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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缘-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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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的夜空中,仿佛隐约带上了一股血的气息。庭院中的参选人静默了许久,哐的一记什么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掀开了愤怒的序幕。
“原来下毒的竟是北郡!”
“奸细!我们之中,有北郡的奸细!”
“北郡禽兽不如!”

南宫苓快步走出人群:“各位,我们只是来参加郡主招亲,却无端遭此不入流的陷害,我等大丈夫纵然不惧生死,却不能窝窝囊囊折在这种小人阴招之下。无论如何,我们要讨一个公道!”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越来越慷慨激昂:“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孙奔大步上前:“总管大人,郡主此刻情势危急,需人保护。不知我等能否前往支援郡王府?”夜色中,他的神色带着一丝看不透的模糊。

总管犹豫一下,有个身影从房中缓步走出:“我亦想去镇西王府,突生此变,本世子无法再袖手旁观,但不知我南郡有无能相助之处。”

夜空中的星很亮,月色柔和,本该平和而静谧的夜晚,却无形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众人赶到西郡王府时,郡主已亲自前往北城门只留下一些侍卫保护澹台容月和刘公公一行。
西郡王府内哀哭声一片,灵堂中,即将再添一块新的灵位。就在刚刚,楚龄郡主的幼弟身中剧毒,吐血身亡。
镇西王白氏一脉,就此绝后。

刘公公在西郡王府前庭处大发雷霆:“大胆,咱家和澹台小姐还在西郡王府,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带兵来打,分明不把皇上太后放在眼里!”
在此时凝素的气氛中,他的言行尤其突兀,邓护卫长低声劝道:“公公,镇西王世子刚刚惨死,此时我们不宜多计较。”

刘公公怒道:“咱家是在为西郡出头!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小世子是谁毒死的!毒死王爷王妃世子,毒死来参加招亲的人,谋害澹台小姐和咱家,攻打西郡,北郡如此胆大包天,简直没有王法!”
邓护卫长再小声道:“公公,此事无确凿证据,我等不便多言。”

杜如渊先到灵堂,在灵位前上了三支香,再向郡王府总管道:“我欲去城门前看看。”王府总管恳切劝阻,道,城门危险,杜世子身为南郡世子,不必为了西郡与北郡的恩怨涉险其中。

杜如渊道:“这浑水,本世子早已趟进来了,假如今晚北郡的兵马破城而入,本世子,所有郡马参选,还有城中无辜百姓,谁能独善其身?”
乐越与其他人纷纷赞同。

王府总管和侍卫们引着杜如渊在前,乐越,孙奔与其他人在后,刚出了灵堂外,文霁突然跃出人群,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穿门边的白色丧帘。
丧帘刷地撕裂开,文集的常见架在了一个人颈项上。那人竟然是之前在庭院内高声质疑乐越的蓝衣短须人。

文霁和声道:“钱五侠,你趁众人不备,藏身在此,是否已经大功告成,准备回去向主子请功?”
钱五的脸色变了变,笑道:“文公子真会开玩笑。”
文霁冷冷道:“在灵堂内肆无忌惮地笑,钱五侠还真是百无禁忌。”

钱五神色大变:“文公子想说什么?”
文霁眯起眼:“在庭院中时,我就觉得钱五侠神色有异,好像太急于把罪名栽给乐少侠。之后来到郡王府,果不其然,钱五侠就趁着众人无暇留意其他,悄悄没了踪影,你躲藏在此处,想要做什么?”

钱五张了张嘴,文霁的剑一抖,蓦地一剑划开了他的衣襟。破开的衣襟露出的左胸皮肉处,赫然有一朵兰草刺青,与当日行刺澹台容月的尸体一模一样。
众人皆变了脸色。
文霁的剑再度横在钱五颈项处:“说,你有多少同伙?解药在何处?”

