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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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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虎为了做一票大的,第一个破了盐帮的规矩,为自己继任帮主顶上一梁子,他满口答应了他,货已装船,都靠在了码头上,只等继任大典结束,杨帆开船。
码头人声嘈杂,帮众人头攒动,挨着挤着凑着热闹,马渊献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似是而非的道了一句:
“都是一些易碎的,小心……轻拿轻放”
*
姜檀心同夷则赶到码头的时候,继任大典已经开始了,第一样便是要祭祀河神。
望着那高高伫立在水面中央的木栏高台,她手里紧攥着一份盐帮的相邀请柬,不自觉得将它揉成了一团,她恨恨咬着牙齿道:“天灾水患,古来常事,难道杀了一个娃娃来敬献给所谓的河神,淮河就能永保太平了么?!”
夷则眸色深深,紧抿着唇,心也是火气一大把,他一把将姜檀心拉直角落,伸手去解自己的捆缚腰带,迅速道:
“你我先将衣服换一换,熟识你的人多,我怕你被认出来,一会儿我去救人,你躲在人堆里”
夷则脱下自己的衣袍后,伸手就往姜檀心的腰际而去,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手顿在了半空之中,进了不是,退也不是。
别过眼,姜檀心抿了抿唇,坦然的用手指一搅,毫不扭捏的勾开了腰际袍带,她振袖脱出,让夷则穿了上——这是在京城里照着男装做得,尺码本就有些大,如今让夷则穿起来,勾勒身子,熨帖刚好。
河上之风瑟瑟凉意,姜檀心搓了搓臂膀,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难免冻得慌。弯腰去勾夷则的衣袍,谁料想她眼风一个锁定,见易名扬朝着这里扬着手跑了过来!
她瞪大了眼,心有所焦,抬眸和夷则投来的疑惑视线相胶着,她一咬牙,霍然欺身而上,藕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将脸也一并贴了上去,唇堪堪停在了他的嘴角边。
她能感受到手下夷则那僵硬的身躯,颇为无奈的压低了声音,迅速滑过一句:
“有人,你是姜檀心,配合”
夷则懂了,他指节动了动,似有犹豫的扶上了怀中人的腰肢,触手的柔软温热,不由指尖发颤,他僵持着胸膛之间的距离,任由风吹鬓边碎发,撩乱心弦。
易名扬明明见到了那个只身独闯盐帮门槛儿的小人,不想跑近一看,险些没臊死他,青天白地,人涌如潮,他怎敢寻得一处船与船的夹缝空隙,就干起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来!
易名扬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幸好方才没有出言唤他,让人知道他跟他是认识的……啧啧,还好还好,快走快走。
装作不认识,易名扬蹙着眉头,神色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着,他低着头,誓死不打扰的快步离开。
见人走了,姜檀心才松开了夷则。
她惊讶的发现他憋气憋得满脸通红,往他胸膛上拐了一记手肘,她好笑道:“呼气,再憋就憋死了!”
夷则不发一言,他只是狼狈的别开眸子,扭捏着背过了身,迅速收起垂在身侧落寞的手指,任由凉风吹拂掉指尖上的那一点温度。
“小五!”
姜檀心突然一声惊叫,惹得夷则迅速抬眼,顺着她的手指向河面上的高台望去——只见小五由一大汉挟持着绑上了高台上的桅柱之上!他似乎厥过去了,单薄的小身子让麻绳捆成了粽子,小脑袋毫无力气的耷拉着,不知死活。
她的心狠狠的被揪了起来,咬着嘴唇,眸色晶莹,她亲眼看着高台上的大汉从高台上倾倒下一桶一桶的火油,由着木板的缝隙渗透,顺着木柱子一路流下来,在水面上汇成了一滩水油。
“我去!”
