看。而裴寂和刘政会的表情与他相比倒是轻松了不少。
“方正然是个胆小如鼠的,朕就不相信没有人指使他有这么大胆子!”
李渊暴怒的说道:“下面那些人白痴也就罢了,你们几个之中竟然也有人如此白痴!朕压下宋宇的奏折不发,将宋宇贬到地方上做官难道你们还不懂朕什么意思?就算你们不懂朕的意思,难道你们不知道大唐现在是什么时期?!”
李渊将桌案上的几份奏折一股脑摔在地上,大声骂道:“你们以为他如今在长安城里就大唐平安无事了?难道你们忘了他手下有三十万精兵?!”
李渊看着萧瑀问道:“萧瑀,朕问你,如果朕真的拿办了李闲,燕云军那三十万精兵你可有办法平了?”
“臣愿意领兵镇压叛乱!”
萧瑀咬了咬说道。
李渊一愣,随即怒极反笑:“你愿意领兵?哈哈你是不是以为领兵作战和你写文章一样简单轻易?你是不是以为徐世绩,宇文士及这样的帅才都是白痴摆设?你是不是以为罗士信程知节这样的勇将都是花瓶般易碎?还是你以为你比谁都强,提笔可治国,领兵可安邦?”
“不懂军务朕不怪你们,但不懂为臣之道只想着巴结朕逢迎朕朕要你们何用?更何况,你们连马屁都拍不对!”
李渊缓了口气,愤怒而无奈的说道:“朕是派了几百禁军在齐王府外戒备,只有白痴才会觉着朕是想圈禁他!他只带了二十几个随从就敢进长安城,依仗的是什么?不是别的,而是他有这个实力!不说远在东平郡那二十几万精兵,只说长安城北边就有他数万部下!城北的燕云军每隔三五日南下二三里,现在距离长安不足四十里!”
“朕好不容易安抚住他,让他安心做朕的臣子。哪怕他不是个忠心的臣子朕也需要这个臣子,但你们呢?你们现在却想把他逼反!你们只看到了朕派兵,却不知道朕给了他一份若是有人威胁到了他的安危,他在长安杀人而无罪的旨意吧?!”
李渊恨其不争的扫了一眼几个重臣,无奈的叹气道:“朕现在想的是若是你们当中某些人以为他失势跑去羞辱他,被他一刀斩了朕还得费心思给你们罗织个罪名,你们死都不得好死!”
这话太重了些,如刀子剜心一般。
李渊调了数百禁军围了齐王府,李闲出行必有不少便衣禁卫随行,监视他只是其中一个缘故,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独孤学得到了消息,朝廷中某些自以为窥破了天机的朝臣,想要在秦王回来之前做些大事,为自己以后谋个好前程。
不是李渊对李闲真的好,而是他现在不得不这样做。如今大唐已经无力应付燕云军,李道宗去接管东都唐军大营,但燕云军宇文士及所部忽然后撤四十里,将东都让了出来。李道宗不得不率军递补过去围住东都,这样一来十几万唐军被牵制在洛阳城下,根本抽不出来。
李孝恭带着长安精兵一部追击李世民,如今已经绕过那片山脉距离长安太远,若是长安出事根本来不及回防。河东郡的精兵数万调到了长安城里,可就因为长安城北面那几万燕云军人马在,长安城里的守军也不敢轻易派出去。河东郡已经空了,再想调兵只能从龙兴之地太原调兵,可这样一来,大唐的军队将被彻底牵扯住,能调用的人马不会超过三五万人!
万一窦建德来攻,万一南边的萧铣头脑一热率军向北进攻,万一幽州罗艺再有不臣之心,万一草原上的突厥人趁机南下,万一陇右之地有人谋乱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万一这些万一发生,那么大唐的江山就面临崩溃。
李渊一直在李闲面前表现的很强势,一直在标榜自己的大唐何其威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无非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如果李闲真的反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反了,他拿什么来对付李闲?
万一那些白痴臣子真就头脑一热做出傻事来,李闲死在了长安城里。那没了李闲的压制,他手下那些虎将还不将大唐的江山掀一个底朝天?
现在大唐的兵力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除去地方各郡必须保留的郡兵之外,现在能抽调的人马连燕云军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李渊如何会不生气?
齐王府
李闲看着手里的一块铁牌子眼神有些玩味,看了一会儿随意抛在桌子上有些挪揄的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分明是铁制的,哪里有一点金子小气,太小气了些。”
被李渊派来给李闲送免死金牌的是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外出的李慧宁,这个命运多辄的女子这些日子明显憔悴了不少。李元吉的死,李建成的死,再加上皇后窦氏的死,这接二连三的至亲死去几乎将她击倒,所以她对于李闲说的笑话一丝也没觉着好笑。
“这牌子珍贵在它的意义,这可是父皇颁发的第一面免死金牌。”
李慧宁声音有些干涩的解释道。
“意义就在于它是那个第一?”