钱五突然猖狂地大笑起来:“兵已在城下,西郡亡局已定,你们这群江湖乌合之众,只是垂死挣扎,哈哈,解药?毒不是我下的,不过就算我有解药,你们也永远别想得到!”
他的笑声越来越弱,口中冒出黑血,一头栽倒在地。几个郡马参选快步上前,和文霁一起仔细地搜查钱五的尸体,一无所获。

南宫苓皱眉道:“他定然还有同党!”
文霁长叹一口气:“不错,他一定还有同党,同党会有解药,可现在线索全断,我们也没有时间查了。”他仰头看他,北边天空,泛出了红光。
那是无数火把燃烧时,照亮天空的颜色。这颜色代表,北郡大军,已临城下。

乐越看向那个方向:“不然我们兵分两路,文兄,你沉着冷静,看起来中毒还未深,就和我们一起前去北城门。南宫兄,你与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找内奸和解药。”
文霁沉声道:“好,乐兄说的是。”

南宫苓却似有异议。琳菁打断他道:“哎呀,现在没机会争了,你们中毒了,过去可能也没用,郡王府里有澹台小姐一行,还有不懂武功的侍女仆人,行馆中毒发的人也需保护,你们还是留下吧。”
乐越道:“不错,假如城破,这些人就拜托各位了,郡王府说不定有密道,到时候能救下一个是一个,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南宫苓的神情终于坚定起来:“不错,我们好歹都会武功,毒道明天上午前大概不会发,足够做很多事,这里交给我们,杜世子,乐兄,你们多保重。”
乐越抱抱拳,转身赶往北城门。

北城门处,殷红色染满了半个天空。
总管带着杜如渊,乐越,昭沅,琳菁,洛凌之,应泽,孙奔和文霁上了城楼,城下,北郡大军的先锋官正高声呐喊。

“城中的人听着,西郡王府假借招亲之名,私自集结军队,意图谋反,今日我北郡特意带兵前来平乱,倘若西郡王府悬崖勒马,开门认罪,尚有一丝活路!否则,将撞开城门,缉拿逆贼!”

楚龄郡主身穿铠甲站在城楼上,凝视城门下,好像一尊静默的石像。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杜如渊身上,红色的火光好像大朵的血红的大丽花,盛开在她的周围。

“我的母妃死了,我的父王死了,我唯一的弟弟也死了,镇西王白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西郡,只能靠我了。”她的双眼异常坚定明亮,直视着杜如渊,“你要帮我。”
杜如渊叹息道:“是啊,已经没有时间了。”
孙奔抱起双臂,靠在城墙边:“郡主,北郡来了不少兵马,你打算怎么打?”

楚龄郡主神色坦然地回身,俯视城下,下面手执火把密密麻麻的兵卒忽然分开了一条缝,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住,车上站着一个人,昭沅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是教乐越的人。”

只是,他今天头上戴的不是方巾,而是紫金冠,身上穿的不算布衣,而是绣蟒纹的长袍。他的身后有一面旗,旗上绣着一个字——慕。

他身边跳下一名兵卒,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纵马道城门下,高声道:“安顺王爷奉旨前来调停此事,请西郡王府速速打开城门,郡王所握之兵,都是朝廷兵马,两郡王府私怨,不应祸及百姓!”

安顺王?
乐越愕然,在树下指点他练兵的,竟然是安顺王?在论武大会时,安顺王明明是个面目还算慈祥的胖子,怎么会数月之内,变化如此巨大?

楚龄郡主抬手示意,顿时有副将趴在城墙上向下大声道:“回禀安顺王殿下,北郡污蔑我西郡私屯兵马在城中,借故兵临西郡,行叛乱之事,我们郡主说,愿打开城门,请安顺王爷入城盘查,但假如证实我们冤枉,还望安顺王能代表朝廷,还我们一个公道!北郡周厉狗贼毒杀王爷王妃与小世子,毒害参选郡主招亲之人,不将狗贼挫骨扬灰,天理不容!”

