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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洗剑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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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廷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想道:“这厮初到我的未名岛上之时,武功虽然极为了
得,却也还没有如此神奇,怎的只不过短短三年,他竟似比当初强了一倍?”他哪知道金世
遗就是在被囚的那段时间已练成了绝世武功,而后来与他几次交手,也都未曾出尽全力。
这时金世遗已把本领施展到了九分,文、厉二人与那天魔教主都只能在一丈之外与他游
斗,再也不敢近身,饶是如此,仍是感到森森剑气,遍体生寒,尽管剑锋未曾及身,已似给
他的无形剑气笼罩了一般。
但对方三人也都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其中天魔教主虽然较弱,却有使毒的功夫补其不
足,所以形势虽然扭转,金世遗也还未能轻易取胜,大体说来,还是个相持的局面。
正斗到吃紧之处,忽听得一声长啸,姬晓风背着一个孩子跑了出来,紧跟着江南也现出
了身形,喜洋洋地叫道:“金大侠,你的徒儿已救出来啦,咱们现在是回去呢,还是再打下
去?”
金世遗笑道:“不必令孩子再受惊了,回去吧!”一声:“失陪!”暮然间剑光暴长,
将那黑衣少年迫退了几步,文廷壁一鞭扫来,金世遗冷笑道:“我正要你吃点苦头!”声到
人到,倏然间就到了他的面前,中指一弹,一缕冷风,锐如利箭,文岛主的双眼几乎张不开
来,毒龙鞭打出已是不能分辨方向,金世遗一剑削去,但听得喀嚓一声,那条毒龙鞭已被当
中削断!
金世遗反手一掌,便掴他的面门,黑衣少年脚尖一点,一掠数丈,玉尺点打金世遗背心
的“风府穴”,金世遗笑道:“他欺侮你,你却还舍命护他?”宝剑斜飞,荡开了黑衣少年
的一双玉尺,那记耳光,仍然掴下,文廷壁的武功也真了得,趁金世遗要分神应付黑衣少年
的时候,霍的一个“凤点头”恰恰避开,避开此辱。
那黑衣少年冷笑道:“我不是为了这厮,我是为了我的珠玛姐姐,你当我也像你一样寡
情薄义么?”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金世遗听的,毋宁说是讲给天魔教主听的,金世遗有几分
难过,又是几分好笑,心里想道:“这个不懂人事的浑小子,对这天魔教主倒是一片痴情!”
那孩子伏在姬晓风的肩头叫道:“师父,好本事,我看得高兴极了,一点也不害怕!”
江南笑道:“你比我还要胆大,竟然把打架当作戏要么?”他顾着说话,却不料天魔教主的
几个侍女已窜到了他的身旁。
江南叫道:“海儿,你也瞧瞧你爹爹的!”说时迟,那时快,已有两个侍女出手抓来,
江南突然双手抱头,团团乱转,大叫大嚷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但
听得“嗤”的一声,左边这个侍女给右边那个侍女撕去了半截袖子,紧接着“哎哟”一声,
右边这个侍女又给左边那个侍女扯去了一缕青丝。原来只论武功,江南未必胜得过那两个侍
女,但他新近学会了金世遗所授的“天罗步法”,以至弄得那几个侍女跟着他团团乱转,自
己人打上自己人了。
江海天乐得哈哈大笑,金世遗笑道:“江南,别戏耍了!”一把揪住江南,纵身便掠过
了墙头。天魔教诸人见金世遗已与二人会合,哪里还敢再追?
出到组来山口。天已大明,一行人等,便在林中稍歇,江南道:“海儿,你在家里天天
缠着我要找师父,现在师父来了,你还不磕头?”
