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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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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画画什么似的。也有的很冷、很沉、很静,以致完全不能从他们的形貌中分辨得出:他
们是干什么的?个性是怎样的?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另外还有两人。
    一个非常温文、温和、温良的年轻人。
    ——他有两道柳叶似的眉毛,一张樱桃小口,除了鼻子有点勾之外,他若妆扮起来,恐
怕要比许多女子(当然这受押着的女子除外)都要美丽得多了。
    另一人的年纪却是下小了——就算年纪其实不大,但看上去十分苍老,而且衰老。他脸
上就像大雨后给车轮辗过的泥泞道一般,纵横交错,尽是皱纹,像打翻了的腐乳似的,一塌
糊涂。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还有一股味道。
    臭味。
    ——跟死了七至十一天下面浸着水上面给阳光暴晒的尸臭味。
    他是那么臭,臭得连室内的香味都掩盖不了、为之败阵。
    尽管是这样,可能因为他的皱纹实在太多之故,看去还相当的慈祥;而且,他前发在通
黑中有一络是白的。
    白得光彩夺目。
    老人看了那女子,眼睛发出奇异的光彩。——然后他立即再看那女子一次,先得看她的
盈堪一握的腰腹,再看她秀峰柔坡的胸脯,然后方看她的脸。
    她的样子美得无依,丽得无端,还有一股内蕴的媚,还有一种外色的傲,交揉在一起,
使她在看来是那么疲乏那么无力的时候,看去仍是那么动人漂亮。
    老人突然地笑了起来,英声干巴巴的,“叫什么名字?”他的语音试探着,但一个农夫
用锄头给一条蚯蚓猛然砸了一下,再停下来,看它死了没有。他的语音也是干干的。
    “冰三家”。
    女子回答,依然无力,柔弱得像心都碎了。
    她看来似只是疲乏,并无害怕。好信她是一只蝴蝶、因为太过倦乏,所以连飞也失去力
量。
    “犯了什么事来这里?”老人好整以暇的问,他一句一句的问,像把陷阱一寸一寸的张
开、收紧。
    “我也不知道。”冰三家微弱的说。
    “不知道?”苍老的人扬起了一只眉毛,“你再想一想。”
    “我平生不犯事,也不犯法,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冰三家悲哀的说。
    “哦!嘿!”苍老的人知道自己该发怒了,他便发怒了。“你再仔细想一想:让我来帮
你想一想吧,来人啊,先把他请上‘仙女献桃’。”
    那几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有几条麻绳。架上、本上、绳上,都沾着凝结的赭块。
    冰三家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于,绑在来上,麻绳深深地吸着她的肌肤,几个男人把她的身
子翻来覆去的绑着,像对付一只螃蟹,然后又把她这样悬挂着,像一只给剥了皮的青蛙。
    冰三家一旦上了架子,架子上黏着的两三只苍蝇,立即就飞了起来,绕绕着,有时停在
冰三家白玉似的耳上,有时停在她白玉似的鼻上,好像要以它们的侵袭来试验人的耐性,
    冰三家索性闭上了眼睛。
    地睫毛很长,就算是那么困乏却仍那么美。
    (她仍像是一只给钉住了的蝴蝶,就算有翅膀也无力去飞。)
    然而外边还是有星光。
    在她回前不远,还有几丛花。
    可能那都不是开在野地里的花,所以拼了命不顾一切的美着,美得一阵也是美。

7.虎头·斧头·苦头
    “冰三家?她不是叶红的女人吗”
    “正是好像是吧?”
    “她给逮了进来,叶红知道吗?”
    “你问我我问谁?”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准备救人哪!”
    “先听听她是犯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好呀。”
    这是王虚空和丁三通偷偷以“蚁语传音”的对话。
    “你现在有没有清醒一些了”苍老的人问她,很和气的样子,“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
我?”
    冰三家摇了摇头。
    “很好,”苍老的人如鹰爪般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右乳,用力一扯,嘶的一声,一片
衣衫,自右乳到腰腹都给撕了下来,露出雪玉一般的身子。盛雪玉杯般的右乳,冒起了几条
红纹,很快的转成了淤紫色。雪上红艳,傲慢面弱小的怒挺着。
    冰三家闷哼一声。
    没有惊呼。
    火光照在袒裸的肤上会惊起一阵羞辱的痛。
    “怎样?有没有话说?”苍老的人说,“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才要告诉你,我问你
话,你就得要回答,而且还要大声,我不要看你点头,更不要看你摇头,要看,我就要看你
这样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爬着吃粪,你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冰三家的长睫毛里掉落了晶莹的泪。
    “什么?”苍老的人悠然的说:“我听不到。”
    “我明白了。”冰三家只好大声的说。
    “嗯,”苍老的人这才有点满意,“那么,你是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你们到底要我告诉你什么?”冰三家终于抽泣了起来。可是,她全身的肌肤都给
扎在架子上,几乎没有一块肌骨能经得起就算只是哭泣那么细微的抽搐。每哭一下,就刺痛
得泪如泉涌,而且,以这样的姿势裸露了半边胸脯,更是一种极点的羞耻。
    “冰三家,你又来不老实啰,”苍老的人悠闲的踱着步,忽然凑近冰三家的面颊,以跟
一个小童说话的口吻道,“也好,我就帮帮你吧你认识过一些逆党吗?”