李闲笑了笑问道。
“意义是因为你是这个第一。”
李慧宁微微皱眉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母亲才过世你怎么就能笑得出来?虽然她不曾予你养育之恩,但好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为什么我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
李闲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因为我没有悲伤。”
他看着李慧宁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痛哭流涕,如果我悲戚欲绝,你会不会又说我虚伪?”
李慧宁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闲走回椅子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我装也应该装的痛苦些?既然皇帝没有这个意思,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毕竟”
李慧宁张了张嘴,却被李闲有些粗暴的打断:“即便有所谓的关系在,但在我眼里她和路人无异。我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血浓于水之类的话,事实上,我阿爷张仲坚给我一碗水也比那所谓的血要浓的多。别来指责我,你,死了的她,包括皇帝都没有这个资格!”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个月不需要裤子】…
李慧宁怔怔无语,她抬起头看了李闲一眼,分明来之前有好多话要说,其中不乏责备的言语,可听李闲说完这番话之后,她所有想说的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指责李闲。
没有付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强求回报?
自己强求李闲刚刚回到长安就做一个孝子,给一位从未谋面甚至当初抛弃她的母亲尽孝道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自己如此,父亲何尝不更是如此?强求他做一个李家的好儿子,强求他做一个大唐的好臣子,到了现在却根本就没有付出些什么来换取要求的东西。仅仅是外面那所谓保护安全而派来的几百禁军,仅仅是一块一点金子都没有的免死金牌?
现在她才明白,李闲刚才那句话里的讽刺意味有多浓。用一块破铁,就想换来所有的忠心耿耿,李闲心里的不甘和悲愤该有多浓烈,而自己却还在埋怨他做的不够好!他已经愿意放弃争霸天下,他愿意不去想那把椅子,而自己却还在埋怨他做的还不够多!
想到这些,李慧宁心里的歉疚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只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看不到别人付出的东西,这是一种多无耻的自私?相比于李闲来说,更应该被责备的倒应该是自己那个只想牢牢坐在那把椅子上的父亲!他想得到李闲手里那四十个郡的疆域,得到那三十万精兵,而愿意付出的仅仅是这一块看起来根本不值钱的铁牌子!
“安之”
李慧宁抬起头有些凄婉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该责备你。”
“没什么。”
李闲摆了摆手道:“如果你有我和我一样的经历,你就会将所有别人的白眼和指责都不不必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若是谩骂指责可以杀人,也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多少次。说不得体无完肤,早就看不出来是个人形。”
李慧宁被这句话刺伤了心,她发现自己只看到了李闲光鲜的一面,却忘记了他幼年时候的凄苦,而自己看不见的,往往都被忽视掉了。
“院子外面那些禁军父亲的意思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毕竟长安城里现在还不太平,万一有些小人觉着你身边带着的侍卫少便起了龌龊的心思怎么办。你不是被禁锢,如果你不喜我可以回去跟父亲说,请他将禁军调回去。”
“没这个必要!”
李闲微笑着说道:“有数百大唐精锐禁军给我做保镖,还不用我出工钱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要拒绝?出行时候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随行保护,这份待遇想来我也是大唐立国之后第一个享受到的吧?”
李慧宁的脸色本来就极难看,李闲的每一句话里又都藏着刀子,所以让她生出来一种想要立刻落荒而逃的感觉,她不知道再说什么,父亲交待的事已经都做完了,似乎也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我先回去了。”
李慧宁起身,歉然的看了李闲一眼道:“若是你在长安城有什么需要,可派人找我。”
“知道了”
李闲没说多谢,他站起来微笑着说道:“我也不留你,你在我这里的时间越久对你越没有好处。你知道我的身份,但很多人还不知道。莫要让外面的人乱嚼舌根子,我手里的刀子虽然够快,但不一定割的过来。”
这句话终于让李慧宁笑了笑,她嘴角微微上翘,但忽然想到话里隐晦的意思,她又是一阵羞恼。
“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李闲忽然叫住她压低声音问道:“心里还有愤怒吗?”
“什么愤怒?”
“柴绍。”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要不我再去帮你打他一顿?”
李闲指了指桌子上免死金牌笑道:“我现在手里有这个,就算再把他揍成猪头也没人敢说什么。现在我终于发现这东西的用处了,最起码可以拿出来吓唬人。尤其是在长安城里,绝对能够吓住人。”
“你本身的身份就足够吓人了,何必依仗那牌子?”
李慧宁说了一句,随即举步往外走了出去。
看着李慧宁的背影,李闲的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意味。刚才这个女人对他充满了歉疚,其实说起来,李闲心中的歉疚之心似乎要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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