江海天也真乖巧,便跪下去道:“多谢师父救我出来,我给你老人家多加三个响头。”
他已知道拜师是要三跪九叩的,他直磕足了十二个响头。磕得额角都坟起来了。
金世遗笑道:“这是你一片诚心,我不拦阻你,只怕你爹爹心疼了。”江南乐得嘴也合
不拢来,说道:“这小子的造化比我强过百倍,我若拜得如此名师,甘愿叩一百个响头。”
金世遗好生爱惜,将孩子拉了起来,忽地怔了一怔,似是在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问
道:“那天魔教主可曾教了你什么功夫?”江海天道:“她每天晚上都要我盘膝静坐,教我
挺着腰慢般呼吸。不知这是不是功夫?”金世遗道:“你觉得怎样?”江海天道:“每次静
坐之后,我都觉得肚子里似有一团火似的,浑身大汗。不过出过了汗后,就很舒服了。这个
月来,我觉得我的气力也大了许多,以前搬不动的大石头现在也拿得起来了。”
江南这时也已注意到了,在他孩子的眉心之间,有一丝淡淡的青气,吃了一惊,连忙问
道:“那女魔头教了他邪派的入门武功,可有妨害么?”金世遗道:“也没有什么妨害,只
是我的教法却要变更了。我本来准备要他用十年功夫打好内功基础的,现在大约只要七年便
行了。”
江南奇道:“那岂不是因祸得福了么?”金世遗含糊答道:“也可以这么说。那天魔教
主倒是很疼他的。”江南不懂其中奥妙,听得金世遗这么答复,便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殊不
知金世遗却正有一点惋惜。
原来金世遗本是想从正宗的内功心法入手,待徒弟根基深厚之后,再传授他博大精深的
武功;现在江海天一开头就学了邪派的内功,若要他重新开始,就得给他易筋洗髓,废掉他
原有的功夫,但因他年纪大小,身体的抵抗力不如大人,易筋洗髓施之于大人则可,施之于
童子则决不可行,所以金世遗也只有听其自然了。
从邪派内功入手,学武可以速成,但练到最高的境界时,却可能有“走火入魔”的祸
患,像金世遗自己从前所受过的一般。还幸金世遗现在已是融会了正邪各派之长,对“走火
入魔”的灾难,也可以有办法防御了,不过,到了其时,还需要遭难的当事人有虔心定力,
才可以导气归元,法除“心魔”始成“正果”。这些武学上的玄妙理论,不必细谈。江海天
因为人门的途径走错,后来颇经过一些波折,经过一些奇迹,才因祸得福,成为一代宗师,
那也是后话。
且说金世遗等一行四人,出了组来山后,就按原定的计划,到江苏去访陈天宇。一路上
江南是笑口常开,乐不可支;金世遗却是神情郁闷,颇似有什么心事似的。走了一程,江南
正想问他。金世遗忽他说道:“此地离百花谷很近,我想去祭扫胜男的坟墓。你们先走一
程,我随后赶上。”
江南说道:“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要去咱们就一同去吧。”厉胜男生前,江南对她不
满,但为了金世遗的原故,他也愿到她坟前一拜。
金世遗缓缓说道:“也好。人已死了,过去的是非恩怨也可以抛开了。多几个朋友去看
她,她也会高兴的。”说话的神气,就似厉胜男虽死,也还有知觉似的。江南想起了厉胜男
生前的厉害,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将近黄昏时分,一行人走进了百花谷,时序已是春老花残,昏鸦噪耳,遍地残红,谷中
景致,在“别有伤心怀抱”的金世遗看来,更是触目凄凉。
姬晓风一眼望去,忽地吓了一跳,金世遗大叫道:“这是谁干的好事?”飞步跑到墓
旁,只见他所立的那块墓碑已倒了下来,墓碑上写的本是:“爱妻厉胜男之墓。金世遗
立。”这两行大字。现在“金世遗立”这一行四字已全被剥掉,正中那行的“爱妻”二字也
不见了。
那馒头形的坟墓裂开了一道大缝,但见里面的棺盖已经揭开,只剩下一副空棺。姬、江
二人不敢说话,金世遗的面色沉暗得骇人,他呆了好一会,忽地放声哭道:“胜男,我对你
的心事,只有你在死前一刻方始深知,可惜你现在又已不能替我说话!叫我如何分辩?”
