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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色的告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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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出来吧,小女孩。讲出来就不害怕了。”艾叶轻声说。
“那,为什么后来没有出去呢?”
我们并肩坐在公园的小树林里。公园对面是学校,我曾经的初中。我想象着那红房顶下象牙色的建筑,想象走廊里滴水的声音和窗前盛开的玉兰花。
“怎么说呢……当时不想。”
此事说来话长。中考后本有一次机会去国外读书;但当时顾虑重重,尤其是懒得再学一门小语种的考虑,让我很是犹豫了一阵。加之中考前拿到了R校的提前录取资格,便懒得再去面对新的挑战了。毕竟保送名额也来之不易,R校的名头又亮丽光鲜,与之相比,那个遥远的北欧国家太像是童话里的幻境了。至少它没有提供给我更多值得选择的实际理由。
“我明白了。你不愿放弃。”
“是啊,”我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拿到的。”
“但这可惜了。你本应该出去的。”
“这么肯定?”
她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淡淡一笑,笑容里带了不可解的冷漠味道。阳光穿过树林,在她的脸上身上烙下点点斑斑的金色印迹。像一只大草原上的猎豹——炎热的午后,慵懒地卧在树荫下,带着洞悉一切的目光合上眼帘。
如果说温柔和冷漠的两个极端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呈现,那只能是艾叶了。她提供理解,同时分析和判定。她耐心地接受你的信息,读取你的欣喜和绝望,但又不放弃自己的理性意志。她简直是把我从混沌的泥沼里拉出来的救星。
“国外的高中会更自由。我知道R校是所好高中,我们的城市有无数好高中……可是子渊,告诉我,你感到自由吗?”
我摇摇头:“没有绝对的自由。代价是必须付出的东西。”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长远打算。无论在R校还是在国外,你一样要面对挑战。可是哪一样对于今后的生活更有意义呢?你现在学的东西,还是……你在国外学到的东西?”
“生活总是让人徒增懊悔之情。”我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当时,我也预料到在国内读高中会更难。但那一阵似乎是过度自信了呢……连R校人踩人的惨烈竞争都置之度外。所谓知难而上,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故宫的回忆 3(3)
“不要误会,子渊。想想看,所有的荣耀与失败都不是长久的。更可怕的是,连你自己都无法保证这一点。你只能用手中所有的一切去抗争。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们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留下后路——哪怕成为他人眼中善于逃避的懦夫。”
“可是……”
我并非逃避。我也选择了面对:三年后的高考,以及另一条生命之路上不可知的、艰险而雄奇的际遇。同时,一个新的理由奇妙地跳出来,加重了我这一段的砝码。
“没有办法,这是我的选择啊。”我说,“你记得柯勒律治那首《林中歧路》的诗?”
她点点头。我眼前幻化出两条路在树林中分岔的景象:更繁密的树林,更为广阔的天地,不止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们在寻找什么,路标还是可能的指示?小径上的积雪多半融化了,深褐色的泥土散发着麦芽般的芳香,其中一条路上有浅浅的足迹,另一条却寂无人烟,只有几朵浅色的小花悄悄地开在白桦树下。粗糙的枝干上似乎刻着什么,人们走过去,却发现是自己的幻觉。没有留下任何字迹、任何地名、任何可以考证的明文指示。他们别无选择,惟有沿其中一条走下去,走进不可知的幽暗之中。
如果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家。如果我没有爱上一部名叫《猫》的英国音乐剧并在某论坛注册。如果我没有出于好奇心参加那次版聚。甚至如果,在此之前我为了不值一提的原因死去……
“那样,我便不会遇到你。”
初春的小树林如此寂静,深褐色的泥土踩在脚下,像积雪一样咯吱作响。闭上眼,可以清晰地听到鸟儿的吟唱,嗅到万物生长时空气里蓬勃的清香。春日灿烂的绿尚未绽放。头顶的树撑开苍劲有力的枝干,如一面巨大的蛛网,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微冷的风从意识的海平面上浅浅拂过,教人清醒。我抬起脸,看见枝叶间分隔出蔚蓝的天空,碎成一地的青花瓷片——白,白得纯净;蓝,蓝得恒远。它们的存在,令人一瞬间萌发出不能自已的冲动:为了此时此刻,要活下去。
你总是胡思乱想。”她握住我的手,淡淡地说。
“不,我不是……”
我感觉着她的温度,温热的掌心,像潺潺淌过手心的春日溪水。手背是光洁的苍白,淡蓝色的血管一直向下蔓延,手指修长挺拔,骨节分明。那样灵动的、富于创造力的手指。我不说话,只盯着脚下的土地出神。眼前浮现出《圣经》里的句子,好像在黑暗中待久了,一睁眼看见了阳光一样。
我虽然行过死阴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喏,拿着。”
她递来一卷歌词,我疑惑地接过。一整摞打印纸,还飘着淡淡的油墨味儿,卷首由一根黑线牢牢串起。看得出纸的背面大头针用力戳刺的痕迹。是手工装订!一眼瞥见那方才被忽略的痕迹,抓过她的手——指尖上缠着创可贴,一层又一层。她慌忙抽开手,佯装不屑地哼了一声。
“给针扎到了?”