孙奔站直身体道:“原来如此。北郡王以为郡主私下在城中囤积兵马,自以为握有把柄,方才邀上安顺王,借故出兵,企图置西郡于死地,却不想重了郡主的圈套。安顺王刺客进来盘查,城中定然无一名兵卒。”他遗憾地摇头,“可惜苍天无眼,这个世道重男人轻女子,可惜郡主投错了胎,这辈子不是个男人。”
楚龄郡主微笑道:“是女人又何妨?栽赃陷害,注定不能成功,我只相信天理。”
昭沅和琳菁都沉默。

乐越上前一步:“郡主,你要是真的相信天理,请把解药拿出来。”
楚龄郡主看着他,神色依然平静的好像停泊在天空中的云朵:“少侠在说什么?”

在之前,杜如渊和洛凌之刚刚测完是否中毒时,琳菁烦躁地道:“北郡这事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要毒死这么多人,好多都有些来历他们不怕来日别人找他报仇啊。”

乐越道:“不过火。因为这件事根本不是北郡做的。”
琳菁愣住。

昭沅破天荒没有发愣,最近乐越老带他查东查西,它直觉乐越查到的事情很出乎意料,绝不是一下就能猜到的北郡那么简单。
杜如渊道:“只是因为不是北郡,才更狠毒。”

的确很狠毒。
他们都知道了下毒的人是谁,谋害澹台容月的是谁。但他们还是没想到,这个凶手狠毒到连幼儿都不放过。

乐越走到城墙边,转身看城内,城内现在很安静,满城的百姓都在安静中忐忑地等待着命运。

“楚龄郡主,假如安顺王知道,九邑城的地下有仿造噢噢噢噢当年三国时曹操而建的运兵道,九邑附近有一万兵马可在一个时辰内,进入城内或隐藏进城郊挖空的山腹中,你觉得他是帮你,还是帮北郡王?”

起初,乐越只是单纯发现,九邑城每天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数大大不同,与进入西郡王府的参选人数也不同。
而且江湖中来参加招亲的青年才俊,未免太多了。江湖上恰好年轻未婚,又不畏惧官场权势想倒插门的人真的这么多?

乐越拍一拍城墙的砖石:“我起初只是猜想,是不是西郡王府假借招亲,趁机做些别的事,因为和北郡的关系紧张,稍有留心的人理所当然一下就会想到是不是在运兵。北郡王的探子也是这样猜测,北郡王才会上了你的当。”
但是因为西郡王府做的未免太明显,那样武气扑鼻的知客文官,稍有眼色的人都会怀疑,还有兵牌做的编号牌,简直就是引人往上想。

“九邑城中那些少有人住的屋子,最近经常有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有心人会猜想,郡主是否把兵藏在了那里。”
但是乐越去查探过,那里根本就是空屋,只是拿来做幌子。

“于是我从那时起就怀疑郡主是否在谋算什么。”
再然后,根据昭沅画的图纸,和勘察过九邑城的四周情况后,沿着九邑城墙走一走,乐越发现向外排水的沟渠位置很奇怪,结合乐大侠听过的很多书,一段曹操运兵道的段子涌上他心头,终于被他发现了九邑城固然有地下运兵道。

乐越走到文霁身边,抓抓后脑:“这位文公子,应该是郡主的侍卫吧。”

文霁满脸惊讶:“乐少侠说的话,在下不太听得懂。”他嘴里这样说,手已不动神色缩进袖中,还没碰触到装毒针的暗袋,突然身体如同不再是自己的一样,一动不能动。站在最近的乐越离他也有五六步开外,没人接触他,没有暗器,城楼空旷,也不容易放毒。
他们也不用做这些,他知道。

乐越道:“文少爷是江南人,之前的父亲还是漕运相关帮派的帮主,恐怕记事前就和河鲜打交道,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螃蟹不会撬壳?”
文霁微笑道:“只是一句无心之语,乐少侠倒是留意这种小事。”
乐越谦虚地道:“没办法,兄弟出身修道门派,以前时常帮人看相赚零花。”

发现文霁有问题之后,乐越便猜测到底文霁是北郡王府的卧底,还是其他人所派。
“只是,我觉得,文公子用那句话来安慰我时,说的有点生硬,好像是有意说给我听,引我怀疑你是北郡卧底,我曾以为是我多疑。”