江南手足无措,想拉金世遗离开墓穴,却又怕他更伤心,只好让他哭个痛快,过了好一
会子,待到金世遗哭声渐止,江南方始想出几句话来,安慰他道:“金大侠,你和厉姑娘的
事情,朋友们都知道,绝没有人敢说你负心。”
金世遗凄然说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要和他同去。”江南吓了一跳,心
中想道:“难道金大侠竟是神智昏迷了么?”原来江南以为金世遗说的“他”乃是指厉胜
男,那就是要自寻短见了。
江南连忙拉着金世遗的衣袖,叫道:“金大侠,不可,不可!”金世遗道:“为什么不
可?我一定要和他说个明白,才得心安。你们先走一程,我再进组来山一次,早则明天,迟
则后天,一定会赶上你们。”衣袖轻轻一拂,将江南摔了一个筋斗,绝尘而去。
江南这才知道这个“他”不是厉胜男,而是指组来山中的那个黑衣少年。爬了起来,顿
足说道:“金大侠,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姬晓风叹息道:“江南,你从未有过伤心之事,你不明白一个人的悔恨心情的。那黑衣
少年姓厉,面貌又有几分似厉姑娘,金大侠定然疑心他是厉姑娘的家人。”江南道:“即算
是她的家人,又怎么样?”
姬晓风道:“你还未看出来吗?据我看来,这墓碑上的字定是那姓厉的少年划去的,厉
姑娘的骸骨也定是他搬去迁葬了,虽然咱们都认为金大侠对厉姑娘已是情至义尽,但金大侠
本人却自觉有负于她,更加上这个姓厉的少年又不原谅他,他怎能不伤心?怎能不急于想去
分辩?”
江海天莫名其妙,抬起迷惆的眼睛问道:“师父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要哭?”江南给
他逗得笑了起来,说道:“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的。”
江海天的脾气与父亲大不相同,平时很少说话,但却执拗得很,心有所疑,就非得问个
明白不可,江南给他缠得没法,只得这样说道:“你师父是为了一个女人的缘故,那女人害
了他,但也令他伤心。”
江海天似懂非懂的说:“原来女人是这样可怕的,爹,以后我长大了也不敢亲近女人
了。”江南大笑道:“也不能一概而论,我和你妈不就很好吗?”姬晓风也笑道:“江南,
这是你的福气。天气不早,咱们还是走吧。在这个破墓旁边,我总觉得有点害怕?”
江南笑道:“我以为只是我害怕呢,原来你也害怕厉姑娘的鬼魂。”说罢,就抱起孩
子,急急忙忙的离开百花谷。
江南与姬晓风为了金世遗便于追踪,一路上做下标记,并放慢脚程,一天不过走几十里
路,走了三天仍未见金世遗赶来。
到了第四天,江南忧心忡忡,一路走一路回头,姬晓风道:“江南,你不必心焦,金大
侠或者是被旁的事情耽搁了。他绝不会抛开咱们的。”江南道:“我就是怕他出了事!他说
过最多两天就会赶来的,现在已经是第四天。前面已是郊城,过了郊城,就踏进江苏境了。
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姬晓风道:“那绝不会。文厉二人加上那天魔教主,最多也不过和他打个平手。我倒不
担心他身体受伤,而是担心他心里受伤。但愿他能见到那姓厉的少年,消除了那人对他的恶
感。”
正说到此处,江南忽地跳起来道:“好了,金大侠来了。喂,你可见着了那人没有?”
转眼之间,金世遗已然来到,但见他面色沉重,如有隐忧。姬晓风道:“可是天魔教的人都
已走了?”