夷则决声果断,他按下姜檀心的肩膀,给与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提步便走。
身形灵活的闪过堵在路中央的闲杂人等,他衣袂不沾不碰,像鬼魅游走于人世缝隙之中,他拿出了东厂暗卫至好的身手,眨眼便掠到了离着高台下最近的船板之上。
此时,悠悠之声从台下的祭坛传来: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请,上浮为天,气之重浊,下凝为地,天地骨血为云河而已,生黎敬献,河灵之佑!愿山水草莽,水云鱼鳞,愿旱云烟火,涔云拨水,愿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愿波澜毋作,草木归其泽!愿四海波平,泽被永苍生!”
洋洋散散一片酬神赋,辞藻堆砌,笔墨渊海,措词无可挑剔,可致以所用却是如此的卑鄙之极!
姜檀心紧攥着拳头,一瞬不动的盯着高台上的动静,只见那大汉跪伏于地,等酬神祭词唱念完毕,他从高台之上攀着交错的木栏而下,跳进了下头接应的小船之中,执桨推出几丈外。
他拾起脚边的火棍子,用燧石一擦即燃,举着火把他振臂一呼,引得周遭之人掌声一片,他抡起胳膊往木台一角扔去——火把恰好卡在了木桩和横栏的夹角,火势像一条火龙,绕着火油,一圈一圈儿蹿上了高台!
夷则当机立断,他一掌排开了挡路的盐商,将三两个丢下了河,纵身一跃,脚下疾风而起,踩着浮在水里挣扎起伏的盐商脑袋,他蹬蹬蹬三下,飞身而去,举臂一搂,抱上了另外一侧火势未及的柱子!
与火龙比速度,夷则手攀脚蹬,身手极为利落的往上攀去……
姜檀心急在原地,她左手攥着右手,骨节烦着青白,正如此刻火烧油煎的心情一般,她一瞬不动的盯着夷则不断向上的背影,心中默念:“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便在此时,她依障躲身的船舱里发出了笃笃的敲打之声,唬了她一大跳:这不是装货的货船,怎么其上有人?
她凝神屏气,耳廓一动,追着风势细细听去——喑哑的呜咽之声,还有低声呵斥的声音,前者她不得而知,后者她分辨清明。
是徐晋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姜檀心秀眉一颦,咬了咬牙,她脚一跨,从纵横相连的木板踏上了船甲板,她推了推舱门,猫身进了去。
船舱里除了由粗糙木板钉起来的木箱子,并无人影,船舱逼仄空间狭小,整个置入眼下,并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轻着步子走到了木箱边,用力一掰,撬开了木箱封盖,只见里头是稻草铺底,一只一只青釉瓷瓶。
心中诧异,竟然不是盐,而是瓷器?
她脱手丢了木盖子,不想木板砸在了船舱地面之上,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响声。
这响声提醒了姜檀心,船货虽然都堆在舱中,但是舵工休息场所却在船板之下,一定躲在下面了!
姜檀心走到了中间,用脚大力滑开了地上的灰土,一条缝隙显现眼前,她迅速蹲下,拿手指扣入木板中,巧劲儿一使,将木板整个掀了开来,露出直通下舱的木制爬梯。
警惕的正面爬下,虽姿势怪异,却总不至于将后背的弱点留给敌人,她咚一声,跳至舱底。
倏然,疾风过耳,杀意一瞬!
未等她站稳脚跟,一个身影朝她迅速扑来!
这一扑是带着死力气,身手却不灵活,姜檀心腰身一扭,轻松避开,她背靠在隔板之前,躬身前倾,只等对方行动,暂以不变应万变。
徐晋介喘着粗气,他脱去了官袍,周身一件单薄的里衣,他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总之浑身颤抖,眼睛里尽是决绝!
“师姐!”
乍一听此生,姜檀心犹如雷击!
她迅速寻声望去,见小五被剥了衣服,小小的身板被麻绳捆了起来,双手更绑在脚踝上,人只能屈着,像一只煮熟的小虾米。
他扭过头,乌漆麻黑的小脸绷得直直的,只是在看见姜檀心的一刹那,蹦出晶莹的小豆子来,哑声又唤了一声:“师姐,小五错了……小五把药方弄丢了……呜呜”
小五在这里,那火台之上的人是谁?