“再然后,就是澹台小姐遇刺。”
北郡一向仰仗安顺王的势力,估计不敢轻易动乱安顺王的儿媳妇,未来的皇后娘娘。而且,嫁祸西郡,需要从数年前就培养死士,在他们胸口刺朵花?拿块牌子充一充明明和那个效果差不多。

看那朵花的痕迹,至少是十年前纹上的,那时西郡和北郡同气连枝,就算面和心不合,北郡要算计西郡,也不用这么费事。
故意做的明目张胆,说是别人陷害,这种事亦有可能发生。所以,如果不偏私来看,北郡王和西郡王府的嫌疑都很大。

但是这种猜疑更可怕,乐越不敢肯定。
直到毒发之事出现。
 
乐越叹气道:“郡主得知北郡王兵至,便让人在浴堂中放了某些提早毒发的东西,使得许多人毒发。为了引得江湖门派仇恨北郡,郡主的手段用的有点过了。”

医官说,所中的毒和杀死西郡王与王妃的是同一种时,乐越就觉得不对了,有很多毒毒发时症状都相同,医官刚看了一下就说同种,未免太轻率。
然后不用多久,试毒的医官就出现了,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再然后。
乐越摇头:“文少爷,你抓钱五的那场戏唱的太假,漏洞百出,反而画蛇添足。”乐越长叹,“郡主,你府中一下子可以搞出那么多试毒的东西,为何你弟弟会中毒?”
西郡王世子还在吃奶,在眼下的紧要关头杀他毫无意义,还会暴露自己。

琳菁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为了西郡算计北郡,做圈套引他们入瓮。你为了让整个江湖与北郡为敌,以自己为诱饵,毒杀所有来参加招亲的人。甚至刺杀澹台容月,都只是因为你嫉妒,外加要让安顺王和朝廷对付北郡。这些都能找到理由,但你为什么要杀你还是幼儿的弟弟?”

楚龄郡主依然满脸平静:“你们在呓语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奔开口道:“因为生下世子的镇南王妃,并非白震的原配。她是江湖女子,绿萝夫人的师妹,在白震升为副将后嫁给了白震,起初只是妾,白震做了镇西王不久,原配死了,这个妾被扶正,此女乃是用毒高手,南海剑派善剑术,精药理。”孙奔嘲讽地挑起嘴角,“她曾用一剂药,无声无息毒死了数十条人命,郡主的手段,尽得她的真传。”

楚龄郡主的神情终于扭曲起来:“我才不会像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婢,勾引我父王,毒死我母后。我为西郡,上战场拼杀,哪点不如男人?她为了那个吃奶的小崽子位置能够坐稳,竟然要我嫁给北郡王的傻儿子,一个二十多岁还包尿布的白痴!”
她的面容一瞬间又变得诡异的云淡风轻起来,明媚地笑着,“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老天是派他们来告诉我,什么才是天理。”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一把空气,“天理就是,想要,就要靠自己得到。”

半天殷红的光芒,好像特地为了她而存在,琳菁愕然,昭沅的爪子冰凉。
凡人竟然有这样的女子。西郡王,西郡王妃,小世子都是她杀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乐越的鸡皮疙瘩禁不住冒出来。

楚龄郡主盯着杜如渊,含笑叹息:“你为什么没中毒呢?明明只有乐越喝过绿萝那个多事的老婆娘煮的莲子羹,你并没有喝。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和所有贱男人一样死在这里,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为了西郡被北郡毒死,该多么有趣。”

城楼下,又有传令兵高喊:“西郡王府,再不开城门,连安顺王亦无法调停,为了西郡百姓,请慎重行事!”

楚龄郡主站在城墙边支起下巴:“安顺王,安顺王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贱男人一个,家中有妻室,还勾引一个贱女人,剩下一个贱种,成了太子。呵呵~~西郡?西郡是我的,我想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她转身向文霁,“去,把安顺王的情妇和儿媳妇绑在城门上,别告诉他们。等他们破门而入,顺便砸死她们两个吧。”

她话音未落,突然看着城内的天空方向,睁大了双眼。城下的兵卒和城内的人也爆出了一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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