    “不认识。”
    “你跟一些反贼可有往来?”
    “没有。”
    ——叶红这个人,你、认、识、吗——?”
    冰三家立即静了。
    连星光和她的睫毛都不再颤动。
    “你不回答,一定是因为天气太闷热了;”苍老的人说,“要不要我再给你凉快凉
快?”
    “认识。”
    “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我看是阴谋造反,以世家名目避人耳目吧!”苍老的人看着又飞来几只苍
蝇,停在冰三家白玉似的脸靥上,仿佛觉得那是饶有兴味的事儿,“听说你跟他很熟?”
    “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问你跟他是不是很熟。”
    “我认识他很久了。他一向对翩廷忠心耿耿,决不会做叛逆的事的——”
    他几乎要用他那条灰色的舌头来舔冰三家那张白玉一般的粉颊:“你还是乖乖的把什么
都招了吧,有你好处的!”
    “没这样的事,”冰三家悲债的说,“你要我招什么!”
    “哦!”苍老的人脸色一变,又把一只怪手,按在冰三家的左胸上。
    冰三家咬着唇,闭上了眼,眼泪徐徐滑过皎洁的脸庞。
    就在这时,有人大吼一声。
    “狗娘养的!十七八刀我砍你!”
    言随声落,人已动手。
    出手的当然是丁三通。
    王虚空也出了手。不过他忙着叱喝,总是比丁三通稍慢了一些。
    他们已看不下去。
    他们都忍无可忍。
    ——只不过,他们一向都不习惯“暗算”人;就算对方人多,或对手是卑鄙的人,他们
都不喜欢“暗算”。
    ——不暗算人,不是对敌人的尊重,而是对自己的自重!
    所以,他们是在极愤怒中出手。
    就真是在如此愤怒中出手,也先咆哮了一声。
    然后才发动了攻击。
    按照道理,这种突然的攻袭,就算在出手之前大吼一声,也不易及时躲得开去。
    用道理,以王虚空与丁三通的武功,要应付这一干在牢狱里才能作威作福的狱吏,决不
是件难事。
    照理,他们两大高手一齐出手,就算数不到龚侠怀,要救一个弱女子冰三家,是不可能
办不到的事。
    可惜世事变化,往往未必照理行事。
    王虚空和丁三通正要出手的刹那之间,那苍老的人突然像一支箭一般,已射到丁三通身
前,在丁三通一拳出击之际他也一拳击了出去。
    丁三通一拳击了一个空他却一拳击中丁三通的鼻子。
    了三通的鼻骨马上折裂。
    丁三通不怕痛。
    但他惊疑。
    他自己击那一拳的时候,明明要击中对方的了,可是忽然一空,但击了个空。
    ——他肯定对方没有封,也没有格,没有闪,也没有躲,只是,突然“缩小”了。
    ——“缩”得像一个孩童那么小。
    所以他那一拳才徒劳无功。
    可是眼前明明是个已经苍老的人——怎么竟会突然变虚了孩童的身材?
    在震诧之中,丁三通便着了对方一拳!
    他仰天而倒,在他倒下去之际,已击倒了三个人。
    三个想趁他倒地之际制住他的人,反而自己先倒了地。
    ——受伤的虎,毕竟不是几只小老鼠就可以摆布的!
    血是腥、咸和甜的。
    ——尤其是自己的血,更是份外惊心特别红!
    许是因为血水倒冲入喉,丁三通倒了一半,但神奇地弹跃了起来。
    可是,这时际,至少有三四十人拥了进来。
    这三四十人绝不是普通的狱卒,而是武林高手。
    ——怎么竟会有一大群武林高手,伺伏在这里?!
    丁三通已不及细想。
    他只有奋战。
    他已血流披脸,但有更多的人在他拳下血流披脸。
    他就像一头怒战中的狂马,且不能退后,且要追击。
    他虽然狂怒,而且伤痛,但出手依然很有分寸:
    ——这儿是牢狱。
    ——这些人很可能是官差。
    ——虽然很多官差执法不公,无疑都十分该死,但并非个个官差都如是!
    ——他不想杀尽责执行公事的官差;除非是像“新四大名捕”或“苍老的人”那一种败
类!
    所以,丁三通虽在狂愤之中,但他只伤人,不杀人!
    他只后悔一件事:因为要溜进监狱来而不为人所觉,自己没把阔斧带来!
    没有丁斧,自己的武功至少要减了三至四成!
    ——此时此境,只怕没有带刀来的王虚空也是这样想的吧?
    丁三通勇奋地对掩扑上来的人反击,还击,像一头裂了脸的老虎,但仍是因为没了斧
头,而吃尽了苦头!
    他只希望王虚空那儿会比他好一些。
    因为他不怕那些拥进来的高手。
    ——就算他现在已受了伤,这些人也未必拿得他下!