姜檀心后脊背发愣,眸中寒光一闪,等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双向的陷阱之时,为时已晚!
她亲眼看着出口被人重新封了起来,咚咚咚四声,那人用棺材钉,将木板钉得死死的。这一声一声的钉锤之音,便如活人困在棺材之中,透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比她率先奔溃的是徐晋介,他已成为此次博弈的弃子,可怜他也是方才反应过来,大声喊了一句:“别!别!我还在下面啊!快救我出去!抚台大人!马公子!”
马公子三个字脱口而出,姜檀心瞳孔一紧,心知操盘之手系属何人,她是他恨毒之人,但却不是唯一的,之前生死局也罢,此番祭台诱敌也好,他的目标都是冲着一个人去的。
银牙咬碎,她忧心夷则,也担心戚无邪的处境,只是她只有一双手,连自己都深陷困境,如何再营救别人?!
姜檀心不管徐晋介怎么发疯如狂,她上前几步,蹲下身解开了小五手上的绳子,轻轻揉着他红肿泛着青紫的手腕。
“师姐,小五不疼,咱们快逃吧,他们在船里放了火药,小五闻得出来!”
一句话,姜檀心惊诧,徐晋介呆愣。
她迅速翻看四周,右边是一箱箱瓷器,左边便是一摞摞火药,引绳盘绕着舱顶一路向上,通过一个小孔连接到了上头——不好的预感成真,上头钉死他们的人,又点燃了引线,一路爆着火星的哔吱之声,一点一点吞噬着生命之线,奔着底下的火药堆而来!
徐晋介傻眼了,他指尖颤抖,眼睛瞪得其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早上戴伟刚还跟他说了今日拘捕姜辛的法子,说是让那个卜算的瓷娃娃扮作小豆丁的样子,捆上火台的柱子上,然后把真的人藏在货舱之中,由他看管着,谁料想局中局,他竟然也成了设局的一环,且是判下死刑的棋子!
他奔溃了,抓挠着满头乱发,眼睛烧得通红,他死死的瞪着姜檀心,恨意铺天盖地而来!都是这个阉人,是他!全是他!若不是他狡诈行事,佯装买缺,骗得了那两本账簿,怎么会有戚无邪的二下淮州?
将他们这帮人的性命至于水生火热的刀尖山上?
姜檀心没空理他的翻天恨意,他若想死,她绝不拦着,但她不会陪他一起死!
她从木箱之中掏出一只瓷瓶,举过头顶,咚得一声砸在地上,迅速弯身拾起碎片,看准了垒起来的木箱,爬身而上,她要去割断引线——
木箱做工粗糙,皆是有一些薄板拼凑而成,不甚牢靠,似乎有些吃不住她的重量,她本已小心非常,深怕一个吃重将其踩碎,她举着手,伸长了脖子,撩起手去割舱顶上的未有燃着的引线。
可事与愿违,蠢笨之人,即便在生死关头也不会聪明一点!
徐晋介眼里只有姜檀心这个阉人,心里只有满腔的怒火,他看不到生死境地之下,她的脱困会给他带来一条生路,他的耳中嗡嗡反复的只有一句话:这个奸险小人,他要逃了,他要逃了!
他扑上而去,牢牢抓住了她的脚踝,一把将人扯了下来!
木箱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四分五裂,随着里头的青花瓷瓶,一起碎成了渣子。
本已够上了高度,也划割了好几下,眼瞅着大功告成,谁料让徐晋介这样搅和了一通!她脚踝受力,下腹空悬,重重磕在了狼藉的碎片之上,手心尽是瓷锋划破的口子。
眸色一深,姜檀心已起了杀心,她腰身一扭,从瓷片上翻身而起,脚一蹬,将徐晋介踹翻一丈以外!