“没事啦,一点小伤,是我自己手笨。”
“我就知道你……”
是她特意为我做的。我知道,这一切的付出我都知道。
“记住我的话。既然选择已定,就按那样的信念去生活吧。”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开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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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的回忆 4
“据说排名已经出来了。”
“可不是。”
“哈,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哪来的好戏!考得这么砸,简直没法交待。”
“怕什么,一场期中考试而已。”
“可某些人一向是看成绩单说话的。”
“家长那么可怕?未必吧。”
“说得简单。”
“其实是有绝招的,我告诉你……”
“嘘,小声点……”
无序的人群朝讲台涌去,那里有一张传说中的成绩单。整个高中生涯,这样的场景无数次重演。带着或焦虑或忧愁或狂喜的预感,人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总分、班级排名、年级排名,似乎这些数据可以用作对我们未来命运判词的参考。大概当时人人都是这样想的。
于是它便成了绝顶重要的东西,至少我们这样认为。
教室里渐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领到了成绩单,班主任开始讲话。与此同时,新一轮的交流却小声地进展着。我听见人们的耳语声、互传纸条的声音,焦虑而凝滞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天气一天天地暖热起来,透过蒙尘的玻璃可以看到窗外年年新绿的杨树,还有绿得深沉、不动声色的老槐。那时我们的教室在三层,修长的枝叶轻轻拂过窗际。雪片似的杨絮伴着和暖的春日阳光,铺天盖地飘洒下来,让人看得出神,好像亲历了一场暮春时节的洗礼。
蓦然想起初中一位数学老师的玩笑。初三的最后几个月,一样是铺天盖地的杨柳春色。在黑板上写罢题目,他转身来到窗前,拉开窗帘,任大把白色的飞絮轻盈涌入。班里最擅长搞笑的一拨人(此时他们在伪装花粉过敏)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瞧瞧,”他用不常见的轻快语调说,“薛宝钗的‘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就是这么个东西。”
这话让我不解至今。是鼓励吗?以教师的身份,恐怕是的,他当时的语气却非如此。我甚至感到那是一种讽刺。“送我上青云”固然好,但谁知道结局会不会是“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任淹留”呢?
数学老师是个大龄文艺青年(按评选劳模的标准,四十五岁以下都叫青年),号称热爱文史哲,却在高考时毫无保留地选择了数学。这专业后来成为了他的职业。他的天赋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可以说绰绰有余。他说话时总是平淡开头,以冷幽默结尾——这种风格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我挺喜欢他。看得出来,他是那一类经历过大起大落却永远能以平静态度面对人生的人。正如老米教训我的那样,这种姿态,我从来没有学会。
而这才是他真正教给我们的东西。三年以来,我都没有悟透这一点,以至深陷于自己构筑的迷宫之中,走不出一条路。
“好了,就到这里。作业是这一次期中考试的订正和题型总结;此外,没做完考前练习册作业的同学请抓紧做完。明天我们继续讲试卷。下课!”
黄昏时阳光依然明亮。坐在观众席上,我下意识地拉低了帽檐儿,对面是环形跑道围绕下的广阔操场。杨絮飘飞的时节快要过去了。阿苗坐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机。
“考得怎样?”
“还成。”我懒懒地说。此刻没有谈论成绩的心情。
“你们班那谁,说你考全班第四,不赖嘛!”
我不禁一笑:“这你也信?”
“不至于会是造谣。”
“不至于。不过,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吧……”
“怎么没有!强烈要求请客!雪糕!奶茶!”
“……”
我举着两根黑巧克力雪糕回来,递了一根给阿苗。她懒洋洋地接过,在阳光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吹起口哨。一首熟悉却不记得名字的老歌。
“怎么又是这个?”她侧耳细听,不耐烦地说,“换一首。”
“你知道我又不会别的……”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叼着雪糕,尝试着吹出《故宫三部曲》的旋律。海一样深的夜色提前降临在黄昏的操场上。荒原上有花朵盛开的声音,暗夜里的溪水潺潺流走,像捉摸不定的思想,抓不住的飘渺的时间。世界在手心里熔成了一个冰凉虚无的原点。
“喂,雪糕快化完了!”阿苗提醒。
我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半截雪糕塞进嘴里。从包里掏纸巾时,正看到手机里进来的短信,来自艾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问题:考完了?怎么样?
“我说,最近果然流行打探成绩啊。”
“是艾叶吗?”
我把手机推给她,表面若无其事,却暗自窃喜。之后迅速编出短信,像一个新兵得意洋洋地向首长汇报战绩。此种自吹自擂之举,我干起来的确有点心虚。不地道啊不地道,阿苗在一边摇头,我朝她翻了个白眼。
回复一如既往,是直截了当的口气。假期了,找机会出来玩吧。五一长假确是期中考试后难得的喘息之机。
好啊。时间你定?