    使他唯一感到压力的:是那苍老的人。
    那人一直旁观,然后,一抓着时机、空隙、破绽,那怕是闪电般的刹那间,他也能在这
霎瞬之间展开了要命的袭击!
    这要命的人攻击很要命。
    他们对骨骼很有兴趣。
    他已发作七次攻袭。
    他已拗断了丁三通左手一只无名指的指骨,踩断了丁三通右脚尾趾趾骨,还扯裂了丁三
通左耳耳骨——这还不包括他一上阵就打断了了三通的鼻骨!
    了三通当然也对他作出狠命的还击!
    但没有用。
    他一反击,对方就“缩”了。
    有时候,“缩”得像一头狗那么小;有时候,“缩”得就似一张碟子那么薄,有时候,
“缩”就像一只苍蝇那么轻;有时候,“缩”得像一支毛笔那么细。
    这种“缩”比“杀”可怕!
    ——直如一个隐形的人对你发动攻击!
    丁三通从未见过这种“招法”。
    但他听说过这种“武功”。
    ——这是魔家的“寸地存身法”!
    如果他所遇的便是正派人士闻名丧胆、魂飞魄骰的“寸地存身大法”、那么,他所遇上
的但是:本来横行黑道后来给招揽入朝廷史相爷门下执行铲除异已、而官位文做得最高的:
    ——白大帝!
    丁三通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王虚空的境遇得要比他好些——
    至少,千万,不要,遇上另一个可怕煞星:
    ——大不慈悲!
    激战中,丁三通已汗流如雨。
    汗混和了血,他的脸就是血和汗。
    他本来到这地方来就是要为龚侠怀流汗的。
    ——可是现在连龚侠怀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他已流了血,而且,好像还要继续的流下
去。
    他当然不知道,比起日后为这件事要流的血,这只算是汗。
    ——而且只是第一滴汗。

8.好大的空!
    高手不断的掩进来,进,是早有安排的,退,也是极有秩序的:就算结击倒了,也立时
有人换上。
    这些人的服饰,绝不是狱卒、牢子、节级。
    他们显然是一早就伺伏在这里。
    一切都早有预谋。
    冰三家艰辛的、述惆的、也无力地抬起了头:她设想到会有人来救她。
    她开始以为是叶红来救他。
    ——可是她知道叶红还不知道她是在一个暗夜里,给人逮去了:递她的人,自然会让所
有目睹的人都不敢声张,如此他们才能为所欲为。
    他并不认识这两名汉子。
    她只知道这两名汉子不但只怕数不了他,恐怕还救不了自己!
    王虚空这边所遇的危,则要比丁三通遇上的还要凶险!
    凶险得多了!
    他面对的只有一个对手。
    一个空。
    一个好大的空!
    ——可怕的空!
    世上最高明的战术,当然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文章写得最好时,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画画到神采处,反而是留白。
    音乐之所以是艺术的至高层次,因为它让人有最大的回圜余地,余韵尚在,余味无穷。
    艺术的特色其实就是让人能够低回、沉吟、悲喜其中,也就是说,提供了想像的余地。
    武功也是这样:
    高手出手,总有余裕——
    就像深情的人情到深处,总有余情。
    现在王虚空遇到的敌手便是这样:
    你要对付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空。
    敌人似完全不存在。
    ——看似不存在的敌人才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你忽略他的时候,他便全面猛攻,直到把你挤出空间之外、生存之外!
    王虚空感觉到他是在跟绝对的空虚作战。
    不论胜败,都很虚无。
    ——这念头一生,战志顿弱。
    空虚己快要把他吞噬。
    如果王虚空手上有刀,那凭着他的刀意,或许尚可一战。
    但刀不在身边。
    一种接近残忍的空虚正侵袭着他,他几乎听得到自己心中有爆炸的声音。
    对手却只是一个人。
    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人。
    他个子并不商大,温文、温和、温馨、温良得接近温柔。
    不过,当他动起来的时候,这些全变成了虚空。
    ——一个大不慈悲的空虚!
    他就是“大不慈悲”。
    ——当今天子御前的第一号高手!
    丁三通和王虚空都疲于应付之际,那原来领他们入室的牌头,忽然拔出腰刀,向架上的
冰三家斫去。刀身上刻有三个星。
    王虚空大吼一声,一记大喷嚏随着七记杀着攻了出去,探身飞救冰三家!
    (他跟叶红是朋友,也是敌手。)
    (他不能跟巴巴让叶红的红粉知已队死在自己身前!)
    他双子一拍,夹住了那一刀。
    忽然间,他只觉双手一麻。
    同时间,刀上镂刻的三颗星,突然离刀飞至!
    (完了!)
    (这刀涂了极厉害的麻药:“醉生梦死”!〕
    (刀上刻着的星子会变成意想不到的暗器,在江糊上,确有这一柄刀:“飞星传恨
刀”!)
    (拥有这一柄“飞星传恨刀”和配制“醉生梦死粉”方的人,江湖上也只有一个!)
    (——江南,霹雳堂,雷家堡,雷誓舞!)
    (江甫霹雳堂分成“毒”与“火器”二宗,雷誓舞就是“毒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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