扶着一边舱壁站起,瞅着徐晋介不依不饶的向她扑来,她霍然逼身上前,屈膝一顶,待其痛得弯身捂裆,她手刀决绝而下,兔起鹘落,果断得劈在了他的脖颈之侧,将人劈倒在地。
徐晋介痛不可当,面目狰狞,双目暴突,他歪着脑袋在地上一抽一搐,几乎要昏厥过去。
“师姐,师姐,快!要烧到火药了!”
小五急的脑门出汗,他手指往木箱累得最高端指去,那上头的木箱离着迅猛而来的火星,只差了几尺的距离了……
*
戚无邪一顶轿舆晃过码头,在他这几日海网之下,还是未有姜檀心的一点消息,他腹中疑怪:这蠢丫头如若听闻他到了淮州,即便深陷拘捕难中,也定会来寻他,即便脱不了身,夷则总一定会来复命见主。
谁料,这两人踪迹尽消,让他遍寻无果,再加保胎药方一事,更是搅得他不甚高兴,或者说是……很不高兴。
嘈杂之声铺天盖地而来,他一向不喜喧天之音,只不过他想去淮水居寻一寻线索,码头只是必经之路罢了。
一股刺鼻的火油之气钻入鼻下,阎王狭长之眉一蹙,懒散半阖的凤眸微微一抬,刻骨凉薄的眼神投向不远处的火台。
他眸色漆黑,印着那高窜如荼的烈焰火龙,还有一抹被火舌节节逼退,狼狈不堪的攀爬身影——
这件衣服……
抬辇得的八个轿夫,只觉瞬间肩膀一轻,待回神儿,再往辇座上一瞧,督公大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一抹艳红瞬间闯入码头的绰绰人影之中。
比起夷则的利落躲闪,戚无邪似乎没有太大的耐心,他从不躲避,更不用提及让路一说。
所有挡他路的盐商官员,皆后背一阵冰冷寒意,似是河风一阵吹,背脊刺痛之后,一个个扑通扑通的掉进了河里。
无有例外,本是拥挤的甲板路,此刻只剩下一袭艳红,一抹张狂。
他袍袖迎风猎猎,徐步走向烈火高台,到了甲板的尽头,他骨手苍白,握上了尾乘座上的桅杆,不见得他如何用力,只听喀嚓一声,木杆应声断裂,他扬手轻掷,让木杆做了连同甲板与火台的临时浮桥。
脚尖一点,似是清风托举,红袍只一瞬,便于火海融为了一体。
火焰是欺善怕恶的东西,它缠绕着木柱,像一头永不知餍足的饕餮之兽,不将木柱嚼骨吸髓誓不罢休;它也欺负夷则,张牙舞爪的摆弄丑恶狰狞的触角,每在他的皮肤上烫出一片灼热伤痕,它就愈加兴奋,火焰高涨。
可它怕戚无邪,这一抹红比它更狂更烈更透着死亡的气息,它开始避着他,他攀爬的木栏,灭成了黑蒙蒙的一根,只有微弱的火星垂死挣扎。
他带着无尽的地狱幽火,燃尽三界苍生的浮屠六欲,心之猖狂,火亦算的了什么?
脚步一踏,戚无邪已到了夷则的身边,揽上他的腰,方知不对——方才距离甚远,又火势漫天,浓烟滚滚,他勉强认出这一身袍子,却不想另有他人
戚无邪眉头一皱,夷则更是惊诧不已,他吃疼的松开了滚烫的木柱,甩着早已烫斑点点的手,喜上眉梢:“主上!”
“她在哪里?”戚无邪拎着夷则腰际玉带,脚下一蹬,颇为轻松的上了火台之上。
“安全之处,详细属下稍后回禀,先救人!”
夷则迅速绕到了桅柱之后,去替“小五”松开绳绑,可这绳扣结得好奇怪,东厂有数十种结扣之法,每一种用途不同,最快的解法也不尽相同,但这一种他从未见过,处处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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