姬晓风是老江湖,果然一猜便中。金世遗道:“不错,连那十几间房子也烧掉了。呀,
他们竟似料到了我会再来,不肯见我。”姬晓风道:“不是他们不肯见你,而是他们怕了
你,要避开你。”金世遗道:“我这次回去,可并没有恶意的啊!”姬晓风道:“但是你的
心意,他们怎能知道?你日前大闹了组来山,将那文岛主也打伤了。他们已知道了得罪了
你,不怕你再去捣毁他们的巢穴吗?”
金世遗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心中仍然闷闷不乐。江南忽
道:“可惜谷女侠不在这儿,我又不大懂得如何劝解。咦,真奇怪,谷女侠送咱们下氓山的
时天上有片浮云遮住了日头,现在又有这么一片浮云。好了,好了,现在浮云过去了。呀,
我记得谷女侠曾用浮云掩日打过比方,还念了两句诗,诗句我不记得了,意思我又不懂,只
隐隐知道她是劝你要把心情放宽的。我不懂说话,只好借谷女侠的话来劝你了!”
经过了江南这么一说,金世遗想起了谷之华那日送他的情意,想起了谷之华那番语重心
长的说话。他耳边似响起了谷之华的声音:“纵有浮云能掩日,阴霾亦仅是须臾,浮云蔽日
总是有时的,但愿你的心境也是如此!”
金世遗想至此处,失神的眼睛重泛出了光辉,他点点头道:“不错,幸亏你提醒了我。
人生得一知己,已可无憾,我不必再理会旁人说甚短长了。”
从此之后,金世遗便绝口不提厉胜男的事情,甚至连组来山与天魔教主等等有关人物,
也避开不谈。但正因如此,连江南也可以觉察得到:他的心境虽然比前略见开朗,但他心头
上的结却还未解开。
他们会合之后,便即兼程赶路,这一日到了陈天宇的家乡,那是在苏州东面约四五十里
的一处名叫“木楔”的乡下,面临两湖,风景极美。江南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年,旧地重来,
风光如昨,禁不住心花怒放,一路上跳跳蹦蹦,口讲指划他说给他儿子听:在这片草地上,
他曾打过滚,在那个小山边他曾捉过五色的蝴蝶,又在那一处湖边他曾钓过鱼
姬晓风笑道:“你简直不像一个父亲,却像与你儿子同样年岁的小顽童!”江南也笑
道:“实不相瞒,我小时候的确是比他淘气得多。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我的。”
可是江南的欢悦未能保留多久,一到了陈天宇的门前,便吃了一惊,满天欢喜,登时消
失,心上压上了疑云。
但见大门紧锁,门上还有几个裂缝,帘头结有蛛网,江南敲了敲门,手掌都沾满了灰
尘,里面也当然是毫无声息!看样子,这家门已不知有多少时候未曾有人进出了。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在惊诧:“这是怎么回事?”忽听得有人叫道:“这位可是江南
小哥吗?”江南一看,认得是村中的保上王老头,连忙应道:“不错,我是江南,我回来
了。”王老头道:“可是陈公子叫你回来的么?这就好了!你再不回来,砖头瓦片也要给人
搬走了!”
江南惊疑之极,问道:“我的义兄呢?他不在家?”那王老头也吃了一惊,间道:“你
不是陈公子叫你回来的么?这两位是——”江南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孩
子。”那王老头道:“哦,你的孩子,呀,光阴真是过得快,你的孩子也这么大了,你搬回
来住吧,这个家现在已是没人管了呢!”
那老头子年纪太大,说话罗嗦,说来说去没有说到正题,若在平时,江南正乐得和他聊
天,但在此际,他哪里还有闲情。他想了一想,说道:“好,咱们进去说话,我也要看看里
面变成什么样子了?”立即扭断了锁,打开大门,但觉一股霉烂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子里破
破烂烂的情形,比他所能想象的更甚得多。但见庭院之中长满野草,厅堂的古玩摆设字画等
等尽都不见,内房的衣柜亦已打烂,东西差不多都已被搬运一空,只剩下几件破烂的家私和
一大堆垃圾。
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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