我没有这权利。交给你吧,小女孩。
我可不能自作主张。惟一想知道的,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短信发出去了。我低头审视,不禁惊诧。从何时起,我也能说出这样直接的话?我一向是优柔寡断的人啊。
或许只是一瞬间。我记起了在我们头上绽开的支离破碎的湛蓝天空,像碎了一地的瓷器,并不完美,却绰绰有余。它象征了我们真实生活的全部;那些枝杈,那些伤口,那一颗依旧蔚蓝的心灵。坐在树荫下,看人们执著地爱、执著地生活,一如他们心头萦绕千年的期望。
于是,我再没有理由犹豫。
她的回复来了。
那还用说。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理由,为了再次见到你。
远方传来的乐声,像一缕轻纱,径直升上水晶般透明的九重天界。一曲来自尘世的赞美之歌。晚风一起,空气里浮动着风信子和紫色鸢尾的甜香。淡金色的星星一点点落在天鹅绒的幕布上,在暮色的边缘闪耀,昭示着即将降临的夏夜。阳光穿过寥廓的星际空间,带着遥远的余温,暖暖地晒在背上。那暖流沁入身体,沁入我的血脉,像大西洋的海水,随心脏的跃动温热地流遍全身。那一刻我仿佛重获新生。我紧紧抓住曾有的誓言,一遍遍默念:为了此时此刻,要活下去。
“那是我此生经历过的最甜美的瞬间。”我继续写道,“即使很久之后,我依然记得那一刻:那时的韵律、芳香、金色的光芒,令人战栗的美好。为此我必须向你致谢。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应归于你,是你给予我最珍贵的赠礼。”
故宫的回忆 5(1)
“那是每一天,每一个崭新的白昼,我站在金色的槐树下听鸟儿的鸣叫。我不时感到那是一种象征,牵引着人的思绪,如同古西西里的“二十四时舞”,从清晨到黄昏,从正午到子夜,周而复始。思绪绵绵不绝地从其间淌过。漫长的时间流里,我一点点洗涤自己的记忆,将其浸入幽深蔚蓝的水域。我凝视水面,再度看见你的影像,读取我们共同拥有的那段时光。一切始于三年之前。”
“我不能相信,那一切过去已近三年了。”
信以这样的词句收尾。
黄昏时分,我穿过对面的斜街,将信封投入了漆皮斑驳的邮筒。信封上只有一个不确切的地址,信纸是蔚蓝的,海的颜色。
“味道如何?”
抖一抖肩膀,从四处弥漫的幻象中清醒过来。此刻我坐在“蔚蓝迷宫”外面的阳伞下,古城的街角盛开着珍珠一样的鲜花。罗伊提起茶壶,向每人杯中都续了些水。
老米在一旁赞不绝口。我随着他点了点头。
“香气很特别。”素晴评论道。
“这是高山雪莲,L城的特产。”
深紫色的雪莲花苞,在晶莹的玻璃壶底舒展开来。不一会儿,花蕊纷纷浮上水面,有如海面上柔柔摆动的水草。抿一口茶水,气味芬芳,是悠长馥郁的夏日气息。一个漫长的无所归依的夏天,我想。
“这才是度假。”老米闲闲地跷起二郎腿,“之前跑东跑西的生活把人忙坏了,哪算是旅行?”
“说明你已经习惯了懒人的生活方式。”罗伊接口道。
“不错,我一向是加菲猫它老人家的粉丝,简称‘夹心’。”
“不如‘甜心’贴切。你不是小甜甜布兰妮的粉丝吗?!”
我若无其事地补充,引来笑声一片。老米尴尬地摊开手。一旁的素晴笑得有些失控。他见状收回了动作,带着有所在意的表情,正襟危坐。这小子居然也注意起形象来了?
我不由暗暗发笑。在这么小的圈子里,说不定是有趣的八卦素材。平常我一向不关心这些。那不过是他人的生活……
……他人的生活!
多么可怕的名词。作为朋友,这么多年的友谊,难道仅是一句“他人”可以形容的?尽管有“他人即地狱”这一句存在主义的真理,我仍不敢苟同。然而生活真实而残酷地把我们分隔开来,归于不同的年龄、性别、种族,像图书管理员整理书架一样。我们自以为亲近,一转身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分别贴着“自己”和“他人”的标签。我有什么权利,去左右他人的生活、他人的选择呢?
而她,也不过是“他人”中的一员吧……
不,我以为我们曾有联系,她了解我,关于我的一切:日与夜,过往与现在,狂喜与哀伤,倔强与软弱。她为我带来最美的音乐,以及遥远而虚幻的故事,那些话语像是漂浮在天上,却又充满尘世的力量。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是现在的自己。
在一切偶然性的交集中,我遇到了艾叶,从此奇迹般地获得了了解和被了解的能力。个体不仅仅是一粒原子、一只蝼蚁、一座卑微的孤岛。我们呼唤联系,彼此精神上的联结——遥远的,跨越时空的纽带,将人与人的灵魂紧紧连在一起。没有这样的联结,于我而言,便不是丰盛而完美的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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